伐清1719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晴空一度
雷坨子佝偻着,然后颤悠悠地向着宁渝跪了下去,道:“这番却是得了公子指点,若是能成,坨子我感激不尽!”
这年头,手艺就是吃饭的家伙,也是命。他雷坨子正因为有了这门手艺,才能养活这一大家子几十口人,还能收几个徒弟养老送终。如今宁渝相当于是平白地告诉他一门手艺,如何不感恩戴德
宁渝也不客气,生受了这一跪,道:“雷大师,小子提出的不过是一个设想,具体怎么做,还得您这边再仔细研究。”
雷坨子继续跪着,道:“还请公子在此地多留几日,也希望公子能够多加指点。”
宁渝想着能够快速将炮铸出来,便留下来进行指点。
在随后的几日里,宁渝根据自己前世的记忆,然后结合雷坨子的经验,开始铸炮。
铁模铸炮法的要点就是先铸出铁模,雷坨子等人便先制造泥型,然后用车板旋制内面,使表面光洁,形状规整,烘干备用。
泥型制好不过一日的功夫,接着就利用泥型翻铸铁模,将炮口那一节倒置在泥制平板上,用泥充填其中一瓣,烘干后,盖上泥制平板,将型箍紧,浇注后便得到第一节铁模的一瓣。
随后便用这个法子
第二十三章 炮响
雷坨子这一声却是吓到了其余的工匠,在他们看来,放十成药就是在找死。
在如今的绿营当中,虽然规定了每百斤炮重配火药四两,像那种三千斤的大将军炮,规定用药是七斤八两。可实际上,没人敢这么加药。
宁渝是清楚这里面的门道的,在每次演习中,都会用红布包将火药包起来,上面写着规定的用量,可实际上填放的火药远远不足,往往只有三成或者是四成,少数质量好的炮能用到五成。
可如今雷坨子却喊出了放十成药,让其余工匠都以为这老头疯了,于是便纷纷劝着改七成,还有人对着宁渝怒目相加,认为是宁渝在故意逼迫。
雷坨子固执道:“老子自己造的炮,老子比谁都清楚,别说了,放药,老头子来做炮手。”
若是做炮手,就需要亲自点燃火线,若是没有炸膛自然无事,可若是炸了膛,炮手首当其冲,往往非死即伤。
宁渝自然知道这一节,内心不由得对这个固执的老头子起了敬佩之心,不仅仅是为了这份勇气,更是为了这个态度。
一个制炮的工匠,连自己对自己的炮都没信心,又如何能拿出去给别人用
雷驼子不是一个拖泥带水的人,当即便填充了十成的药量,随后握着炮绳,用力狠狠拉了下来。
“轰。。。”随着一声巨响,烟雾缭绕之间,子母炮里面的铁弹便飞了出去,狠狠击在了远处的目标山坡上,看一下距离却有近二百步。
可千万别小看这二百步的距离,要知道如今绿营的子母炮射程不过百步,再远便失去了劲头。
宁渝望着那弹子将山头击出一个小坑,惋惜道:“据说陕西绿营都用上了爆炸弹了,我湖广这边还在用这铁蛋蛋。”
雷驼子嘿嘿笑道:“先不管这爆炸不爆炸了,我驼子敢打包票,这全天下的子母炮里,都没有咱这门打得远了!”
人逢喜事精神爽,原本是要大肆庆贺一番的,只是宁渝惦记着后面铸炮的事情,便让雷驼子抓紧时间铸炮,商量铸炮成功后再大肆痛饮。
另一方面,宁渝抓紧时间赶回了孝感县,将铸炮成功一事跟宁忠景说了,宁忠景大喜过望之下,当即决定亲赴汉阳,与宁忠景商议,不过在临走前谈及雏鹰营,叮嘱宁渝去云梦看一眼,可以顺便去云梦找宁忠海,看看私盐一事进展如何。
宁渝自从回到孝感县参加宗族大会以来,便一直因为一些琐事在外忙碌不止,虽然说这些事情也很重要,可以说奠定了未来的根基,可是无形中也耽误了雏鹰营的培养。
或许在宁家其他人眼里,这二百余孩童济不了什么事,可是在宁渝看来,人才是宁家未来的根本,因此他对雏鹰营的重视是非常高的,如今基本事情已了,便可趁着这个机会去一趟雏鹰营。
宁渝也不耽搁,带着几名得力的护卫便出发了,打头的那个护卫首领叫宁四,是宁家的家生子,忠心耿耿,武艺高强,而且性子坚毅无比,平素不爱多话,是宁忠源专门安排宁渝身边的护卫。
由于众人都是骑马,因此速度相对来说快了不少,也就两三个时辰,便赶到了雏鹰营。
宁渝走进营中时,便感觉有些不太对劲,总感觉训练场上人少了一些。他对这雏鹰营的每个人都观察过,因此一下子就能发觉到不同。
见到宁渝回来,学兵们也都没有止住动作,依然一板一眼地在训练场上比划着,只是一些人的眼神余光却在观察着宁渝的神态,隐隐约约透着紧张。
宁渝走了一圈才发现,是宁千秋的壬字队和丁字队中有一些人不见了,包括壬字队的队长宁千秋和丁
第二十四章 严肃军风
一会的功夫,董策和许成梁便带着各自队的学兵,将宁千秋与张小五等人如同死猪一般拖了过来。
一共十二个人,如今却还未清醒,脸上带着酒后的红晕,趴在训练场上只顾酣畅大睡,酒臭味在训练场上弥漫开来,让众人如同到了酒肆一般。
宁千秋咬了咬腮帮子,大声道:“董策,你他娘的不知道去弄几桶水过来给这些大爷醒醒酒”他很愤怒,恨不得杀了这十二个人。
董策连忙带着人去挑了十二桶水,每人头上浇了一桶水,却把这十二人都淋得如同落汤鸡,还有几个人打着冷战,这入秋后的井水不比寻常,一桶水浇下去便叫人生受不得。
宁千秋恍恍惚惚的睁开了眼睛,瞧见了宁渝在台上,也不想如今是何处境,便叫道:“营...营座,不对,大哥...好像..好像又不对....你怎么来了你不是...在汉阳么”
张小五却一个激灵,直接跪了下去,他是知道宁渝杀过人的,对宁渝天生有一种畏惧,叫道:“营座,冤枉!是宁少爷...不对,是宁千秋,他主动邀请我等去饮酒...若非如此,属下万万不敢啊!”剩下的那些学兵们也都跪着求饶,还有人向董策与许成梁一起请求对方说情。
宁渝瞧着这台下的百般丑态,内心五味杂陈,只是不到两个月,这个所谓的雏鹰营,就变成了如今这个模样。
这些人,这些人哪一个不是宁渝亲自带过的为了培养好这批人,宁渝又谋划了多少事情寻找矿盐原本就是为了在日后能够有更多的钱财,来培养着二百多张嘴。
可如今的结果,却让宁渝感受到一种背叛,他没有失去信心,可是却不再有那么多的包容与耐心,想到这里,便大声喝道:“所有人立正,安静!”
台下的学兵们连忙列好队形,连宁千秋和张小五等人也努力站了起来,身形却摇摇欲坠,这队形自然是不消说了。
宁渝没有说话,只是用眼神扫视着每一个人,场上的气氛却越发的严肃,谁也不敢发出一丝一毫的动静。
良久,宁渝才缓缓开口道:“你们当中的每一个人,都是我亲自带你们进来的。曾经,我以为我会以你们为傲,今日,你们让我很失望。”
语气虽然并没有那么严厉,却如同一柄重锤一般,狠狠地敲击在每个人的心头。
董策在队列的最前面,脸色却如同铁石一般,死死地捏着手心。
“雏鹰营立营之初,我就跟所有人说过,这里是雏鹰营,这里不要奴才,我宁渝只要同志,我宁渝只要能跟我一起努力并肩作战的兄弟!”
“若只想发财,诸位请往他处去。若只想活命,诸位也可去我宁家的矿山农庄。这里,这里不需要好逸恶劳之辈,也不需要游手好闲之徒!”
“自今日起,营中设立营法官之职,由常有财担任,之后所有的营房条理都会出台,届时违反条例者依条理处置。”
常有财便是之前率先找到盐矿的少年,此时突然得知自己被任命,内心十分激动,出列大声道:“是!”
宁渝继续说道:“至于今日之事,宁千秋与张小五开革出营,其余参与人等,每人十记军棍,禁闭三日!”
许成梁听到宁渝如此处置时,却有些不敢置信,原本他以为宁渝肯定会包庇这位堂弟,还有可能会牵连到董策,可没想到宁渝却如此铁面无私,不由得起了羞愧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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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敢问大志?
处理完这件事情后,宁渝一个人在营地办公室里发呆。
这间办公室是宁千秋带着壬字队的学兵们,一点点建立起来的,粗犷的原木风,里面的设施也很简陋,可是宁渝却很喜欢。
宁渝明白这件事情只是一个开始,在未来的前进路上,这些学兵们不一定能够牢牢跟住自己的脚步,甚至连真正的未来恐怕都看不到。
宁渝在心里仔细思索着,盘算着,他希望这件事是最后一次,那么光靠目前的根基肯定是不够的,也不是靠简单的奖惩制度就能解决的,从一个好士兵到一个兵油子,这中间需要的时间比许多人想象的都更短。
想要解决这件事,目前看来只能靠宁渝自己一个人。
制度很重要,可是光有制度是不够的,宁渝在大脑里快速思索着前世上的经验教训,训练、成军、纪律、精神...等等,宁渝似乎抓到了什么。
教育,是的,正是宁渝一直推行的教育,根子依然出在了教育问题上。
自近代以来,近现代军队跟传统军队的区别,从来都不仅仅只是军事思想和武器装备,更关键的就在于教育机制。
为什么在后世的甲午战争当中,清军被武器装备远远落后于他们的日本新式军队所击败这其中可以分析的原因有很多,但其中最重要的原因就是将无战术,兵无战心,稍有损失便会溃散。
这样的传统军队即使装备上飞机大炮也没有任何意义,只会成为敌军的战利品。只有真正经过教育的士兵,才能承受巨大的伤亡,继续组织兵力在战场上厮杀。
雏鹰营虽然还不是真正的军营,也不是真正的士兵,可是宁渝一直将他们看作是军人的,在这种环境下,学兵们看似每日辛苦训练,可是随着一天天长大,这些少年们的内心是迷茫的,因为他们不知道这么做的意义究竟是什么。
宁渝有些头疼的拧紧眉头,这个问题继续深入下去就会很大,也超过了宁渝目前的掌控能力。
只是在这个混乱的时候,宁渝却想到了跟崔万采的天道人心理论,也想到了自己临走前崔万采送的那句话。
“做事,有时候不光要看着路,也要看着天。”
在崔万采看来,自己一直都过于着重细节上的问题,却忽视了真正的形而上的东西。
宁渝越是思索这句话,心里越是明朗了几分,他决心要好好闭关几天,想清楚这个问题再出来。
可这么一来,却让外面等候的董策常有财等人傻了眼。既然宁渝不愿此时见他们,只好泱泱地回去了。
常有财担忧道:“营座这次是气坏了,现在都不愿意见我们了。”
董策一向表现十分出色,因为在雏鹰营中也建立了威信,他微微思索了一会,便沉声道:“既然营座有自己的主意,那么我们便先回去便是。这段时间,各队需当用心训练,我有预感,或许要不了多久,我们就会迎来真正的考验了。”
整整三天,宁渝都在办公室里复盘自己重生以来的所作所为,除了吃饭以外,几乎再没见过任何人。
一直到三天以后,宁渝才从办公室里走了出来,眼睛里带着血丝,可是整个人的精气神却显得更加锐利,如同一柄刚刚打磨好的宝剑,正待着出鞘的一日。
宁渝一出来后,便立刻召集了董策、许成梁、常有财等所有队的队长,等到所有人都到
第二十六章 宁家别院
如今的云梦县,已经是人事已非。
宁家动用大力气,将云梦县的县令换成了宁家的老七宁忠权,汛地的驻防千总换成了宁家老四宁忠义,整个云梦县的地主豪强们都在惊呼:这宁家吃错什么药了放着好好的汉阳府不去经营,偏偏来这鸟不拉屎的云梦县凑热闹。
而此时的云梦县宁家别院里却是一片和气融融,这处别院是宁忠权到任前就置上了,据说前一任主人还是一个致仕京官,家中需要钱财应急,便将此地的别院转给了宁家。
宁忠权二十七八岁的年纪,原先得中了举人,原本还想继续考科举,做个响当当的进士官,可毕竟天资有限,其恩师许耀也曾说过他无缘琼林宴,倒不必强求了。
如今宁家给他捐了个县令,宁忠权心里也颇为开心,便老老实实地从谷城县带来了这云梦县,做他的七品县太爷。
而此时宁渝也到了这宁家别院,拜访这位七叔宁忠权,与此同时还有六叔宁忠海也在一旁作陪。
如今这二人都知道了宁渝的所作所为,倒也没有小觑这位天赋异禀的大侄子,言语之间也颇为热络,毕竟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这宁渝在日后也是响当当的宁氏族长。
宁忠权瞧着这府中的美婢侍女,心头不由得意道:“却道是富家不用买良田,书中自有千钟粟。安居不用架高楼,书中自有黄金屋。娶妻莫恨无良媒,书中自有颜如玉。这千钟粟与这黄金屋,我也不甚稀罕,唯独这颜如玉,却是割舍不下,这读书果然是好啊妙啊。”
宁渝听着这话却是有些腻味,也不好直接反驳,便提醒道:“七叔,无论是这颜如玉还是这黄金屋,可不是你光读书就能得来的。”
宁忠权大为不服,撇着嘴道:“侄儿这番话所从何来我这颜如玉怎么就不是书中来的”
宁渝也不客气,道:“七叔可知,这寻常的举人得官不过一介小小的教渝,怕是磨断了脊梁骨都怕不上去一步,何来的颜如玉可即便是中了进士,若是选在翰林院,十年清苦的翰林下来,怕是连家人都难以养活,又何来的黄金屋”
宁忠权有些挂不住面子,便依仗长辈身份道:“侄儿,据说你前般也得了个童生,如今这说话却如此不晓得事”
“我看不晓得事的是你!”还未等宁渝说话,从门外传来了一道粗犷的声音,随即便穿过月亮门走了过来。
见到此人,院子里的所有人都站了起来行礼,却是宁家老四宁忠义到了。
宁忠权有些悻悻地,佯笑道:“四哥,今日里怎么有空过来了“
宁忠义身体粗壮,身着棉甲,看上去却是一副魁梧有力的模样,他撇了宁忠权一眼,然后又望向宁渝,眼神中却带着明显的赞赏味道。
“老七,说你是个腐儒还不自知,这宁家之所以有今天是读书读出来的是那几本破书本子能换来的我看你真是读书蒙了猪油心。”
这番话却是说的极重,让宁忠权白净的脸庞浮现出一片红,如同一块红布一般。
宁忠义叹息道:“自从父亲走后,大哥又走得早,若不是二哥替了军职,在战场上拿刀片子立了功,这宁家又岂会有今日这番红火”
宁家的发家史可谓一言难尽,早年宁家太祖是明末湖广明军,后来跟着上官一起降了清,由于后续作战不甚得力,因此也没立过大功,连个参将都没有混到,到死也只是个游击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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