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官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幸运的苏拉
很快,东都留守观察使杜亚,也加入到参觐封禅的行列中。
二月末,唐帝国的都城长安,各道节帅、连帅济济一堂,贡献给皇帝的骏马上百匹,全在大明宫光顺门外嘶鸣咆哮着。队伍里分别以剑南节度使韦皋、淮海行省中书侍郎高岳、岭南五管经略节度使杜佑为左中右三首,其后的大小连帅站满了街道,等待皇帝的接见。
“各帅的兵马,都立在渭水桥外,只和随行扈从居各自进奏院内,绝不敢干犯陛下都城藩篱。”紫宸便殿中
,诸位中书门下宰相也都集体参谒,请求陛下尽快定下封禅华岳的大事。
封,即“丰”也,同样孳生出“邦”这个字来,最早是垒起土丘,在其上植树以祭祀神灵,其后便有“封其四疆”的意思,所谓“正其畿疆而沟封之”也。
而禅,本字为“单”,指的是人聚集清空用来居住、耕作的空地,也即是最初的社邑,此外单的字形还像是树,便是社邑所祭祀的“社
17.君臣齐声哭
诸位宰相齐声答曰,是也。
还有几乎半年的准备时间,用来制作御书、颂文,筹措刻石和碑亭。
然后高效的宰相团体,便把一整套封禅的程序,简略地告诉皇帝,这套程序是依据《开元礼》而设的,照杜黄裳的说法,自从国家丧乱以致中兴来,通晓大唐开元礼的人物越来越少,所以首先得下诏令,征求天下
《大唐官》17.君臣齐声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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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灵虚灵宝师
司马承祯离开大明宫,并飞传书信给南岳自己的子弟田良弘、蒋含弘,让他俩前去华岳为自己的替手。
返归柿林馆的广陵郡王李纯,看到父亲正坐在帷幄当中,和王叔文、王伾密切商议着什么,结果等到李纯到来后,父亲立刻不再继续说下去,而是对李纯说:“我儿,这些日子你不去柳、刘二位学士那里学习经书,为何总是要往三清宫那边走动”
李纯直截了当地回答:“父亲,孩儿觉得古人圣贤之言未必足信,先前刘师(刘禹锡)曾对孩儿讲论‘孔颜处乐’的事,然则孩儿细想,孩儿成年后就是广陵郡王,锦衣玉食,哪里懂得颜回居陋巷的快乐,如此的话研习圣贤言语又有什么意义不如去问司马尊师,这天下的大势更好。”
李诵摇摇头,有点生气地说,这暂时不是你现在应该过问的,你如真的想要通晓治国的道理,不如让柳子给你讲论《春秋左氏传》,因柳子师从于信州(刺史)陆淳门下,对左传最是精通。
这下李纯才稍微开心点,说左传孩儿喜欢。
可李纯喜欢的,是左传里的权谋,他在回到自己院内便想起了什么,就对吐突承璀说:“据说高岳在让祖父封禅华岳后,还要封禅岱宗东岳,那也即是说,高岳他们会借着这样的口实,削除魏博、淄青方镇......”
说到这里,李纯突然仰起面来,出现和他年龄完全不相符合的愁容,“唉,若祖父能给我驾驭天下的话,我也可以削平方镇,做的绝对不会比高岳差。”
吓得吐突承璀赶紧提醒说,太子殿下尚是储皇,所以郡王你绝不能在外面说这样的话。
“怕什么!”李纯不以为然,他严肃起来,低声对吐突承璀说:“祖父和父亲的弊病,就是过于姑息纵容,特别是父亲,身为储皇,不但身体,连精神意志也非常孱弱,处处被几位待诏和侍读左右,对韦高杜是优柔不已,未来他如何掌握社稷”
“太子殿下先前田猎,并坚持每日做熊经鸟伸(健身操),郡王应经常去禁内的道观佛寺,祈祷殿下身体安康。”
“来不及,不可能。”李纯断然说到,“人人都说,‘城南韦杜,去天尺五,更有一个高,平齐岱宗’,照我说,将来祖父真的不讳,父亲继位的话,所居时间越长,对社稷的浸害就越深,等到人人都习惯了,再等到我的话,便是回天乏术了。”
这时候,吐突承璀只能跪在地上,惊恐莫名......
五日后,华州父老乡亲们又来到了长安城,请愿封禅,这次华州刺史根本呵斥不住,来的数量比往常多了许多,足足有五千人,扶老携幼,拜倒于大明宫门外。
皇帝抗拒得心力交瘁,许多父老都说,去年圣主就说要有事于华岳,总不能又有什么灾异吧这天下的人心,都渴盼平安,封禅就是为此而来的,可老是灾异灾异的,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这些言论刺激到了皇帝,他只能重申,若是条件许可,朕定然会成行的。
接下来皇帝便赐华州父老们每人一匹绢布,才算是把他们给打发走。
可父老们却留下话来,说等到五月时分圣诞时,他们要万人赴阙上表,恭迎陛下八月前去华岳封禅。
一时间,京师内关于封禅的讨论也是日盛一日,不少士大夫也都有些不满:既然民意如此,陛下稍稍委曲心思,顺应下又有何妨呢
长安城东月灯阁,薛炼师的红芍小亭内,几位女真,包括薛瑶英在内,都在为灵虚公主庆贺。
庆贺什么
庆贺灵虚公主修行有成,升为“五篇灵宝法师”,马上还能更进步,最后毕箓为“上清大洞三景法师”。
而薛瑶英到现在,也只是区区神祝师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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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黄帛书天降
灵虚有点痛苦地合上眼睛,并不作答。
她甚至想回到过去,回到和高岳刚刚私通的那时候,只有**的快乐,那该有多好。
而如今她总算明白,无论佛还是道,都不遗余力说“空色宜双泯,不须举一隅”的道理所在,于是刚刚的驰想,又化为了无边的悔恨。
她从对高岳起了爱慕之心开始,便陷入魔障,她对小承岳的牵挂担忧,就是当初放纵**的惩戒。
“封禅的事,休想我替你去爷那里说项。”月色流转迁移,照亮了灵虚凄美的脸庞,和拳拳的恨意。
“萱淑......此事我是绝不会让你去的......”对面坐着的高岳断然否决了灵虚的猜测,这时他的脸上满是诚恳的歉意。
“你下面是不是要说,就算本主不去,你也有几十种上百种的计策,要挟爷去华岳封禅。高三,你就是个坏种,坏种。”说到此,灵虚再也按捺不住,用手捂住颜面,哭泣不已,然后又自我谴责,“不,绝不能怪你,是我不对,我为了一己的欲念,害了所有人,当初在云阳的佛窟里,是我引诱你,如果当初我不那么......”
“不,是我害了你们所有人,我是坏种,我是恶人。”高岳说完,对灵虚长拜下来谢罪,“这一生我利用许许多多的男子,也坑陷了,也坑陷了几位好女郎。口是还是心是,口非还是心非,就好像是四道菜,明明就像蒸胡、鱼鲙、羹汤、肉脯那般分别鲜明,可我丧却了所有的味觉,丧却了所有的视觉,尝不出来也分辨不清楚,感觉自己已经到了色即是空空即是色的地步。”
“那你当初对我,在奉天城内到底是口是还是心是,在云阳佛窟里到底又是口非还是心非”灵虚泪如泉涌。
当高岳说出前面那番话来,特别是“口是心非”出来后,她的心思就全乱,关切的焦点很快就从“高三是个坏种”到了“利用、坑陷”上来。
她现在已不关心封禅了,或者已无法关心任何事,她只关心高岳在口是心非地利用她同时,会不会还对她有......口非心是的可能性。
毕竟她是个女人。
灵虚和高岳之间,高岳还是始终占据着残忍的上风,几乎到了予取予夺的地步。
果然此刻,高岳轻声说了句,“昔日在奉天城内,我在庭院内午睡至黄昏,有人悄然来为我覆盖衣衫,又悄然离去,那感觉似有似无,我自梦里有所体察,但又飘缈不明......这件事,我,我口是,心也是。”
“既是悄然不知,那你又如何认定......”灵虚几乎把持不住,也用衣袖遮住颜面,泪流不住,哽咽颤抖。
“正因为不知,睡梦间,我在心中居然希望那个人,就是你——萱淑,我有罪!”
然而这句话,被击碎心灵最后防线的,还是李萱淑。
水亭当间,灵虚静静地依偎在高岳的怀抱中,心甘情愿地享受着再度投降沦陷的滋味......
又过了四日,长安城内发生了件大事。
数名看守巡城监仗院的子弟,忽然联名上奏,说他们在巡夜时,居然看到内
寝宫殿上空,有一神人浮过,周身散发金黄色毫光,星冠长袍,待到他们前去寻找时,却杳无踪迹。
皇帝怒斥此事全为谬谈。
结果又过了一个夜晚,又有数名巡夜的子弟说,他们也看到内寝宫殿空中,有一神人遨游,但这次却是位着雁锯裙的仙姑,还有七色祥云,他们追踪,可却在两仪殿的上空不见了仙姑踪影,绝不敢有所欺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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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文杰竞上表
很快,杜黄裳、陆贽、韩洄等宰相,外加高岳、韦皋、杜佑、浑瑊等方岳,全都于光顺门外请求陛见,向陛下贺喜黄帛天书之事。
皇帝百般推脱。
几乎就在同时,和高岳一道入京来的韩愈,则立即纠集同志,新及第的进士张籍、孟郊、张彻、张署等,同气连枝,由已有官身的韩愈执笔,向朝廷上表,极力鼓吹封禅事,韩愈在表奏里的文字酣畅淋漓,称:
“伏以大唐受命有天下,四海之内,莫不臣妾;南北东西,地各万里。自天宝之后,政治少懈,文致未优,武克不刚,嬖臣奸隶,蠹居棋处,摇毒自防,外顺内悖,父死子代,以祖以孙;如古诸侯自擅其地,不贡不朝数十年。二圣(二圣,即肃宗代宗皇帝)传序以至陛下,陛下承天宝之后,接因循之余,五六十年之外,赫然兴起。外攘羌戎,镇抚南夷,更有淮蔡不顺,自以为强,提兵叫谁,欲事故常。始命讨之,遂连奸邻,阴遣刺客,来贼相臣。方战未利,内惊京师;群公上言,莫若惠来。帝为不闻,与高公为谋,乃相同德,以讫天诛,而致此巍巍之治功也。故而神灵感受,天降祥符,陛下宜定乐章,以告神明,东巡华岳,继而岱宗,奏功皇天,具著显庸,明示得意,使永永年代,服我成烈,当此之际,所谓千载一时不可逢之嘉会......”
韩愈的表章,不但送到了禁内之中,且各处进奏院也都开足马力,替他的文章印制了数千份,一时间京师内传诵如云。
可得到韩愈的表章后,皇帝没有表态,而是将其扣住,随即转发到尚书省礼部。
礼部头司员外郎正是柳宗元,这段时间柳宗元可是忙碌不已,他的职责便是执掌尚书省往来的笺奏,京兆和全国各地这段时间贡献或上奏的祥瑞,他都得一件件受理,将其事迹写成贺表,再传发去内廷,或朝廷各官署。
接到韩愈的文,柳宗元顿觉份量不同寻常,照本宣科写贺表已不行,因为韩愈不是来献符瑞的,而是直接请求皇帝东巡封禅的。
或者说,皇帝将韩的表章给他,莫不是让他反驳
皇帝又想要以自己为喉舌。
为了完成皇帝的差遣,柳宗元在礼部冰厅之中,面对书案,看着韩愈所写的一行行文字,然后思索良久,只觉得文思如泉涌,便于自己文稿的题头处写下了“贞符”两个大字。
“贞,言正也”,柳宗元的这个题目,正是想昭告天下,什么才是真正的“符瑞”那便是圣人之德,而根本不是什么君权神授,也不是什么祥瑞、封禅。
柳宗元先是奋笔疾书,回顾了黄帝、尧舜禹等圣贤的一件件功德业绩,接下来又总结道:由是观之,厥初罔匪极乱,而后稍可为也,非德不树。故仲尼叙《书》,于尧曰“克明俊德”;于舜曰“浚哲文明”;于禹曰“文命祗承于帝”;于汤曰“克宽克仁,彰信兆民”;于武王曰“有道曾孙”。稽揆典誓,贞哉!惟兹德实受命之符。以奠永祀!
有破有立,有立则也有破,就在柳宗元还准备继续往下,批判封禅和符瑞的荒谬不堪时,有文吏来告诉他,礼部厅外有中官传唤。
是柿林馆太子李诵,忽然称希望柳宗元、刘禹锡至少阳院内为他讲解经文。
柳宗元刚到馆内,太子就在帷幕内立起身,快速走出来,紧紧握住柳宗元和刘禹锡二人的手,而后居然哭泣起来。
柳、刘二人大惊失色,赶紧告礼,问李诵这是为何
此刻屏风后,两位侍读王叔文、王伾转出,其中王叔文脸带愧色,向柳宗元作揖,接着说出太子真实的想法:
1.盛世仿再临
贞元岁云暮,
朝有曲如钩。
风波势奔蹙,
日月光绸缪。
——————————元稹《阳城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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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近日暮时分,大明宫延英殿中,皇帝放下了黄帛天书,如释重负般。
“天降祥符,贺喜吾皇。”高岳、杜黄裳依次领头,其余的宰相和方岳便朗声祝贺。
皇帝的眼中泛起泪光,举手示意不必多礼。
很快,黄帛天书的具体内容在大明宫外陆续披露出来:此书为二丈长的黄绢丝帛,缠绕着中间的碧玉书轴,封头署名为玄元皇帝也即是太上老君,外面箍着五道青丝绳,发觉时其正系在两仪殿的鸱吻上,有五色光芒,经过数拨目击神人及察觉天书的巡城监子弟、中官、宫女的互相取证,情况和描述完全吻合。
而黄帛天书里面记载的条目,大约是如此三条。
一条,巍巍皇唐传至当今圣主,全是天命所归;
二条,当今圣主“虽有小跌宕,但终至长远”,且“清净无为,至孝至爱,垂拱而治”;
三条,皇唐圣人和贤人共理江山,国祚延永。
这三条,因为宰相和方岳们都在场亲眼看到的,所以绝对不会是假的。
而更铁的证据进一步传出:
在延英殿内,目决完黄帛天书后的皇帝,对诸位大臣坦诚:“其实上月朕在睡梦中,突觉殿内有一角燃起金光,朕心中觉得奇异,因平日里寝殿的帷幕全是青色或赤黄色,此光便格外醒目,朕在梦中起身,见一星冠羽衣、凛凛如仙人般的长者,对朕说下月必有赐福,转忽消失不见。”
“此赐福必是如今的黄帛天书,此长者即是玄元皇帝!”以太子少师高岳为首的大臣们恍然。
皇帝也点头,但语气犹自谦虚:“玄元皇帝之意,朕岂能不从不过封禅历代罕有,目的只是为祈求华夏安泰、君臣和乐,不得过于弥漫铺张。”
群臣也都应允。
旬日后,近万华州父老再次来到京师,请求封禅。
这次皇帝答应下来,并邀请其中七十岁以上的老人于含元殿前,举办大宴款待,且各自赐予钱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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