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官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幸运的苏拉
这话说得舒王有些不快,他明确要求:“不行,我得纳阿藏为妾室,不能让孩子认个蕃子当阿父,聘书就得让高侍御来写。”
“阿藏是党项女子,舒王乃天皇贵胄,如果以她为妾,怕是不妥吧”高岳有些为难。
“没什么不妥的!高侍御,高侍御,帮帮小王,小王如无阿藏,是会癫狂失心疯的。”
这下舒王就等于是牵拉着高岳衣袖哀求了。
正在高岳犹豫时,崔云韶在屏风后轻咳数声,高岳会意,忙说舒王殿下在此少待,我去和内人说两句。
接着,高岳转入屏风后,和云韶切切私语几句。
芝蕙也低声补充了些。
等到高岳再转出来后,可谓春风拂面,“哎呀舒王啊,所以说女子的事还得女子谋划。内人方才说了,她升平坊崔氏也算是个大门户,如舒王不弃,我泰山可领阿藏为本院侄女儿,改个名字,这样舒王再备些聘礼,我内人帮阿藏对镜梳洗,正式送她出阁,舒王直接娶来就可以了。”
“妙啊,妙啊。”舒王顿时喜笑颜开。
“只求舒王勿要嫌弃升平坊崔氏。”
“怎敢,怎敢啊!”舒王感激涕零,反手就握住高岳臂弯,“高侍御遂了小王的心意,将来必要报答。”
数日后,崔宁就自灵州派快马回报,说完全没有问题,他替他弟弟成都尹崔宽认了这阿藏为侄女儿,取名崔云裳,择吉日可嫁舒王。
舒王满面春风,欣喜若狂,于是割起麦子来更加卖力。
那日下午,他割完麦谷,坐在处草亭下休息,阿藏在旁边细心为舒王擦汗。
这时田野当间,通往远山的小路上,铃铛清脆响动,舒王循声望去,只见一女炼师,容貌甚美,浓眉星眸,没戴莲冠,头顶当中挽起个团子发髻,其余长发披在双肩,着青白相间的羽衣,脚穿麻鞋,骑着头驴,晃晃悠悠而来。
见到舒王,女炼师当即于驴背上掐指行礼。
“这应该是回中山王母宫的炼师......”阿藏正说到。
结果那女炼师又端详了舒王番,不由得哎呀声,急忙说“怪不得此处山野云气有变,原来有帝子贵胄在此!”
舒王纳罕地看看自己穿得这一身麻衫束脚裤,浑身都沾满碎麦秆的样貌,心想这炼师怎知我的真实身份
这时驴子叫唤两声,那女炼师在驴背上跨起右足,准备旋转过驴头,并到左足一侧,然后直接跃下来,但很快动作猛地僵滞,“该死该死,一激动,把云韶教给我的都忘记了......哪能用如此粗鲁的动作下驴”于是炼师硬生生地又把右足给压了回去,娇滴滴地对舒王说:“可否相帮”
“哦!”舒王答应了,便举起捆麦秆,凑来就喂炼师的驴。
“我去,我叫你帮我下驴,不是叫你帮我喂驴,你个憨大......”炼师骑驴难下,暗暗叫苦。
谁想这时高岳恰好出现,他穿着绯色官服,悬着银闪闪的鱼符,看到此景便厉声呵斥驴背上的炼师:“有眼无珠,你可知给你喂驴的是何等人物”
说完高岳佯装不认得彩鸾炼师,走上前去要扶她下驴。
这时彩鸾将左袖搭在高岳肩膀上,才翻过驴背准备下来,谁料一脚踩空了蹬,往后一仰,就势倒着跌到了高岳的怀里。
“炼师!”高岳微微吃了惊,另外只胳膊顺手揽住了彩鸾的后腰,几乎等
17.积石雪景图
舒王却不以为意,他对高岳说,这位炼师并非是为了图财害命的,只是对天下事做番“推背”而已,能将兴衰治乱做个预测,也算是件功德无量的行为。
经过舒王一番开解,高岳这才没有追究,但他还是恫吓吴彩鸾说:“如事不验,我会带着游奕去回中山王母宫锁你!”
“逸崧好生凶。”彩鸾炼师虽然知道他是演戏,但还是在心中咋舌起来,而后便骑着毛驴晃悠悠地离去。
傍晚返归楼宅后,高岳叹口气,对妻子说今日我对彩鸾炼师的态度会不会有点太凶
“崧卿不用往心里去,彩鸾炼师是个豁达之人,她不会怪你的。”
而后高岳说:“阿霓啊你别看我经常可以猜透帝王将相的心思,可我却始终不明白,觉得彩鸾炼师有个心愿一直没了。”
“会是什么心愿呢”云韶也觉得有点奇怪,按照彩鸾平日里大大咧咧的性格,她不像是个会把愿望埋在心里的人。
高岳摇摇头:“我多次提出愿意帮彩鸾炼师一臂之力,可她却讳莫如深,看来也只有得机缘到了,由她自己说出。”
夫妻正在交谈时,芝蕙自大门迈入,冲着中堂喊到:“三兄,这里有你的书仪,从京城里来的。”
接着她登入堂中,将信交到高岳手中。
高岳看了看,封皮上只有自己的名讳官衔,却无写信人的讯息。
可一看这字,高岳的心中还是不由自主地沉了下,这手遒劲有力的字,还是非常有辨识度的,于是他取出佩戴的小刀,轻轻将其裁开,抽出其中的纸笺,待到于书案摊开后,却是一方微缩的山峰云雪图画。
“崧卿,这画画得好美丽!”云韶惊叹道。
画纸上有行小字“积石雪景图”。
高岳沉默下来,接着对云韶说:“这画是小杨山人送来于我的。”
“他为什么要送给你此画呢”
听到妻子的疑惑,高岳抄起衣袖,走到廊下,望着院墙上已落尽花朵的梅枝,低声说道:“小杨山人大概是希望我以后能代替他,见到大积石山的雪,那里是大河的源头......而他的夙愿,恐怕只能寄寓在这方绘卷当中了。”
“小杨山人怎么了”云韶别过身来,继续问到。
“没什么,他终于明白仇恨最终毁灭的是自己。怕是再度离开京城,才能从行囊里取出原本束之高阁的东西,可那时候,什么都迟了.......”
“那他将这幅画送给你,也等于是把理想托付给崧卿了”
“这个天下,皇帝想要振兴它,刘晏想要振兴它,杨炎想要振兴它,昔日的元载也想要振兴它。然而......大家都认为自己的理想是对的,可最可怕的也正在于此......”高岳回头,看着满脸稚气的妻子,喃喃地说到,“只有当天下全都服从于一个理想时,它才能真正振兴起来。”
接着他转过头来,风儿传来,妻子先前系在廊纬上的铃铛,夹着朵半枯的白花,正前后摇晃着,发出呤呤的声响.......
“小杨山人,什么都晚了。”
彩鸾炼师的预言到了六月时,已然成真。
襄阳城军府里,梁崇义及他的妻子儿女,及一干军将,全都跪拜在敕使李舟的面前。
李舟要代表皇帝赐予梁铁券,梁只是顿首却不敢接受。
“为何不受!”李舟严厉地叱责说。
“铁券赐,逼臣反。”梁崇义一记又一记地磕头,反复说着这句话。
接着李舟又宣读皇帝的诏令,称给予梁崇义同平章事的待遇,并封他儿子为六品官,牙将们皆授刺史、别驾官职——随后又要求梁崇义接下铁券、诏书,随他入朝。
谁想梁
18.正己背疽发
听到这声喝声,李正己也是大怒不已,“李怀玉”是他本名,原本他不过是平卢军营州城下名高丽兵卒,所以一听到别人喊他“怀玉”,就激起他自卑的过往。
定睛一看,对岸的沙洲芦苇上,那大将横刀立马,怒目圆睁,看年龄已过花甲,可依旧威风凛凛,自报来历:“我乃濠州刺史张万福。”
接着张万福大手一挥,对最近的进奉船上的船手喊到:“有我在此,李怀玉不敢造次,可起碇速速开船。”
那船只上的人们见到东岸万千平卢士兵,各个满弩待发,早已吓得筛糠般,望着张万福不敢乱动。
张万福中气十足再吼道:“还不快走,否则失却日程,你们各个也都是死罪!”
这话总算是有了效果,几艘进奉船鼓起风帆,起了石碇,迅速开动起来,其余的运载钱帛、粮谷的进奉船也都纷纷进发起来。
岸边,上万平卢军士兵死死捏住弩牙、弓弝,簇头沿着水面上开动的进奉船,缓缓偏移着——只要节度使下令,他们就松弦,将手里的火矢统统射出去。
“唔......”良久,李正己伏在马鞍上,窝了一肚子火,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所有进奉船驶离涡口。
那边张万福身后,大约两千名濠州团结兵也列队赶来,张万福让弩手立阵在前,弩机统统上弦,矛手持长矟排后,大有决死的气势。
“呵呵呵。”李正己不失尴尬地笑起来,接着对对岸高喊,“某闻陛下猜忌我等,要于汴州增修城池,故而来此告知,希望江淮进奉船将某的冤屈捎带去京师,闻于陛下耳,绝无劫持焚烧之意。”
张万福冷笑声,中气十足地回喊:“李怀玉听着,你等平卢军当年丧师失地,在营州呆不下去,是睿文圣武先皇帝怜悯你等,非但不加罪戮,还将淄青之地拨给你等容身。李怀玉你这高丽贼,非但不思报效我唐,反倒保藏歹心,作此盗劫勾当,恨皇帝不用万福为上将军,不然如今你的首级早已悬于阙下!”
张万福这一骂,对岸平卢军士兵无不愕然倒退。
“你!”李正己勃然,他没想到对岸的这位张万福比自己还流氓,居然直接骂起来,用马鞭颤抖指着张万福,“无名之辈,何太无礼耶!”
“高丽婢之子李怀玉!”谁想张万福也扬起马鞭,指着自己,径自怒骂出这句话来。
“高丽婢之子李怀玉!”两千濠州团结子弟兵,齐声骂阵。
“啖狗肠奴李怀玉!”张万福变着花样又骂。
“啖狗肠奴李怀玉!”濠州团结子弟向来也是彪悍惯的,难得刺史带头骂这跋扈惯的淄青节度使,各个无不嗓音高亢,骂个痛快。
“节下!”淄青诸位军将无不又急又怒,纷纷勒马,请求渡过涡水去,和张万福一战。
李正己虽然气得浑身发抖,可还是阻止了,“回,回徐州去。”
不久,在西岸濠州子弟一片欢呼雀跃声里,原本要劫烧江淮进奉船的平卢军,只能在骂声里灰溜溜离开涡水,向徐州方向退去。
夕阳透过平卢军的旌节,洒在马背上的李正己脸上,使得其如金纸般:李正己素来骄横,可此行不但没有恫吓阻断朝廷漕运,反倒被愣头青般的张万福大骂了番,是怒火攻心,忽然觉得背后一裂,双眼一黑,呜哇声伏身,吐出大口大口的血来。
“节下,节下!”
“不好了,节下背疽发作了。”
数日间,商州的驿马交相飞驰,将梁崇义拒受铁券,李正己谋劫漕运的消息报入朝廷。
还没等皇帝李适发作,新的消息又传至——梁崇义突然发兵,没有北上,而是南下直攻
19.露相非真人
皇帝已经将京西北的神策军镇,连带数万防秋兵,悉数往京畿、同华一带征调,并开始下令,让合川郡王李晟为神策先锋行营兵马使,聚集精锐禁军,奔赴河东、泽潞一带,准备随时越过壶关,与围攻临洺的田悦军决战;此外皇帝还加强坐镇汴宋一带的都统节度使李勉的军力,以求压制李正己的淄青方镇。
最后皇帝催促河东节度使马燧、昭义军节度使李抱真及河阳节度使李艽,尽快发放“资装费”给麾下将士,共集七八万人,进讨魏博镇。
关东大地战云密布,所以高岳要抓住这机会,做生意......
因冬麦已完成收购,高岳火速运一万石前去灵州,从岳父那里交换来五千石的池盐,再送往与凤翔交界处的草壁戍榷场,和普润、麟游二镇正整装待发的神策行营(张巨济、朱忠亮部,大约合一起七千人)物物交换。
神策行营拿出皇帝赐予的布帛,来换行军亟需的食盐。
李适对神策军那是没有话说,苦歪歪的边军一年春冬赐衣加一起才七匹,而神策军士兵则可达到二十一匹,且都是细密上乘的好布帛,足足是边军士兵的三倍。
虽然高岳对这种现象比较反感,可这也让神策军有多余的布帛来交换,只要有生意做就行——很快五千石盐出手,换来约四千匹布帛,囤积于百里城的军资库当中。
其实自从取悦了出镇的舒王后,现在整个泾原行营的财脉已有一半归于高岳之手。
百里新城里有盐仓、谷仓、巡院仓,还有甲仗楼、军资库、马坊,钥匙印章全在高岳手里,而几所大互市榷场也全归他执掌。
这种可怕的态势,朱泚安插进来的田希鉴、方庭芝也有所警觉:“高三这厮,他现在才是整个行营的幕主啊!”于是田、方两人找到泾原老将姚令言、焦伯谌,商议此事,希望能煞高岳的权。
姚令言有些犹豫,他说高岳早在段秀实坐镇时就掌屯田、支度,一直奉公勤勉,再说他对行营士兵也没有任何克扣(除去吃那部分固定的虚额外),在军伍里的威望也很高,真要压他的权,莫要说舒王、孟皞不答应,当兵的怕是要先闹哄。
“现在我们所带的军伍都快撑不下去,自从高三帮营田士卒搞出个身家别支米后,行营里全都嚷嚷着要屯田,不愿光吃口粮和衣赐。”焦伯谌诉苦抱怨说。
所以焦伯谌坚定站在田、方一面,要面诉舒王,将此事给解决好。
不久,百里城舒王的军府衙署内,李谟坐在席位上,很仔细地聆听数位军将的请求,爽快地哈哈笑起来:“原来是这样啊,其他边军士卒有怨气,小王完全可以理解......那么便如此办——小王上奏,让朝廷度支照常拨给口粮、衣赐,并再出三千兵,于百泉、共池依高三先前所辟出的军屯基础上再垦良田,这样泾原的屯田共有四处,即百里、良原、灵台、百泉四处,用田士共一万,军屯七千五百顷,年收折粟米六十万石,而原本高岳上缴给军府的四成米粮,就立为‘廪赐费’,均分给行营士卒们,屯粮就用巡院米来屯,这样如何”
姚令言与田希鉴等人伏低脑袋,暗下互相望了下,最后还是姚代表众人发话:“我等在想,如此一士卒每年可多分多少粟米。”
“可以增加到**石。”李谟的数学不知何时起,非常精通。
当然这**石粟米并非直接把米送给士兵,而是折算为钱、盐或布帛,也即是说九贯钱。
对于边军来说,绝对是可以接受的,但李谟又补充说:“可一旦这样,士卒内部又要不平了——田士说,粟米都是我屯田而出,凭什么均分给不屯田的士卒呢依小王的看法,不屯田的战兵可以用割草、牧马诸色役来替代屯田,仿效太原马燧,边放牧边教习战阵,这样不出
20.安西万里遥
夏中,当泾州各地营田士卒开始晒麦种,并给粟田锄草灌水时,一封灵州都督府来的急信,穿过庆州路,送到正准备动身的高岳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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