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朝工科生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鲨鱼禅师
张德整理了一下语句,看着办公室内的同僚,冉氏的基业,如今都在中国,都在朝廷,这是更改不了的。我们是愿意和文明之辈打交道,还是和夷狄打交道?圣贤说夷狄禽兽,不是说夷狄真的就是禽兽牲口,而是夷狄没有礼制,用我中国言语道理讲不通,所以只能用兵甲上的道理,一眼便知嘛。
听得张德的话,年纪轻的掩嘴窃笑,但长孙无忌却是微微沉思。
现在冉氏是‘惊弓之鸟’,舍不得西南夷那里的那点家当,但要是真个把他在蛮疆的那点家当打了个干净。反倒是让冉氏没了顾虑,都到了一无所有的地步,还有什么不能干的?舍得一身剐咳嗯!
老张差点秃噜嘴,连忙咳嗽一声掩饰,然后接着道,给冉氏希望,便是冉氏彻底有求于我们,用之又有什么好怕的呢?正相反,因为担惊受怕,反而要比那些亲善的蛮部要更加信得过,也不必担心他们和蛮部一样,一言不合就作反。
言之有理。
听完张德的话,房玄龄连连点头,西南夷诸部皆不可信,所谓‘夷狄畏威而不怀德’,诸部非是斛薛部之流,能轻易逼迫教化移风易俗。有冉氏这等手下败将,反而能搅动西南,驱使其同蛮夷相斗。
说到底,我等不是要开边寻衅,学军将斩首领功,要的就是金银铜钱,行市稳定为上,四树死敌委实不妥。
众人顿时理解过来,其中道理并没有多少复杂,只是作为官,职业上下意识地从官的角度出发。
但西南铜矿这件事情,本质上就四个字:在商言商。
第五章 人事流动
黔中道虽说也称道,但实际上两朝江南道黜置大使,都有资格去遴查。只是通常情况下,并不会往黔中走一遭。
故而黔中道的道,这年头主要意思还是羌塘道茶马道的意思,是荆楚地区进入西南的门户关隘,也是扼守缓和剑南的要冲之地。
但这种厉害,主要还是在军事,经济回报之低,还不如契丹等辽西河北部落。这不是一州一县,而是整个黔中拿出来比。
想要看一个人到底能穷到什么地步,去黔中走一遭就可以了。这个地区是既简单又复杂,说简单,那是因为这里物质贫乏到连豪帅洞主之辈,也就是能多吃两口野猪肉。说复杂,那是因为这里几乎囊括了唐朝之前的所有社会制度。
在这里能找到活人殉葬,也能看到分封建制,还能看到洞主共和,当然也少不了原始社团,其中不少社团,还是母系氏族
可想而知,这地方对唐朝官僚们的三观冲击,是相当给力的。
家世只要还算清白的,宁肯跑六诏喂蟒蛇,也不愿意在这里悟道。又不是谁都能跟王守仁似的,被贬还能来个精神升华。这年头,跑矩州,也就是老张非法穿越之前的贵阳市,那就是个死。
搞不好还是饿死的。
若非这几年对抗瘴痢的能力得到加强,运输损耗也大大降低,加上荆楚巴蜀大量养马,驮乘类大牲口的保有量,在巴蜀荆楚地区的规模,还是相当可观的。
因为川马滇马极为适合山地运输,高原地区又有驯化牦牛骨力干黑牛等特殊耐寒牛种,唐朝驻军在这些地方的压力,还算可以接受。
朝廷可以饿死跑去当官做天使的,但唐军是万万不能饿死的。
假如实在是运不过去,朝廷也会派出使者,跟驻军说某某地方有叛乱,然后就可以去平叛,于是军队又不用挨饿了
尽管是饮鸩止渴的法子,但南朝以来,一直用得都还好。
当然了,这也是让黔中人口居然还不如六诏的一个重要原因。
黔中的恶劣状况得到彻底改善,还要从张德赴任沔州长史开始算起。因为那时候,张德无意中推广的陵稻,可以说救了不少黔东北诸族的一条命。至于荆楚武汉大规模开始围圩造田垒砌梯田的时候,黔东北已经算是缓了一口气,诸族之间还能玩火并争夺坡地,开荒垦田,对老张来说,这简直就是冷幽默。
不过也算是无心插柳柳成荫,黔中大规模自请内附,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穷怕了的地方,一旦抓住了救命稻草,哪会愿意继续在水里泡着。毕竟,黔中总体人口就少,更不要说还分了几百个上千个洞寨,互相攻打之余,哪还有力量去组织人口开辟田地?
至于修建塘坝乃至修建水库,这更加就是做梦一般的妄想。
正是因为种种原因,武陵蛮才会接受武汉方面开出的条件,各部豪帅洞主寨主,也都纷纷愿意罢战休兵,将军事指挥权,彻底移交给了唐军。
然而唐军并不会去作战,这一点各部并不清楚朝廷的状况,所以最终实际上掌握刀兵的决定性力量,是从外地过来聚集而成的民团。
以业州为例,无水之畔渭溪夜郎二县,都是设土官治理,并没有汉人文官在这里折腾。只是县尉之流,是唐军担着责任。但唐军并不会真的说去维持一下治安,缉拿一下盗匪,他们的主要责任,就是盯着是不是有叛乱。
所以,当夜郎县的畲种土官说这样不行,本官要招点人手组成一支联防队,于是突然就冒出来一票膘厚三指的壮汉,跑过来说县太爷我们是外地来的志愿人员不要钱!
一般情况下,畲种土官肯定说杂痞子,你嚯老子嗦,但看了一眼壮汉身上纹的皮皮虾打篮球,顿时觉得这个事情不简单。
事情当然是不简单了,畲种大户都收了上好的丝绢,还有大量的美酒,这一通下来,别说联防队,你组篮球队都没问题,爱咋咋。
而且此地有别他处,是因为畲种是游耕,所以夜郎县的治所,特么的是移动的,得跟着畲种游耕田地的变化而变化。
这对武汉方面来说,简直就是扯淡,老子派个快递,结果到了地头,你特么跟我说整个县城刚搬家?
具体情况具体分析,具体问题具体解决,得让夜郎遗脉定定心心在一个地方劳作,首先就是要提高田地产出,其次是让畲种有出路。
技术都是现有的,亩产一千八是没指望了,亩产一百八还是科学合理的。先进农具牲口引入水利设施田亩开发农作管理全套下来都有专门的技术官吏,别说武汉,荆襄这方面的人才储备,都足够用了。
武汉这么多年的技术扩散,使得荆楚成为唐朝的大粮仓,那也不是胡混。
只是前期的工作,是相当辛苦的,想要动员高级人才跑去黔东北地里刨食,要是没点实惠,也真没办法说得动。
为此,两大天王首先是要让黔中,尤其是黔东北地区的州县,彻底归入体制,诸州县的官帽子不再是土官拿来玩耍的,而是国家认可的公务员。
说到底在高级人才眼中,汉家体制里的官帽子一戴,那是光荣的国家公务员;可要是脑袋上顶个土官称号,那就是边远地区的务工人员。
这种落差,怎可能让人满意?
所以秀完肌肉之后,长孙无忌和房玄龄,都忙个不停地推动黔东北州县改制。
多了不敢说,七八个县的官位弄出来,还是马马虎虎的。
但因为毕竟是两大天王联手弄出来的局面,也不可能说让别人来尝一口,别说尝一口,汤也不能洒出去。
所以,不管说是脸皮厚还是说吃相难看,总之,黔东北的诸州县官帽子,是很有招聘意味的。
对中央的应对,长孙无忌和房玄龄,用的是遴选检校这样的词汇组合,说白了跟朝廷是这么说的,黔中多苦逼?那是人能去的地方吗?想要让人去治理,就得招募勇者。当然了,朝廷的官位也不是胡混的,最多就让人代理一下,将来治理好了,是朝廷的功劳,治理不好,让他们去死好了,也没损失?岂不美哉?
且不说因为四大天王的威慑力,就说这个浅显的道理,弘文阁的一帮老头子一听,是这么个说法。
但弘文阁的学士们还是假惺惺地跟六部说,你们也弄点人才出来,看看有没有人想去的?
六部的青年才俊一听,当时脸就绿了,晚上连忙送礼给弘文阁学士,说学士大人明鉴,晚辈从小体弱多病,去了黔中那还不是个死?还是另寻勇士不是,另寻才俊吧。
这边武汉担心着朝廷会不会来分桃子,哪里能想到中央别说分桃子了,分桃都不愿意,黔中这种鬼地方,是个人才就不会选择这个地方运作啊。
有惊无险,弘文阁学士们小赚一笔青年才俊的孝敬,黔东北诸州县改制的议程就这么过了,皇帝老子反正对这里一向无所谓,要求就一个:别闹事。
几十顶官帽子到手,人事安排就算是脱了。黔东北招抚使也是自己人,天使欧文欧武也算是屁股坐一个炕头,于是荆襄武汉地区,光明正大地从技术官吏和历届武汉学校毕业生中招聘官吏。
对勋贵家族而言,这毫无吸引力,但对平头百姓,这是换个门庭的重要渠道。
甚至可以这么说,通过这一次镀金,将会有不少家庭,立刻就顺利迈入士的行列。
这种晋升刺激,使得招聘会讨论的相当激烈。
黔东北诸州都要设立土木营造局,局令正九,局丞从九,我等倒是有机会啊。
也只是有机会,别忘了,荆襄那里,还有石城钢铁厂过来的王太史门生。这些同道在幽州营州是颇有经验的,山区作业,不比咱们差。
这黔东北土木营造局,还有个总局。
总局有甚意思?不过是做个统筹首脑,在衙门里学个相公,干坐着吃茶看报纸不成?
武汉的土木狗年纪都不大,最小的只有十二三岁,好些个绘图狗,十二岁就出来当差,工作时间压榨虽然没有成年老哥那么厉害,但每天睡眠时间,也就是保证三个时辰左右。
该加班的时候,别说上峰要的急,就是他们自己,也不得不如此。
童工这个颇有分量的社会学意义,在这个年头,依然是个屁。
我们咱们不能这样瞎想,这黔东北诸州县,首先争的最厉害的,一定是辰州溪州,离得近汉人多,朝廷体制县城也不少。尤其是溪州,冉氏在此经营多年,这几天看冉氏的人来了,想必这里是冉氏想要的。
依君之意,莫非要寻艰苦一些的地界?
夜郎县游耕作息,山长说过,畲人和汉人乃是同种祖先,前去作业,只要口舌厉害,总能轻便些。
我也觉得夜郎县要好一些,今年夜郎县,必然固定治所,大一点的业务,必然是垒砌梯田。若是前去,垒砌梯田一事,便能当即立功。
听闻东厂西厂内厂一起派了干将前往黔东北,想来此地‘专利’业务也会展开。至于内厂新酒,怕是要同诸豪帅寨主洞主交易。前头勘察结果,早就赶了一批出来,如今怎么修一条路进去,已经成了案子。
众人议论纷纷,都是在琢磨考量,能讨论这个事情的,也不是寻常百姓,而是武汉当地的官吏。
虽说有吏员掺合,但武汉的吏员和别处不同,往往武汉的一个小吏,其管辖的人口处理的日常业务,比得上河东河北一个下县。
可以这么说,贞观十九年的任何一个武汉实务小吏,拿出来都比河东的县令业务要强。
唯一的缺陷,大概就是没有官身,不但不是体制中人,家庭成份不好的话,怕不是连一起说话的资格都没有。
所以,这一回针对黔东北的官位,武汉吏员是相当的激动,换身皮赶紧提高家庭家族的社会地位,是他们非常急切渴望的事情。
眼下也算是解决一点压力,这几年‘人才’太多,也是烦恼。
观察使府内,老张跟房玄龄开着玩笑。
老房还没有前往南昌,当然就算他不去南昌,也不要紧,只是这时候还不去,无非是想要看到黔东北先稳住局面。
人事安排妥当之后,前期工程那么大,一次投入就是几十万贯,金山银海的下去,要是二三年后连根毛都看不到,老房也会心如刀割。
张德玩笑话归玩笑话,分流一部分官吏出去,也是诸多原因。当然本质上来说,还是黔东北那边没有人可用,还是得用自己人。
另外张德等于说还要对内亮一下态度,跟着哥,有肉吃。
当然了,肉总归有肥有瘦,黔东北固然是肉柴了些,也不是说不能下肚不是?
肉就是肉,整个武汉官商集团,眼下一阵躁动,也足以说明问题。
第六章 上意
自汉朝镇杀哀牢夜郎白狼等西南夷以来,整个西南地区最仰慕天朝的时期,大概就是当下的贞观朝。
倒也不是说纯粹就是因为唐朝实力强横,当然主要还是因为实力。其它的原因,多种多样相当复杂。
其中令贞观朝宰相以及非法穿越工科狗大吃一二三四五六七八惊的,就是西南地区的民族仇杀用不可估量都不足以形容其万一。
父子分裂之仇;兄弟散伙之仇;老婆被抢之仇;宠物被误杀之仇;路过被瞪了一眼之仇
没有想不到,只有看不到。
像老张觉得脾性还不错的滇池夷,他们中的贵族,居然还能写一笔汉字,有的还精通篆书,这更是难能可贵。可偏偏这样的友善民族,时常在内部搞禅让,当然了,这种禅让都是乞丐版的王莽套路,着实让人目瞪狗呆。
禅让到后来,真·滇人把滇池都禅让掉了,如今盘踞滇池的部族,就不是原先的滇池夷,而是从西边来的二诏,其中一个还成为唐朝官方册封的滇池之主。
也就是说,原先的滇池夷特么的亡天下了。然后逃到了北方,跟么些人混在了一起,准备借兵重新杀回去。
可么些人又是极端仰慕天朝,加上么些人的一系列部族形式跟东女国以及蕃地诸部有关系,而蕃地现在又尊李董为太昊天子,每个部族的头人的唯一梦想,就是成为法主,然后给身在勃律国的唐朝**师李淳风缴纳党费不是,缴纳面圣费用。
一开始老张还说这世上居然还有叫么些的?那会不会还有叫么么的?可后来有一天獠寨龙姓老哥跑过来拍马屁时候跟老张说:大人,么些人又叫摩沙人,诸部女尊,有类东女国风貌。
然后老张一个激灵,陡然从非法穿越之前的回忆中想起来,他当年着实还去过滇西北撸过铁,主要是电力口的大牲口,要做耐寒抗冻材料测试,而老张作为一条哪里不会点哪里的工科废物,就被扭送上了云贵高原。
要不是有纳西族的老哥时不时施舍点肉啊菜啊饭啊什么的,老张大概会提前穿越。
而纳西族,其前身就是摩沙人,也就是贞观朝官方口中的么些人。只是上辈子的纳西族老铁没有跑滇池混,没曾想这年头,么些人居然能一路向南,还能跟滇池部族相信相爱,相当的不容易。
哪怕是上辈子,川滇二地能够通达,那也是废了九牛二虎之力,但基本上大部分老百姓也就是自己圈子里转悠。
这年头难度系数比上天也差不了多少,别说横断山脉或者金沙江,仅仅是川西南和滇西北那些个沟沟坎坎,望山跑死马那是基本配置,整个地区是典型的一座山头就是一国。
只是这些国袖珍了一些。
因为地理上的割裂,所以往往隔着一座山或者一条峡谷,对面明明五代之前是一家,搞不好互相已经不能语言交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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