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冰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周至雪
“不信算了,我也没强求你们信。”
李楚低声对解问说:“大人,关家是不可能出粮赈灾的,他说的话,可信吗”
解问满脸的皱纹犹如破碎的玻璃一般寸寸颤抖,老泪纵横,涕泗交流,“这次关家,来错了,如今害你身陷囹圄,恐怕再无出去之日了……”
“下官能与大人共患此难,绝无后悔……”
“我最后的遗憾,就是没能再看一看玫州的百姓们啊……大限将至,我死亦难以瞑目啊……”
“大人!”
听着解问的语气渐转低沉,声音愈发嘶哑,甚至每吐出一个字都要用尽周身全部的气力,看到对方眼中慢慢萦绕上一层死气,再加之话音越来越怪异,一种不好的预感冲入了李楚的脑海。
解问的眼神如同烛泪滴尽的台案,灯火顿消,痴痴地望着黑洞洞的房顶,仿佛透过千山万水,魂归玫州。
他看到了有粮可吃,有衣可穿的子民们在对着他露出幸福的微笑,听到了州内孩童们欢声歌笑语,彼此追逐的嬉闹之声……
不知过了多久,李楚瞪大了眼睛,屏住了呼吸,泪水在眼眶中不断打转,颤颤的伸出一只手探上了解问的鼻息。
他猛的倒吸了一口冷气,身躯一僵,宛若晴天打了一个霹雷,呆怔时许,忽的伏在解问的身上放声大哭。
“大人,大人!”
恰此时,空荡森冷的地牢内响起一阵悠扬高亢的笛声,倏一清闲,再忽转迅疾,而后其声变得刺耳锐利,宛若瓦釜雷鸣,立惊层颠。
解问灰白的眼眸竟聚拢出一抹淡不可见的清流元,在眼中呈漩涡状轻轻浮动,浅浅的心跳声涌入了李楚的耳中。
李楚下意识的止了哭声,疯狂的抹去脸上的泪水,狠狠地揉了揉自己的耳朵,重新凑到解问的胸膛,确认自己并没有听错,他骇然的直起身,欣喜若狂的大喊一声。
“天不亡我!”
他以为已经魂飞天外的解大人原来没死
再探鼻息,虽微弱却切实存在的气息让他定了定神,正在不解时,笛声收敛,李楚奇异的目光转向牢中走廊的深处,因为那里传来了均匀平缓的脚步声。
解大人的“死而复生”绝对和那笛声有关系,这脚步声也许是出自那笛声的主人……
地牢内一阵杂乱之声,层层机括开启的嗡鸣声盖过了脚步声,李楚猜测大概是牢外的人听到了动静,正在赶过来。
关霆那边没了动静,不知是睡着了还是被笛声所慑而昏厥了过去。
“何人,敢闯我关家大牢”一声暴喝,整座地牢豁然大亮,石壁上的灯盏在机关的作用下次第闪亮。
突起的光芒令李楚急忙掩面闭眼,适应了光火后大张双睛,果然看到在他和解问所在的这间牢狱之前,多了一个人,一个身着白凤端瑞大氅的男人。
扫雪客!
扫雪客的身侧,立着一辆只容单人乘的木制轮车,轮车上坐着一个鹤发仙骨的老道人,那老道人白须及地,一张老脸上漾起了慈祥的笑纹,他的手上正握着一支竹笛,很明显,方才那尖锐的笛声正出自这老道人之口。
解问的手指动了动,干涩的嘴唇中吐出两个含糊不清的字,随即,一点一点睁开了眼睛。
李楚一旁听的真切,解问在呼喊“师父”二字。
……
“你说什么”孔太飞拍案而起,那红木桌案在大力作用下“咔”的一声断成两截。
徐烨立在桌前,见状退后两步,以防受了余震,面色焦急,“我们都不明
第一百三十六章:反围
徐烨满面慎重的盯着孔太飞,郑重其事的将黑玉令塞在了孔太飞的手中。
“二哥,你的身上寄寓着我们全部兄弟的希望啊!门口的侍卫我已经买通了,你收拾好行装就自行点兵,四哥被我灌醉了,我再去四哥的寝帐给你望风。二哥,你可千万千万,要打赢啊!”
说着,徐烨双眸“泛着泪光”,充斥着“希冀”的神采,“脉脉深情”的看了二哥一眼。
孔太飞感动的一把鼻涕一把泪,一下搂住徐烨的肩膀,也泪眼汪汪的拍了拍对方的肩头。
“好兄弟,等着看吧,俺老孔一定不负所托,打它一个漂亮仗,然后狠狠地给你七哥一个大嘴巴。”
徐烨心道,到时候谁给谁大嘴巴可还不一定呢……不过这话他肯定不能说出来,为了不破坏兄弟情义深重,难舍难分的气氛,他也回手搂住二哥,“兄弟之间,就不多说了!我,去了!”
而后二人“洒泪惜别”,徐烨出了大帐,强忍住腹中因为憋笑而带来的抽痛感,几个箭步,直奔云冲的寝帐。
云冲坐在帐内的从军木榻上,等待着徐烨的消息,眼看徐烨满面春光的冲进大帐中,便给徐烨让了个位置,示意他坐在自己身边。
徐烨吸了吸鼻子,挥了挥手,“嚯,这么大的酒气,二哥,你这戏做的可真全啊。”
云冲笑问:“老二信了”
“那还能不信我看二哥情绪出奇的高涨,搞得我都不好意思继续骗他了。”徐烨眉飞色舞的道。
“嗯。老七这一计,还真是有趣。”云冲感慨。
“哈哈哈,简直太有趣了,怪不得七哥销声匿迹这么多年没个音讯,合着整日都在憋坏主意,那兵书中的兵不厌诈四个字可真是让他给用活了。”
“你呀。”云冲看着弟弟乐开怀的样子,“都多大的人了还像个孩子似的,平日里也没个正经的,也难怪没有姑娘肯跟你。”
“嘿,四哥,你这话还就错了。我啊,只是不想娶妻生子,要不然现在肯定儿子女儿满地跑了。不正经我爹就是个老不正经,他儿子我能好到哪里”
“呵呵。”云冲一笑置之,玩笑过后,他皱眉思忖两下,“你说……老七的计,真的好吗”
“怎么了”徐烨反问,“咱们掰着手指头数数,此计若成,第一,卓幼安功不可没,在军中定可稳固地位,副将之职也算顺理成章。其二,能给二哥一个教训,团结军心。其三,还能刀斩拓跋无涯,一举灭杀十万大辽主力铁骑,一石三鸟啊,我真是越来越钦佩七哥了!”
“可……难道你没发现,在这场计划中,卓幼安的位置太重要了,只要他有一星半点的退缩,那么就将功败垂成。我觉得,老七这是在用一场关系重大的战役来赌这员小将的忠诚和勇猛啊。”
“这,这能说明什么或许七哥还有后续安排”
徐烨一怔,脑海中也不由思考了一下,原本雀跃的心情忽的稳了下来,隐隐生出了些许担忧之感。
“我有一个想法,一个不如何成熟也毫无理论根据的想法。老七很可能有了麻烦,麻烦到要舍出性命的地步,所以,他在为自己寻觅一个可以担当大任的人,来做他的……接班人。”
“简单来说,就是……安排后事不不不,这个说法太严重了,可能是我一时乱想。”
徐烨眼珠滴溜溜一转,在云冲的一番话后,他的脑海也活络了起来,慢慢的,他在周患近日的表现中触摸到了一丝端倪。
“我觉得这个想法,有一定的道理。四哥,那个卓幼安就是他安排下的接班人,他想把肩上的担子交给卓幼安,而他自己,可能还有另外的一个重担,就像你说的……危及生命的重担。”
云冲的思路也渐渐开阔,“我记得那日你我带军赶赴到都狼城下时,妾儿提到过……周患在与拓跋无涯的第一次交锋之中生了事端,会不会和这个有关”
“不知道。四哥,我想我应该走一遭篁岭,去问一问他。真有什么事,应当兄弟们一起承担,七哥不是一个人的!”
 
第一百三十七章:幼安,不会负我
西天残阳如血,红日沉入半壁,黑夜将临。
四侠山下,辽军中。
拓跋无涯兵行至此,以巧策生擒沧北军一千,再以迅疾之势反围四侠山,传令全军原地休息。
元莫直择了一处山丘,与随军几名副将跟从在拓跋无涯身侧,随时等候下一步的命令。
元莫直突围时中箭七处,虽挡住了关键部位,没有伤及根本要害,但为防伤势进一步加重,也已脱下了甲胄,轻装上阵,满身的血污绷条,箭伤深处,血透绷条。
面上带着几分失血的苍白,但他正襟危立,腰杆挺得笔直,丝毫没有受伤之态,反而给人以无畏无惧之感。
一双鹰眼中散发着锐利的神光,像是在寻找猎物的雄鹰,准备发动一击必杀的攻势。大刀紧握在手,随时随刻保持戒备。
几员十分熟悉他的副将从将,看到他这副模样,也忍不住暗暗称赞,胸中的战意似烈火一般熊熊燃烧。
拓跋无涯面无表情,男生女相的脸庞上空空洞洞,时不时抬手一抹下巴。面对主帅标准的思考之状,全军静若空林,无一人敢打破宁静,打扰主帅的思路。
良久良久,当红日完全湮没于西方的天际尽头时,军中燃起了火把等照明之物,拓跋无涯这才从呆滞中清醒,手掌从平展在眼前的沧北地图上轻轻划出了一道歪歪扭扭的痕迹,像是一条路线。
元莫直第一个开口。
“涯帅,我等现在正陷入敌军的领地,情况非常不妙,末将以为……此地不宜久留,咱们不如连夜快马行军,以咱们军马的脚力……明日辰时定能敢到岳阳关而拒周军。”
“嗯。”拓跋无涯顿了顿,“你们也是这么想的”他环顾周围的几位重要将领,看到的是一连串小鸡叨米一样的附和点头。
“你们把周夜池看的和你们一样蠢吗”拓跋无涯毫不客气的否定了元莫直的主张,元莫直闻言一愣,低下头去,静听主帅接下来的话。
其余诸将无不这般模样,他们对于自家主帅的用兵如神,智计百出可是深有了解的,都狼三城一战,借水突围之策,已经令这群将士对拓跋无涯心服口服。
原本军中有人因为当年拓跋氏的一些往事而对拓跋无涯十分不认同。
即便这一次出军,短短数月时间,破画青,夺洵州,跨汤州,直入昶州,兵行万里,但明眼人早就看出那根本就是镇天王兵败山倒,一战即退的缘故。
可这一次,拓跋无涯的奇招却是真正的名震全军,不止如此,恐怕日后军报传向各国后,大周昶州三城之战的双方对垒,都会传为一段不可复制的佳话传奇供后世的将帅评判,学习。
“如果本帅猜的不错,在四侠山附近至少有两对人马在虎视眈眈。本帅是周夜池的话,一定会在枉浅口和承田谷设下伏兵。”
“这两处关口……”元莫直想了想,话还没说完,便有人抢到他的身前,呼道。
“那我们杀回去吧。”
“对,杀回去!”
“让他们看看我们大辽男儿们的雄姿!”
周围的一众将领纷纷表达自己的看法,结论竟出奇的一致。
“不能让将士们做无谓的牺牲,众位有没有发现一个问题,周夜池此次只员卓小将,带领五千人来阻截,这绝不可能是失误,可那小将又显然没有带兵的经验,只能算有些头脑,应是读过不少的兵书战策。”
“书本上看的均是纸上谈兵,以周夜池前期所展现出来的战力不难看出,他是一个军场老手,不可能这般识人不明,犯如此低级不堪的错误。”
“那么,这
第一百三十八章:书生之胆
夜半时分。
卓幼安坐在一方青石上,仰头看着天上的星辰皓月,眉头却越皱越紧。
深陷敌军重围中,他所面对的压力不言而喻,如果只是他一个人,他倒并不担心,但他手下还有近四千名军士的性命,无论如何,他也不能有半分疏忽。
不仅是他,此刻盘踞山中的任何一个将士都难以安眠,从辰时吃过战饭后,但现在还未进食,腹中空虚,再加之四面潜伏着虎狼之众,无人知道对方什么时候会发动进攻。
无人休息,无人敢休息。
一个甲士急匆匆的跑来,跪倒在卓幼安的身侧,“将军,辽军断了咱们的水源,现今全军缺水,人心不安,应该趁早突围出去!”
“我,又何尝不想突围。”卓幼安喃喃道,忽的,他直起身,“军中淡水还有多少”
“没了。”
“没了”
“是,一点都没了。”
“拓跋无涯上一次攻山是何时”
“嗯……两个时辰以前。”
“两个时辰身在昶州,他肯定比我更急,你快去看看四周可有什么异象,不,我亲自去。”卓幼安说着,一步跃起,掸了掸衣衫上的尘土,拿起火把。
话音还未落,火光冲天,四方顿时陷入一片红芒之中,燃火箭矢如蝗虫过境,举目一看,似万千星芒,萤火点点,炙热的温度使得卓幼安一下子明白过来。
他大喝一声,“火攻!”
“抗旗手,何在”
一声大吼,全军几乎同时发动,四千人连成一片向后落荒而逃,偶有几个倦怠的军士,也有临近之人帮着搀扶。
伤病残将也是就地打滚躲过箭矢,忍着伤痛弹起身来,和人流一同向着掩体石丘逃去。
大雨过去已有近十日,山中湿气褪去,满是林木,遇火即着,夜风稍一吹拂,火借风势,风从火威,大火转眼间已经充满四野八方。
不仅如此,箭矢射在树上燃起烈焰,林麓火龙滚滚向上攀登,将整座四侠山映的如同火焰山一般。
卓幼安立在青石上,没有逃窜,而是不断指挥着军士们四散躲避,饶是如此,受伤者也不在少数,死于箭下者更是不计其数。
火矢密密麻麻的连射了近一柱香的时间,只听下方一声劈雷一般的爆喝,“杀!”
那是拓跋无涯的声音,卓幼安听出来了,忍不住急切的再吼一声,“扛旗手何在”
他身边那名先前传信的甲士见自家将军并未向后撤去,他自然不可能先走。
如今听到卓幼安的发问很快就淹没在嘈杂的人声中,他帮着眯眼寻觅,蓦然一指不远处的一棵燃着火的歪脖子树,抬头唤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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