大唐官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幸运的苏拉
但还有大概四五千人,在“想明白”后,认为这是高岳迫害他们。
“不当兵,我们还能做什么”
“以前当兵,有仗打就吃朝廷度支的,没仗打就由节帅养着,这是天经地义的,现在却把我们往乡野荒郊里赶,好狠毒的心!”
有的就把抹额往地上一扔,跳到土台处,喊:“既然高岳目我等是废物,不妨我们入山,继续干刀口上的勾当。”
于是众人呼嚣拥护,大有立刻去寿春八公山聚啸为盗匪的欲念。
又有人大喊:“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处处不留爷,爷爷入山棚!”
“别当山棚,现在他们日子也不好过。不如我们去这城里,给邸舍商肆过往的船只搬货,反正高岳要我们自谋生计,那咱们就继续吃扬州城的!”
好好好,于是数千人一同去。
很快这群被拣退的镇兵就占据了扬州官河两岸,在楼宇瓦肆间搭起窝棚来,然后开始横在河道上,强逼来来去去的船只雇佣他们“搬货”,其实付钱了也不搬,但是如有谁敢不付,就大肆出手殴打,有的船只运货在官河上,走了不到五六里,货物就被“搬上搬下”七八次,便如毒瘤般梗阻在扬州城的命脉上,吓得四周的商贾这一两日都不敢行舟。
“岂有此理!”高岳晓得,必须得把这群兵痞给整顿好,不然拣退制度便根本推行不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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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扬州血棒路
那边的乱兵们似乎有了默契,推选几位嗓门大的能骂阵的,对高岳回喊说:“才给八个月的俸料拣退钱,你待我等何其刻剥,想要不让我们纵火焚街倒也简单,看卫国公你能应承什么条件”
而此刻螺蛳桥东面的阁楼上,一群盐商正隔着窗牖的缝隙,同样紧张万分地望着这个场面:
若高岳弹压不了乱兵,我们就趁机支持乱兵作大,横掠扬州城乡,让高岳在淮南做不下去。
若高岳用炮铳弹压乱兵,死伤焚烧太多,我们便连通朝中御史台里的人物,和其他方镇节帅,联名弹劾他,同样让他坐下不去。
这时立马在桥上的高岳笑起来。
雾气后,举着火把的乱兵们,听到高岳的笑不绝声,许多人的腿肚子都在转筋。
“各位稍安,可曾看见某身后武毅军,神雷掣电的炮铳足有百千之多,一旦击发,你等全为齑粉,你等即便不惧身死,独不念想那窝棚里的妇孺乎”
乱兵们听到这话,无不惊悚,他们明白高岳手段是绝对狠辣的,杀西蕃党羌厉害,杀叛军乱兵也绝不容情的。
“各位不要慌,我们已无路可退,背后就是河关街,几把火下去,拼个鱼死网破。”
“对,鱼死网破!”
谁想对此高岳表情很平淡,“鱼死则死,网破便再织好了。烧了长街,半载便可再造,你们若是身被铳弹炮丸而死,可就再活不过来了。”
这下乱兵真的开始有些动摇和聒噪了,几位首领还在那里鼓动叱骂着,说此刻五行不定,便得输的干干净净。
然则高岳则继续说下去,“某不瞒诸位,先前杜公(杜亚)曾在这蜀冈以右,疏导句城湖,敬陂,灌溉土地两千顷;又有楚州宝应县,有营田近千顷,同样在楚州山阳县又有常丰堰,灌田千余顷,光这三地就能安置三千人。只要各位能放下火把,某原本就是要将各位迁置于彼的嘛,分配田业给你们。所以一时冲动,又能解决什么问题呢”
“别听他花言巧语!”楼上的盐商无不焦躁,几位长随则悄然将手中的短弩探出,想要举高射旗下的高岳,趁机制造动乱,让武毅军和乱兵火并。
“街口那边有人来。”
果然又有群武毅军骑兵,各个骑着骏马,身后则是成队的神雷铳手,急速向楼宇背面而来。
“快走,别被高岳抓住把柄。”看高岳似乎有所准备,盐商即刻决定撤退。
哄叫声里,武毅军许多铳手爬上河街两侧的邸舍和楼宇屋脊高处,将铳口临下,他们开始举起药筒,撕咬开封盖,装填起火药来。
乱兵们四下仰视,更是混乱。
“不愿为乱者扔下火把,出列至城西大明寺处集结,分授田产契约,否则追悔莫及!”高岳忽然厉声,言语里的压迫更加大。
“你敢分化我等,你所言那几处田堰,哪里还能安置那么多人”
“滁州有田,寿州安丰湖更有大批闲置田,更勿论蔡州了,只要你等愿降服,何愁没有田业授予”
此刻,高岳马旁边站着的韩愈,听着双方唇枪舌剑,也是紧张万分。
“要田有何用,无非是想骗杀我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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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不要田亦可,那就每人给绢布五匹,速速出城,不得再于此逗扰。”
“不信卫公肯给绢!”
“现在便给,给完你等可愿出城”
这下叛军完全被动,高岳扬手,整个军府已经开始用车载运储藏的绢布彩缯,往螺蛳桥而来了。
车轮隆隆,叛军心思崩解,为首的只能大呼,“卫公须发誓,不得加害于我等。”
“此有何难”高岳当即便起誓,称绝不在扬
10.福建开采银
“蔡州田也愿”
“愿!”
“耕田收成,尔等分七,官府取三,可愿否”
“愿!”
“那即日携拣退钱,前往蔡州,可愿否”
“愿!”
随后高岳将手往西指——被松绑的拣退士兵,只能和家人互相搀扶着,蹒跚列成长队,迎着如血的残阳,踏上前往蔡州的漫漫长路。
白旗下,刀锋齐下,三十多乱兵首倡者被斩头当场,白练瞬间满染红血......
扬州因镇兵拣退为导火索而引发的兵乱,被高岳以残酷手段迅即镇压。
很快官河的航运恢复正常,此刻在淮南九州,已再无人敢挑战高岳的权威。
对盐商的仇,高岳暂且记下,得到合适的时刻,他决心将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蛆虫给连根绝除。
而扬子江对面镇海军节帅的变动,也让他瞬间警觉起来。
“本来说得好好的,镇海军分为宣歙、浙西和浙东三观察使,为什么又让个宗正少卿来当节度使”夕阳下,军府牙兵院的毬场,高岳穿着便衫,在蹴鞠完了后,撸起袖子,边洗濯边和顾秀言道。
“此必是朝廷猜忌逸崧你。”顾秀直言直语,反正也不是个怕事大的角色。
“又作,又作!”高岳连续说了两下,显然是在骂皇帝,然后他说,“也不知这李锜是个何等角色,试探试探。”
等到他运动好后,返归军府后院官舍里,才得知福建观察使郑絪给自己回信了。
高岳当着妻子的面,将其拆阅,反正开头就得捏着鼻子听郑絪对自己的数落。
郑絪对自己的叱责,主要集火在三处:
平蔡时滥杀太过;
战后不免申光蔡的赋税;
推行保甲,虽然确实能消弭盗匪,然则有力的甲头保长很快就会跃为新的豪强,“武断乡曲”,妨害皇政。
对郑絪的不满,高岳有认可的,也有不认可的。
不过接下来郑絪也承认,高岳搞实物现钱并行的税收,又用楮币飞钱,组军拣退的一系列措施不错,他在福建也准备借鉴——郑絪告诉高岳,福建西北多是山岳,东南全部临海,虽然田地肥沃,无水旱之患,然可耕作的面积太过狭小,汉夷农人杂处,围绕田土的争讼尤其频繁激烈,他是不胜其烦,再加上福建交通四出不便,交纳两税,不管是用粮还是铜钱都甚为艰难,用布帛吧,连朝廷都嫌弃福建人织造技术太过粗滥,故而他决心干脆多开银坑,锻冶“白金”(银即白金)来完税,这样便可多留米粮给百姓,孳广户口。
另外,郑絪还回复了高岳先前在信中的询问:
平定岭南的蛮乱,溯湘水而走漓水或灵渠,都有困难,补给线太长,耗费极其巨大,且士兵会不堪困苦瘴疠,故而你的看法是对的,最好行海路,至我福建泉州处中转补给,而后再至广州府。
为此我已开始在福建和籴囤粮,且让军卒在建、汀等地开掘银坑,并让大食、波斯的胡商测绘海图,你在淮南也要抓紧时间储备军资、打造海船。
“为什么是我打造海船”高岳读到这里,大为不满。
海船,那种载运千斛乃至万斛的大船
,造一艘多贵啊!
结果下面文字里,郑絪立刻说,当然是你打造海船,你坐断江淮富饶九州,兵精粮足,且朝廷本就着意由你出军,协杜岭南平蛮,怎么还好意思让我个小而贫的福建观察使出资造船
“哼。”
于是高岳便展笺回信,云韶在一旁帮忙研墨。
初冬时,福州闽县城的递铺,把高岳的信又送到郑絪手中。
这时中原和北地应该落雪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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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不义必自毙
然而这还不算完,接下来这新任镇海军节度使李锜的胡作非为,更是甚嚣尘上:
其恢复了在两浙和宣歙的禁榷专卖制,官府把酒坊、茶园给直接占取,强逼百姓茶农酿酒、种茶树,然后让商人来取引子,然则规定的价钱却比高岳淮南要贵几倍,更过分的是,商人有时候花钱买到了引子,还取不到货,还得额外花钱从李锜的军府内再买个叫“对贴”的玩意儿,才能拿到最终的货物;
镇海军境内盛产白银,本来珠宝商会买取生银子去加工为首饰,或者做成银铤,代替大额铜钱贸易,可李锜现在规定,所有生银统统收归官府,再花大钱雇佣工匠把它们加工为各种银器,还刻上自己名字,统统窖藏封存,准备来年进奉给皇帝用;
税场抽取过往商旅重税就不说了,还对百姓横加杂税,每户每人要额外抽十文“身丁税”,然后百姓农作要按亩交“农具钱”,酿酒要交“曲钱”,走路要交“埭钱”,点灯要交“油钱”,去市集买东西要交“市易钱”......结果李锜上任一两月后,原本号称富庶冠绝天下的宣润苏越地区,老百姓连街都不敢上,田也不敢下,晚上都不敢点灯,窝在家中乌漆麻黑的吃饭,但就这样还不行,李锜又来收“黑灯钱”。
一番操作下,宣润是民怨沸腾,还出现商人倾家荡产、自缢投水的惨剧。
可李锜却岿然不动,他自有他“安人强军”的法宝:
他先是花大钱拉拢了批无耻文人,聚拢在幕府里,还专门设置“宴游钱”,从镇海军的军资费里每年固定拨出二十万贯,供这群人吃喝玩乐,然后写了大批阿谀肉麻的诗文来哄抬自己,大有超越淮南高岳、福建郑絪、鄂岳严震的气势,什么“宾主擅东南之美”、“我唐又有谢东山”的彩虹屁比比皆是。
李锜还从高岳那里悄悄学来:高岳凭什么能得淮南的大权,就是他会邀宠会固宠,所以李锜将搜刮来的民脂民膏,除去自留外,其他的便玩了命去进奉皇帝,满船满船的钱、彩缯、宝器络绎不绝从京口出发,往皇帝、李齐运、裴延龄那边送,几乎称得上是“日进”了。随即李锜更在润州,也搞了个巡院,归裴延龄度支司管辖,绕着太湖疯狂圈地侵吞,数量几近三万亩,号称是度支营田,然后便往里面塞“营田官”,把度支司和度支巡院里的亲戚朋友都往里面挂职,从而发俸料给他们,所得的收成,也全都当“旨支米”,准备来年两税时再往京师里送。
对镇海军,李锜开始克扣侵吞团结子弟和外镇军的衣粮,而厚养牙军,此外为自保,李锜开始招募江湖亡命之徒,与其结为假子关系,号称“后院郎君”。
高岳的军府,与李锜的军府,也就隔着道江而已。
对李琦明里暗里的想法,高岳拿捏得很清楚,他私下对顾秀、韩愈说:“这位厚奉皇帝和裴延龄,目的昭然若揭,他不但是想当镇海军节度使,还想仿效昔日韩晋公,掌握东南盐铁的转运大权。”
“李锜何德何能,敢和韩晋公相较”韩愈难得给正牌昌黎韩氏后裔说了次公道话。
“要密奏朝廷,揭发李锜的罪行吗”顾秀请示说,意思只要高岳点头,他即刻就安排掌书记起草文书。
对此高岳却笑起来,只是说了一句“多行不义必自毙。”
“那难道卫公你就要坐视不理了”韩愈有点焦急。
高岳又来了句,“不义不昵,厚将崩。”
12.义勇护商法
韩愈不但肚子饿,也思念自家宅中的娇妻。
好不容易,韩愈才将给其他诸镇节度使的书状给写就,而那边高岳也难得没有覆核,说退之的文字我是放心的。
快到亥时,主宾才在食堂中进餐,虽然伙食那是相当的不错,还有上好的江西湓酒助兴,可韩愈还是落落寡欢的模样。
“退之似乎脸色有所不豫”高岳便问。
韩愈不敢明言,赶忙搪塞说,自己似乎小染风寒。
高岳讶然,然后就让军吏给韩愈送来药草。
韩愈很是感动,接下了药草,又过了半个时辰后,才骑马匆匆往家中而归。
次日,韩愈的家宅里,他和妻子薛涛发生了“争吵”。
江都县公廨官舍,庭院不算大,却住了韩家三十余口,绝大部分都是妇人和孩子,最后韩愈不得不权租了几所府库房间,才让亲戚全安顿下来。
清晨时分,韩愈先毕恭毕敬轮番给三位寡嫂致礼,嘘寒问暖番,然后回到自己屋子里,看薛涛早早梳洗起来,正在撰写文稿,心中因自己被莫名其妙加个幕职而不快,便准备在坐衙视事前,对妻子抱怨一番:
“洪度,你是晓得我不喜幕职的,虽然当会府的推官每月能多三十贯俸料......”
然而还没等韩愈说完,薛涛转身,很正色地对他说:“退之,我确实知道,你为官是要走正途,不喜托各路节帅的门道发达。原本我也不想为你谋取这个幕职,要你早晚坐衙后,还要入卫国公的军府里办事到深夜,你以为我独守闺房的滋味好受吗”
说完,薛涛的眼睛就红起来。
这下韩愈就有点慌张了。
接着薛涛哽咽着说,“然则,你忘记先前和州张文昌给你的来信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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