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官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幸运的苏拉
这时李师道老婆魏氏,还有两个一道从密州来的小妾,蒲氏和袁氏也都哭起来,絮絮叨叨说什么“节下就这个弟弟,生死都不该相离,假如未来一个在长安,一个在郓州,这家可就破碎了。”
几位家奴也装模作样地嚎啕,喊什么“淄青本有十五州,全是司空(李正己)一刀一枪拼下来的,不容易啊,可先是被朝廷割走徐州,而后又被王武俊占去德州、棣州,剩下这十二州绝不能再割了,我等宁愿死,下去继续陪侍司空,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平卢军大好局面,惨遭肢解啊!”
“战,又无必胜把握。和,又不遂你们的心意。一个两个三个,个个都在侵逼我,不如让我去长安当质好了。”李师古实在是被这群近亲、奴才给吵得心烦意乱,恼怒地起身喊到。
随即他扯开衣衫的折领,喘着粗气,激愤地对李师道说:“假如负约,朝廷发难征讨,你以为靠刘悟、刘彦平那群货色能和杜黄裳、高岳对抗他们今日领到兵,明日就会以三五文钱的价目,把我兄弟俩给卖了。”
“阿兄不怕,他们都有妻儿人质在军府中,谁敢不死战”李师道抬起脸来,反过来劝慰师古。
李师古恨恨望着这个不成器的弟弟,叹口气,然后骂道:“在这世道,妻儿算个屁!我都能对朝廷翻悔,谁能保证别人不对我翻悔”
李师道哭得鼻涕都淌出来了,哀哀戚戚地说:“既然阿兄心意已决,那弟就去长安好了,要是朝廷翻脸,弟就学那吴少阳,先杀妻杀妾杀子杀女,再一把火自己把自己给烧喽。”
“烧,烧个狗脚子。”李师古气急败坏,“你和你妻妾去长安,不过你儿子弘方和明安给我留下来,总得要给平卢军留个血脉。”
结果魏氏听到这话,顿时长号一声,五体投地,如丧考妣。
关键时刻,司阍来报,说魏博有密使来。
半个时辰后,偏厅之中,李师古眼睛发亮,好像看到浮在水面的救命稻草,对魏博密使说:“善善善,回去告诉你家留后,此后我齐便是你魏生死不渝的好友,魏不负我,我誓死不卖魏。还有,赵、燕那边都联络过了”
密使回答道:“节下放心,成德王武俊和幽燕的刘济,都表示愿携手,并肩对抗朝廷。”
“王武俊是我长辈,是整个燕南河朔间野战无双之人。刘济的幽燕各军,也是勇将如**般,有你们在,我淄青安然无忧啦!”李师古展开双臂,喜不自胜。
然后他对密使保证:
打赢朝廷后,邢磁洺就是你魏博的,徐泗就是我淄青的,幽燕可得振武、天德镇,河东是王武俊的,大伙儿并肩称王,我为齐王,你家
12.太上皇吃橘
四月,长安忽然召辅国大将军浑瑊,自河中府蒲城来京,接着宰堂圆议宣布,淄青平卢军李师古背负朝堂,侮蔑圣主,发天子六军师旅征讨之,由天子授予节钺于浑瑊,为都统元帅。
此刻已经移驾在兴庆宫住下的太上皇李适,躺在摇椅上,摇着蒲扇,听到这个消息后,怅然良久,接着幽幽叹息说:“为何朕削藩时,面对的是王武俊、李正己、朱滔、李希烈、吴少诚辈,都算是一时人杰;现在却全是李师古李师道这样的酒囊饭袋,擒来全不费气力,白白成全了,他的英名......”
旁边的焦希望就宽慰上皇说,那也是大家你把路铺好了,后来人才走得顺畅。
说完,焦希望便把剥好的橘子递给太上皇。
“有些酸。”太上皇嚼了两口,评价说。
这次征伐,是新皇李诵继位来第一次军事行动,所以格外得到重视。
枢机院先下牒,点集神威殿后军一万,并一万五千奉化军、四千静塞军,交给浑瑊,以浑瑊为“淄青招讨行营都统”。接着出征前一日,于武成庙前举办“纂严”仪式,所有军将士卒全部戒严整装,列成阵势,自夜至昼,并将御幄、辂车等排好,于郊外搭设祭坛,烹杀黑牛两头。当日未明前一刻,朝廷文武百官按照班次列在宣政殿中,各色兵杖陈设四周,而后李诵头戴武弁出阁,登上銮舆,前后全是文武大臣及军队将士簇拥保护,由太常卿引路,至祭坛处,新皇遂下銮舆,亲自步入内壝门(壝,祭坛四面的矮墙),登上祭坛饮福酒(祭酒、啐酒、奠爵),三军将士们山呼万岁,而后浩浩荡荡离开国门,赶赴征战之地。
征伐大军行动十分迅速,很快就越过潼关。
宰堂的文牒追随而至:同华、金商、渭北三处军政合并,建“京兆直隶行中书省”,会府在华州郑县,最高知省官并不是中书门下侍郎,也只是参知政事,以求宰堂能“以高驭下”。
第一任京兆直隶行省的参知政事,由杜黄裳举荐的右卫将军薛平出任。
这位薛平也不简单,其是名将薛仁贵的曾孙,不过他父亲昭义军节度使薛嵩,最早却是和安史是一党的,后来归顺朝廷,大历八年(773)薛嵩死去,昭义军士卒要仿效“河朔规矩”,自行拥立薛平继任旌节,薛平表面答应,可私下地却带着父亲的棺椁逃往长安,此后始终宿卫南衙,在虚职上无怨无悔一干就是二十来年。
同时,陕虢、汝、陈许也合并,成立“都畿直隶行省”,会府设在许昌,此后东都留河南尹杜亚只管洛阳(市高官)一都,都畿直隶行省首任参知政事,由神威将军张万福就任。
张万福当时已八十三岁了,可接到命令,明白新皇当时对他所言的意思,只说“老仆时日无多,在行省内只求为朝廷找寻提拔数位贤才替手便好”,然后白发苍苍,单人骑马,仅带着数名随从,便走马上任,往许昌而去。
而原本驻屯此地的神策京东三军(龙骧、镇义、忠武),悉数交纳伍籍、兵符于枢机院,而后和浑瑊的征讨行营合流,继续往东,目标似乎便是河阴。
浑瑊刚过渑池,便发布命令,让汴宋的宣武军、徐泗的武宁军、怀州河阳军、郑滑的义成军,各为先锋,开始准备进讨李师古。
汴州城内的宣武军府大院,董晋笑眯眯地坐在堂上,司马陆长源、判官孟元度分坐左右,院中厨子吆喝声不绝,抬着食案走来走去,足足三百名宣武“廊下牙兵”盘膝坐满了院子,用食箸和匕首,切割着各自面前的羊肉,时不时举起上好的烧酒,就着肉灌下去,喉咙和发髻间冒着热气,咕噜咕噜作响,腾腾弥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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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青鸟已宵逝
结果入夜军府之内,董晋在原地团团转,如热锅上的蚂蚁,对陆长源摊手叫苦,但又不敢声音喊得太大,“要是我刚说淮西行中书省要将宣武军的亳、颍二州割走,牙兵的刀锋就直接刺入我胸,那该怎么办”
陆长源拱手说:“相公稍安勿躁,高太师和宰堂已有安排,某已秘密知会判官孟元度,数日后以犒军名义在牙城下立棚市,把盐酒、钱帛分发出去,引得士卒都去彼处,相公则借机招左右都知兵马使韩弘、刘逸淮来府中赴宴,取文牒告知此事,如韩、刘当场有任何不满,便给他俩安个抗命的罪过,杀之。”
“我平日里不习弓射,不习剑术,也补习骑马,要杀韩弘,要杀刘逸淮,我靠什么杀呢”董晋急得直冒汗。
陆长源说:相公不需担心,高太师知道你是儒臣,所以他安排了人手来做事情,绝不污相公的剑刃。
这时董晋才低眼看到自己也是佩剑的,于是摸摸剑柄,求陆长源道:“如此最好,如此最好,我这把剑还是当年在礼部当主客员外郎时,护送崇徽公主嫁回鹘时,回鹘可汗所赠的利剑,但跟着我三十年啦,从未出鞘杀人,可以说是把善良之剑。”
“这次也绝不会出鞘的。”陆长源安慰说。
“要是韩、刘阳奉阴违,出了府又翻悔,煽动兵变,如何办”董晋还是不安心。
于是陆长源索性把话挑明:“这次宰堂就是要下狠手,根绝掉宣武军,废镇设省,所以韩、刘必死不可。”
“那高太师那边的人......”
陆长源就说放心,我让判官孟元度去交接,相公只要安心等待即可。
可是等陆走后,董晋还是坐立不安,来回踱了好会儿,才发觉书架上隔着数卷金刚经,便对其作揖祷告了番,又将封皮裁下,放到贴身汗衫中,始觉稍微安心。
果然第二天,判官孟元度带着群孔目,到牙兵院处告诉宣武的牙兵们一个特好消息:“朝廷对淄青征伐在即,我镇儿郎是圣主钦定的先锋军,到时在战场上免不得要依仗各位奋勇,董相公明白汴宋的规矩,五日后会大开府库,在牙城下立市,你等牙兵先领取钱八贯、盐一斛,布帛两段,权作开拨资装费;镇兵三日后再入军城来领,每人钱三贯,布帛一段。”
“万岁!”当即牙兵院中,千万双胳膊举起,千万张热情的面庞在孟元度前闪耀,大伙儿又都喊董晋为“董相公”,并说为了相公,我们绝对会在战场上加把劲的。
孟元度也很被感染,拍着胸膛保证说:“府库里布帛不足,董相公说了,会尽快从淮扬、江东和买调拨。”
“淮扬,江东”一个时辰后汴州牙城内,韩弘隐隐觉得事态有点不对,但又没法对质。
不过他和刘逸淮商量会儿,觉得董晋此人怯懦,是断不敢对自己如何的,刘逸淮便说不如我们趁陆长源和孟元度不在府内,让那牙将许惟恭去吓唬“阿晋”下,看他的实际反应如何。
“此计甚妙。”韩弘表示赞同。
他俩,韩弘是当初刘玄佐的外甥,刘逸淮是刘玄佐的乡里乡亲,全是宣武的地头蛇代表。
唯一需要警惕的,是陆长源可能趁调运犒军物资的机会,和高岳搭上线。
为了安心,韩弘又让另外位牙将牵仲常领五百兵,在汴州转运院,监察从淮扬一带来的船只。
扬州行省衙署中,高岳坐在榻上,武元衡、刘德室、顾秀分坐左右,而从淄青来的令狐造则瑟瑟发抖拱手站着。
李师古的信,高岳取过来后,看了又看,然后横看竖看,又举高对着阳光看。
“太师......”令狐造苦着脸,嗫喏着,小心翼翼。
“不是
14.五年大计画
“莫不是要策应董相公”刘德室问到。
高岳颔首,便说:“便是要仿效郑文明昔日在南诏的行为。”
“那我们武毅军也该进发了。”顾秀挽起衣袖说。
高岳拍拍顾秀肩膀,低声说:“宣抚司和镇戍司全是你负责,你去做好了,只是武毅军这次最好从新开掘的漕渠(高岳很谦虚,不称为卫公渠)走,再入蔡水,可行吗”
“可行,漕渠行得五百斛船,载兵载马全不在话下,扬州新旧漕船合在一起不下两千艘,足矣。”顾秀信心满满,随即便离去。
高岳接着对武元衡、刘德室说,我是必须要跟着武毅军出征的,整个行省大小事务全交给你俩裁决了,和朝堂类似,伯苍你押兵、法、户事,芳斋负责其他三司的事,特别是学校兴建的事绝不能松懈。
说完高岳便递送给武元衡册文簿。
武元衡一看题头,不由得发声读出来:“淮海行中书省五年拓殖计画”
而后武元衡迅速翻阅起来,越看越惊奇:
以前的地方官员,不管是节度使,还是刺史县令,在任上最极限的便是劝农桑,平冤狱,均赋税,再引进些新技术,兴修水利,圆满完成税收额度云云,可没有任何个人像高岳这样,会特意找来裴度、欧阳詹和张梵等,群策群力,直接把行省五年的发展计画写成册!
五年计划核心有四。
其中重中之重,便是兴办教育,高岳的理念就是“州县须有学校,此外随官司新设学”,也即是护国寺办启智坊道场,覆盖到乡级别的启蒙教育,随即州学、县学得都立起来,最后就是韬奋学宫、武道学宫,还有“官司设学”的学校,行省一些司,如巡院可用“食本钱”办学,不但可让官司子弟就学,也面向全行省士庶招揽生徒,当务之急是要培养物理、化学、算学等人才,高岳给这类学校起名,曰“专科学”;
而后官商合办的织造坊、矿坑、质库、茶园、各色工坊、船场等,居然都有数目要求,也等于是给地方官员们制定了更高更多的目标,并纳入考课之中,高岳是统统为商贾铺平道路,只要能保障商税数目即可,他不止一次对武元衡说:“淮扬这地方好,无所不有,无所不富,有茶、有瓷、有布、有矿、有盐,有江有海有川,一处处茶园矿坑,就像是好颜色的女儿家般,得让她们尽快嫁出去,变成聘礼,也就是税钱。”
最后两个核心,一个是继续拓展海船建造数目,船就是财富的象征,“以后谁的船多,谁的炮多,欲王则王,欲霸则霸。”,“这次削平淄博平卢军后,必须把渤海、新罗的贸易全数收入国库囊中”;还有个就是速速完善淮扬大质库的功用,高岳率先实行贴息钱的做法,吸引商贾、地主将钱帛往内里储存,并尽快希望打开倭国日本的银山大门,加量铸造银币,而不是把铜钱和银钱埋在府库或私人地窖里,变成发黑的大铜球和大银球,“乱世藏钱,而今泰平,商旅四通八达,就得懂以钱生钱的道理。”先前高岳就把衙署内的僚佐和家眷们都集合起来,按照当初兴元的规矩,大家集钱入府库,给船只制定了“保险额度
”,积极参与到海东贸易中,所得报酬统一分润,在此背景下萧乂建立起“大唐海东商社”,按照后世的解释,这商社便是摆脱原本散商模式,任何行业都可投资入内,辐辏大朕,专力于海洋商贸货殖事业!——很快,莞岛处的张保高就带着船和人入了“海东商社”,立下社保,和高岳所在的淮扬,以一种半官半商的姿态,紧密结合起来。
“
15.洛阳明巨万
洛真所在的小曲雅阁中,孟元度脚一迈进来,就对前来迎接的洛真爆炭(养母)说:“今日必得洛真为我佐酒。”言毕,元度身边的仆役便把一串串洁莹的铜钱和彩缯,捧在桌案上,“就是再有增缗,也无所惜。”
爆炭就陪着笑脸说:“孟郎,我的孟仙郎!可真真的是不巧,洛真今晚有些不舒服……”
言犹未毕,就听到雅阁内传来洛真清脆的谈笑声,孟元度不由得恼怒,便起身要闯。
爆炭阻拦不住,孟径直排闼入了突肆间,就见到一位商贾打扮,穿青灰色金线半臂的男子,忽地就拦在自己面前,不让自己再进。
而隔着窗牖,烛火下,能看到洛真的影子,清清楚楚,对面则是个长大汉子的模样,两人笑声不绝。
“可恶。”孟元度背着手,心中如是想,可他毕竟是文士出身,凡事都得讲个风度,就对爆炭说,“姨娘,这天地间钱虽是个好物件,可也禁不住官字两张口,对不对”
还没等爆炭回话,守在门外的那商贾就说:“西里女儿洛真,已被我洛阳的明巨万给买断了,此后每日都会输给姨娘一贯钱,不再接客。”
“明巨万”听到这名字,孟元度居然笑起来,接着就说:“我每日给姨娘两贯钱!”
这时槅扇门拉开,身长足有九尺的洛阳大富商明巨万摇着飞白扇走出来,豪爽地大笑,对孟元度说:“我给姨娘送的可不是开元通宝,而是兴元宝货钱,一日一枚。”言毕,明巨万举起数枚银灿灿的钱币,上面的图纹浮雕恰是貔貅黑白兽。
“富豪买断西里的女儿不稀奇,不过也要知道,就算买断,我官府移牒,洛真也不得不出来见我!”看到银币,孟元度顿时抬出身份来。
“不知郎君所居何位”明巨万叫板起来。
“好说,小天而已!”
明巨万立刻大呼起来,从未听过有官职叫“小天”的,休要诓俺,你小天,俺还大地呢。
里面洛真莞尔,就提醒明巨万说:“孟郎他们这些当官的喜欢说别称,夕拜是黄门(门下)侍郎,夕郎便是给事中,大天是吏部尚书,小天就是吏部侍郎。孟郎可不就是检校吏侍任宣武幕府判官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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