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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撒沙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冷七棺材铺


206章 刀马旦 下
    胡国成对袁屿表现出了一个长辈该有的慷慨。

    然而胡国成心里并不爽快,这个侄子在他看来有些没趣儿,汽车,照相馆儿,歌舞厅,溜冰场……按胡国成心中来想,对于新兴事物,袁屿这种没见过大世面的土老帽应当表现出很剧大的热情才合乎常理,然而袁屿并没有。

    好比讲笑话的人,若得不到旁人反馈的哈哈大笑声,那么他一定是不满意的。

    胡国成是个爱面子的,嘴上不说,心里却较上了劲儿,他带袁屿去天桥看别人耍拳脚,袁屿说,太一宗的师兄们比这厉害多了!

    然后胡国成又带袁屿去看别人变戏法,三仙归洞,三个球来回转换,神鬼莫测,引来众人一轮一轮的喝彩,袁屿蹲着身子看了片刻,就转身去不远处的摊子上买了两个透明的玻璃碗,他想知道那些球到底是怎么跑进碗里的,最后耍把戏的给悄悄给袁屿捧了茶,说了些袁屿听不懂的江湖话,就连轰带送的把袁屿和胡国成给赶走了。

    又遇到角落里猜瓜子儿的,胡国成没忍住,上去眨眼输了百十块,就被袁屿给拉走了。

    胡国成觉的自己在晚辈面前丢了人,吃饭的功夫,胡国成嘬口茶,把抽剩的烟屁股按倒茶缸里,颓然又无奈的问袁屿又像是在自言自语“多热闹,多好啊,你小子咋就高兴不起来呢”

    袁屿隔着窗往外看,外面人来人往,几个小孩正分喝一瓶汽水,店伙计手里的茶壶还滋滋的冒着热气。

    袁屿点点头“挺好的!”

    挺好的,只是与自己无关而已。

    胡国成拍拍桌子,算了饭钱,也不再提带袁屿去哪儿玩了,随口只说了一句“世上比你糟糕的人多了去了,大老爷们可以可怜任何人,唯独不能可怜自己,懂么!”

    袁屿身子不易察觉的僵了僵,可怜吗从来不是!

    前朝时期的这座城,属实是座闲人之城,六十万京旗清政府养着,再加上京官、京吏,亦算不得忙人,穿长衫的读书人又格外的多,这些人不种庄稼不事劳工,自然想法子寻乐子打发寂寞,所以茶馆,戏园子就格外的多,到今日几经破落,虽大不如以往,总归还不在少数。

    加之从康熙到乾隆这爷孙儿都是顶尖儿的戏迷,“一口京腔,两句二黄”自然成为京人之态,至清末,每逢到戏园子散场,下场小雨都不湿地皮。

    下午在录像厅里睡了几个时辰,胡国成带着袁屿去赶了夜场儿,胡国成指着广和剧场说“当年,康熙爷曾在此楼看戏,并赐联,日月灯,江海油,风雷鼓板,天地间一番戏场;尧舜旦,文物末,莽操丑净,古今来许多角色。可惜了啊,要搞城市建设,这许多老园子都要被推翻重建作他用了,只留了几个大些的。”

    胡国成嘴上说的厉害,却并未真带袁屿进去,按胡国成的话来说,剧场里边儿已经早已没了戏园子当初的滋味儿与景致,寻常剧场演出时,落座的多是些时髦小年轻恋爱搞约会。

    天儿渐渐的暗了,太阳眼瞅着也逐渐没了那股子劲儿,蔫巴巴的黄里透着红,胡国成在前头拐了几个弯儿,最后一丝残阳也就抹去不见了。

    袁屿远远的隔着墙能听到些若隐若无的喧哗声。

    胡国成带袁屿去的戏园子相比前面见到的那几个,显得有些不上档次甚至破旧的厉害,设施很简陋,收拾的干净了些,热闹劲儿却显得很足,胡国成说,这家戏园子,只晚上唱,白天打烊,虽然古怪,却极为热闹。

    还没跨进门槛,里面就有人不断嚷嚷着喊胡国成“胡爷,好久不见,来喝杯茶!”

    也有喊胡老弟的,但总归都是有些年纪的人,看得出来,胡国成在这儿是个熟面孔。

    袁屿在门口僵着站了很久,努力的想看清这戏园的园名,或是天色渐黑的缘故,怎么也看不清楚,直到被胡国成招呼了两声,袁屿才不情不愿的迈过门槛。

    胡国成挨个寒暄了几句,就拉着袁屿仅剩的一桌四椅坐下,才刚坐下,就有腰间挎着布袋的伙计上来熟练的沏壶茶来,又捧出两个茶碗,问胡国成当面结了茶钱,说是茶钱,其实也就是戏票钱,甭管你茶喝不喝,这钱都是少不掉的。

    袁屿看那人手腕一转,接到手里的钱就落到了布袋里,就问“这处座位位置如此之好,怎会空着”

    伙计只笑“这是留给熟客的!”

    胡国成听了,觉得这伙计可真他娘的会给人长面子,老子不就是熟客吗,每次来,这位子都给自己留着。

    正前方桌椅对着的地方,是个木戏台,台上“林冲”正唱

    “大雪飘,扑人面,朔风阵阵透骨寒。

    彤云低锁山河暗,疏林冷落尽凋残。

    往事萦怀难排遣,荒村沽酒慰愁烦。

    ……

    问苍天万里关山何日返问苍天缺月儿何时再团圆

    问苍天何日里重挥三尺剑诛尽奸贼庙堂宽。壮怀得舒展,贼头祭龙泉。却为何天颜遍堆愁和怨天哪天!莫非你也怕权奸有口难言……”

    江西老家时,袁屿也是听过戏的,或是那时年纪小,总听不出什么滋味,同胡飞一样,喜欢电视里的武侠更多一些。

     



207章 因果难宁 1
    夜间风起,满地桂香。

    胡国成问那文雅中年男人,说这画中的人,除了那书生,为何都没有留辫子,定不是清时的人,哪儿弄的赝品,合起伙来忽悠他。

    中年男人听胡国成质疑他,只苦笑着拿手指头指向画中人的打扮,说:“都是出家人,俗世规矩自然束缚不了他们!”

    除了庙里念经的和尚之外,胡国成其实分不太清出家人与未出家人的区别,只看到画里那些人都穿了青布长袍。

    胡国成又嘟囔着说,画上这些人除了长的和方才自己听戏时身边的人像一些,穿的也都不一样。

    中年男人只好无奈的指着袁屿:“我与你素不相识,何故费尽心思来捉弄与你!如这小相公所说,胡老弟你自误入我这戏班起,沾染阴气,运势是否一直衰败”

    胡国成想起自己那批货差点被劫的事情,忽的就不言语了。

    中年男人又面色急切的看向袁屿:“这画中四人,你可见过”

    袁屿默然,画上这四人,袁屿并不真正认识,但是,却无论如何也无法否认他见过这些人。

    这四人,他的确见过的,画里的书生,和他年幼时梦中的祖爷爷是如此的像,不过十分年轻罢了。

    画上打呼噜酣睡的和尚,袁屿也见过,在内蒙时,这个和尚畏手畏脚,躲在那个漂亮的卜曦家姐姐身后,只是在内蒙见到的小和尚,相比画中,少了几分的豪气。

    还有那提着苗刀的人,过辽河时,河中那一晃而过的人影,冲他拱手行礼。说:“兄台,你来了!”

    至于那个年轻道人,袁屿并未见过他的面孔,可他身上穿的那身衣裳,袁屿却十分的熟悉,太一宗师兄们穿的,便是这种印着太极图的灰白道袍,不久前在太一宗时,他也有两套。

    可是,胡国成没有看错,那画上的落款,的的确确是雍正十一年!

    袁屿觉得头疼的厉害。

    中年男人看到袁屿如此反应,原本平静的脸上,突兀的涌起莫大的喜色,声音有些不稳:“你当真见过”

    袁屿不知如何回答,只问:“你们口中所说班主是谁她为何留下此画你又怎么认得我”

    中年男人忽的倒地痛哭,一旁的伙计,也紧跟着俯身哽咽,外面院子里的风吹的越发的急,仿佛要下一场暴雨。

    袁屿僵着身子,看着中年男人不言语。

    外面的狂风吹进来,吹落了地上中年男人和那伙计顶在头上的帽子,赫然露出一头盘起的辫子来。

    胡国成哎呀的站起身,指着地上的那两人,说不出一句话。

    中年男人不管不顾,只痛声哭道:“我左秋虽不识得小相公你,可你身上有袁老相公留下的影子,他的后人,我左秋还是能辩认的出的,当年,老相公以身安魂镇怨,为我家班主谋一世轮回之缘,唯有借此画,方可重新寻回我家班主……”

    或许是屋外风势太紧,左秋的声音越来越难以辨清,然而预想中的风雨并未落下,那剧烈无比的风,仿佛只是把这夜色吹了个天翻地覆,风停雷净之时,袁屿只觉得身上冷的厉害。

    胡国成却早已经软在了地上,嘴里还叼着被咬烂的烟屁股。

    满地的废墟,荒草之中只留了几处破梁烂柱,并未看见什么中年男人,更没有什么院子,除了脚下镶几片沾满泥污的碎瓷陶片镶进泥土之中,远处的荒草之中只有一颗硕大的老桂树,桂花开的无比旺盛。

    袁屿翻了翻手里似乎还沾染着茶水余温的画卷,便揣进了兜里,拉起胡国成,说:“叔,回吧!”

    胡国成动了几下盘在地上的腿,有气无力的道:“等老子尿完!这是哪儿”

    袁屿四下望了望,荒草太深,看不见灯,也不见人家,只好沉默的摇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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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国成领着袁屿肩并肩站在马路牙子旁,看着周遭连绵低伏的山影,满脑子茫然,不断的嘟囔,老子看个戏,怎么就跑了二十几里地到了石景山。

    袁屿说,是鬼打墙。

    胡国成吭吭哧哧的不承认,以他的见识,却又解释不了,只好怪自己喝多了酒。

    袁屿很清楚,胡国成压根儿就没喝酒,不过,也没心思继续和他争这些无意义的事情。

    天色晚的厉害,月亮已经斜斜的挂在了树梢,胡国成看了表,却发现表针已经不走了。

    在马路牙子上蹲了好长一段时间,才好不容易看到辆车过来,胡国成自然不肯放过,点根烟,穿着裤衩子把车拦下,也不和司机说一声,就拉开车门招呼着袁屿钻了进去。

    刚进去,那司机轻笑了声:“哎呦,老哥,你这味儿,去哪儿下馆子去了!”



208章 因果难宁 2
    年轻人叫叶永!



    胡国成并不晓得这人的底细,只想着,既然此能使唤这么多人,大小也应该是个人物,北京城卧虎藏龙,这种事儿不稀罕。闪舞www



    现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胡国成晓得好汉不吃眼前亏的道理,可是,一个大老爷们被人这么摁在地上,好生没面子!



    特别是在自己侄子面前丢了面子,这比要了他半条命还难受。



    只是,又怕牵连到袁屿跟着挨揍遭罪,胡国成哼哼两声,摆出张臭脸,却到底没有再说话。



    叶永并不想在胡国成身上多花心思,见胡国成横着一双驴眼,说:“你老小子不分青红皂白上我车,凡事儿咱得讲道理不是你要不服,有事儿跟你身后的警察同志说去,今儿我懒得理你!”



    胡国成眼珠子猛的瞪大了,回过头小声问了两句,确定了摁着自己的是警察,不是什么打手,长松了口气!



    被警察同志摁两下,这不叫丢份儿!



    可是啊,一听要带回去做笔录,胡国成就软了,他不想和这些官府的人太过近乎,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他太清楚不过了,钻国家经济空子的蛀虫!弄不好那是要蹲号子的,万一自己进去了,胡飞娘俩还怎么活!



    胡国成那张驴脸转眼就谄媚的笑开了花,嘟嘟囔囔好一阵,又急赤白脸的让袁屿从自己口袋里摸出包洋烟。



    可是那包烟还没等散到警察同志手里,就被那叶永夺了去,叼在嘴里。



    胡国成又急眼了,骂叶永:“你个破落户注意点身份,要饭的啊什么都抢老子这是孝敬警察同志的烟!你要饭不要脸啊你”



    叶永丝毫不以为意,把烟揣进了兜里,笑眯眯的说:“不是孝敬给警察同志的吗,谁抽不一样”说完,又冲一旁一个上了些年纪的警察道:“”吴队,这老小子,你仔细看看,看清楚了,他可不是什么好货,趁这次机会,把他带局子里好好问问!”



    后边那老警察只骂了声忙你的去,叶永就悻悻的叼着烟走了。www



    胡国成听叶永的话,忽的懵住了,他无论如何没有想到,这人满身痞子气,竟也能是个警察



    年纪大些的老警察却松了手,拿手电照在胡国成脸上,看了两眼,枯瘦的眼皮子里就闪过一抹厌恶,却再不提让胡国成回局子里做笔录的事儿,只问胡国成为何袭警



    胡国成先报了姓名,说自己带着侄子看戏,遇了鬼打墙,迷了路等等交代清楚,那老警察脸色更难看了。



    一旁叶永却蓦的顿住步子,回过头看胡国成,眼角不断的跳动。



    胡国成见他们不信,从袁屿身上翻出那张画,摊开来,上面却什么也没有。



    “拿块破布,蒙谁呢”说话的却是又凑过来的叶永。



    胡国成傻了,嘴里啊呀呀的扯着袁屿说不上来话。



    那叶永却踩灭了烟头:“得了,甭搁这编些撞鬼的瞎话了,今儿这事儿就这么着吧,抽了你的烟,小爷跟你的梁子就算结了!今儿我们不是公差,也没心思管你们二道贩子那些破事儿!就你现在倒腾的那些破衣裳烂鞋,和别人一比,连个屁都算不上!”



    胡国成脚底板子有些发软,张口要辩解。www



    那老警察却瞥了一眼胡国成:“少废话,你当北京的警察都是吃闲饭的你这张脸,我认识!”



    胡国成只干笑,越笑心里越是发虚,打定主意,过了今晚,就收拾家当,趁这些人还不知道自己那批货,彻底离开北京城。



    叶永把头贴近胡国成,贼眉鼠眼,话里却满是鄙夷和挖苦:“怕了不是我说你,你这人越来越没出息了啊,刚来北京头两年时,你这老小子还倒腾些手表传呼机什么的电子玩意儿,现在怎么越整越落后了和你那些倒腾外汇彩电的同行是越来越不能比了!”



    胡国成下意识的东张西望,脑门却明晃晃的全是汗:“警察同志,先前我先动手是我不对,可你可不能公报私仇,诬陷我啊”



    叶永撤回了脸,冷笑一声,意味不明的道:“诬陷郑贵那伙人在北京接头时,就是我和吴队亲自带人抓的,你以为当初,你老小子躲在暗水沟里我们就看不见你了就你那些破事儿,要不要现在一件一件给你掰扯掰扯”



    胡国成背后湿了一片,叶永嘴里说的这人,也就是郑贵,被抓的时候,那场份额不小的生意里面,有他胡国成一份儿,就是为着这笔生意,胡国成才来的北京,只是后来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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