仗剑江湖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骑驴上仙山
宁西居侧着身子看天色,直到天边稍紫,这才转过头恭贺说道:“恭喜。”
吕清睁开眼,睨了一眼宁西居,轻声说道:“这份机缘原本是你的吧。”
宁西居不容置否,轻轻摇头说道:“机缘机缘,抓住了就是你的,抓不住,那自然什么都不是。”
吕清轻嗯了一声,这话无论是真心还是假意,他都算过去了,也不会深究,而是询问说道:“你当真要等她”
宁西居听得出吕清的言下之意,一笑而过,现在想来,最初的时候还是不坚持的好,说不定等个二十年,还真能找到她,而今说什么都晚了,三魂游离,七魄散位,活生生的孤魂野鬼,而这一切的局面,说到底都是当年的一念之差,他难辞其咎,又如何安心潜修,伸手摸了下腰间银铃,清冷异常,还有些粘手,他却舍不得松开,轻声说道:“古人说的好啊,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首……已百年身啊。”
吕清也知道面前人后悔的不是屠城一事,微微闭目,不知道想起了谁,他知道自己不是李闲秋的庇佑之人,桃花观也不是庇佑之所,只不过知晓此事的人寥寥无几,在世人,或者是其他人眼里,李闲秋的死,跟他下山北上有着磨灭不了的干系,至少在徐江南眼里就是这样,不然他身在凉山之时,为何陈铮不来,不就是怕和桃花观闹僵,他若是在桃花观,陈铮想要李闲秋的命,难免要过他这一关,在早之前不知晓李闲秋和陈铮的交易,因为沈涔的原因,他的的确确有着想庇佑李闲秋的意思,不然西蜀道那里,就不仅仅去过去收尸,不过在李闲秋在一次半夜跟他说了此事之后,他点了点头,要是李闲秋不想死,这事也就不会跟他提,而沈涔那里,他没去问,几千年前的缘分,这一世碰见怕也用到了尽头,就不去叨扰了,不过沈涔倒是来找过他,说过李闲秋的事,他没点头,却也没有摇头,直到她就要下跪的时候,这才说了句住下吧,知道她对此并不清楚,此次下山,对于结果早有预料,就算李闲秋将陈铮一事告之沈涔,他一样没有脸面再回去,沈涔不怪,和他言而无信是两码事,尤其是她,几千年前就已经负了一次。
宁西居耳鬓发丝轻拂,吐气说道:“以前想着替她改命,到现在才发现其实这一切就是命。没有一个人能走脱的掉。”
吕清没有回应这个,单刀直入问道:“那接下来你会去哪”
宁西居轻轻一笑,“事不过三,我这里也就不过二了吧,杀的那些人已经够了,再多,到时候她就该躲我了,至于去哪,还没想好,早年因为她去过很多地方,可惜都没仔细看,如今时日不长,也就多看看吧。
以前觉得把江湖的角落都走上一遍,应该能找她,谁想到我无聊到连洛阳有多少棵树,多少座王府公邸都知道的一清二楚,却还是没有找到她,如今念头没了,是该好好看看江湖了,毕竟她念了那么多年的东西,如果有幸还能跟她说几句话,不至于再没说辞。”
吕清嗯了一声,想了想说道:“不报仇了”
宁西居原本文雅的脸上显现过一抹凶色,紧接着又是回归平淡,伸了个懒腰说道:“我不去了,免得脏了手,找了个还算靠谱的后辈小子,希望别看走眼。”宁西居抬头看了一眼吕清,一点也没有当初君臣相见的感觉,似乎是觉察到了面前人跟当年的秦王还是有些许区别,反而像是旧友,紧接着又是说道:“徐江南似乎是叫这个名字过来的这些日子倒是听了不少关于他的事情,在西夏闹的挺大。”
吕清嗯了一声,点了点头说道:“虽说如今天下局势不如当初复杂,但他爹才能不在当年张相之下,不过英年早逝,却又在临死的时候布了个大局,用他做子,把天下人给算了进去,这些年来我也只是怀疑其中有猫腻,要不是一位姓李的临死之时和盘托出,除非见到结果,否则我也下不来这个结论。”
宁西居笑着说道:“究此一事,他便不如张相公,张相可是在陵阳逍遥自在了三十年,传闻临终之时,五世同堂,整个中堂密密麻麻跪满了儿孙辈,人间圆满,莫过于此了吧。”
吕清摇了摇头,望着远山白雪轻笑说道:“张陵和徐暄二人还是有区别的,早年的大秦,可是温补了几世,到我这里来的时候已经有了锋锐之势,再者关中在手,怎么也有
第三百三十三章有山而不合
小男孩第一次见到吕清,似乎是有些羞涩,拽着老人的衣角,想了半会之后,轻弱的喊了一句师兄,紧接着又躲在老人身后,探出个脑袋。
吕清笑了笑,算是应诺了下来。
老人这会侧头看见了坐在一旁的宁西居,有些短暂惊异,但仅仅是惊异,意料之外,却又在情理之中,老人也只是这样,对于宁西居没有什么好脸色,不说坏了江湖气运一事,就光让他天南海北的跑上一趟,他也给不出什么好脸色。
宁西居似乎也是想到了此处,当时怒火攻心,所作所为皆由心生,也没多想,率性为之,如今回想起来,后悔到不至于,只是羞见故人而已,更是见到了这位老人的面色之后,只得讪笑,他再是自恃自己是古人,在这老人面前,却也只能用后辈相称。
老人脸色也就是冷了一会,继而又是缓和下来说道:“老夫知你情深,可为何要用此手段实在是伤天害理,也不像你为人。”
宁西居面色温和如水,却是不多言,不狡辩,有些事做了就做了,认了便好,至于其他的,尤其是关乎她的事情,不想说,就算是打破砂锅,他也会闭嘴不言。
老人没有为难,也没有抓着不放,走到一旁坐下后看了一眼吕清,笑着说道:“之前听到你们在谈徐暄”
宁西居和吕清没有遮掩,大方点头,宁西居似有讨好的意思笑道:“说他是不是国士。”宁西居大隐隐于江湖,似乎对于徐暄和邱玄笙的恩怨并不明晰,也就没算到这番讨好马屁拍到了马腿之上。
好在老人没有避讳徐暄当年在青城山上的所作所为,望着吕清,很是沉重,又像是放松了一般,肯定的点了点头,“他不是国士,这天下也就没有国士了。”
吕清这会轻轻抿唇,师徒二人也是一笑而过,有种泯恩仇的相忘味道,有些事情,没必要计较一辈子的。
老人眼角皱纹很深,倒不是这些时日奔波累了,而是的的确确厌倦了很多事,有些人一甲子可能就是一辈子,老人坚持了几十个甲子的东西,到了最后才发现有些地方似乎走了弯路,这对他来说打击颇深,老人斟酌了一会之后说道:“当年老夫观星象,徐暄是天相星没错,只不过跟紫微靠的太近,有喧宾夺主的意思,可若真是这样,好不容易来的一统之势,也有要化作流水,再加上徐暄青城山上一行,这才让老夫下了决心去了一趟北齐,找了一次谢长亭。
识人一辈子,却在这一点上看花了眼,青城山上第一眼觉得徐暄刚愎自用,名不副实,后来西楚一行,无论功过,王庭一事,这才是让老夫看狠心的原因所在。”说完以后,老人摸了一边小男孩的头,轻声说道:“长安,老夫领你出世入道门,而今才发现,原来老夫还是尘世中人。实在可笑之极。”
吕清等了半晌之后,这才轻声说道:“这个担子原本应该是我来背的,是我撂担子了。”
老人没有回答,只是说道:“二十年了,一些事情也该浮出水面了,徐暄做到这一步已经算是人臣极致了吧,唯一不该的就是他跟陈铮谈了交情,可若说不谈这份交情,徐暄也就成不了国士,这西夏啊,也就是回光返照。至于谢长亭,在老夫眼里也是国士本事,只不过谢长亭是事必躬亲,鞠躬尽瘁,最关键的是他不和北齐谈交情,而是北齐在和他谈交情,他随时可以走,只不过他走了,北齐这一锅炖好的肉,该放什么佐料,那就看陈秀的手段了,而偏偏这个北齐皇帝自知没有这个手段,而江秋寒又是个大隐隐于朝的闲散人士,也就放权任由谢长亭去卖弄,其实他比很多人都聪明,也看的透彻,当个坦坦翁好得很,他也不怕谢长亭会反,名不正则言不顺,再者谢长亭无儿无女,要了北齐的江山何用给谁到头来还不是得还给自己的儿子,陈秀对此心知肚明。
而今呢,就像你们说的,这会就算看出来了,北齐也没退路,总不能看着西夏朝廷,如此一来,北齐就没多大机会了,这就是徐暄厉害的地方了啊,可若说西夏就此稳坐江山,也不见得。”老人看了一眼吕清笑道:“这点,你应该比我要清楚的多。”
吕清轻轻点了点头,他怎么说也是为君之人,在国家大势之上,亲临其境过,“北齐再怎么说也是坐拥齐鲁之地,也有一战之力,如今辽金和西夏的形势也没那么乐观,当初大秦之时,和辽金先辈也交涉过,互有胜负,辽金好战,北齐边境倒是骚扰过,却没招惹过,毕竟有个西夏这样的软柿子,可谁曾想到原本的软柿子会一朝翻身,压制了二十年的好战心性,无论辽金的皇帝愿意不愿意,总归是要让手下一下,不然以后还能不能使唤得动那些个好战贵族还不好说,还有就是西北占山为王的阴阳教,虽说觊觎的只是中原江湖,但在西夏眼里,江湖不能不要,可若说出来一个什么武林盟主来和朝廷平起平坐,陈铮也不会答应,就算阴阳教低下一头,卧榻之侧啊,岂容他人酣睡”
宁西居千年修道,但要说及家国之事,他的的确确还年轻的很,一如当年初入宫的懵懂样子,好在面前二人要论辈分,也比他要高,开口问道:“那徐暄如此不是竹篮打水,于事无补”
吕清摇了摇头说道:“让西夏缓了这最要命的二十年就已经不是于事无补了,二十年的修生养息啊,当年大秦跟赵燕阳平一战,别说二十年,就算让燕赵缓上个十年,这天下都不一定是大秦的!何况如今在徐家一事上把北齐拖下水。这是锦上添花,都说事在人为,只不过到了这一步对于徐暄来说也就剩一个听天由命了,毕竟如今操刀的人不是他了,而是纳兰天下,这是考究他功力的时候了。”
老人摇了摇头。
吕清皱了下眉头。
老人轻叹说道:“姓纳兰的小子我见过,当年还是黄门小官,就敢在案板上写下敢为天下先,是个可造之材,口气大,胸襟也大,手段也不差,只不过这人都会有个缺点,而纳兰也有一个死穴,一击致命的死穴。”
老人说完之后,看了一眼吕清的疑惑神色,笑着提醒说道:“这千年过来,无奇不有,你可还记得远在西周之时,有一人姓吴,为了表明自己无家世之累,杀妻求将而救国。”
吕清大秦为帝,一点就透,知道这当中的猫腻,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老人轻笑说道:“纳兰小子的父亲走的早,但还有一娘亲在世,自小相依为命,而这老妇人书读的少,道理却是知道不少,为了不给纳兰拖后腿,连金陵都不去,怕坏了这小子的大事,现如今就在西蜀道的一家书院之内,又怕听到什么风言闲语,每日清扫山道。
而纳兰这小子万事皆有思量,唯有这老妇人话语,他无论对错,皆是应诺。
这一点,就是他的死穴。北齐不可能不知道,尤其是江秋寒,谢长亭这种学纵横之术的人,真要下狠心,无所不用其极,逐鹿一事一样变故很多。更加不用说想在这里面掺和一手的李
第三百三十四章风紧
西蜀道开始下雨了,驱散了暑日的一贯闷热,一文士装扮的人坐在窗前,捧着雨前茶,缓缓推开窗子,外面雨滴细润,并不如浓夏之时淅沥的落盘之音,江秋寒面色温和,头上任由一青带系着,随意打了个发结,顺着脑后垂下,举手投足之间虽说有些放浪不羁,可真要琢磨下去,却又自带一份雅人深致的气态,尤其本不过人的眉眼因为拿捏得当的自信而变得出采,气质独特,推开窗后,江秋寒闭眼眼感悟,右手搁在桌上,手指有规律的敲着桌子,一副富家老爷的俗气样子,只不过配上这么身装扮和气态,俗中有有雅气,再加上这楼间本就在楚馆当中,即便是阅人无数的欢场女子,也被江秋寒的气质折服,何况他可是萧大爷家的座上宾,这城中上下谁不知道萧大爷的名号,只不过笑话居多,上个年头谁不知道这萧夫人跟着一书生私奔远遁,就像很多人想不通的那样,萧陨要说钱有钱,要说权,就算是这县令也得给他几分薄面,要说不怜惜,谁不知道萧陨每次归家,都会带上一车东西是给萧夫人的,而今位置空悬,暗通款曲的风情眉目不知道甩过去多少,可惜都像石沉大海了,一个个也就看中了这位北齐的文士。
在江秋寒的对面,一脸坚毅神色的萧陨微微低头,像是在叙说着什么,江秋寒则是晃着脑袋,哼着什么曲子,等到萧陨说完以后,江秋寒这才睁开眼,望向窗外,朝着那些拿着花扇暗送秋波的姑娘笑了笑,转头说道:“这“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是好诗啊。当家的,你可知道这春雨,秋雨的差别。”
萧陨摇了摇头说道:“先生,我萧陨是个粗人,办事还成,可若说风景雅致,那是一窍不通,先生就别为难我了。”
江秋寒呵呵一笑,“这春雨秋雨皆是细绵,但春雨落人心暖,秋雨落人心寒,都是知冷暖的东西,就像雷霆雨露皆是天恩一样,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读书人,就连皇榜恩科都没去过,径直就成了一个江南道御史,掌管江南道的言传命门,这是雨露还是雷霆”
萧陨一副不解其意的样子。
好在江秋寒没有在这上面为难他,又是自顾说道:“原来我还想着陈铮怎么来动这个江南的官场,这一招是个好棋啊,纳兰的道行不低,知道给个知县知州的实权衙门效果反而不如江南道御史的好。”
萧陨这会好奇问道:“先生这话是何意思难不成管事的还没有这闲官好而且一个只在家中读了二十多年圣贤书的书生,一朝为臣还不算得道升天怎么看都是朝廷天恩啊!”
江秋寒捧着茶,闭眼闻了一下笑道:“这当中的学问多了去了,江南道的官场,说是严骐骥一手遮天都不过分,你弄个知府过去就能把天翻过来知府上奏可是要真凭实据的,就算严骐骥真有什么把柄,等这个初入官场的毛头小子找到证据,黄花菜都凉了,而且真要是个知府知州,折子文书在到陈铮那里之前严骐骥基本要过一次手,如此一来,这个知府也就是一个架空的闲职,可江南道御史不一样,是个言官,闻风奏事,折子文书直达天听,只要陈铮愿意,随便委任个人查下去,要证据纳兰这么些年扶植上来的官员要捏造点东西出来那不是轻而易举顺藤摸瓜,壮士断腕都没用。
至于说天恩还是雷霆,你觉得像严骐骥这样的官场狐狸看不出来纳兰天下的心思他们对付不了纳兰,难不成还对付不了一个江南道御史对付不了一个商贾柳家若真是柳家出了岔子,你觉得陈铮是救还是弃
这两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人还不好找江南道御史的差事,就非柳家不可了”
萧陨一怔,他对此倒也是想过,迷迷糊糊像是抓到了什么,就是串不起来,这江秋寒一说,什么东西便清楚明了,吸了一口气,若有所思的看着江秋寒。
江秋寒没有在意萧陨的神色,反而皱眉说道:“我让你送去北齐的信,送了吗”
萧陨点头说道:“已经让人送了,还特意说了让他亲手交到谢军师的手上。”
江秋寒呼了一口气,回头看着萧陨,直到萧陨耳鬓汗珠渐生,这才打趣说道:“萧统领,你可是交了个好兄弟啊!”
萧陨闻言之下,连忙跪了下去,他不知道江秋寒说这话的意思是什么,心惊胆寒不如一跪。
江秋寒轻笑说道:“起来吧,让人瞧见总归不好,徐家后生是个角儿,不管卫城一事有没有他故意的成分在内,咱们啊,以后得防着点。”
萧陨想了一下,还是站了起来,只不过这茶是不敢喝了。
江秋寒望向外面连绵秋雨,“下去吧,有些话,我能跟你说,就知道你不是外人。”
萧陨没有作声,轻轻躬身,悄声退了下去。
等到掩门之音响起,江秋寒又是轻声说道:“西夏在卫城摆了咱们一道,估摸着如今已经在寻踪摸迹,而今陈铮又准备动一下江南道的官场,你说说看,这是不是纳兰的陷阱,挖了个坑让我们往里面钻。”
不知道什么时候苏楚入了屋子,将柄短刀搁
第三百三十五章有仇报仇
一路策马南下的徐江南对此毫不知情,他还觉得自己若是南下,可能会不得好死,但不去,那一定是不得好活,两者相较之下,他还是选择的前者。
不过这么些年下来,从凉州到江南道的官道驿站不可谓不多,大约半旬时日便已经到了凉州边界,以前的时候他去过江南道,也见过所谓的桃红柳绿,烟花杏雨,好奇居多,不过也就是一个好奇,但若说羡慕,还没到这种夸张程度,他小时候清贫,没有苦大仇深已经算是善事,要说对江南道的温柔乡有多少好感,着实不多,江南道对于文人墨客来说吸引力倒是不低,只是对于徐江南这种见惯了蝇营狗苟的凉州人,吸引力自然少了不少。
徐江南在紧赶慢追,其实并不知道自己南下的消息已经到了金陵,而且在得知他就是戈壁那位新晋剑仙之后,某位正在金陵乐不思蜀的公子瞠目结舌,手上的酒杯摔了一地,怀里的姑娘也是吓了一跳,赶紧往这位出手阔绰的卫家公子身上一趴,谁曾想到还没来得及开腔,便被人给用力推开,一声哎哟才到嘴边,便被眼前一锭偌大的银子堵住了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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