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冰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周至雪
“将军,扛旗手在那!已经……已经死了!纛旗还插在一侧!”
卓幼安咽了一口唾沫,“两军作战,战旗既是军威,我去取……”
话到一半,他就看见那甲士猛地朝自己扑过来,卓幼安惊慌间怔了一瞬,那甲士已经以身翼蔽住他,“将军……”
一句“将军小心”卡在喉咙里没有出口,他伏在卓幼安的身上呛出几口血,惨惨的呼吸几口,断断续续道:“将……军,快……逃!”
随即,气绝身亡。
卓幼安这才注意到那甲士的后心上插着一只箭矢,滚烫的鲜血自伤处流出,浸透袍巾,从那位置来看,如果没有甲士的拼死一救,这箭矢就已经扎在了自己的心府。
那箭没有火光,周边又如此混乱,他根本没有注意到这样一支暗箭朝自己射来。
百步外的一座小山包上,一员身挂赤狼铠的辽将快速的收了弓,懊恼的喊了一声,“该死的!”
卓幼安感受着那甲士身上的温度一点一点流逝,双眸刹那通红,泪贯眼眶,他哽咽着,无力的,徒劳的用手想要捂住那喷溅的鲜血,直到又有两名甲士冲到他的身侧一把扯住,连拉带拽的将他拖到了一块长满苔藓的巨石后。
“将军,快退吧!”
“是啊!敌军十数倍于我们,箭矢又如此汹涌,咱们撤退到一角,等待救援吧!”
两个甲士左一句右一句的说着,卓幼安只是面白如纸的盯着那为他丧命的甲士的尸身,低头看了看手上殷红火热的鲜血,他心碎了,他愤怒了。
卓幼安很年轻,而且没有过战阵杀伐的经验,即便早就做好了必死的准备而加入义军,这也只是他第二次真正意义上参加战斗。
在参军前,他是一个书生,不说手无缚鸡之力,有二重境的内功用以强身自保,却也从未与人发生过争执殴斗,一向崇尚以德服人。
那张白皙温润脸上都是满满的儒雅文弱,若不是家国遭戮,他毅然从军,他的绝大部分好友都是不知道
请假
请假一天,接下来的情节很关键,?
第一百三十九章:五寸气
“李昀歌,你知道自己有多惹人厌吗”
“……”
“你为什么不要我”
“我……”
“是你,惹得我弃了江湖花月。今日,你娶的却是她”
“我……”
“我姬元轻,没有你眼中那么卑微。”
望着她背身决然而去的身影,李昀歌痴痴的念了一句,“我已经,不会再有爱了。元轻,对不起。”
……
李昀歌悠悠转醒,他低眼看着被他抱在怀中的紫薇剑,手轻轻的抚过剑柄,仿佛那昔日的香风与温度尚在掌心。
颊上微凉,他抹了抹脸,不知何时,已成泪容。
轻启阁门,任由仗剑峰顶夹着雪意的凛风将颊上清泪吹成霜花,寒凉刺骨。
雨仪的身影不知从何方自何时而来,静静的立在阁门外的云雾之中,尽管白雾缭绕,李昀歌却一眼看到是她,僵硬的笑了笑。
他道:“雨夫人,外面太冷,有什么话,还是进来再说吧。”
雨仪淡漠中夹杂着几分颤抖的声音传入耳中,“不用了。”
“雨夫人今日来,是有什么事情吗”见雨仪拒绝进入仗剑阁,李昀歌也没强求,一步走出阁门,问道。
“为了告诉你,进仗剑阁的目的。”
“哦”李昀歌抬手拭去脸上凝结的冰痕,“不是让我修习那……那什么绝学吗”
“李公子出身名门,探雪城的绝学未必就入的了眼吧”雨仪的声音依然清清冷冷。“听过真相后,你想怎么做”
雪风中,李昀歌的脸分外青白,他一字一顿的道:“踏平釧亭。”
“龙胆。”雨仪问,“李公子打算做何处置”
“刀送他,是我的承诺,杀了他,也是我的承诺。”
雨仪沉吟半晌,似乎对这个回答有些想法,但也并未让李昀歌等候多久,继续道:“听说过天之道么。”
“没有。”李昀歌摇头,忽然又想起了什么,“不,从他的口中听到过,那是他……追求了一个甲子的内家顶峰。”
“你知道他为何这么多年如一日的以子待你吗”
“为……为何”李昀歌心神一颤。
“因为你,是他入主天之道的引路石。”
李昀歌只觉五内一阵抽搐,气血上涌至喉间,险些一口喷薄而出,他怔忡半日,惨然一笑。“原来是……这样。”
“这也是我和父君,希望你入仗剑阁修行的原因。”
“你们也要利用我,跻身顶峰么”李昀歌面无人色,眼神转冷,“雨夫人肯告于我真相,李某不胜感激,有何驱遣,李某……悉听尊便。”最后几个字几乎是从牙缝之中挤出去的。
雨仪这一次声音转的柔和了一些,“不用随自揣度,我与夫君,已身在‘天’中,自不会像他一样。三年后,你的,只会是你的,谁也抢不走。”
听她这么说,李昀歌的脸色顿时松弛了不少,但并未全然放松,“……雨夫人和令夫君这般作为,目的何在”
“三年后,我们要你,同倾儿一起出山,灭釧亭。”
“周兄弟釧亭与他有何过节灭釧亭,我一个人就够了,他是局外之人,还是安心修行罢,我不想让他和我一起涉险。”
“有些话,我现在不能说,但三年后你便会知道了。你们五个,一个都躲不开。”
“哦。”李昀歌茫然答应,“所以,我应当做什么”
“修行阁中绝学,以便四山合运,助倾儿补虚。”雨仪看着李昀歌的眼睛。
“合运”李昀歌想了想,不得甚解。
“合运时,整座探雪城积蓄千年,数十代人的气运会全部冲灌在五峰之间,你们每一个人,都可一日千里,你要记住,这三年中的修行,一时一刻都停不得。”
“我已身在四重,无路可走,下一步该当如何,还望雨夫人明示。”
“一重照心,二重立守,三重盘鼎,四重通明,古今通览同习。至于其上的路,需要你自行创造,而那,就是天之道的门槛,更是你自己的‘天’。在我与夫君的构想中,三年时光,你和卫晗是最有可能迈上这道门槛的人。”
……
城主府。
莲花池,流水不止。
水波上,日日觥筹交错,推杯换盏,酒气萦绕全府。
 
第一百四十章:剑,你会的
昶州,四侠山。
隆隆战鼓起,卓幼安眼中死志迸发,将纛旗交与身边一位甲士,战旗在那名甲士的摇动下猎猎作响。
卓幼安抽出腰间所挎青钢剑,看了看蜂拥扑上的将士,看着那四千军卒如合一体,他也要动了。
与此同时,黝黑的夜空忽然闪过一道流星,雁过无痕,一闪即逝。
拓跋无涯揉了揉眼睛,不知是错觉还是心理作用,他眼一花,竟感觉卓幼安的眼神有几分熟悉,那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令他心头一紧……
或许是上将之间的惺惺相惜,或许是对于军人的钦敬,拓跋无涯希望用最公平也最正确的方式结束这场战争。
他下令道:“弓弩手收弓后撤,敢行冷箭者,立斩不饶!其余将士,杀!”
一声令下,元莫直最先提刀飞跃出阵中,周身内气爆发燃烧,他大喝一声,“那小将,交给我!”
鹰眼中,杀机毕露。
皓月流光,刀芒溢彩,火光湮灭,龙蛇翻搅。
一层浅色浮云掠过天穹,像是为这场几乎没有任何悬念的战斗拉开了帷幕,卓幼安握紧手中剑柄,忽的,脑海中剧烈一震,晴空霹雳,整个人的身形戛然停在了原地。
眉心,五道一寸长的金纹悄然浮现,如同五道深可见骨的疤痕纵横额上,冥冥中飞来一道声音,仿佛茫茫夜空骤然睁开了一只眼睛,眉睫拨开迷雾,看透人间。
“想用剑吗,想学剑吗。”
“你曾会的。”
短短两句话,十二个字,却使得卓幼安感觉失去了身体的掌控一般,周身的内气潮水般的冲入掌心,随后冲入手中剑。
一道并不如何惊人,看来只是平平淡淡的剑气自那柄普普通通的青钢剑中汹涌而出。
如同大水一朝冲破堤岸,浑身的气血与精神都全部灌注在这一剑中。
剑意席散,他的脚步一转,竟奔到了全军的最前方,额上金纹恰此时消弥于无形,在外人眼中,他方才不过是一个短暂的愣神,可只有他自己才知道,那一瞬,如一生一样漫长……
元莫直朗声大笑,豪气冲天,“哈哈哈,娃娃将,来的好啊!”
“吃你元爷爷一刀!”他闷哼一声,脚掌在原地的沙土上画了半个圆圈,腾起一阵沙尘,卓幼安眼睫一闭,他只是二重境的内家子,眼前这位敌军主帅的心腹大将那可是实打实的四重境……
这一刀若劈在身上,只怕当场就会一分为二,倒地身亡……可身体却根本不受控制,那只握剑的手已经控制着剑锋挡上了那一刀。
一切,在电光火石间。
实际上,拓跋无涯下令擒住卓幼安为质,元莫直自然不可能真的下死手,这一刀,他还是留了手的。
周围的喊杀声震得卓幼安什么也听不清,闭紧了双眼也令他什么也看不见,但他能够清晰的感觉到虎口撕裂的感觉与剧痛,他心里想:我命休矣,周帅,幼安只能来世再报您的知遇之恩了!
紧接着,腾云驾雾般的轻灵开始不断冲击他的感官。
出乎元莫直意料的是,那看上去全无奇异之处的一记剑招却无巧不巧的击在了元莫直刀芒中最薄弱的位置。
青钢剑身侧转轻移,拨出了几下水波涟漪似的震颤,如阴阳五行中的相生相克一般,那凌厉的刀气就已在无形之中化入了九成……
空气一阵奇异的颤动,夜风共鸣般发出一声轻吟,卓幼安的上半身轻飘飘的向后方低了半寸,妙到毫颠的躲过了元莫直直逼而下的大刀。
“嘭”的一声闷响,刀身重重的砍在地面上,卓幼安借势后撤一步,反手剑脊袭来,劲风一反方才绵软平淡之态,带着势如破竹的劲道狠狠地抽向元莫直手肘的一处箭伤。
这一招简直太妙了,速度快若雷蛇穿空,元莫直根本没有时间抽刀相敌,不得不弃刀收手躲过。
再欲取刀时,卓幼安一脚踢在刀身上,“当啷”一声尖啸,那柄大刀便飞出十数步之远,坠入了乱军之中。
第一次交手,只一个回合,这位身经百战的草原鹰神就落了下风,甚至,败像已现。
 
第一百四十一章:溅血丹阳【1】
天映青山,芳草连水,灯影摇曳间,一个人影自榻上坐起身。
周患揉了揉太阳穴,感觉精神微微振奋了一些,这才翻开摆在眼前的昶州地图,他摸索了一下其上的路线与城池道口,最终喃喃吐出一口气。
赵卫辞不知从哪里出现,突地站在了他的身侧,“患叔,已经确认过了……那个姓卓的,正是师父在找的‘有缘人’,您可以放心的把辛子剑法传授给他了。”
周患对这句话十分满意,不由淡淡一笑,“如果没有左老儿给我从背后撑腰,我还真他娘的不敢行此险招。说说吧,他左老儿让我放心的把幼安给派出去,到底,有何安排”
看着赵卫辞一脸无辜的茫然之色,周患也有些愣怔,“这么说吧,你就告诉我,你们探雪城出了多少甲卫”
“一兵一卒都没有,只有我啊,”
“你只有……你”
“对啊,就我一个,患叔。”赵卫辞的脸上堆满了笑意,“您也知道,师父从来不派多余之兵的,况且,探雪金刀有约,我们探雪城的甲卫是不能参与两国之战的。”
“什么!”周患一排榻板,挺身站起,“狗娘养的左老儿给我的信中说的清清楚楚,告诉我相信幼安,还和老子信誓旦旦的说幼安一定不会负我,原来他竟没有后续安排这岂不是让我弃幼安于不顾”
“不不不,患叔,你千万息怒,师父还单独传给了我一道讯息……”赵卫辞凑到周患的耳边,“师父说,若那姓卓的真是辛子的有缘之人,那么必能逢凶化吉,有惊无险……”
“胡闹!我已和诸兄弟夸下口了,假定最后幼安被拓跋无涯所缚,逃离昶州,又将如何”
赵卫辞摊了摊手,“患叔,事情已经走到这一步了,咱们只能等候卓幼安能够守到孔二将军赶到了。”
“不。”周患摇了摇头,又重新坐回床榻,“不对,如果左老儿真的没有安排,那三千条船是从何而来的”
“这个……是师父早早料到患叔你会用水淹之计,派人去太和谷借的,您用完后记得还回去,此外还需要不少的酬金,也得付予太和谷……”
“什么好你个左老儿!你回去和你那狗屁师父说一句,就说周某人穷光蛋一个,酬金一类老子可付不起。”
“患叔,您堂堂一军主帅,居然在……耍无赖”赵卫辞无言以对,抚额无奈。
“管它耍不耍赖,老子说没有,就没有。那个老东西,拿着他娘的一句逢凶化吉来糊弄我,老子的爱将能不能活着回来都是未知数,谁还给你算计酬金”
赵卫辞撇撇嘴,“患叔,我记得不久前您义正言辞的告诉您的兄弟,说您相信卓姓小将,现在怎么就不愿意相信了”
“我确实相信幼安的忠诚与能力,但主要还是因为我太相信左老儿了,他的一句话就让我把整副心肠都放松到姥姥家去了,谁知道那老东西竟全然不管,就此顺其自然了”
周患越说越气,险些把军案沙盘掀翻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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