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朝工科生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鲨鱼禅师
夫子,这教化的事体,在西域河中,可有速成之法?
老张抽空去探望了一下曹宪,曹夫子现在腿脚不灵便,已经到了需要轮椅的地步。虽说偶尔也能扶着轮椅走两步,但颤颤巍巍的模样,让一众徒子徒孙都是很不放心。只不过医嘱就是要让曹夫子抽空走两下,这才让一众徒子徒孙作罢。
教化哪有甚么速成之法,都是日积月累。
用吸管喝了点茶,曹宪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又掉了几根,很是惋惜地挑拣起来,老花镜戴着,倒也不影响看东西。
大乱是无甚教化不教化的,中国太平四海归一,自然就能谈教化。那西域河中或是天竺蕃地,今日你打我,明日我打你,才有几日的好年景,谈甚教化都是虚的。
言罢,曹宪手指点了点张德,你有个词用的极好。社会,这天下人物的组成,便是社会。那河中地,哪有甚么社会,不过是蛮荒罢了。
老头子说的极浅,但道理是对的。教化之于乱世,不过是保存薪火而已。教化,终究是要讲成本的,没有钱,玩个屁的教化。
唐朝立国三十年,才有如今的太平,太平了,才能推行教化。
我也是随口一问,这几日吴氏派了人过来,便是要多讨要一些小学教员。
给了就是,换做前朝是不能成事的。但西域既有程处弼这等杀才,那就有好戏。老夫适才说太平,杀出来的太平,那也是太平。
猝不及防被老头子撞了一下腰,老张都没反应过来,特么还有这种操作?
曹宪不屑地扫了一眼老张:如今汉强胡弱,不趁机多杀一波,等着作甚?只有杀得他们怕了,自然太平就来。有了太平,你做甚教化,那都是上上善道。
我特么还aaaaagh呢!
老张心说这老头都一百多岁了,怎么一点看淡人世间的意思都没有,喊打喊杀的,你特么都坐轮椅了,坐轮椅砍人么。
三代以降,自始皇革命,大多如此。你还有一个词用的极好,便是‘暴力’,教化二字,是要放在‘暴力’之后的。欲行教化之德,必先以暴制暴。
社会,社会,老子承认你社会还不行吗?
张德一脸懵逼,寻思老爷子成天都琢磨的都是啥?人越老越暴力?
西域有程处弼,便有教化。
仿佛是一锤定音一般,曹宪给程处弼的评价,居然惊人的高。
坐在轮椅上的曹夫子周围,一众徒子徒孙都是忙不迭地用笔做着笔记。老张看了看自己体型,寻思着自己也不姓金,曹夫子也不像是大胖二胖
这笔记记下来有啥用?你们搞教育的难不成还搞暴力教育?
话是闲聊,道理却浅显易懂。推行己方的教化,本身就是种族争夺自然资源的产物,我多一点,你就少一点。于是亘古消亡的大小民族多不胜数,大多都是在教化中湮灭。
而教化的效果,便是去其风貌,可想要轻松地让别人去其风貌,没有暴力是万万不行的。
曹宪有些话是不敢当众讲的,他也考古,揣摩三代是常有的事情,但要说让他曹某人跟徒子徒孙说,咱们祖宗早年起家就是这么玩的,他还真有点不敢。
这些话,都是写下来,等死了之后,别人翻翻他留下的遗言,那就是活着的人去对喷。
自古以来,从未有过什么和风细雨的同化,这世上的同化,不管是假借神权或者君权,都是暴力接着暴力,屠戮跟着屠戮。
曹宪欣赏程处弼的地方,就在于程处弼不在乎过程,直指目的,然后雷霆一击,不留一线生机。
有时候数据会骗人,但数据总归能反应现实。
曹夫子非同凡人,他看得懂数据背后的故事。吴虎抗洪救灾的地方,唐军老卒娶妻生子的比例逐渐已经过半,这总不能是两情相悦的才子佳人故事吧。
这些重组家庭的背后,兴许就是一场场血泪组成的。
只是于朝廷而言,总不能说我大唐王师烧杀抢夺数第一奸淫掳掠无人比吧。王于兴师,烧杀抢掠,听着就很反人类。
曹老爷子坐在轮椅上,那也是个很正派的教育工作者。
夫子对三郎的评价很高啊。
老夫是贞观许子将,程君是西域曹孟德。
一看周围徒子徒孙跟智障一样还要继续在小本子上记,老张直接喝道:写你妈呢!这段不许记!
哈哈哈哈哈
曹宪开怀大笑,指着张德道,你这是嫉妒。
呸,夫子这是怕三郎倒台的不够快。
都出‘河中金’了,谁能让他倒台。当年老程跟他儿子反目,如今不也犹如一条舔手家犬?
老张彻底麻木了,心说你这老家伙怕不是当场死了,也得穿越二十一世纪做个网络喷子。
偏偏喷的很有道理,程咬金现在的确就是一条舔狗,为了黄金白银贵金属,当初怎么跟儿子闹的分家,如今重新舔回来。
脸是什么东西?他程咬金自出道以来纵横江湖朝堂,从来都是不要脸的。
当今之世,迥异历朝。只可惜,老夫不能再活五十年啊。
一声感慨,曹夫子抱着个茶杯,嘴里嘬着吸管,眼神在远方游离着。
第八十二章 贞观禽兽
只是小聊了一会儿,曹宪就有些瞌睡,其实他一天也就睡四个小时左右,时不时迷瞪一下,时不时醒过来。
给曹夫子盖上了一条薄纱,老张到了前庭,李善正埋头整理着文件。
这个过目不忘的十六岁少年不愧是天才,已经能够独当一面为书院实际的教学掌舵人,而且没人不服。
武汉这里不是不讲资历,但是公开打擂台在学术技术上不如人之后,资历还是要退让给能力。大多数时候和其它地方一样,老资格让位相当不和谐,明里暗里的斗争从不缺少。
但李善当真是顶级的天才,败在他手上的老学究,没有哪个不服帖的。
大郎甚么时候开馆?
等官身到了再说。
见张德问话,李善把笔放下问他,先生又睡了吧。
都一百多岁了,渴睡又睡不熟,正常。横竖有人伺候着,大郎不必担心。
我并不悲切,只是有些惋惜。先生生不逢时啊。
顿了顿,这十六岁少年仿佛是犹豫了一下,但还是继续对张德道,倘使没有张公,先生之才,也止在‘文选’之上。
李善并没有吹捧张德的作用,他讲的是实话。作为一个天才,他自然能够透过大量的迷雾,看到那微末的现实。
贞观朝剥离了一个张德,迷雾顷刻间就会散去。因为这世上,从未有过如此的王朝,能够迅速从动荡走向繁盛。
治世不稀奇,但靠着一亩三分地,靠着地里刨食,靠着百里侯们瞎折腾,纵使有盛世,也应该是五十年以后,这才符合名实,符合发展的规律。
就像是凭空砸在地上的陨石,张德给大唐江山带来了星星铁,也砸出了一个大坑。
说好听的无用。
老张轻轻地拍了拍李善,十六岁的博士,有甚想法,跟老夫说说。
既是教学育人,我对学生要求不高,是人就行。那些脱籍奴工,倘使有合用的,我想要一些。
你倒是不怕养虎为患,或者做个东郭先生?
这世上哪有做人不喜欢,反而去做鬼做畜生的?
老张一愣,笑着手指点了点李善。
说的也是,这年头哪怕是被唐朝镇压的蛮族,成为奴工之后,他们的后代,想到的不是复仇,他们也没有复仇的概念,工业生产抹平了他们的一切属性。他们想要的,不过是重新做人
大多数时候,这些蛮夷之后最憎恨的,反而是他们族群本身,乃至极端者,憎恨着他们的生父生母。
看似荒诞,却又无比的刻骨现实。
指望青少年能够得到社会锤炼,又超脱情绪出去,这不过是痴人做梦。
纵使有蛮族韩信,也得让他们遇到漂母,吃了饱饭学了本事之后,才能淡然地面对曾经的胯下之辱。
只是指望蛮夷明白十世之仇犹可报也,也不会千年以降蛮夷换了一茬又一茬,而中国先民依然繁衍生息。
仿佛是怕老张不理解,李善还加了一句:两代之后,诸胡何来祖宗?
你这个机灵鬼。
将来是不是会有人为地制造一个不存在的祖宗出来,这些不是张德当下所要关心的,也不应该去关心。谋万世这种事情,太累。
离开了汉阳书院,老张返回府内,路上遇到两拨喊冤的,直接被乱棍轰走。他是江汉观察使,不管这个。
更何况,被刺杀的多了,又怎么可能在众目睽睽之下曝露在纷纷人群之前?
到了办公室,崔秘书便问道:夫子身体如何?
不知道能不能过了这个冬天。
换了撲头,只是随意地包巾束发,坐在那里好一会儿,喝着凉茶对崔珏道,到夫子这个岁数,总有些感应。
你家先生那里,又如何?
等过世了再去,榻前服侍这种事情,我家先生厌倦的很。
看似说得轻飘飘,但要做到这种轻飘飘,却不容易。得见惯了人来人往,入眼处,便没有那么多伤感离别。
和曹宪不同,陆德明少年成名,即便是服侍的君王连天下都亡了,他换个朝廷照样做官。
人和人是不同的,更何况陆德明一手把陆氏重新做成了顶级世家江东豪族,旧年江东陆氏的声望,较之张氏,更加显赫得多。
说到底,张氏有的不过是威名,人们对张氏,只有两种想法。一是借张氏满门人头一用,二是借张氏兵器库一用,横竖是没有相信相爱这个选择的。
谁叫这是一家寒门呢。
你当真不似个人类。
崔珏瞪了一眼张德,那些个君臣父子的道理,在她老公这里,就是个狗屁。只是她也感慨,张德有陆德明这个相当跳脱的老师是幸运的,同样,陆德明有张德这个更加跳脱的学生,也是幸运的。
假如张氏不灭,传二三朝,这就是一段极为漂亮的师生情谊。
千古的佳话,大抵如此。
我本贞观一禽兽,娘子今天才知道的么。
言罢,老张向后一仰,靠着椅背道,吴应熊那里的官帽子要不要?徐州那里叫几个会骑马的,可以去河中镀镀金。
提着脑袋的营生,也好意思说给我听?
要不要?
要。
崔秘书灵醒的很,好处凭什么不要?她凭本事滚的床单,要是还整天矫情,难不成还要去谈感情?
萧妍萧姝到了徐州没有?
萧二公子都在徐州大宴宾客了,你说有没有?
他倒是一如往昔的不讲究,不似你家大人,还是要脸面的。老世族的体面,半点不能丢。
听得张德这话,崔珏顿时一肚子的气,瞪了一眼张德:河中的差事,最少五十顶帽子!
老张笑了笑,家里的女郎,最计较的就是身份。没有身份,终究是太虚。若非张德在整个张氏说一不二,族老根本没有发言权,由得他把野种录入族谱,这些女郎也不会这么消停。
五十顶太少,徐州要是凑得出人手,五百顶帽子也有。吴应熊那里缺人缺的厉害,他又不能从敦煌宫借人,最合用的,都在武汉。徐州那些不上不下的,还要调教一年半载的,今年补种的一茬麦子能不能有收成,他也是没底。业绩不达标,来年这位子稳不稳都两说呢。
言罢,老张又道,他眼下着急的很,哪有心思去培养人才。只是他却不知道,此次能够成为河中农垦局的局令,跟他抗洪救灾,其实干系甚小。他是身在局中,不知道行情,我这里倒是可以同你说一下,徐州的人去了河中,不拘军政,皆可选用,当真是个升官封爵的好去处。
此话当真?
崔娘子眼睛一亮。
骗你的话,老夫跑你那里留宿半年。
呸!
第八十三章 帮会
哔哔哔哔哔哔
沿着河堤上的一排柳树,不断地传来急促的哨笛声。骑着自行车的警察卖足了力气冲河里扑腾的老少爷们狂吹哨子,有编制的警察一边擦着汗一边接过身旁伴当递过来的水壶。
咕咚咕咚灌了一气,抄起土喇叭就喊了起来:都日娘的从水里起来!罚款!
干净的河水一刹那就乱作一团,有些水性好的老汉,直接一个猛子扎出去十几丈。唯有青少年们无奈,只好乖乖顺顺地往岸上游,因为警察就站在他们衣服旁边呢。
官爷,莫要生气嘛。再饶了一回,下回不敢喽。
你娘出来卖才不敢,不敢你个龟孙!上个月淹死八个,老子今年的奖金一扫光,你跟老子说不敢,不敢你全家升天!日你们家几窝先人,硬是生出说话当放屁的,你们屁股不长后头长上头,不然说话怎地都是放屁啊!
一群辅警都是愣住了,他们都是有编制警察的伴当,上上个月都还好,但上个月三令五申不要去野河里游野泳,结果还是淹死了八个,五个小孩三个大人。然后管这一片的警察直接扣光了全年奖金,等于白干。
奖金不是朝廷发的,是地方发的,就指着江汉观察使发发善心,结果被一群刁民给祸害了。
要不是不能直接把人法办,这警察想弄死这帮杂碎的心都有。
官爷,我们错了嘛,知错喽。
就是嘛官爷,放一回,我们年少无知,不懂事。你大人有大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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