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撒沙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冷七棺材铺
然而,对于此时此刻的章彦来说,这些事儿,都比不过阿寻那一句话,‘章家害我兄妹三人忘记宗姓,骨肉相残……’
短短十几字,却字字如针。
章彦很清楚,尸妖没有道理去骗人,也当不屑于去骗人。
地上的章彦嘶吼着猛的坐起身子,看着心口的血痂破开,再次流出鲜血,也看到那蠕动的雪白色虫子的时候,章彦压低了嗓子,野兽一般咆哮。
章彦记得,在很久以前,大概是他十岁那年,章家到处挂满了红灯笼。
水一样的夜晚,陪着他的,仍旧是那些翻烂的书。
除夕守岁,鞭炮声不断响起,空气中也弥漫着一股子炮仗味儿。不知道是因为兴奋,还是出于对鞭炮声的恐惧,院子里的狗狂吠不停,搅得人根本看不进去书。
章彦放下书卷,望着窗外出神的时候,那只乳白色的虫子便如冬日飘落的梅花一样落在手心,扭捏了两下,便消失不见了,只剩掌心一粒细小的血珠,擦掉血珠,甚至连伤口都没有。
冬日哪来的虫子太古怪!
被这虫子搅的心神不宁的章彦很想找个人来倾诉此事,可惜没有,同龄同岁的人都被父母带着去了正宅,吟诗作词,做对子讨长辈们的开心去了。
章彦若是有父母,自然也会去的,他很想去,他也会做对子,可那些长辈们从未喊过他。
除夕夜过去了,虫子这事儿也就忘了。
卜曦家深藏苗岭,后来那些长辈们很理所当然的让他了解蛊术,也就是在这些关于巫蛊的书中,章彦无意间再一次想起了身体里的那只虫子,书里说,雪岭蛊脉,一蛊一主,此蛊结茧于雪山极寒之地,冬日破茧,入宿主体,谓之雪虫……
整个章家,有此蛊虫的,只有他章彦一人而已,而关于雪岭,更多的,再也没有了,在这片土地的版图上,章彦甚至找不到雪岭此地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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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3章 生死悲欢
人一生要撒很多谎,大多数谎言说出口之后,说的人与听的人,转眼也就忘了。
然而,少数听的人误把谎言当真,而后念念不忘,这世上就有了所谓的骗子。
袁屿偶尔会很难过,他不想当骗子。
或许,小道姑能够在长大后忘记自己那晚说过的玩笑话,然后顺便在时间这个庸医手里,把自己这个人也一同忘了去。
这样的结果,是再好不过的,如此想,袁屿心里会好受许多。
毕竟,无论什么东西,都能在世间找到替代品,如同这地里的庄稼,砍掉了玉米秸秆,会重新长出麦子、水稻,这样的道理,并不荒唐。
人也是如此,不过,代替人的,会是另一个人而已。
袁屿一个人在外乡过完了中秋,不悲不喜,如同流浪一样的日子,没太多的苦头,也没太多的甜头,平庸的厉害。袁屿却很满足,没有了陪伴,自然也就不会再去承担丧失陪伴的痛苦与失落,当真真正正孑然一身的时候,这世上别的东西,反倒变的无所谓了。
当初离开卜曦家不久后,袁屿就听闻卜曦家的宗祖卜曦辰砂的魂相出现在了卜曦家祠堂,这或许会为萧老头留住最后一线生机,所以,袁屿把心底对太一宗最后的挂念也放下了。
叶子照旧在秋天落下,河岸拂过的风也变的萧瑟起来,带着凉意,泛黄的草在地上铺成了毯子。
河水枯了,不远处,四五个孩子用袋子裹在屁股下面玩滑梯,从岸上滑到河底,满头大汗,却乐此不疲。
袁屿坐在河滩的草地上看的很认真,他其实很想玩,却怕生,也没有换洗的衣服。
紧挨着河岸的田里,大人正把捆好的玉米秸秆往板车上装,每一捆枯黄的麦秸杆都会抖落出一群饥不择食的蝗虫和蚂蚱扑棱着飞出来。
秋日天凉,草黄,叶落,这些东西也就活不长了。
另一边不大的枫叶林,地上却一片红,红的发亮,树木叶落时,本该衰败萧瑟,枫树却在衰败中走向辉煌。
袁屿顺手捉了飞过来的蚱蜢,捏住尖脑袋,用狗尾巴草穿成串,在光秃秃的河底生了一把火,就丢了进去。
那些七八岁的小孩儿或许是玩腻了,就窃窃私语艳羡的围上来。
水和火,对这个年纪的小孩儿有着致命的吸引力,烤蚱蜢这种事,更是引起了他们前所未有的兴趣。
方言有些难懂,费尽了力气,袁屿才听清那个满身泥土的小胖子瞪着大眼说:“你老子不揍你吗我以前把麦杆子点了,我爹揍的可狠了!”
袁屿愣了愣,看着光秃秃的河滩,确信没有引起大火的威胁,才摇了摇头。
小胖子扣着嘴,瞅火堆里手指头长的蚱蜢:“你要烤着吃吗”
袁屿摇摇头:“不好吃!你要想吃,烤红薯才香!还顶饱!”
袁屿把顶饱这两个字咬的很重,那小胖子流着口水,很郑重的说:“我家有,你别走!等我去拿!”
小胖子说完就撒丫子跑开了。
残阳泛红的时候,袁屿如愿有了烤红薯吃,嘴上吃的一圈黑。
秋意凉,不断的有蚱蜢被温暖吸引着落在火堆不远处,那几个小孩儿便捉了,捏住后腿嚷嚷着:“扁担扁担钩,扁担扁担钩,你挑水,我熬粥,我熬粥。过家家,过家家,小小子当爸爸,小丫丫当妈妈,大榕树下过家家。哎……和泥巴,蒸馒头,捡碗碴,切葱花,跨上树棍骑大马,回娘家,回娘家。
扁担扁担钩,扁担扁担钩,你挑水,我熬粥,我熬粥。过家家,过家家,小小子当爸爸,小丫丫当妈妈,大榕树下过家家。哎……过家家,过家家,不吵不闹,不打架,一群燕子也飞来啦,过家家。哎……哎……过家家。”
袁屿难得的开心起来,只是当那些小孩子各自被田里大人呼唤着名字喊走的时候,袁屿的开心,就只剩下了满心落寞。
以前,学堂里的语文课文上,说,这世上的悲欢本就是不相通的,大概真的是如此,鲁迅先生应该看的很透彻,才会说,别人的悲欢,我只觉得吵闹。
最担心的事情终究发生了,袁屿顾及到了周围是否有枯草,却并未想到秋日的风会如此的孩子气。
以至于那堆火中的几团燃着的树叶被吹走的时候,袁屿甚至来不及反应过来就看着河岸上的枯草以星火燎原之势蔓延起来,转瞬便淹没了田里未来得及收走的玉米秸秆。
感受着扑面而来的热浪,袁屿嘴唇发白,整个人都在颤抖。
在想清楚了逃跑之后可能会带来的后果,袁屿还是选择了喊人。
一直到夜幕降下,火势终于扑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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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4章 生意
八十年代末期,粮票已经很少用了。
掉漆的红色嵌玻璃木门,窗户也任性的少了一块,只是两侧的青砖墙面上写着“艰苦奋斗,自力更生。”
而中间又贴了颗闪亮的红色五角星,这就是老国营饭店。
服务员多是些上了年纪的中年妇女,少有年轻女孩子。
胡国成带着袁屿推门进去的时候,扑鼻的烟气儿和饭味儿。
另一边儿,坐在饭店墙角里的年青食客正和一个妇女文邹邹的争吵。
缘由是,这年青人等饺子的时候,用桌子上的醋涮了碟子,恰巧被这女人看见,就被这酸脸刁嘴的女人义正言辞的指责他不该用国家的醋涮自己的碟子。
年青人想讲道理:“怎么啦,我花了钱的,要你管我这些闲事儿”
那妇女就瞪大了眼,眼神中充满了蔑视,居高临下的指着年青人的鼻子数落:“你花了钱,倒掉的也是国家的醋,浪费的也是国家的醋,有能耐你自己回家酿去,泡醋里头洗澡,老娘也不愿意管你!”
年青人手里擦着眼镜也不惧,双方你来我往,直到饺子上了桌,也没分出个胜负来,然后便偃旗息鼓:年青人闷头吃饺子,妇女替这年青人擦干净了桌子,也就走了!
店里稀稀拉拉坐的几个客人甚至没人去抬头看一眼,仿佛这已是平常事,司空见惯。
这个时候日子虽说好了许多,但大多数人终究还是没有奢侈到有事儿没事儿吃馆子的地步。然而,胡国成却已经可以面不改色的喝标价八块钱一瓶的茅台了。
然而这照旧得不到那些服务员的好脸色,不管你是吃几毛钱一盘的饺子,或者喝八块钱一瓶的茅台,她们对你统统一视同仁,如此尖酸,却偏偏很难使你生厌。
饭菜分量很足,门外亮起了几盏路灯,天儿也就完全彻底的黑了下来。
胡国成显然已经喝多了,手指头夹的香烟矗满了烟灰,话痨一样红着眼拍袁屿的肩膀:“前些日子,你婶婶电话里说,胡飞那浑蛋考试考及格了,你婶子赁个房子日夜看着,那混蛋到底不敢逃学了!小屿啊,多亏了你啊,你小子仗义啊!叔一辈子记着你的情……”
袁屿听了,嘴角微微扬起:“阿飞本就比我机灵!他若学,应当比我学得好!”
看见袁屿眉间的欢喜不是装出来的,胡国成眼眶更红了,揉着袁屿的头发:“娃子,你知不知道,你让出去的,不止是区区一所学校,那可能是一个人的一辈子啊!”
袁屿抬起头,目光短暂的茫然,又挠挠头:“一辈子,对我来说,怎样都行的!从来没有人告诉我我该成为什么样子,也从来没有人告诉我他们希望我成为什么样子,我也不知道我自己想成为什么样,所以,对我来说,怎样都是行的!”
胡国成愕然,迟疑了片刻,给袁屿倒了些酒,低声含糊不清的说:“不管什么样子,总之,不该做个道士……”
酒,袁屿没有喝,因为胡国成已经喝的够多了。
扶着胡国成出了门,刚要钻进面包车里的时候,冷不防被人抓住了。
胡国成喷着酒气,叉着腰,以为是来找茬的。
却见是个穿了一身崭新中山装的年青人,这一身衣裳少说也得小300。
袁屿认得,这是刚才馆子里吃饺子用醋涮碟子的那位。
年青人见胡国成喝多了,先赔个笑,又递了根烟来:“大哥可是往北京去的”
胡国成瞅了一眼那烟,凑鼻子尖闻了闻,就满意的叼进了嘴里,点头应了声是。
年青人笑着说:“小弟方夏,是从南京来的生意人,小弟本是要去北京的,不过途径河北,想起此地有几个家父生前的挚友,却不想拜访无果,匆匆在这儿吃了饭,却误了时辰,这路上也没什么过往的车辆了,只是见到大哥您的车牌号是61号段的,才上来问问能否捎带一程!”
胡国成其实是个好说话的,拍着胸脯让方夏上了车说:“出门在外,谁还不遇见个难处,权当交个朋友,方家兄弟你只管上来,夜里车少,油门踩到底,几个时辰的功夫也就到了!”
胡国成开起车,飞的很低,差点飞进河里之后,开车的人就换成了方夏。
方夏指着面包车后面堆满的箱子,装作不经意的问胡国成:“兄长应该也是生意人就是不知道做的是什么生意。”
胡国成摆摆手,
205章 刀马旦 1
受了惊的野猫尖叫着彻底跑开了。
二八大杠自行车被哐里哐当的扶起来,中间还间杂着恶狠狠的叫骂声。
夜色再次安静下来时,地上只留下淅淅沥沥几道血水,月色下出来觅食的老鼠鬼鬼祟祟凑近那血水,伸舌头舔了舔,就惊恐的窜着跑掉了。
胡国成握着片儿刀的手在发抖,烟往嘴里送了很多次,摸出打火机又掉在地上。
即便如此狼狈,胡国成还是张着发白的嘴冲袁屿笑的很狂:“怕啥”
袁屿并不怕,他知道,其实是胡国成自己在害怕。
不愿意让这个男人丢了面子,所以袁屿还是老老实实的贴着胡国成坐下来。
胡国成拿宽厚的手掌放在袁屿的头上揉了几下,身子才多少不那么哆嗦了,胡国成说:“小子,别以为叔是坏人,你记着,人,但凡来到了这四九城,就得变坏点,你不懂!”
袁屿不置可否,懂不懂并不重要,方才疯狗一样的胡国成,表现的,足以称得上是个爷们,这就足够了。
毕竟,能逼着人变坏的,不止一个北京城,大多数人出了家门,总是不可避免如此的。
胡国成魂不守舍的抽完了烟,拉扯着袁屿上了车,到这时候,胡国成大概也彻底醒了酒,车开的慢了许多,即便袁屿不认识路,也能感觉的出来,胡国成在刻意的绕弯子,大路几乎不走。
一直绕过天桥,最后上了条大路,油门才踩的飞起,一炷香的功夫,胡国成回头看了无数次,确定没被人盯上,才猛的把车开进一个没灯的胡同,停下车,摸索着打开一扇锈迹斑斑的铁门,才开始小心翼翼的往下搬那些纸箱。
上前搭手的袁屿随手拨拉开最上面的纸箱,却只模模糊糊看到双皮鞋的轮廓。
袁屿捧着那双鞋愣住,茫然的不知所以,总共算下来,百十双鞋,胡国成犯不着狗急跳墙和人动刀子吧
胡国成随手提起那双鞋扔进屋子里,只说:“进去自己挑双合脚的,以后跟叔混,那劳什子破道士,咱不做了,尽跟着受苦,叔得让你过几天快活日子!”
东西快搬完了,胡国成麻利的换了车牌,也进了屋,顺手闩紧了铁门。
屋里只有个四十瓦的灯泡,暗的厉害,床上乱糟糟的还有股子霉味儿,总之,配不上胡国成喝茅台酒时的派头。
袁屿瞅着无处下脚的地面,挠着头不知道该说什么,另一边儿,胡国成变戏法一样的竟从床底下一堆垃圾箱子里抽出瓶啤酒,咬掉了盖,仰头灌了大半瓶,舒坦的长吐了口气,一身臭汗消了大半。
见袁屿不说话,胡国成有些难堪的笑了笑:“别看这破,破点儿没什么不好!小子,这可是叔挑了好长时间才挑出来的住处,破点不惹眼,再说从这儿朝东走上小半个时辰,就是**,紧跟着就是前门大街大栅栏,大栅栏知道不前些年我刚来时,随便弄些背心裤子、磁带收录机往那儿一站,抢着买,只是现在不如那时景气了……”
在袁屿记忆中,胡飞就已经是个话痨了,而今日来看,胡国成这个当老子的打起嘴炮来,甩胡飞八条街。
胡国成是个聪明人,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按胡国成的话来说,他之所以选这么一个破地儿,不过是因为这方圆十里内,囊括了北京城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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