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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官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幸运的苏拉

    “那东宫里是谁啊”接下来,太上皇如此问。

    顿时两仪殿中堂内,所有人都不再作声。

    李诵脸色发白,原来他心里还是痛惜父亲的,可现在看到,这位依旧还是原本的样子,取而代之的,是惊惧和怒火,但大臣们都在此,他也只能硬着头皮回答:“东宫就是广陵郡王。”

    太上皇张大嘴巴,长长地拖了声:“谁”

    李诵也只能抬高声音,“是上皇的太孙,广陵郡王!”

    “郡王啊,郡王啊......朕是你的爷,是广陵郡王的祖。朕是太上皇,你是皇帝,那朕的太孙应该是皇太子啊!”太上皇努力用手指掰算,然后一字一顿。

    宰相们各个芒刺在背,不敢答话。

    因为李纯现在依然是广陵郡王,而没有正式举行皇太子的册礼。

    至于为何迟迟不行册礼,大家都心知肚明,而太上皇也显然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反正他风痹了,胡言乱语也不用负什么责任。

    这时王叔文又咳嗽声,是提醒李诵不要再和太上皇纠缠,赶紧离去即可。

    可就在李诵准备开口时,太上皇又问诸位宰相,最近朝政又有什么革新呢

    杜黄裳等人便一一简明扼要地汇报,太上皇倚靠在绳床上,也不知是听清楚还是压根迷糊着。

    良久,太上皇问了句:“中书门下要河朔和淄青奉还版籍,可那儿不是被朕指示高岳给平定过了吗”

    众人立刻哑然。

    这时新皇李诵忍受不了,便上前对太上皇说:“河朔、淄青已在朝廷度外近三十载,上皇昔日确实曾对两河用兵,却遭逢长武师变以至播迁奉天,而今魏博田氏、淄青李氏、恒冀王氏、幽燕刘氏的旌节无不是父死子承、帅亡将继,上皇从奉天城回长安的一项条件,便是对这数镇的全线赦免,纵容姑息。而今朝廷推行行省制,便是不愿再姑息温存下去!”

    诸人无不变色。

    这简直是对太上皇**裸的指责讽刺。

    太上皇却满脸漠然,又开始”嚯嚯嚯“,此刻中官才俯下身,大声吼着对太上皇纠错:“上皇陛下您是记




3.李纯读左传
    就在刘禹锡四处联络时,广陵郡王李纯这段时间,却乖乖地继续呆在少阳院内,跟在侍读老师陆质后面学习《春秋左氏传》。

    陆质其实就是前信州刺史陆淳,因其名当中的“淳”和李纯的“纯”谐音,为了避讳,便取了个近义字“质”。

    左传自被汉代刘歆始发以来,便成为古文学的经典,王莽时代成为学官之学,并和代表“今文学”的《公羊传》、《谷梁传》展开激烈争斗,时兴时废,最终在后汉章帝时,为左传训解的贾逵、服虔在白虎观辩论,最终击败了今文学家李育,取得了古文学的胜利,随后左传又经郑玄、王肃、杜预等大师的注解诠释,遂达到大兴,古文学奠定了标杆地位,而公羊学、谷梁学几乎湮没不闻(公羊学真正复兴,可能要到晚清时代)。

    到了唐朝,《左传》依旧占据统治地位,其与《诗经》、《尚书》、《礼记》、《周易》并列为朝廷钦定的“五经”,由孔颖达为五经“正义”,至此孔子的春秋,几乎和左传混一,人们说读春秋,其实就是读左传,便是所谓的“弃经信传”。

    故而,李纯学习左传,自然是顺理成章的事。

    今日,陆质对广陵郡王说的是,我唐因忽视经学而导致安史之乱和藩道割据的问题。

    李纯便问先生何出此言呢

    “高祖太宗时,尤重儒学,国子学兴盛,多令祭酒、博士时时讲论,四方儒士抱负经籍云会京师,各国酋长也多遣弟子至长安就学,鼓箧升筵者多达八千,儒学之盛,古昔未有也。学的是什么,都是兴国安邦的道理啊!”

    “那而后又为何忽视呢”

    “皆是科举考试荼毒所致。”陆质毫不避讳,他的观点和当初要复兴国子学的宰相杨绾类似,或者代表大部分唐代经学家的想法,“经学追求的是奥境,是真理,是要笃父子,正君臣,尚忠节,重仁义,贵廉让,贱贪鄙,所谓开化本源、经邦致治是也。然而作为选官制度的科举考的又是什么明经多抄义条,进士唯诵旧策,武后以来更有诗赋词章等小艺充塞其中,所及第的人,全无实才,即便有,也是十中仅一。经学既废,思想平庸,明经进士甚至所有文人,只知用诗词歌颂盛世,浅薄无比,唯一有警醒的只有杜子美,记忆和背诵成为才位高下的标准,词汇和韵律成为博取声望的工具,每年及第之人,瞬间便能名闻天下,以致有学之人无不肩结钩党,私为盟毁,无所不至。而真正的礼法却濒临崩溃,全遭陵迟,原本君臣父子的纲常荡然无存,居安而不思危,故而礼乐崩坏,兵强马壮者迭起发难,割据一方,这不就是忽视经学导致的吗现在我朝各位宰相,口中喊着恢复盛世,可全不谈重视经学,只重视国计、兵学、技术、算术、筑城这些细枝末节,那样即便小有中兴,又岂能长久啊!”

    李纯听到此,不由得频频颔首,说先生所言极是,特别是陆质抨击宰相,更是让李纯来了兴趣,他就故意说:“先生此言过矣,我朝宰相如杜黄裳、高岳、郑絪、陆质辈,全是不世出的英贤,用细枝末节概述,未免不当。”

    于是陆质进一步说:“汉朝为何能国祚延续四百余年,皆是要求宰相都要精通一经,每遇疑事,便引经据典,加以议决,这才能人识礼教,以致太平。方才郡王殿下所提及这数位,几乎全是进士出身,倚靠的全是诗赋词章,未闻有通晓经学的,何能及汉宰相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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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郑絪论方镇
    郭氏是将门之后,向来爽朗,见夫君立下如此重誓,急忙牵住李纯的衣角,温言说:“你我是同命合欢的夫妻,何用此誓言汾阳王府世代忠良,哪有不拥护夫君你的道理这皇太子本就该是夫君你的,如今汾阳王府势力虽稍不如前,可在御史台和地方方镇,总还还有些门生故吏,特别是皇城司兵马使郭锻,还有其子郭再贞为武毅军将军,也入了郭氏的宗籍,总有能帮得到夫君你的地方。”

    可一听郭锻的名字,李纯就很是惊惧,说这人值得信任吗

    郭氏就笑起来说,这种粗鲁人,虽然不能常用忠义来规劝,可要是形势使然,他也是可以顺应大道的。

    李纯便拉住郭氏的手,说最值得信任的,还是你郭家的本家人。

    郭氏便领会意思,说我的叔伯兄弟,不少都在朝中和地方任职,妾身为你去运作。

    另外郭氏还提醒李纯说,以上次封禅事来看,只有太子太师高岳才是真正为公义的纯臣,你想要当上皇太子,离不开他的襄助啊!

    李纯脸部抖动几下,但迄今他掩盖得极其好,口头上连连赞同妻子的方案,私下地也想:“孤的想法,怕是那高岳也根本不知。”

    在郭氏那边发过誓后,李纯又私下地找来亲信宦官吐突承璀,秘密告诉他:“爷最近又是搞行中书省,又是废除中尉和五坊小儿的。孤早说过,中官是人主的身边人,假如中官都不能信任,那么天下还有什么人值得信任呢爷如此做,实在是让内廷寒心。”

    吐突承璀就慨然对李纯说,这件事交给我去办。

    就在吐突承璀准备离去时,李纯唤住他,问他道:“今日我闻先生讲解左传,认为左传之说,全无君臣体统,绝不可信。你也是粗通些文墨的,依你看,儒分八家,哪一家是真正尊皇的”

    吐突承璀想了下,便说当然是公羊学。

    李纯点头,是你我所见甚同,“公羊学才应是显学,促进两汉大兴的不是什么左传,而是公羊。你看公羊在两汉兴盛如烈火烹油般,可到了魏晋却忽然式微,魏晋又是个什么朝代这两代信奉的古文左传学是个何等货色,不是一目了然的吗柳宗元那帮人,学的都是陆质,所以才在曲江辩论时败于刘辟,根本不可靠。”

    “可现在到哪里去找治公羊学的呢”吐突承璀愁眉苦脸。

    李纯便笑起来,指着他说:“宫中别的不多,治学典籍那是真的多,你们当中官的,不是最被那群经学家看不起,说你等不学无术,你等就争争气,在宫中于孤的左右学春秋公羊。”

    吐突承璀大惊失色,说这如何使得,一群宦官阉人搞经学研究,这要让那群儒士晓得,还不得闹翻天

    “都是研究当臣仆的学问,分什么彼此呢”李纯不以为意,且语带讥讽,“况且还有前例可循,代宗皇帝朝时的观军容使鱼朝恩,还判国子监事,手持易经升座讲解呢!”

    原来李纯所言确有其事,代宗皇帝那会,长安务本坊国子监论堂刚刚修复好,鱼朝恩便升座讲解易经,还让两位宰相元载和王缙在侧廊旁听,结果王缙怒形于色,而元载则恬静自若,事后鱼朝恩畏惧地说,我身为宦官讲经,王缙生气是人之常情,而元载却不动声色,他才是真有城府的人物——后来,鱼朝恩果然栽在元载手中,被迫自缢。

    “卑下



5.上皇三失误
    郑絪就侃侃而谈:“成德王武俊有两大仇雠,一个是易定义武军节度使张升云,张的父亲张孝忠,原本便是因忠于朝廷,才从李宝臣麾下分割出来的,所以义武军便是成德咽喉处的一颗钉子,王武俊日夜欲拔之而后快;另外一个就是幽燕卢龙军了,当初安史余孽李怀仙为节度使,为麾下兵马使朱希彩及朱太尉(称太尉官职表示尊敬)泚、朱司徒滔兄弟所杀,成德军李宝臣曾率兵口称为李怀仙复仇,企图吞并幽燕,却反被朱希彩所败,而后幽燕和恒冀便势同水火,朱希彩和李宝臣虽先后死去,但两镇的仇怨并未消除,成德军王武俊就曾骂过朱太尉泚和朱司徒滔为‘田舍汉’,绝对看不起这兄弟。”

    “朱太尉为国死难尽忠,以象笏击贼而死,却被王武俊如此诟骂,真的是让人扼腕啊!”杜黄裳等宰相叹息道。

    郑絪没有分散话题,而是继续说下去,又称成德军王武俊,为争夺德、棣二州的盐池,又曾和淄青镇闹翻过,所以成德虽内部稳若泰山,可外部却可以算得上“四面皆敌”,朝廷用兵时,只要略施恩惠,拉拢幽燕、易定两个方镇,威胁王武俊的后路,那么王武俊即便不出师协助朝廷,也不敢叛逆。

    “善,那魏博呢”杜黄裳继续问到。

    郑絪就说,如果恒冀成德军能叫“家镇”的话,那魏博天雄军便能叫“兵镇”。魏博初代田承嗣死,传位于其侄田悦,田悦后为承嗣子田绪所杀,田绪死又传位其子季安,推其规则,便发觉和成德有所不同:

    成德内旌节的更替,军将的意见占据绝对地位;

    而魏博镇虽有一次内讧,但却始终是在田氏内部更迭的,为何因田承嗣开始,便在魏博组建了牙军,牙军的主要来源便是当地农民,把原来耕作的强壮农民,变成听命于节帅的爪牙亲兵,并且通过厚赏笼络他们,所以魏博的士卒最为桀骜,割据性也最强。哪怕田氏众叛亲离(如先前马燧、李抱真都打到魏州城下,守门的魏将李长春都要为官军打开城门,可只要田悦拿出财产,对魏博牙兵们叩头,他们还是会毫无反顾地聚集在田氏身边,继续对抗朝廷官军,最为顽固凶悍),只要牙军愿意跟着田氏继续走下去,那魏博依旧无宁日。

    “哪怕田氏族灭身死,牙军也可随意推选一位节帅来,继续割据魏博。”这是郑絪的判断。

    所以和朝廷为敌的,不单单是田氏这个家族,而是整支魏博牙军,这点上和淮西十分类似,所谓“长安天子,魏府牙兵”绝非戏言。

    “那如何根绝牙军势力”诸位宰相继续问到。

    郑絪便说,这点高岳这些年研究颇深:“田氏想要位子坐得稳,就不得不仰牙军的鼻息,所以就得倾其所有厚养厚赏,财力上单凭魏博镇本土所出是不足的,故而魏博镇有个胡商(粟特)集团存在。”

    “也即是说,在魏博田氏是掌旌节的,而牙军是掌兵杖的,这胡商是掌钱缗的。”

    “然也,胡商有个头领,现在于魏博当中军兵马使,名曰史周洛,封爵北海郡王。”随即郑絪竖起手指,“对付魏博镇,便可用这批胡商来做文章,商贾只追求利益,只要能保障他们的利,那么魏博军府存在与否,对他们来说并不是什么根本性的大事。”

    宰相们都点头赞许,高岳和郑絪深研河朔方镇,果然到位,战争里的情报永远是最重要的,和粮草是同等地位。

    郑絪于是说出整个方案:

    困王,赚汴,打魏,肢解淄青。

    所谓的困王



6.韦皋思不得
    相州、卫州,处于太行、黄河与河南道中间,诸位宰相从锦图上看,恰好在朝廷势力范围和割据势力范围夹缝中,此也是魏博镇的西大门。

    “当初九节度使围攻相州,兵败垂成,而今决不会重蹈覆辙!”宰堂首相杜黄裳一锤定音,随即他取出四份简来,提笔一一在其上写下字来。

    韩洄先伸出手来,取属于自己的那份,“粮草供军。”

    陆贽取来,则是“载笔金銮”。

    郑絪所取来的则是“参预枢机”,他要负责替宰堂监督枢机院的运作。

    而杜黄裳搁下笔来,缓缓说:“我是首相,坐镇中书门下。前线诸般事宜,就托付给招讨行营,此外敬舆你得尽快让归镇的董混成(晋)见机行事。”

    听到这话陆贽有些犹豫,紧接着他对诸位说:“我恐董混成柔懦不济事。”

    “无妨,知会董混成的行军司马陆长源便好,告诉他高太师的武毅军、张仆射的武宁军还有众多朝廷官军都是他的外援。”

    不久,数名中书省文吏严装而出,手持宰堂的文牒,对在门外久候的四位使节依次喊出处置意见:

    许可四镇在长安城设进奏院,其中魏博、淄青可于永兴坊立院,幽燕、恒冀可于安兴坊立院,院落用地由度支司出官地,无须四镇额外花费,四进奏院立后,各自所代表的方镇要与朝廷保持良好关系。

    四位使节无不欢喜,心想这事办得好,归镇后必然有爵禄赏赐。

    而后文吏称,田季安官位本为试侍御史,如今已衬不上其魏博留后的身份,所以朝廷擢升其为试光禄少卿,待到服阙后再行升官。

    魏博使节侯臧口呼天恩不止。

    幽燕卢龙节度使刘济,官位由原来的侍中升格为中书令同平章事。

    至于王武俊的官位本已绝顶,而今不变,加其长子王士真为检校工部尚书。

    最后,淄青的使节令狐造刚刚奉起名刺,准备等自家主人加官进爵的好消息,却中书文吏却很淡漠地对他说:

    “平卢节帅李师古者,丁母忧刚刚服阙,不宜骤然升官,继续保持金吾同正不变。”

    令狐造有些焦急,上前半步,说了句“然则!”

    这田季安才十六岁,也是在为父服丧期间,为何就一升再升

    是不是因为田季安是嘉诚公主的养子,高我淄青一等

    太欺负人了。

    可这还没完,文吏又很严厉地对令狐造说:“听闻李师古于淄青为自家立私庙,追祔三代先祖,按师古官位不过金吾同正,按照礼制,并无资格追祔三代,只可一代到李正己为止。另,李师古既立庙,便是他这宗百世不迁的祖宗,师古之弟师道便不可在将来身殁后入庙。请回告,速将李师古祖父和曾祖父的神主迁出家庙。”

    令狐造目瞪口呆,鼻翼也因不解和愤懑大张大合,根本说不出话来。

    下面中书文吏代表宰相说出来的话语更是过分:“淄青平卢李家源流高句丽,起身于行伍兵卒,最初不懂天朝礼制情有可原,然入中土也有三十载,这种不合礼的举措,以后不得再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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