仗剑江湖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骑驴上仙山
徐江南望着卫月的背影稀松一笑。
入门走到大堂,出乎意料的大堂里面多了一个人,见着徐江南之后,搁下茶杯,起了身子,随意点了点头,就当打了招呼。
徐江南投桃报李,轻笑着开口,“我们的长安令大人,不会是来拿我人头的吧。”
王阙一本正经说道:“杀人要王命,既然君上没有旨意传来,王某自然不会擅自做主。”
无懈可击。
叶平看了一眼旁边的怂货,也很纳闷,刘伯單战场上也是一条好手,骂起人来绝对是另类版的口若悬河,偏偏就是跟读书人不对路数。望着徐江南笑着解释说道:“你刘世叔的儿子看上了王家偏房的丫头,可是你这个刘世叔啊,龙潭虎穴都敢匹马单枪的闯,就是不敢去王家。没办法,到最后还害的我们长安令大人四处好找。”
徐江南看了一眼缩着头的刘伯單。
卫月在徐江南后面掩着唇偷笑。
而刘伯單和王阙对叶平的打趣话语置若罔闻。
可能之前就谈过不少的缘故,所以徐江南进来还没喝上一杯茶,王阙就拍案说道:“那此事就这么定了。王瑢虽说是我王家偏房一脉,但只要刘家愿意给个名分,我这就回去问问她自己的意愿。”直白露骨,没有一点文人的含蓄样子。
原本一副病怏怏姿态的刘伯單听到这句话,顿时精神就来了,急忙说道:“自然,要不是老子瞧着这个闺女是你王家的人,那小子想这会成亲,门都没有,老老实实给老子去战场杀敌去。”
这会就连一向神色正经的王阙,也是连连摇头,嘴角却是带着不少笑意。
也不再多做耽搁,起身拱了拱手。
叶平也是起身在后头说了一句,“王大人慢走。”
王阙点了点头,走到徐江南跟前的时候,莫名其妙停了下来。
徐江南轻笑开口,“不知大人有何指教。”
王阙眯了下眼,“指教不敢当。王某就是想问问徐公子听过一句话没。”
徐江南收敛神色,静待下文。
王阙侧过头,望着眼前这位笑容一如他爹一般温和的年轻人,正色说道:“为相者,当为天下先,为将者,当为沙场先,为侠者,当为江湖先。”
徐江南想了想后,实诚说道:“听过传闻,据说是青城山老掌教给朝廷纳兰大人说的。”
王阙呼了口气,突然笑出声来,“那就好。我还当徐公子没听过,那徐公子知道如今为何辽金旌旗插遍北地,却按兵不动”
徐江南脸上再没笑意,也没丝毫不悦神色,“还请长安令大人直言。”
王阙嗤笑一声,接着钦佩说道:“因为说这话的人,在辽金王庭,一人独战三人,自己身负重伤下路不明。而辽金战死一人,重伤两人。王阙不求徐
第三百八十九章 风夜起杀心
因为午后下过一场小雨的缘故,所以今日长安的晚霞格外红,鲜艳如血,徐江南坐在石凳上望着远霞发呆,而卫月就坐在一旁陪着,不说话,也不聊天。
等了一会以后,徐江南突然自顾说道:“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但就是觉得心里压抑,以前每年入冬的时候,辽金都会南下打秋风,雁北城属于必经之地,所以每年秋末,很多人都先往远处跑,要么就是往凉山上面跑,也有跑得晚的,最后就回不去了,也不知道死在哪里,养活了哪片草地,往山上跑的呢,有些是成了虎狼的口粮,有些是因为口粮不够就打了起来,到最后也就不是百姓了,成了占山为王的匪。
我记得有过一次,我和先生走的比较晚,赶着马车,道路两旁全是避祸的路人,挑担的挑担,背包的背包,全是青壮汉子,至于那些筐筐篓篓的,都掩盖的很严实,不过路上的人都知道这是一家人过冬的口粮,至于家中那些妇幼,腿脚不好,可能就提前几天先走了。
后来呢,没想到辽金还是追了上来,因为那一年雁北收成普遍不高,所以各家各户没有留买活的钱,知道什么叫买活吗”
徐江南侧过头看了一眼卫月。
卫月摇了摇头。
徐江南苦笑说道:“以往收成好的时候,走的时候余粮都不会全部带走,会留一小部分,这样子辽金的骑兵就只会忙着在各家各户收粮,也就不会来追他们,这就叫买活。那一年就是买活的钱不够,辽金的骑兵就追了上来,先生带着我躲到了一旁,就看着三百多号骑兵,手起刀落,手起再刀落,一刻钟不到的功夫,一条路上全是尸体和散落的稻粟,就算是侥幸活下来的,怕也成了疯子。至于我自己,无能为力,至于先生,他说这叫人各有命。
先生说他不是善人,可晚间的时候,看到他提了十多个头颅在路上拜祭。”
卫月义愤填膺说道:“朝廷不管”
徐江南呵呵一笑,讥讽说道:“像这样的小城,在凉州,说上百个都是少的,朝廷也管不过来,辽金只需要两千游骑,总能捡到漏,若是朝廷硬要挺着,一个城少说要一千守军,一百个就是十万,两千人游骑就能牵制十万守军,可若是是两万游骑呢说不定连人带城一起就给吃了,十万人,聚在一起就是塔,聚不起,那就是沙,这样子来个三五年的,朝廷不用打就已经亡了。这笔账,陈铮算的比谁都清楚。”
卫月咬牙骂道:“这群蛮子该杀。”
徐江南继续说道:“其实最想把辽金赶尽杀绝的也是陈铮,辽金一年来一次,百姓就得一年跑一次,哪个城经得起这样折腾,三五年下来可就没人过去了,城也就成了没人的死城,而陈铮打天下夺城池为了什么,归根到底就是一个人字,他要一片黄土干什么辽金如此作为不就是在掘他的根基,尤其又是凉州,西夏祖业之地。他能忍的了”
卫月张了张嘴,想说的话很多,但又不知道说什么,憋到最后发现自己似乎只能听着面前人发泄情绪。
徐江南这一会话很多,有的没的全想不问不顾说个通透,哪怕知道院外墙边靠着两个老人在偷听。
“陈铮这一次野心很大,决心也很大,不然也不会给你哥一个蜀王头衔,这才是血本,卫澈当时说是沾了我的光,就连我当时也这么以为,其实不然,陈铮的心大得很,我们这些头重脚轻根底浅的微末道行,哪里算得到他的心思,这个蜀王名号不作其他,就是用来买蜀地的平安,在青城山的时候,我也见过陈铮,他说希望我能北上,因为如今西夏今非昔比,要单守一个凉州,绰绰有余,而且他手上也有几个九品,他不想用,说是年纪太大,杀气太少,他要的是让辽金永远翻不了身。
这一点他来找我之前我不信,他来了之后,我就信了,至于为什么。”
徐江南说道这里的时候,心里不知道是安慰,还是悲愁,又或者两者皆在。“这也是我不杀他的原因,我看过他的面相,他命不久矣,究极人力药力,最多五年寿命。想必这也是他敢独自找我的原因。
而北齐在这次大战当中不做声,估摸着从哪里也知道了这个消息,西夏旧主将死,新王未立,若此这一次将辽金一棒子敲死,五年之后等到陈铮一死,西夏就是北齐的囊中物,这笔买卖怎么看都很划算。”
卫月默不作声。
墙外悉悉索索。
徐江南低下头,像个可怜人一样,双手揉着脸,低声说道:“很多人很多事,我都能分清楚好坏对错,可是到了自己身上,却又不知道了,就像现在我不知道我现在是对是错,但我知道当时拒绝的的确确就是想看到他气急败坏,但是结果让我失望了,他非但没有气急败坏,还满满的帝王风采。”
过了一会,莫名其妙又轻笑出声,“哪怕现在知道他当时是装的,可在当时看,是真的像啊。”
徐江南叹了口气又开始看晚霞。“我以为在看到他气急败坏的时候,我会痛快很多,因为这是西夏欠我徐家的债,就像现在这样,这位将死的皇帝心里很急,可其实我心里一点都不痛快。”
徐江南撇过头,苦笑的看了一眼卫月。“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死了太多人了。其实我不怎么信佛门道法,就算见过鬼魅魍魉,我还是不信,我只是觉得一门从几千年前传下来的东西,应该得到尊敬。但是死人这种事,给我的感觉很不好。”
卫月咬了咬唇,上一次见到这样子的徐江南还是在天台山,在那方玉璧的苍崖边上,不过那会心里更多的是同情,如今则是茫然的心痛,还有无能为力的挫败感觉。
好在徐江南这样的颓败样子并没有持续太久,等到夜风将起,天边那一轮红日彻底落到海平面以下的时候,徐江南站起身子,拍了拍屁股,有些歉意的
第三百九十章 长安不醉人
再是如何脾气好的人,听到徐江南这样一句话,心情也不会太淡定,就算是这位吴家的老剑仙,二十年前被徐暄一句话逼退,二十年后又被徐江南一句小兔崽子教训,任凭他的养气功夫多好,这个时候也是怒目,连连说了三个好字,“老夫唐桀,记住这个名字,免得下辈子找不到仇人是谁!”
说着,老剑仙身形陡然峭立,气势节节攀升。
这会本在看戏的方云,眼里徒然开始凝重起来,要说现在,可能这位老剑仙的剑意比他厚重,但方云却不会觉得等自己上了九品之后,会比这个老头差,天下九品,都有自己的得道之处,有人是剑法超绝,有人是剑意浑厚,像徐江南则是生死淡然,寻常时候,他可能会顾及生死,就像方杏文,或多或少有些江湖气,但只要是他认定要做的事,那又成了个沙场将军,一往无前,一剑下去,不问生死。
而今的徐江南就是这样,他想着早点去北地看看,无论是浩荡的雪景,还是惨淡的江湖,都想看看,或许有机会,他还想去沙场看看。
以前修为不到家,见到草菅人命的时候,无能为力,如今已经成了江湖人眼里的剑仙,不说见一个救一个,至少力所能及的要做点事,不为七级浮屠,只为心安,只为厚道二字。
卫月其实早就到了,为了不让徐江南分心,躲在远处,即便清晨时分徐江南说的云淡风轻,到了现在,她还是有些担心,毕竟是个九品剑仙,尤其在唐桀气势攀升之后,与她这种境界的人来说,就是翻不过去的山岳。
徐江南却只是微微抬头,呼了一口压抑胸口许久的浊气,轻声说道:“要是只有这点本事,剑匣你都拿不走。”
唐桀冷笑说道:“本事没瞧见学到你爹的几分,口气倒是跟你爹一样。”
徐江南哈哈大笑,“当然,我爹什么都没留给我,但在我看来,他已经把最好的东西给我了。”
徐江南把剑提起来,指着唐桀朗声说道:“就是这寡断的性子,还有这个徐字。”
一字落下,气势一上再上直至九霄,原本已经落下许久的夕阳,像是缓缓从西而起一般。
唐桀袖口如浪花翻涌,哗哗作响,在不似之前的平静安稳。
徐江南一声嗤笑,身影突然消散,众人只见天边日月同辉,一道血色光影从九霄上直坠而下,“姓唐的,接好了,这一剑,我称它九霄。”声音袅袅飘荡,恍如仙人仙语。
唐桀皱了皱眉头,被徐江南气势压过一头,他心头有些不舒服,但也紧紧是不舒服,徐江南这一剑气势很足,但也不是接不下,气冲斗牛,原本氤氲在山岳间的剑气霎那间四溢而出,一剑破长空。
生猛将日月之间画出一道界限,秋毫不再犯,让原本西起的夕阳又是沉了下去,兴善寺再归黑夜。
血光落下,山岳再开,剑气四散流转,一剑砍瓜切菜般直到山岳底部,唐桀退了三步,避开要害一剑,徐江南欺身而上,“这一剑你不接也要接。”
唐桀身形急退,徐江南剑尖一直在唐桀喉咙三寸左右的位置悬着,退了十余丈的距离之后,唐桀手腕一翻,银白剑身抵住桃木剑的剑尖,花白发丝瞬间往后四散飘荡,而身后的百年老槐更是往内塌陷数寸,枝叶摇摆簌簌。
徐江南面色不改,一往无前。
唐桀抵剑而退,又是十丈,猛然而立,唐桀手上的剑已经贴着喉咙变得弯曲,可是脸上也没有什么慌乱神色,只是手掌突然用力,徐江南翩然而退,等站定的时候,徐江南手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拿出了一壶酒。
咬开壶盖,径直就往嘴里灌,一口饮尽大半,随意用袖子擦了擦嘴角酒渍,这才痛快说道:“都说长安三好酒剑仙,好酒好剑好仙,我之前跟人说好,他管眼福,我管饱酒,就是不知道之前那一剑算不算,如果不算,那就再来一剑。”
徐江南念念不舍的将剩下一半太和楼的新丰酒饮尽,自言自语说道:“不做点杀人越货的勾当,这酒都买不起了,就是不知道你唐桀的脑袋能值几钱银子,值几分酒钱。”
别人可能听不到徐江南的自言自语,但唐桀却是骂道:“猖狂。”
说着,唐桀身上星光点点,犹如披星戴月一般,剑气成罡风,凝成一点,随后又是绽放开来,整个兴善寺风声大作,徐江南眨了眨眼,可就在眨眼时候,一道银光闪掠过来,直取头颅。
徐江南侧身躲过,又是一道银光,从背后闪烁过来。
这一剑速度极快,又有风声掩护,饶是徐江南反应再快,身形前冲,也是被银光划破衣帛,躲过之后,后背这才慢慢溢出一道鲜血。
在徐江南落定之后,唐桀的身影这才缓缓显现出来,讥笑说道:“小子,口气还猖狂不”
徐江南扭了下肩膀,这点伤与他来说是家常便饭一般,并没有什么紧要。
不过放在卫月一干人的眼里,脸上紧张神色愈加,手指握拳,掌心已经一片青白。
至于方云那边,不知不觉多了个人,方云背着剑,脸上神色并没有太多变化。
而一旁的那个人便是吴源,脸上有些喜色,也是望着战局,嘴角轻笑说道:“方公子,之前的话我也不说二遍,你也瞧见了,这徐江南连唐老
这一关都过不去,若是再加上你,相信能让他见不着明天的太阳。”
一边说着,手一边就要往方云肩上搭去。
只是出乎他意料的便是方云非但没有给他答案,反而唰的一声,佩剑出了大半,“话我只说一遍,把手收回去,不然我不介意让你少一条手臂。”
吴源一脸悻悻然。
方云收剑入鞘继而往前走了几步,似乎有些招架不住吴源的脂粉气,不过愈加看不起这个年岁差不多的吴家人。
他在北地的时候,遇见过不少从北齐过来的江湖人,听过不少关于北齐那边的事,自然也听过不少关于吴源的评价,说是吴家中兴之人,如今一看大失所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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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九十一章 道不同不相为谋
老人的声音说不上的温和,不过所有的剑势在这一瞬间都开始消融,徐江南就算再有杀心,这会也是无力,想了想之后,收了剑,本身的杀心不过是觉得北地贫寒的地方还有人在卖命,而身处优渥地段的人却还在互相攻歼,这次发泄了以后,舒服了很多,说不上想通,可怜之余也只有感叹一句人各有命,走到卫月身边,笑了笑,拉起卫月的手温和说道:“咱们回去。”
卫月有些担心的看了一眼徐江南背后的伤势,徐江南凑到卫月耳边小声说道:“人家可是个成名已久的老剑仙,要是我不带点伤,那得多伤人。”
卫月哭笑不得的在徐江南手臂上扭了一把,笑骂说道:“这会还贫。”
徐江南在返身看向方云的位置,早就空无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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