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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冰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周至雪

    镇天王关切的上下审视少宗澄,确认爱将并未受什么致命重伤后,这才指了指主位旁侧的位置,“来,上座,你且慢来细说不妨。”

    “被缚沧北军营时,曾偶然探听得一条情信。”少宗澄并未坐,而是刻意向着镇天王移近几分。“龙洐意的埋骨之处。”

    镇天王轻轻“哦”了一声,将少宗澄按在了位子上,挥了挥手,一指地上的田三敌,“将他身上的铁锁缠绳都卸去,押来问话。”

    两名随侍门客听令,将田三敌身上的束缚迅速接触,二人羁押着田三敌,使其跪倒原地不得动弹,却听镇天王问。

    “宗澄啊,你与田三敌都称探得龙洐意的埋骨处,不知位置是否相同”

    田三敌被强行按在地上,俯面向下的面庞上挂着一层细密的冷汗,但此时的他却出奇的冷静。

    口中仍有些不清不楚的先一步答道,“小人所知,乃是六个字。”

    镇天王侧目看向少宗澄,少宗澄惊异的看了田三敌一眼,有些惊诧的说,“卑职所探听的,也正是六个字!”

    紧接着,二人几乎同时冲口而出,“十里亭,风中碑。”

    “十里亭,风中碑。”镇天王不住地点着头,喃喃念叨了两句,陷入沉思,不多时又猛地醒转,再次挥了挥手。

    “宗澄,你先行下去休息吧,田三敌,你与本王细细说来,这消息你是从何得知”

    消息汇报完毕,少宗澄也没有留下的必要了,并未执拗,对这镇天王深施一礼,跟着一个镇天王府的家丁就出了屋门。

    两个门客见镇天王松了口,双双松开束缚田三敌手,田三敌心底终于是暗暗松了一口气,此刻,他身上的任务几乎已经圆满完成。

    一切,都在顺着管叶二位大人事先安排好的顺利进行……

    接下来,不出意外的话,根本无需自己多言。

    他揉了揉肩膀,似乎是有意拖延着时间,慢吞吞的咽了一口唾沫。

    方一开口吐出几个字,“小人是从……”,镇天王府内忽起一声地崩天塌般的巨响,整座野望城郭几乎随之震了三震。

    群人所聚集的这间大厅的屋脊在震动中激起尘土木屑下卷。

    静。

    安静。

    而后,倏地间,室外大乱,室内同样大乱。

    嘈杂的脚步声密如雨点纷沓传来,镇天王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抬手制止住田三敌继续说下去,环顾四周数十位内家子门客,神色肃穆沉寂。

    “定是有人劫牢,你们速去支援,务必将卓幼安留在野望!”

    齐刷刷的“是”声中




第二百三十八章:十里亭,风中碑【下】【内有藏冰曲全文】
    少宗澄在一旁适时发问道:“姜老,他们真的敢如此做管叶二人也不是傻子,他们应当知道镇天府的全部根基并非在沧北而在云东,一旦王爷被围,云东必大动。”

    “我想,这应当不是小皇帝想要看到的局面吧所以,此时应该还并非是撕破脸面的时候……”

    “即便失了卓幼安,有云东大军,关侯世家及诸多江湖势力为后盾,我料管叶也不可能有大军围城的魄力与勇气吧”

    姜颜舒摇了摇头,抬手揉了揉太阳穴,有些踌躇不安的道。

    “他们没有先一步撕破脸面,仅是因为他们还并未看出咱们在云东的布局,可这并不意味着管叶二人就是静等意外发生的人,他们远比你想象的要聪明得多。”

    “在我的意料中,结合小王爷在帝都的动向与截杀一事,那个绝顶聪睿的叶司丞一定能够推断出我们在云东必有谋划。”

    “一旦他借这个由头真的做了孤注一掷的决心,决定涉险而先一步下手为强取下王爷,也并不是不可能的。”

    “而且,我始终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云东的数十年筹谋,应当不会有什么闪失……可我这心中,着实放心不下。”

    “所以这龙洐意埋骨之地的消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一旦确认是真,那相当于我们的手中又多了一张足以把持双方的牌……以周患管叶等人的性格,假使我们把龙洐意的尸身死死地攥在手里相要挟,他们即便飞蛾扑火也是不会动用大军的。”

    “这便是真正成大事者与拘小节者,最大的差距。也是我们会胜,而他们会败的重要原因!”

    “强者,是不需要一味愚昧的情义的。唯有可以将一切都可算计在人心与权术中的本事,方为成大事者。”

    “而王爷,也正是这个成大事者,故而老仆愿意竭尽所能为王爷筹谋帝位,至死不渝。”

    镇天王重重点头,沉沉吐出一口浊气,少宗澄闻言也满是折服之色,恍然的闭上了嘴。

    “那这‘十里亭,风中碑’又是何意呢老姜,你可知晓。”

    姜颜舒的嘴角挂起一抹笑纹,“如果我所猜无错的话,这六字所指,乃是与昶州接壤的上璧州南部的环山。”

    “十里亭,为当年道帝洒泪挥别藏冰真人【别君亭】,而风中碑,是前任上璧州州领被迫丢弃到环山的藏冰曲全碑。”

    ……

    颠簸震荡,马蹄声中。

    周患霍地睁开双睛,天光竟已大亮。

    他的双脚双手均已被捆缚住,被花娘子放在胭脂马的马背上,一睁开眼便看到飞速后移的土路与溅起四散的石子。

    恰此时,花娘子忽的一勒马缰绳,以手遮挡太阳光极目远眺,抬起纤纤玉手重重在周患的屁股上拍了一巴掌,随后周患便感觉一股大力将自己扯入了半空之中,倒翻着跌入了尘泥。

    闷哼一声,周患脸色惨白,身上的伤处再次迸裂者不知几何。

    花娘子笑吟吟的拍了拍手,翻身下马,径直前行,回眸一笑,询问周患,“喂,这山道上怎么会有断成两截的石碑咿还有字。”

    周患手脚被缚,勉强的用腰腹的力量撑起上半身,抬眼一看,心中暗惊,为何会把我带到这里

    花娘子细细凝神端详那断碑上,密密麻麻细如蚊蝇的字迹,心神竟说不出的开阔,豪气顿生,忍不住朗声读了出来。

    “藏冰曲……”

    ……

    当年那一曲震惊天下的【藏冰曲】,乃是出自今代儒祖公管随卿之手,全文合共一千五百七十八字,乃是管随卿年少轻狂时所书,虽有不少青涩稚嫩,衔接不够畅通之处,却依然是大周历史上最为出彩的音曲巨篇,曾被无数乐师创乐吟诵流传。

    但因其间涉及无数难以名状之国局,故曾被一度奉为禁曲。

    可这丝毫不影响其全文在民间广为流传,知之甚广,纵观天下九国,用妇孺皆知四字来形容也极为贴切。

    其碑上全文如下:

    【藏冰曲】

    小字序言以管氏行书刻:十一月,与父公游沧北,行至苦寒北境州府,见黎庶凄苦,食不果腹,衣不蔽体,分外心伤,适逢玫州英主,夙兴夜寐,以民为子,甚以为幸,料想玫州为沧北之后,固若金汤,则江山必稳。

    登斯藏冰山,父公山下静候,独步攀梯,入观拜道,幸上观雪台,望千树梨花万山雪,茫茫大冰川,只叹无人会登临意,效法辛子把栏杆拍遍,惆怅万分。

    忽闻雪风拂面,曲乐悠扬,方使心之杳然。

    三月,诸君文武当朝欲试随卿,随卿才疏学浅鄙陋不堪,实有辱儒祖一门,只借寥寥数语一曲藏冰,以抒当日游山涉水之怀。

    正文以管氏正楷刻:壮哉昶江水,古来大江,世世雄杰,终了一抔土。

    高哉关帝山,天降飞帝,万古称一,终了一陵棺。

    十子天人,问将军何路,百战何辞,余一生浮命敬荡,安葬十分山。

    五帝亘今,问天下何求,清酒穿肠,穷一世人生不过,寥寥数百钱。

    生来苦,死后事,凄索半生,单剩残名了却,倒不如换个江山换个王侯。

    恰渔歌江头,仍饮豪言酒,空吹清平志,道不足一碗赤血一杯无。

    逢亡国故垒,旧霜衣百甲,落雁挽秋霞,抬不见一旗纛印一江湖。

    如殁天晴云,偏无能葬一把故人刀剑,奏悲歌。

    如踏连环雨,偏无能为一遭走马功名,倒残戈。

    是谁言江湖一生梦,我今一览方知,人生才空,江湖非梦,当自风流。

    是谁言不遂一生憾,我今一笔方提,墨迹不干,拭泪留余,当咏君游。

    我不怅古人不见今人多有恨,只怅古人难见今人多疏狂。

    一醉方休,一醉方休,庙堂门扉仍高上,一壶烈酒,一壶烈酒,驽马一骑杀透帝城挂高翎,敬他一杯,盖奸佞。

    披裘赤帻,凉亭梨水,插周郎旗帅,雄兵八千里。

    倾城佳人,拥妾在怀,寄幽梦一场,矗



第二百三十九章:一瞬白头【1】
    探雪城,主峰,立剑阁。

    周倾恢复了日复一日忘我练剑记剑法的日子,小桌上全部由他自己所书写的圈点笔记正在与日俱增,而那一套吸取自无数剑篇中的,命名为兴亡的剑法中的剑招,也在不断重复经历着,由少增多,再由多减少的过程。

    其中的剑意在愈加凝练,几乎是一天一个样,时而沉着坚忍,时而快若流云,时而厚重如磐石,时而又剑意一泄而无法收拾。

    在行剑与撼剑的两个不同领域中穿梭来回,却始终没有找到一个中和的位置将二者交相融合。

    这是两种完全不同的剑道修炼方向,乃是经历无数代古人锤炼打磨的修炼根基,想要将其融合谈何容易

    而在价值数量及其庞大的剑法篇章,想要从中重拟独创出一套汇集前人无数优势于一体的剑法更是难若登天。

    但周倾心中的坚持从未动摇,以七尺未补四虚之躯,以十五年微薄之岁,妄以挑战前人之手,以求不负众望,更求来时与父亲并肩为战,可保父亲战场无忧……

    至于这套剑法最终成长后会是一个什么模样,是驴唇不对马嘴的大杂烩,还是圆融合一的万般剑,即便是隔三差五上得峰来看一看弟子动态的老人也是不得而知的。

    自那一日探雪城寿宴扫雪客一剑压七子后,他便再没见过左沂的影子,一直都是一个体貌魁梧长相憨厚的青年替他打理着每日三餐饮食。

    这个身高过丈,看起来挺拔犹如一面城墙的青年却带给了周倾一种极其不好的预感,不是对于对方的不信任,而是对于左沂的担忧。

    原本一心寄在剑法修行上的周倾,自从猛然观察到这个叫做赵卫礼的青年在替左沂进行着一切的工作后,那种惴惴之心便始终萦绕在心头挥之不去。

    虽然这种单独记挂的心绪并不耽误每日心无旁骛的修行,可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不安也越加深刻。

    他并不是一个好奇的人,但他对于自己身边之人的关注与记挂是时时记在心里的,尤其左沂左伯伯还是与他父亲周患交过命的生死挚友,如何能放任不管

    他也并不是没有问过赵卫礼,可赵卫礼除了必要的话语以外,几乎没有和他说过任何一个字,包括左沂的消息他也只不过是以简简单单的一句“师父不在”回复了他。

    这一日,周倾再次坐到小桌后,看着桌上摆放的事先挑选好的剑道典籍,耳朵轻轻一动,他呼道,“师父,是您吗”

    这一次上得峰来刚刚站稳在立剑阁门外的老人顿感一丝惊诧,这小子竟然察觉出了自己的动静……

    这并不代表周倾的感官已经达到了惊为天人出神入化的地步,而是代表着自己的力量,已经越来越不顺自己的控制了……

    即便是以他这么多年看遍了太多太多的而养成的心静如水,也依然感觉到一丝沉重。

    但转念又一想,古今天下,何人能超脱生死轮回与天地同寿

    没有。

    功力愈加精深便越加看得分明的老人自然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但心中多出来的一份牵挂却教他不愿意相信自己真的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时候了。

    再撑几年吧,小老儿还想多看一看你,倾儿。

    不知从哪里抓出一个酒囊,摇晃了两下,听见其中肆意滚动的酒液发出清脆的“哗哗”声,黄牙外翻,他嘿嘿一笑,“这好酒发出的动静,都与其他俗酒浊酒不同啊。”

    而后他推开阁门,走了进去,嗓音中透着属于苍老的沙哑。

    周倾起身望向这位自己从未看透半



第二百四十章:一瞬白头【2】
    老人走后,周倾喃喃自语几句,重新望向满阁乍一看去不可胜数的探雪典籍,吐出一口浊气。

    但愿这一次,我的直觉出了错。

    随后,他抛开一切烦恼与胡思,坐回原位,继续开始了日常的笔墨修行与剑道修行。

    ……

    老人下了主峰,当先回了探雪城主府。

    方一入府门便看其间仆从侍卫往返出入,心中隐有些不安,他抬头看了看天光,嗅了嗅空气中漂浮的一股与平日不同清新气味与血腥气,掐指一算,突地低低念出一句。

    “是他出来了……看来这江湖,要大洗牌了……”

    紧接着,老人收起笑纹,握住酒囊灌了一口酒,长驱直入至主厅,莲花池水涟漪牵起碧波荡漾,流水声中,扫雪客背对着他坐在一浮台之上。

    莲池水纹中,夹杂着一抹不同寻常的血色,且那血色越积越多,池水由清转赤。

    走至此处已经浓重的血腥味根本无需多加嗅问,他也能感知的一清二楚。

    心中已经有所论断的老人走上前去,身子一闪,就站在了扫雪客一侧的水波之上,稳立水波跃动中,不动如山,眼神下移,就这么静静的看着。

    二人眼前,左沂背身而坐,赤着上半身盘膝坐在莲池水中,任凭水打而岿然不动,吞吐着内气,周身莹白色流转,口唇微张,口内衔着一枚玄色的丸药,正自疗伤。

    不知过了多久,左沂一口吞下了口内丹丸,长长吐息,内气调匀后冲入体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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