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监狱出来的日子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苍海荒岛
这是桔子的声音,声音分明充满期待或别的什么。
“不要正好你说得轻巧,欠着人家万把块呢,没有文家你妈早没了。这叫知恩图报,怎么是卖不害臊,不懂男女有别啊,你多大了还这么作,想烂在家里你爸要活着,这回看不把你屁股打烂……”
妇人骂着,接着响起“啪”地一声,桔子屁股上分明挨了一巴掌。我在黑暗中咧嘴笑了,桔子屁股那么圆那么翘,虽然黑夜里我什么也看不见,但我肯定那肉肉的屁屁一定在颤悠,好想也来上一掌。
“妈你也真是,我害臊啊,我让你帮着你又不帮,他都昏过去了,流那么多血……算了,反正你想打就打吧,我主意已定,小文不要我,我就跟我弟过一辈子……”
桔子一点没恼,她决绝地说,让我听着心里一阵温暖。
妇人长叹一声骂道,“上辈子欠你们的,跟你姐一样不争气。你姐不听我
话非要嫁给姓张那小子,提锣拐鼓的再回不了城,就烂在乡下罢。没一个争气的,我掐死你个没见识的,也不想想,文家一旦不要你了,名声也就臭了,还有谁愿要你”
桔子赌气道,“切,没人要正好,谁都会嫌我,就我弟不会!”
“你是想气死我啊,笨丫头。这小伙细皮嫩肉,仪表堂堂,一看就是大户人家出来的,不过想玩你哪会真的要你,你这是往死里作,真是气死我了!”
桔子妈显然是生气了,她还在掐桔子。那些微声音,听得我心里一阵阵揪痛。
桔子却在切切笑,小声说,“妈你有气就掐我吧,别憋在心里,反正我不能不管我弟。我又没说要嫁给他,我都比他大两三岁呢,我们只是相依为命。明天你就跟邻居说是我表弟在工地负伤了,在我家养伤。”
“唉,就屁点地方,天天往外端屎端尿的,怎么堵人家嘴啊”桔子妈呃了一声,似乎气得不轻,愁道。
“了不得等小弟醒了,我到小兰家里睡呗,妈我给你揉揉,求你千万别生气了。我的事我有数,这辈子我们姐弟会互相照应,保证不让你操心。我们会挣钱给你看病,我们家的日子也
第60章 一贫如洗
室内闷热难耐,我慢慢坐了起来,这才看到浑身上下光溜溜、汗淋淋的。尿壶里空的,可能桔子上午刚倒过。腿上的伤处还被白纱布裹着,一动就隐隐疼,嗓子眼里感觉火辣辣的。身下垫着尿布,席上还铺着一块塑料布。床头边的板凳上放着一只碗,里面有汤匙和大半碗象葡萄酒那样的棕红色液体。我端起来喝了一口,原来是红糖水,便咕噜咕噜一饮而尽,从嗓子甜到心头。
头还有点眩晕,枕头旁边就放着崭新的小裤衩和背心,我的烟与几天前刚买的汽油打火机、钥匙、墨镜就放在旁边。床边的板凳另一头,是叠得整整齐齐的新海魂衫、一条牛仔大裤衩。我知道那是桔子给我准备的,便慢慢起床穿衣。大裤衩长及膝盖,正好遮住裹着纱布的伤口。
窗台上放着一面小镜子,那是桔子用来梳妆用的。我照了一下,自己都吓了一跳。眼窝深陷,面色腊黄憔悴,无一丝血色,短短几天老子就瘦了一圈,象换了一个人。老子这是从鬼门前转了一趟啊,拿过墨镜戴上,人顿时精神了不少,又多少找到了一点过去装逼时的感觉。
忽然感到有点尿急,就伸脚蹬上自己的凉鞋试着下床走动一下,将尿壶端到床下,又将塑料布和破尿布卷起放到一边,准备一会扔掉,再将床铺平整。就这一会又大汗淋漓,腿上伤口已经洇湿了隐隐疼痛,痒得钻心,头一阵晕眩,便一屁股坐在床边点上烟,闭着眼吸平静一会。
一贫如洗!
睁开眼,略微扫视一下这间返城人家陋室,映入脑际的就是这四个字。
这是筒子楼内的一间房,也就二十平方的样儿,墙壁黑乎乎的,叮着几只苍蝇。室内挤放着一大一小两张破木床,我睡的是桔子的小床。床下码着杂物,两床间靠墙放着一只油漆斑驳的老柜子,门边一个赵小亦家那种农村小方桌子,三条板凳,再无旁物。窗台上摆着六七个新盐水瓶子,我摸摸手腕,左手胶布还粘着呢,看来这几天我一直在吊水。室内虽紧巴巴的,却收拾得干干净净,很温馨。
“孩子你醒啦哎呀呀床我收拾行了,你快坐着歇着,别垰着……”门推开了,传来一个妇人的声音。这是一个面色苍老、憔悴的妇人,汗水已经湿透了她的衣衫,脖子上挂着毛巾,脸上汗流满面,正端着一口铝锅走进来,见我在吸烟便惊喜地道。
我窘迫地站起,这妇人身材矮小,比亭亭玉立的桔子要矮一个头。她有着一张农村妇女一样的沧桑脸庞,皱纹如洋槐树斑驳的老树皮,记录着春夏秋冬的寒暖,这样一个真实年龄或许也就四十多岁的女人,来到大城市会被认作五十多岁的老妇。我知道这是桔子妈,便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声音哽咽地道,“
大姨,我就是乏了,不碍事呢,谢谢您和桔子姐救我一命!”
妇人将钢精锅放在桌子上,对我上下看看,伸手帮我抚顺了领口,又抚摸着我的脸,似乎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嘴里说,“小东西啊,身体是真好呵。早晨你就动弹了一会,眼还睁了几下,我约摸着你上午准能醒,这不专门炖了鸡。唉,人哪能流那多血啊,小脸蜡黄没了人色,这躺几宿就缓过来了。你坐着平平再动弹,身子还虚着呢,一会喝点肉汤垫垫,不能一下就吃饭。”
她揭开锅盖,顿时香飘满屋。我鼻子一酸,眼里便噙上泪花,嗓眼里有点哽咽,“大姨……您和桔子姐都是好心人,不然我这回怕醒不过来了……”
她拿起肩头的毛巾擦一把脸上的汗,一边往碗里舀汤,一边打断我,“不准乱说孩子,不吉利啊。你救了我闺女,你们是好姐弟,大姨很感谢你呢。你姐去买猪肝去了,你受伤不轻,胡大夫说失血的人得吃猪肝补补,还得好好养几天才能动弹。哦对了呢,走路不能着急,先去厕所洗洗汗凉凉,回来趁热把鸡汤喝了!”
&nbs
第61章 人间烟火
桔子将风扇对准我,嘴里恨恨地发作道,“我才不屑和他们打,这俩口小抠油,哪有这样的,压根不管你生死。胡大夫说医药费、营养费最少得大几百块呢,可他们躲着我,象躲瘟神面都见不着。小弟你放心,这事没完,不赔医药费姐饶不了他们。”
常顺和梅姐都是道上人,怎么会不管,否则没人给他们卖命。这几天他们在擦屁股,要和北霸天周旋,要收拾、装修被损坏的银河,要治疗被破了相的郑音和受伤服务员,每一分钟都要比我难过啊。我劝说道,“你不要去吵,他们现在更难,工钱和医药费不会少的。”
桔子说,“我让英子告诉梅姐,说我弟不仅没死还醒了,你们少给一个子儿,他会把你这破银河折了。”说着,又紧张地小声说,“喂,前天夜吓死了,傍晚时就有两个男的见人打听有没一个受伤的青年住这,碰上李大婶……噢,就是我朋友邵兰她妈,还以为是你朋友找你呢,就告诉了人家。结果夜里楼下两拨人打得鬼哭狼嚎的,吓死了,警察来了才都跑了……”
“是谁报的警”我问。
桔子说,“夜里家家吓得不敢开门,电话在院内小铺前,报个鬼呐,是警察自己来的。”
我明白了,陈沙河果然没有放过我,这老东西也在监视我!
两人在屋面小声说着话,此时只听外面兰子妈低声问,“她婶啊问你个事呢,你外甥真壮欸,那红眼不要紧吧,还会害羞呢小东西。快回城了吧,有没找对象啊”
桔子妈撒了一个谎,也小声说,“是啊,他是独子,他们家肯定要回来的。小东西长成大块头了,象他爹,性子还好,有没对象我说不上,一会问问……”
兰子妈说,“唉,谈了一阵,那小子火箭鞋喇叭裤,天天拎着录音机,泡舞厅跳迪斯科,就没个正形。我让兰子与他断了……”
桔子坐在床边,双手撑着床沿,红裙子下一双大白腿晃悠着。我坐在她身边,她看着我坏笑,小声讥嘲,“是不是很得意呀,兰子是我闺密,在东镇书店上班呢,事业单位,公家人,人长得可俊了哦,听说现在好几个帅锅追她呢!”
我遮掩道,“我哪得意了,管她篮子篓子的,我现在就是饿死了,赶紧大吃一顿,再回陈公馆大睡几天。对了姐,那晚你怎么把我弄上来的”
桔子敲敲我脑袋,柔声叱道,“你个死猪真重啊,突然一下就不动了,开始我以为你玩我呢。晚上哪有个人,幸好你个傻大个那会还有点意识,又在我家小区前,我愣是又扶又搀硬把你拖上来了。上楼后一头砍下就不动了,软绵绵的,好在我妈有经验,她说你是流血多晕过去了,得赶紧找医生,我就连夜去敲了胡大夫诊所的门……”
说
着,情不自禁地抱着我的脑袋啵了一下额头,我瞬间感觉幸福透了,便伸过嘴去。她敲了一下我脑门推开,啐道,“死一边去想美事……”听门前有脚步声,吓死了赶紧想躲开,可是晚了,桔子妈已经端着一锅米饭走了进来。
桔子若无其事
第62章 重生
那是个清贫的年代,对普通人家而言,拾元面额的钞票属于整钱、大钱,剖开都感到肉疼。伍拾元面额的大钞一般不多见,现在这眼前可是整整40张伍拾元大钞乱糟糟堆在一起!
80年代中期,彩电和冰箱是普通人家可望而不可及的梦想,索尼遥控彩电每台1550元,新飞冰箱每台1600多块,即便是新出产的天都牌十八寸带遥控彩电,也需要1800多块。桔子妈平时连一日三餐都发愁,在这个妇人眼中,梅姐可是大老板,有钱人更抠门,可梅姐却让人一下送来了这么多钱,自然令她感觉震撼。
我没理会这母女俩心里想什么,将钱拿起塞到桔子妈手上,算我这个弟弟给姐姐置嫁妆的钱。桔子妈推让着,眼睛却不时睃着桔子。可桔子一听“嫁妆”二字,脸上却有点恼,撅着嘴坐在小床上扭头生起闷气。
当时年轻人结婚,已经开始流行彩电、冰箱、洗衣机、录音机新“四大件”,家境好的人家能置上一两件就很风光了。桔子和小文两家都刚返城,一贫如洗,桔子妈又生过大病,文家砸锅卖铁帮忙,说是借,其实就是提前给陈家的聘礼,他们结婚连一件都不敢想。有了这笔“巨款”,让桔子带着十八英寸天都牌大彩电嫁过去,该是多风光啊,我这个弟弟脸上自然也有光。
就这么来来回回地推掇一顿,只到桔子点头了,桔子妈才暂且收下钱。
楼下诊所的胡医生上来了,还带着一个提着药箱、穿着白大褂的圆脸女孩。桔子妈赶紧将钱压到自己的铺席下,母女俩招呼胡医生和女孩坐下。胡医生原是港口医院的退休医生,她给我号了脉,用听诊器检查了心肺,又察看了外伤,女孩则给我腿上的伤口换了药。桔子妈突然介绍说,这姑娘是胡医生闺女,叫刘小青,也是返城回来的,在读卫校呢,以后你们两个孩子多了解了解。
此言一出,女孩顿时红了脸。我大约看出什么,便感觉有点局促不安。桔子妈请胡医生喝茶,我赶紧告别后逃出。
桔子扶着我下楼,地面被太阳烤得滚热,树上的知了在聒噪。楼前的小广场边上,树荫下一圈人围着一个磨刀的摊子。磨刀的师傅戴着肮脏的灰色布斗笠,这是一个汗流浃背、看不出年龄的“中年”手艺人。见桔子扶着我走过,他坐在板凳上磨刀,抬起汗脸色迷迷地睃了桔子一眼,那目光十分放肆,然后咧着嘴露出一口白牙,向我露出猥琐的坏笑。
此人名叫陈红日,绰号小鬼,阳春圣手刘希玉的关门弟子!
桔子还在叨叨唠唠抱怨我,说钱弄她妈手里想往外掏就难了,拿命换来的钱,以后你喝西北风啊!我听凭她训斥,心里却大乐,就爱看小姐姐发火的样儿。桔子突然
又换了话题说,“喂,我不准你和刘小青接触。”
我一脸不解,这丫头思维转得也太快了吧。刘小青长得挺标致,看桔子妈的意思,分明是在给我们牵线呢。桔子却说,“你是不知道,她可不简单呢。到时我带你到别的诊所换药,总之就是不准和她来往。”
呵呵,这死丫头吃独食,这就霸着、管着我了,是那种姐姐对弟弟的霸道。
走到普集路尽头,我们顺着天都海洋食品厂围墙转了一个大圆圈,转到商河路上。这里人车密集,熙熙攘攘,左边路边搭着一个大凉棚,下面是一个卖
第63章 到底谁撩谁
原来桔子妈包了肉包子,让闺女骑着车送过来了。我接过篮子,好不容易把她哄走,两个小子钻了出来,四只狗眼色迷迷地望着桔子苗条修长、纤秀窈窕的背影。把篮子挂到梁上的铁钩上,我不满地道,“喂喂喂,你们让小鬼一天到晚盯着我,又大老远跑来堵我,不会就是来琢磨女人的吧”
“呵呵,这就是新泡上的桔子啊,么的都拍屁屁了,圆圆的翘翘的馋死人了。”张华山奸笑一声,意犹未尽地睃着正推车出站门的桔子。
我已经鄙视到懒得叱他,等二人坐到大树底下的石凳上,刘希玉泡上茶,我问,“前几天晚上到底咋回事”
老子昏迷的那几天,差点让人瓮中捉鳖,这让我恨由心生!
张华山说,“你出来后与田昊干了一架,吓了我们一跳,我和希玉、尚河商量了一下,就一直派小鬼盯着你。你在银河受伤后,陈玉救了你,陈红日发现有人打听你,感觉晚上要有事。我就带着铁军、英雄等二十多弟兄赶了过来。到后半夜时果然来了三辆车,于是就打了起来,对方十几人,没占到便宜,后来警察来了,大家撤退不及,柯云露的人被抓住四个,我们被抓住二个。”
“抓去的人呢,关在哪个派出所”我忧心地问。
刘希玉颇感纳闷地说,“放了,挺震惊,感觉这风向是不是要变了。过去条子逮住我们,会往死里整。可这回我们被抓去的人天亮前就悄悄地放了,而柯云露的人却被关了进去,咋天放了二个,另两个听说查出有大案在身,已经送拘留所去了。”
张华山也说,“而且这次动手的是市局刑警支队一大队,这让我也吓得不轻。那天晚上他们在大港有案子办,顺手牵羊帮了我们的忙。石头,我们从来没人与他们有来往啊,你是不是和他们有啥交易啊,可别瞒着我们。”
果然是陈沙河这条老狗,么的剃头挑子一头热,老子与他哪有啥交易!
能动用刑警支队的力量,这老家伙绝不是凡人,更不是一个人在战斗。这是一股强大的力量,在逼迫我按照他们画好的路线图行动。看来庄氏旅游与实业集团和泰东装饰家具公司之间的吞并与反吞并之战,已经超越了两家企业,成为泰东省两股强大势力之间的较量。不管我李三石愿不愿意,在陈沙河等人的眼里,我似乎已然是一枚棋子。
张华山和刘希玉仍云里雾里的,巴巴地看着我,可我现在还无法对他们说破。
三年咫尺天涯,现在一朝聚首,我们兄弟间有太多的话要说。我简单地说了提前释放的经过,现在我自然急于想知道众弟兄的情况,但这二人心事重重,唉声叹气,一付潦倒落泊的样儿,甚至还在不自觉间露出一丝仓皇之色。我能够想像,我
被关进少管所这三年,这群由扒手、小偷组成的铁道混混们,一定象一群人人鄙视的过街老鼠,惶惶不可终日。于是我主动问,“是柯云露、朱九桶渣土生意出事了”
刘希玉黯然点头又摇头,张华山情绪低沉,他站起身道,“嗨,愁有个鸟用,三两句说不清。走,去孤山喝一杯,哥给你接风,天塌不下来!”说走就走,他们兴冲冲将我“押”着出了门,刘希玉用自行车驼着我,三人向孤山区方向蹬去。
到天完全黑下来时,我们仨人才一路蹬到了孤山区的春潮路上。又往西走到内蒙路路口附近,拐进一条深不见底的黑暗小胡同内。这里是天都市有名的
第64章 渣土争端
刘希玉却突然道,“呵呵,上次项东升的一个喽啰在这里喝酒,让华山、铁军、英雄三人撞见,几句话不投机,华山想揍他给尚河出出气,被铁军拦住。那天华山喝了酒后越想越气,又与铁军吵了起来,两人差点动手,夏姐气坏了,便叫来了于冰,她将两人呵斥了一顿,他们才罢休。”
当面被刘希玉告状,这话题让张华山面子有点绷不住了,脸臊得彤红象猴屁股。
这条小街虽然破旧但名气可不小,叫四旮旯。古老的孤山村,怕有几百年历史了,不少人家住的残破小院,都是明清遗存。这里位于城乡结合部,是天都市最大的棚户区之一,也是农民工进城落脚的首选之地。这小店也大名鼎鼎,叫孤山醉。小店就以西留侯酿造的土酒孤山醉为名,自然这里主要供应65度的原酱西留侯地瓜烧。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