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官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幸运的苏拉
但老谋深算的郭子仪,却被三十多岁刚登大统的李适给顺手制压住了,不但夺了他的军权,还拆了朔方军镇,恰如老爷子曾经说的,“威震天下的朔方军,要风流云散啦!”
对于李唐而言,安史之乱的教训实在是过于可怕,他们不会希望西北地区再崛起第二个安禄山、史思明来:以前安西、北庭行营被他们拆了,现在轮到朔方军了。
在这个漩涡里,我自己又扮演一个什么角色正如窦参方才所言,御史台是个集各种权力于一身的机构,无不可参与的事,也无不可弹劾的人,虽然近年来遭各种中官、差遣侵夺,但依旧有余下的虎威,故而各大世家都希望把自家的年轻人往里面塞。
我高岳,可能就是受各方力量瞩目的新星,一颗御史台中冉冉升起的新星。
唉,看来以后要实现更伟大的宏愿,御史这个台阶似乎不能不踩好。
此外李怀光的秘密,高岳终于也明白了:皇帝拆分朔方军,都虞侯李怀光获得的利益是最大的,可以说整个京西北的边防现在都要依仗于他,现在看来理由只能是——如杜黄裳所言,李怀光早就与朔方监军使翟文秀(又是个死宦官)勾结起来,而翟文秀极有可能也是李适的人,故而李怀光和自己一样,是太子党的外围,他之所以要诛杀温儒雅等将,不是要追究温儒雅他们败战黄菩原的罪责,而是希望吞并这群军将的部伍,在朔方军内掺沙子,保障这支威名赫赫的劲旅在将来效忠于李适,也能获取更多的资本,让自己飞黄腾达,哪怕太子失位,只要手里有兵,倒向哪边都是稳稳的。
“x的,个个都是编剧!”想到此,高岳心中狠狠地说到。
这时,他偷偷看了眼郭子仪。
这位老将脸部并没有什么惊讶的表情,稍微愣了会儿便很坦然地接受“尚父”的封号,并向皇帝谢恩。
“唉,汾阳王毕竟还是汾阳王。”
数日后,兴道坊临街的轩宇下,高岳、刘德室、卫次公、李桀等数位在此相聚的韬奋成员,边饮酒边往下张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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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道上,数千名坊里恶少年、狡童鼓噪着自四面八方聚集过来,“这群人是最恨京兆尹的,他们的背脊多次被棍杖打烂过,而黎幹就当过京兆尹,执法也是最严苛的,没想到今日真的是现世报!”卫次公捧起酒盅,向着众人解释道。
果然,当被除名长流的黎幹、霍忠翼被捕贼官押解而来时,怒骂声顿时响起,恶少年们对着这二位,特别是黎幹雨点般地抛掷瓦
11.里行转正员
“王驾鹤典掌北衙神策多年,容臣思得一策,去他的军权。”白绣珪急忙拱手答复说。
先前萧乂曾请求王驾鹤在神策军中,安置白担任都押衙,却被王驾鹤断然拒绝,所以这位不被认为是李适这边的人,李适也不会安心把北衙禁军交由此位继续掌握。
李适点点头,低声说“夺王驾鹤的军权不难,不过神策军此后”
“合川郡王李晟奉公体国,可堪大任。”
白的这个回答,让皇帝非常满意,“那韩王傅吴仲孺”
“吴仲孺愿出家财二十万贯、僮仆三百人,来充实军资兵额。”
这其实也等于是吴仲孺花钱来买命了。
“陛下,常衮刚刚得罪被贬,中书门下二省皆无执事,敢问”这时窦参发话,意思是探询李适口风,二位宰相的人选到底如何。
可李适却很冷淡地回答:“此事不合卿等问。”
窦参与白绣珪急忙低头谢罪。
接下来李适若有所思,“先皇在御时,中书门下执事皆有三四人,轮流秉笔。自元载后制度渐坏,宰相独断,权侵内宫,朕如今想要回复旧制,思量中书、门下、宪台各择出一平章事,如何”
窦参一听这话,心念居然要从御史台也择出名宰执来,那也即是说谁能从中丞升到大夫,谁就有资格当宰相——因为自前任李涵卧病休官后,御史大夫的位子始终缺着。
李涵虽是宗室出身,可体弱多病,且性格温弱,皇帝是不会再考虑这位,故而御史台二位中丞,他和崔宽才是最有力的竞争对手,“崔宽算得什么尸位素餐,一块无字碑罢了。”窦参在心中狠狠说到,但表面上还得掩盖下,就趁机对李适进言:“陛下,如今海内重新混一,东都留台尚缺名御史中丞。”
唐制于长安和洛阳都设有御史台,其中洛阳的叫做“留台”。
听到窦参这话,李适表示赞同,“洛阳......”
皇帝表情惆怅起来,他的母亲沈氏,就是在洛阳彻底失踪的。
“东都确实需要人手哇。”
“臣请前往东都留台为中丞。”窦参故意请求。
李适摇摇头,“你若走,长安御史中丞便只剩崔宽一位,而崔宽又是个宽缓不能为事的,所以你必须留在京兆。”说完皇帝便提笔在御札上写道,“不如遣崔宽分司洛阳留台事务。”
成了,成功将崔宽排挤走了!
窦参心中狂喜,可表面却波澜不惊,还装出副极度惋惜的模样,为自己不能去洛阳而怏怏不乐。
写完后李适突然想起二位监察御史里行来,便又问窦参,“依你看,高逸崧、陆敬舆,谁更适合在宪台里”
这次窦参倒是实话实说:“高岳。”
“唔......何出此言”
“做事干练,脖子硬,有办法,先前在边镇幕府里呆过,懂人情世故。”不过窦参又急忙补充句,“然高岳的座主是潘炎,潘炎则是刘晏女婿;而高岳先前又拒绝尚公主,娶得是西川节度使崔宁家第五小娘子。故而臣认为,高岳此后在宪台里未必能持正。”
窦参的意思:高岳很可能是刘晏或升平坊崔氏安插在御史台的一个桩子。
“啪”声,皇帝忽然将笔搁住,盯住了窦参,眉毛抖动两下,而后一字一顿地说,“高逸崧、陆敬舆,乃至郑文明、卫从周这样的,不是谁的人,他们都是朕的人。”
窦参立刻觉得方才失言,便再次道歉,而后和白绣珪退出。
紫宸便殿的召对结束后,李适起身于堂内散步,思索着纷杂的国事,不久他回身对霍忠唐说:“去河南府的敕使出发了没”
“禀圣主,已出发了,崔舍人得了白麻宣下,最多十日内就可赴阙下就职。”
“嗯,去请先生来。”
李适所说的先生,便是国子学博士、翰林学士、知蓬莱殿书院事、曾经的东宫侍读张涉——因李适算是他的学生,故而对其信任有加,平日里直接称张涉为“先
生”(另外位先生,便是去杭州当刺史的李泌)。
张涉到来后,皇帝就征询他的意见,“朕已任崔舍人为门下侍郎,可这中书侍郎”
“难道陛下心中没有合适的人选吗”张涉心领神会,并将目光投向悬挂在墙壁上的卷幅,李适也随之望去。
卷幅的标题是《云麾将军李府君神道碑》(即李光弼父亲李楷洛),字迹遒劲优美。
李适颔首,又问张涉,“还缺个御史大夫同平章事,敢问先生有什么合适的人选”
张涉这便报出了自己推荐的人选,难得皇帝征询自己意见,荣华富贵如想长久也得有个强有
12.换汤不换药
这下子升平坊崔府算是喜忧参半。
喜的是高岳得诸位朝廷执事的赏识,一下子跃居正八品的监察御史;而忧的是新皇帝要宣召崔宁入朝,治大行皇帝的丧事和陵寝,这要是回不去西川的话,整个卫州崔氏的根基也就丧失掉了。
入夜后,崔宽、高岳及诸位子弟都坐在中堂内紧急商议此事。
“兄长居西川十余年,为国捍卫藩屏未曾懈怠,现在陛下让我去东都留台,又让兄长回朝当山陵使,这是想夺兄长节帅的位子啊!”崔宽忧心忡忡。
这时高岳拜揖后献策:“岳父十年前也曾入朝觐见,彼时叔岳父您为蜀都尹兼节度留后,虽有泸州杨子琳寇乱,但最终西川却安然如山。此刻可让岳父奏请叔岳父再度为蜀都尹,然后再入朝。”
高岳当然知道,他岳父要真的舍弃西川入朝,那可就真的回不去了,而自己基本盘而今也在岳父这里,所以为了我和卫州崔氏的共同繁荣,必须同进同退。
崔宽对此也表示同意。
很快来自西川进奏院的请求就呈献给皇帝,里面称西蕃连年入寇,西川不可无崔宁镇守,如崔宁入朝治办大行皇帝的丧事时西蕃来侵,便是蜀中无大将的局面。如定要崔宁入朝,可改任崔宽为蜀都尹并担任留后。
李适非常恼火:“崔宁入朝为山陵使,还要崔宽去当蜀都尹,试问这西川到底是不是国家所有”
皇帝生气是有理由的,先前河东节度使鲍防兵败后被撤职返京,河阳三城节度使马燧临危受命,去太原接替鲍防的烂摊子,怎么没闹什么幺蛾子!
这时候宰相崔佑甫劝谏说:“崔宁所言也有道理,剑南诸军追随崔宁十多年,地险兵精,骄横难制,眼中只有节帅而无朝廷,陛下不如先许宽为蜀都尹,来换宁入朝,如西蕃来侵,再让宁回镇不迟;如西蕃不来入侵,则可换一文臣去镇西川,徐徐夺权,自后西川赋税入朝,军资所出仰仗国家而不是归军将节帅私有,剑南诸军也就不难归顺——此外,陛下先应关注神策军之事才对。”
无奈下,李适也只能勉强答应崔佑甫的方案,可心中还是有些不平:崔佑甫一个宰相还是太少,朕亟需更多强有力的人才作为援手,逐个解决方镇割据的局面。
于是就很诚恳地问崔佑甫,朕马上想把你从门下侍郎升至中书侍郎,然后再择选位贤才来接门下侍郎,以你的看法,谁最为合适。
崔佑甫先询问说:“陛下又欲择谁为御史大夫”
“此人已由右散骑常侍举荐。”李适所说的右散骑常侍,正是最近火箭般升官的张涉(萧昕是左散骑常侍,归门下省)。
于是崔佑甫不再追问,而是直截了当地向皇帝提出门下侍郎的人选。
这个人选在他心中也积蓄已深,“陛下,道州司马小杨山人器业干练,可堪大任。”
这个人选恰好也和李适的心意完全吻合,他悬挂在墙壁上的《云麾将军李府君神道碑》的作者,正是小杨山人,杨炎杨公南。
因为李适先前时听过,元载曾嘱托杨炎,“必须保住皇太子储君之位”,于是在李适心中杨炎也是自己人。
很快,皇帝的制文下达,一面答应西川的请求,改崔宽前去为蜀都尹并催促崔宁入朝;另外面改崔佑甫为中书侍郎,并派遣敕使宣道州司马杨炎归京,为门下侍郎。
数日后皇城御史台里,中午会食的时候,坐于榻上的中丞窦参脸色铁青,高岳清楚看见,他的食箸在微微颤抖,吃东西时嘴唇也在不安地摆动,这在窦参身上简直是不可思议的事——高岳之前始终怀疑窦参在举箸时,可以夹住飞蛾与苍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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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全师留后策
崔宽全家不久后离开京城,踏上去西川的道路,而走之前崔宽对高岳交待:“这升平坊的宅第本来就是我替兄长看管的,现在既然兄长要入朝,这宅就由你和云韶看管,很抱歉没来得及给你和云韶置宅,等待你岳父来后再说好啦。”
崔宽走时,西川的崔宁也正准备上路。
蜀都城下的明皇道观当中,竹木茂茂,崔宁与西川大小军将,并带家眷入道观庭院,对观中的明皇真容像叩首而拜。
此处本为唐玄宗安史之乱时幸蜀的行宫,玄宗离蜀后改为道观,内供奉着玄宗的金像,是为“明皇真容像”,其后镇蜀地的严武病死后,崔宁(当时还叫崔旰)和朝廷委任的郭英乂为争权互相攻杀(当时的军镇分为军府派和西山派,前者根基在蜀都城内,以行军司马杜济、都兵马指挥使郭英干、都虞侯郭惠琳为首,推举郭英乂为严武的后继;而后者的骨干多集中于蜀都外的西山,以崔宁为首,希望推举大将王崇俊为严武后继。后郭英乂一上任就诬杀王崇俊,崔宁和西山将士们遂反)。因郭英乂曾占据此道观为军营,又毁掉“明皇真容像”,所以在道义上被崔宁制压:崔宁称郭英乂毁明皇金像,是逆反行为,拉起驻屯在蜀都西山防备西蕃的五千余兵马,攻入蜀都,屠郭英乂全家,郭英乂逃亡简州后被杀。其后崔宁又接连击败东川节度使张献诚,朝廷派来征讨的宰相杜鸿渐也无计可施,只能拉拢崔宁,上奏朝廷,默认了崔宁的节度使权力,于是崔宁便开始雄踞西川。
虽然以造反的方式获得大权,可其后崔宁这十多年来镇守剑南,抗拒西蕃,起码名义上对李唐忠心不二。所以在朝廷眼中又和田承嗣、李宝臣、李正己及梁崇义之流不同。加上他厚养健儿,赏罚严明,深得人心,朝廷长期以来也不得不姑息。
拜谒完明皇真容后,崔宁与家眷、众将坐在道观偏厅内,四周设下帐幕,牙兵满副铠甲拱卫,不让闲杂人等进入。
崔宁在临行前,当然不会甘心拱手将基业西川让出,他要在这里留下桩子。
光是奏请亲弟弟崔宽来此当蜀都尹,崔宁觉得还不够。
崔宁坐在胡床边,妻子柳氏居于一面屏风后,可崔宁身侧却跪坐位健硕的女子,身披铠甲,内衬蜀地彩锦战袍,系男子发髻,蒙玉白色抹额,腰挎突厥式的塔形箭囊,二十四根白色箭羽如雀屏般分开,并带张四石弓,手持根朴头枪,皮肤虽白,但粗眉大眼,威风凛凛。
这便是崔宁的侍妾任氏,昔日崔宁入朝觐见代宗时,泸州杨子琳来犯蜀都,崔宁的弟弟崔宽屡战不利,眼看蜀都城就要不保,最后是任氏拿出私财招募勇士,并亲自披甲登城搏战,把杨子琳打得大败,保全军府平安,此后崔宁出入,几乎都要把任氏随身带着。
“我几个儿子都不成器,能不能奏请女婿来这里当蜀都少尹”崔宁面对朝廷的征召,发出这样的疑问。
屏风后妻子柳氏立刻提醒:太儿戏,逸崧现在也就
八品监察御史,让他来此当蜀都少尹过于越局(你那点心思岂不是全让天下人知晓了)
崔宁便苦恼起来,因为他不太相信弟弟能镇得住西川——马上李豫的儿子肯定会派专人来收取蜀地的。
这时候麾下大将
14.公南归灞桥
已担当察院馆驿使的高岳,在八月深秋时节,正身着青衫,端坐在灞桥驿的正厅中央。
这时一股人马,全骑着骡子,有说有笑地自灞桥来到驿站,来了后就向崔清出示“食牒”,高声称是从蔡州来的,为淮西节度使李希烈的步奏官,要入大明宫客省等待觐见圣主。
所谓的食牒,就是节度使批的条子,靠着这个便能在沿途驿馆白吃白喝。
崔清听说是李希烈的人,就很是紧张,不敢得罪这位新任淮西节度使,取来那食牒来看,只见上面写着“累路馆驿,供菜饭而已。”
结果吃完饭后,这帮进奏官又索要东西,崔清便说“不是供菜饭而已吗”
带头的步奏官冷笑两声,说“没错,供饭菜、而已——这位驿子,你方才只供应了饭菜,可这‘而已’还没供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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