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撒沙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冷七棺材铺
惜尘看到那些脸上沾染的烂铜钱,额头就渗出了微微的汗渍,古时邪士以铜钱覆死人之面,避过鬼差引魂,便可把死人的三魂牢牢的锁在尸体之内,再以秘法葬于地下,成养煞之局,时日越久,煞气便会越重。看那烂掉的铜钱,显然这些尸煞绝非是短时间内养成的。
而另一边,卜曦家的众人显然也是意识到了这些。
老族长看了卜曦绍礼一眼,后者也不多言,抽出木剑,双指自剑锋划过,血渍染红桃木剑身,剑身之上密密麻麻的淡青色冷芒的符文不断流转,在赤红的剑身上格外醒目。
卜曦绍礼之后,卜曦家其余众人也皆如此。
卜曦绍礼冷笑,冲章彦道:“你即是章家接煞人余孽,便于我等同根同源,既如此,你该知晓,你这些养煞之术,我之一脉都有应对之法!”
章彦仍不言语,只是眼中的嘲弄之意愈发的明显。
如此神色,卜曦绍礼自然不快,捏剑而起,脚下迈动步罡。
随着脚下步罡迈动,剑刃在地面上刻下一个‘?’字,惜尘自然认得,此乃五雷讳字其中之一。
步罡踏毕,卜曦绍礼立身于五雷讳字之上,手中桃木剑却带着雷霆之音斩向章彦,而让惜尘略微震惊的是,这剑身之上所包含的雷意竟勾动夜空,使之隐隐有了雷势滚滚作响。
可正是这样一柄带着五雷讳字的剑,在斩至章彦面前时,却被一双枯瘦的手指掐住了,连带着那雷势销声匿迹。
惜尘皱眉。
卜曦绍礼满脸惊骇,质问章彦:“你区区一个章家接煞人残门余孽,历经数百年,传承怎会比我卜曦家还要完整”
章彦双掌托起剑柄,细声嗤笑:“你才刚说过,我章家与你卜曦家本同根同源,我章家的手段,你们熟悉,你们的那些手段我章家又何尝不熟悉倘若,倘若当初没有卜曦辰砂那厮,你当真以为,被悉数灭绝的,还会是我章家吗”
说到最后,章彦几面上浮现一抹悲色和愤怒,然而,只片刻,章彦眼中的怒火就散了,换之嘲弄的看着卜曦家的众人:“卜曦一脉存于世间不知几千年,而卜曦辰砂年纪轻轻,死时不过而立之年,未曾婚娶,更不曾有后代留下,尔等为何奉他卜曦辰砂为你一脉宗祖还不是因他卜曦辰砂一双辩生灵眼,可堪破我接煞人一脉的接煞之术,又传下镇尸纹、刻魂灯之法于尔等,才使我接煞人一脉手段毫无用武之地!他一人天资,救了尔等一族!可惜啊,他卜曦辰砂一人占尽了你赶尸一脉几百年的天资气运,自他之后,你赶尸一脉再无奇才出现,只剩尔等这些庸碌无为之辈,传承十去**,难堪大用!废话少数,倘若他卜曦辰砂已经返世也就罢了,如若不然,嘿……”
章彦眯着眼,望向卜曦家祠堂方向。
这样的话,谁听了都会不舒服,老族长沉声说:“即便我卜曦家传承不复往日,也不是你一个接煞人余孽带几具养成的尸煞便能撼动的!”
言罢,老族长盘腿而坐,自怀里小心翼翼的摸出一沓符篆来,看到那些符纸颜色的第一瞬间,一旁的惜尘眉头就跳了跳,画符一道,金银紫蓝黄,少数人能画出青色,而旁门左道之人所使的符篆,因修行术法之故,多偏乌色。其中黄色符篆最为普通,只因这世间玄门画符之人,大多数人的道行资质过于平庸,只能画出黄符。而能画出金色符篆的,惜尘即便在道门典籍上,也没有翻找出几个人来。
老族长手中那一沓符篆蓝色居多,间或有几张青色紫色。
而让惜尘最为动容的是,那一沓符篆之上,每一张符篆最下方,都留有一行小字,最怪异之处在于,那行小字,细看时,只觉得头昏眼花,粗看却又无法辨认。
惜尘只能依稀辩认出那几张蓝色符篆写着的卜曦某某的字样,倒像是人的名字。
听到惜尘嘴里的默念声,老族长轻轻抚拭着那一沓符纸,有些意外的看着惜尘说:“这都是我赶尸一脉历代有天资之人晚年以魂力所留,只是,这里面最年轻的一人距今也有近百年了!的确如那接煞人余孽所说,我卜曦家,已经百年无天资卓越之人出现了,我那怀文孙儿倒勉强是不错!汉家郎,你算是个
200章 生机与祸根 1
山里的雨,下起来要么沾衣欲湿,要么带着铁马冰河一样的凌厉。
对于章彦来说,这世上能用钱买到的东西对他来说大概都是无意义的,而无意义的东西,自然也没有记得的必要。
章彦拍开袁屿的手,被雨水浇湿的纸屑便软趴趴的从袁屿手里掉落在地上。
章彦惊异于袁屿那双滚烫的双手,人的手是不可能这么烫的。
大概是雨水淌进了眼里,袁屿揉了半晌的眼,蹲下身子,在地上拼了很久,无奈那些碎纸片怎么也拼不出一张完整的钱币来,这才挠着头放弃,抬头跟章彦说:“章大哥,我总算想明白了!”
没头没脑的话,章彦蓦的愣住了。
惜尘听袁屿开口喊章彦大哥,面色一瞬间悲愤起来,质问袁屿:“小屿,太一宗可曾亏负于你你何至于与这些邪门败类纠缠在一起”
袁屿在身上擦干净了手,从地上捡起了那件沾染了泥泞的道袍,用力的拧出些水渍,抖干净了,轻轻的披在衣衫破碎的惜尘身上。
袁屿看了看章彦,低声说:“我从来如此,只是师兄今日看我时带了偏见而已!师兄啊,连你都容不下我,还有谁会肯接纳我啊他吗”
袁屿忽的涌出一抹笑意,冲小道姑挥了挥手:“小师姐不算!”
那双手掌,仍旧有青褐色的血渍不断的渗出来,却又被雨水冲淡。
袁屿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了,低下头,有些落寞的道:“我想了很久,原来,师兄也是怕我的!就像胡飞娘害怕我害了胡飞一样,师兄怕我害了太一宗,我原以为,师兄你接我回山门,是不害怕讨债鬼的,原来竟也是怕的。但,师兄,我还能活着见到你,真好!”
惜尘张张嘴,手足无措,涩声哽咽说:“你才十三岁,哪里懂师兄的苦楚……”
袁屿摇摇头:“十四岁了,师兄,你的苦楚无非是太一宗的苦楚,你觉得我不懂,不过是因为在你心里,太一宗是太一宗,我是我罢了!”
章彦一旁冷笑起来:“小子,原来你是太一宗的人”
袁屿扭过头,神色认真:“现在不是了!”
不知为何,章彦哈哈大笑,遂又咬牙切齿:“不是就好,我恨太一宗,如恨这卜曦家!与我一同杀了这些人,也算为你出气了,如何”
袁屿站起身子,扣着手指:“凭什么”
章彦以为自己听错了,神色蓦然变冷。
袁屿把脸埋在双手之间,雨声太大夹杂着粗重的喘气声,以至于听不清袁屿声音到底是在颤抖还是在哽咽:“凭什么啊!我总是习惯拿我全部的生命去坦诚的对待你们每一个人,然后谨小慎微的活好我自己。不管是村子里的人,还是太一宗,或者你章彦,我始终如此!可你们呢,你们只是在拿全部的生命活好你们自己,然后用那些可有可无的施舍来回应我的善意。即便如此,这份施舍我都要捧起来藏起来。到最后,我活不好自己,顾不好别人,我不曾害人,却成了的恶人,我接纳你们的欺辱,你们便以为我软弱,我记你粥饭之恩,忘你剐薄之恨,你们便以为我毫无尊严,而当我真的痛苦难捱孤苦的时候,却人人都以为我在假装,凭什么啊”
章彦眉头跳动,心情没由来的异常烦躁,这份烦躁感,来源于今日袁屿的反常。
是的,反常!
章彦终于意识到,今日的袁屿,反常的厉害,就在之前,自己来时的路上看到袁屿的时候,还未有这样的感觉,先前,袁屿的身上,并没有这一股躁动感。
同样有此感觉的,莫过于惜尘了。
而惜尘终究是没有开口说什么的。
章彦从腰间捏出了铃铛,章彦不信
201章 生机与祸根 2
章彦被扼紧的喉咙中艰难的发出几声咳嗽,对阿寻眉目间流露出的杀气似乎并不畏惧。
章彦只是冷笑着迎上阿寻怨毒的目光:“怎么怕了”
阿寻扼住章彦喉咙的手便又重了几分。
章彦面庞涨的青紫,嗤笑:“我章家举族都奈何你不得,你若要杀我,不过如捏死蝼蚁一般,我根本无反抗之力!何苦在此惺惺作态”
阿寻愣了愣,忽的愤怒的将章彦甩开,神色复杂:“谁都可以杀你,我阿寻不能!”
章彦瘫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听闻阿寻的话,仰面任凭雨水滴落进嘴里,惨笑哽咽道:“章家举族,独留我一人,却只能苟活在你尸妖阿寻之下,家仇难报,求死不能,耗尽心血,却又被此子所误,我章彦一生屈辱,今日即便碎我三魂,也要同尔等拼个鱼死网破,否则,有何面目愧对列祖列宗!”
不及众人反应,章彦反手掐诀,此时,雨夜中那几具僵煞还未散尽的尸气忽的化作一团浓重得腥红雾气聚集起来,没入章彦体内。
一瞬间,章彦身上衣袍碎裂,露出枯瘦的胸膛,胸膛心口处,却有团墨一样的黑晕逐渐散开。
章彦张口,雨夜中徘徊着的雷丝滚滚而下。
章彦血泪泣下:“接煞人最屈辱的,莫过于如我这般了吧!”
言罢,章彦目光中清明之色渐渐淡去,逐渐浑黄起来,最终仰天长啸。
雷丝不断滚落,章彦却忽的拔地而起,将袁屿周侧的淡青色雨幕彻底冲散,直奔卜曦家祠堂而去。
面色枯败的老族长绝望的闭上双眼。
而此时,漆黑的夜空中突兀的涌出一抹莹白色光晕,那光晕越来越重,最后在卜曦家寨子上空聚集在一起,如流星一般坠落而下,仿佛重如千斤,章彦只发出一声闷哼,便再无动静。
木楼旁,一直守着小道姑的洛归荑忽的惊喜的喊了声:“洛英奶奶!”
洛归荑话音刚落,雨夜中就响起密密麻麻的清脆骨哨声。
那团莹白色的光晕渐渐散开,密密麻麻如数不清的萤火虫,顺着骨哨声没入黑夜中。
片刻后,卜曦家寨子门口,第一个进来的,是卜希,看到寨子里的惨状,卜希哇的哭出声来。
而后,便是洛英,身后莺莺燕燕,跟了一群年轻的姑娘们上来。
老族长看到洛英,以及洛英身上衣服所绣的独属于蛊寨的蝴蝶闹莲图案,老泪纵横,俯身作揖。
洛英扶起老族长,只说:“老哥哥,眼下还是一同将这些孽障清扫干净吧!”
老族长刚要说什么,洛英看到阿寻,先是皱紧了眉,而后忽的闪过一抹骇然,厉声道:“丫头们,莫要擅动!”
洛归荑正和姐妹们扶起地上的伤残,听洛英如此说,便不解的道:“奶奶,这人太邪了,先前我们在山中遇到的鬼火,便是此人招来的!”
洛英眉宇间的越发的凝重和不安,声音都有些发紧:“快,听奶奶的,和姐妹们救了人赶快走,一刻也不要停留!”
洛归荑心底闪过一抹惶恐,她分明能从洛英的语气中听到浓浓的恐惧。
这些年,蛊寨里的人无论遇到怎样的邪祟厉鬼山精野怪,只要落英出面,洛归荑就从未见到过洛英面上有过忌惮。
阿寻望向洛英,身上尸气滔天,冷笑:“走的掉吗”
然而,洛英却又再一次愣住了,无论阿寻身上尸气如何滔天,洛英似乎都闻若未闻,目光只牢牢的盯着地上奄奄一息的章彦。
章彦破开的心口,乌黑的血渍正汩汩往外淌,照理说,如此伤势,断断是活不下去的。
可,章彦心口,那一抹蠕动着的极其微弱的雪白色,却晃的洛英心口一阵阵的发疼。
阿寻眸子血红,双手扣出一个雪莲出来,漫天煞气。
洛英却浑身发颤,声音上了哭腔,目光死死的望着阿寻:“姑娘,你,你告诉老婆子,这地上之人,和雪岭巫蛊一脉,到底有何关联你和雪岭一脉又有何关联如今雪岭一脉可还存在”
漫天的煞气,仿佛都颤动了那么一瞬。
阿寻看了洛英一眼,抱起章彦,闪身头也不回的消失在雨夜中。
袁屿歪着头,看着蛊寨的姐姐们一个个救起地上的人,忽的有人拉了拉他衣角。
回过头,小道姑正冲他做鬼脸。
袁屿笑着拧了拧惜霜的鼻尖,轻声道:“小师姐,我要走啦!”
小道姑的鬼脸渐渐消失了,眸子里仿佛如这天气一般就要下起雨来。
袁屿不忍,强颜欢笑道:“我还会回来的!我去找法子,给师父看病!”
小道姑显得很委屈,问:“师弟呀,那要多久”
袁屿想了想,说:“很久,等我回来,娶你可好”
小道姑咯咯大笑,扑到袁屿怀里,糯声说:“哎呀,那我就可以天天和师弟
202章 徐宏晔的道理
章彦其实并未完全昏迷过去,至少他的意识是清醒的,这得益于他与众不同的身子。
当阿寻升起火烤干了衣服离开的时候,躺在地上的章彦,泪珠子就顺着眼角滚下来了。
柴堆里的木柴焦躁的崩出火星散落在地上又转而灭去,像极了此刻章彦纷乱的心绪。
章彦很清楚,在卜曦家寨子的时候,阿寻已经生出了杀意,而那个蛊寨的老婆子,无论如何也是奈何不了阿寻的,倘若阿寻出手,连同蛊寨那些年轻女娃们,一个也跑不掉。
可是,当那个蛊寨的老婆子颤声问出“雪岭”这两个字的时候,章彦可以清晰的感觉到,阿寻的杀意,迟疑了那么一瞬,随后便如潮水一般散了。
雪岭!
章彦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时隔几百年,能够在一个蛊寨老婆子口中听到这个本该早已绝于世间的名字来。
打小起,在章家接煞人一脉中,章彦或许不是得到传承最完整的那一个,可绝对是最有天分的那一个。
这样的天份,换来的,是章家老一辈对他的器重,却很少允许章彦独自出门。
自孩童起,族中别的晚辈外出玩耍的时候,章彦不能。
章彦唯一可以接触的,是书房,即便是那些书,也多是讲章家与卜曦家的恩怨的。
这样的书看的多了,对卜曦家仇恨的种子,也就在那个时候早早的埋下了……
而这种生活,以及章家老一辈对章彦的言传身教,让章彦自小就生出一种使命感来:压过卜曦家,彻彻底底的断绝卜曦家的传承。
可是,这份使命感,还未等到他开始有所作为,就在那个满月的夜晚碎掉了,那个破门而入,手握降魔杵的青皮和尚,还有那个嘴角总噙着笑的道人,以及那个该死的卜曦辰砂……这三道人影,如梦魇一般,折磨了章彦百年……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