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监狱出来的日子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苍海荒岛
门前的黄杨和石楠、冬青依然郁郁葱葱,街道依旧灰蒙蒙的,仓库的看门犬懒散地拖着红舌头,正在遮阳棚下喘息着。
仓库门前马路边的大沟内,依然臭气醺人,苍蝇横飞。高墙内远远露戴院巍峨的尖顶,大院内树梢茂密,一如过去。
二年多啊,旧地重游
第45章 梦醒时分
这让我感觉怪异、愕然,象打个盹做了个梦,梦醒时分,世界已经不是旧时模样。
三年前,天都公司是天都市最好的家具企业,总经理李珉也是泰东省闻名的私营企业家,可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他们怎么可能都不记得!
我恹恹不乐地走出商厦向南,来到位于标山路上的原天都公司展销公司。现在这座老楼的棕色木头大门右边,挂着的木牌上分明写着“zs木业集团展销公司”。
展销公司右边的四凤茶楼也已经改头换面,成了卖龙井茶业的茶坊,名字叫西湖茶坊,经营者是一个浙江女商人,招牌上主打茶道表演、品尝。向她打听那个叫唐四凤的美丽女子,她一脸茫然地摇了摇头。
或许唐四凤也跟着李百乐去了省城
信步走到延安路街心公园,坐在板凳上,点上烟收拾一下思绪。
这里长满高大的黑松、刺槐、鸡瓜槭,四周的花坛内冬青、黄杨、石楠被剪成方形、球形,绿荫间有许多石凳、石桌,无数老人在坐着休憩或散步、聊天。
这是一个老人公园,此刻看不到一个妇女或儿童。树荫下尽是皓首老翁,有的三三两两吸烟侃聊,更多的则一团一团聚在一起打牌群,这些退休的老人在打够级,不时爆发出激烈的争吵声,甚至举着马扎开打。
街心公园中间的一大块空地上,被人用木头围栏围了起来,有人正在将录音机电线从远处的居民楼接过来,原来是一个露天舞场。
拉线的小伙赤着臂,腆着鼓凸的肥肚皮,一身刺青很是招摇。这里是大流氓刘风平的地盘,这让我想起了丁香。不知过去这三年,这个把自己的生活弄得乱七八糟的女人过得咋样了。
做一个普通人,过着安宁的生活,普天之下多数人就是这么活的。可丁香却被刘风平父子霸占着,虽然刘晓蓬当年被我弄死了,但她没有逃走,仍当刘风平的奴隶,与眼前的和平安宁景象格格不入。
一团树荫下,一群打够级的老人撕打了起来,两个白首老翁嘴里疯狂大骂,举着手里的马扎玩命砸向对方,那雄姿不减当年。原来是高个打牌耍赖被抓住了,还死不认账,结果惹了众怒挨了一顿痛殴。
犹豫了一下,想去延安路派出所找陈沙河,但不知道这老东西还是不是呆在那,又觉得实在没脸面见他。
这老色鬼已经登堂入室,现在都混成了老子的继父了,一想到美丽的妈妈现在与这么个不堪的老色鬼天天要睡在一张床上,我心里感觉屈辱感到想发疯,恨不得一刀捅了他。
不!
一刀不解恨,应该剁为肉泥去喂狗!
爸爸没有了,妈妈才四十多岁,不为自己就是为两个没成人的妹妹考虑,她也应该嫁人,可嫁谁也不能嫁给那老色鬼啊,这
让我这个当儿子的耿耿于怀!
但叶海洋当初说过的话还是起了作用。
一个有功国家、功勋卓著的刑侦专家,一个14级高干,天都市委书记、市长的级别都没他高。细想想又感受释然,以妈妈精明的眼光,如何会看错。她嫁得还算风光,老子作为儿子还有啥理由吹毛求疵对人家发难!
总算弄明白了,原来我李三石其实是怕见到他。
一直捱到暮色四合,再也没有理由磨蹭下去,这才不得不回自己的窝里,我黯然走向离别了三年的陈公馆。
此时的我可谓心灰意冷,摇摇欲坠,神情委糜疲
第46章 多多已为人妇
小丫头伸手接过我的棕色旧旅行包,赵小亦脸带欣喜看着我,但母女俩的神情却让我心里深感异样。
“婶,我回来了!”
我还是努力让自己的脸变得平静。
“回来了好回来了好,婶与老坑奶奶做一堆好吃的给你吃呢,晚上我们吃团圆饭。快去见一下你庄爷爷、老坑爷爷。”
赵小亦脸上露出欣慰的笑,一迭声说。
原来接到我将被释放的司法通知后,陈沙河自然不会去接我,妈妈已经伤透心,就没打算去接我,只是让李卉、李洇骑着自行车送了两身换洗衣裳到巡道房。小姐妹俩视我为瘟神,送来东西就回去了。
庄爷爷、老坑道夫妇和赵小亦母女仨则从早等到晚,望眼欲穿,我才姗姗回来。
“服装店还好吗”我问赵多。
“还行吧。”赵多低着头说,不敢看我的眼睛,脸顿时红了一片。
我感觉讶异,因为我再也看不到过去那个与我心有灵犀的眼神。她的脸庞嫩白如玉,却绯红一片,眸子中的生分感如刀子剜着我的心。
再也看不到那个对我颐指气使、说一不二的美少女了,她的羞涩已经带有一丝少妇的风情,再不是过去那种两小无猜心心相映。
这是少女出嫁时被线绞过乳毛的脸,她的秀发也油光水滑,经过精心的烫染,与赵余随意拢成的俏丽马尾巴完全不一样。
“多多,你”
我直直地看着她,想听到她的回答。
“石头,对不起……”
赵多深深地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室内又走出一个清秀的少年书生,金利莱t恤,进口牛仔裤,脚上蹬着棕色全皮凉鞋。这一瞬间,一切已经不需要解释,我已经知道他是谁。
“大哥,我叫林新军,欢迎你归来!”
“谢谢小林,祝贺你们新婚大禧,礼钱大哥后面补上!”
我伸出手,拼命挤出一丝笑容。握着这只女孩一般绵软的手掌,那细长的手指也象女人的。感觉似曾相识,我很快我就想起,这是孤山镇党委书记林铭的小儿子,曾与赵多是高中同学。
两人去年高中毕业,考分都离大中专距离远了些,这个我听赵小亦探监时说过。但赵多嫁给了林家这小崽子,还是令我震惊。赵小亦也一直瞒着我,现在还脸红红的,分明瞒得很苦。
我的笑让林新军眸露惊恐,如被电住一般,脸色顿时变得煞白。赵多、赵余也一样,顿时花容失色,眼睛如惊鹿一般,一脸惊惶。
我知道是为什么,便赶紧让自己的脸色平静下来。
不到三年的劳教生涯,我李三石已经不会笑。或者说在别人眼里,我的笑很狰狞,比哭要难看千倍,比要杀人还要可怕!
“唉!”
赵小亦扭头望着远处的货场,轻轻地叹息一声。
我努力保持
平静,一边往巡道房走,缓过神来的新郎倌小林一边说了他和赵多的事。
原来,婚后小林仍在复习,准备明年再考中专。赵多为不影响他,便没有复读,再说也为妹妹,便到辽宁路一家服装店给人家卖服装了。
小林说过一段时间,他爸爸会把赵多安排到镇上的供销社上班。
“石头哥,我也不是念书的料哦,不念了真爽啊,跟姐姐一块打工呢。”
赵余有心无肺,又吱吱喳喳地说。
“不念了就爽”
我心里憋着火,本想训斥她几句,想想自己当年还不也是这样,便没脸再问
第47章 为老土匪出殡
说着这些奇闻秩事,两个妇人咯咯咯放肆地笑。
赵多虽然已婚,但与赵余一样,其实就是个小少女,这话题让她们姐妹俩听得小脸臊得彤红。两人早早扒拉完饭,就东倒西歪地斜歪在我的大门板床上,看电视剧《西游记》。
“悄悄问圣僧,女儿美不美……”赵多嘴里跟着哼。
赵余则啧啧感叹,“姐欸快看,朱琳长得好象李珉哦!”
我控制不住地扭头瞟了一眼电视,女儿国王柔情似水,正在对那五根已净、不闻风情的和尚做着无用功。看着端庄大气、优雅知性的朱琳,那一颦一笑、亦嗔亦怨,无不让我产生错觉,我恨不得跳进银屏揍这个蠢和尚一顿!
晚饭刚吃完,西留村支部书记张玉山、高家坳村支部书记林雨生、铁路局工段长李大奎三人都来了,赵小亦泡了今年新上市的三清茶,我们简单寒暄几句,谁都不敢触碰那个敏感话题,但终究还是绕不过去。
工人们抬来了工务段和大伙送的几个大花圈,西留侯村、高家坳村用手扶拖拉机拉来二十多个花圈,都一齐摆放在巡道房外。
几个老人也不再操心国家大事和全球各国人民的命运,赵多与赵余也关掉了电视。我知道接下来要干啥,鼻子一酸,眼里便呤上泪。
赵小亦已经嘤嘤啜泣成声,她与老坑道老伴一起将老土匪李铁汉、烈士刘月琴和庄建国三人的黑框遗像挂到墙上。
老炕道点着长明灯,又在铁脸盆里烧起黄纸,一丝悲伤的气氛便在室内外弥漫起来。
庄爷爷带着我,从铁柜内捧出了盛放着老土匪骨灰的紫色木匣摆在遗像下面,将两名烈士的遗物也在遗像下面摆好,再将两个小瓷碗里的柱香点燃摆好。
遗像下是两盏招魂用的长明灯,一碗大米一碗玉米,上面都插着筷子,摆放到遗像下面的方桌子上。
录音机内播放着哀乐,悲哀的气氛让四个女人都哭泣出声,老坑道老伴与赵小亦悲从中来,突然高声哭唱起来,絮絮叨叨地一一数落着对老土匪的思念。
女人们的哭泣声,让我如遭重椎,一下子跪在爷爷的骨灰盒和庄叔叔、刘阿姨的遗物前,泪水再也控制不住泉涌而出,嘴里则呜咽出声。赵多、赵余、林新军跪在我两边,她们不会哭唱,只会真真假假地呜呜哽咽抹泪。
“铁汉你个老东西哪,大哥知道你没走远,大哥与老坑大哥为你送行了!”庄老匪突然对着骨灰盒中的李老匪喊叫了一嗓子,声音凄厉,催人泪下。
接着这个李老匪竟然呜咽着念叨,“你孙子石头,也是我和老坑大哥的孙子石头,他回来了!你放心走吧,老李家、我老庄家、老坑大哥家,我们的香火没断哪!”
庄爷爷是趴在骨灰盒上喊的,似乎怕躺在盒中已成
粉状的李老匪听不到一般,还呜咽着拍着骨灰盒。那一声“他回来了”,令人心碎,几个老人老泪长流。
女人们悲伤地嘤嘤哭泣,我泪水迷蒙了双眼,想到爷爷再也不能疼我了,那心里便如刀绞。庄爷爷仍在唠叨,如泣如诉。
“铁汉哪,你我较劲一辈子,早死早脱生,早死早享福,临到了还是你个老东西赢了。你先走了,大哥给你料理后事,将来大哥走了,石头会埋了我。小亦娘仨你别担心,有我和石头。石头将来能干大事,可惜
第48章 减人增效时代
李大奎和张玉山、林雨生则组织工友和村民们列队,在陵墓边简单地开了追悼会。
“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庄中国同志勤勤恳恳为革命奋斗一生,他的死比泰山还重。有的人活着,他已经死了。有的人死了,他还活着。庄中国同志虽然与世长辞,但他永远活在工友们的心中……”
工段长李大奎致悼词时说的几句套话,这才让我知道,老土匪一生杀人放火、无恶不作,他竟然还是一名**员!
不是说当年两个老家伙**了地主的小老婆坐了牢么,既然被判刑肯定是要开除党籍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被弄得一头雾水。
眼前这一切,都是爷爷李铁汉生前与庄爷爷密谋好的,墓穴也是老土匪自己几年前买好的,墓碑上的字也早已刻好,“李铁汉之墓”几个大字旁边,一行小字仅刻着孙儿我一个人的名字,“孙:李三石敬立”。
而刘月琴、庄建国的衣冠冢墓穴、墓碑等,也是庄爷爷提前置办好的,墓碑上也只是刻着我李三石一个人的名字,“子:李三石敬立”。
刘月琴、庄建国的儿子庄西风正如日中天,zs集团红红火火,此事让我心里觉得颇为不妥。
可庄爷爷白发人送黑发人,老人形色枯蒿,如怆然老柳皮,让我不忍再伤他的心,也就随他去了。
安葬完爷爷骨灰、刘阿姨夫妻俩遗物,我让众人在陵园外等着,自己又问了陵园办公室,找到了父亲的墓。赵多和赵余陪着我,给父亲烧了纸,磕了四个响头。
当天晚上回到巡道房,庄爷爷将一张存折交给我,那上面是爷爷李铁汉一生的积蓄,整整九千多块。
即便到了90年代初,九千块对我们这些贫穷人来说,也是一笔不小的款项。爷爷的遗言是这钱一半给赵小亦养老,一半留给我娶媳妇用。
“婶,这钱是爷爷的心意,您留着用吧。将来给余余出嫁用,多多出嫁我没帮上,余余出嫁时嫁妆有我。我会赚钱,以后家里一切有我,您放心我们的日子一定会好起来的!”
但我却转身就将存折交到赵小亦手上,她没有推辞,就象我们这个特殊家庭的当家主妇,说钱她保管着,将来给我娶媳妇用。
“大奎叔一套一套的。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这是**说的我知道。‘有的人活着,他已经死了。有的人死了,他还活着’不矛盾啊,爷爷到底是死还是活”
或许是为打破尴尬,赵余又叽叽喳喳问我。
“前面那句话是司马迁在《报任安书》中说,主席仅是引用。后面那句话,是诗人臧克家在《有的人》中说的。大体上都是比喻吧,大奎叔是说爷爷人虽然死了,但活在他们心中。”
我尽可能浅显地解释道,说
着我又看一眼庄爷爷。
老家伙吧哒吧哒地吸着烟,主动对我说,当年地主小老婆上吊死了,我们是被人陷害,说是**她致死,其实哪有啊。**军纪严,真那样早枪毙了。建国后已经给我们恢复名誉和党籍,这有啥好奇怪的
办完爷爷的丧事后,第二天一大早,赵家母女三人就回西留侯村去了。
“石头啊,把铁汉的东西都烧给他去。铺上席下有钱,饭后自己出去转转,找点活干,喂饱自己,啊!”
庄爷爷也背起工具包上工,临行时关照我说。
老土匪佝偻衰老的身影远去,他顺着铁道
第49章 一地鸡毛
但同时物价飞涨,严重通货膨胀首次肆虐中国,美国和整个西方世界也正在制裁中国、封锁中国,一场涉及全国多个大城市的严重社会动乱正在上演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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