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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朝工科生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鲨鱼禅师

    夫子但讲无妨。

    倘若有两人,都是贞观十二年做学徒,一人勤学肯干,一人偷奸耍滑。前者三五年之后,一应技术,纵使不会,也不糊涂,对也不对?

    是。

    后者莫说三五年,止一年,钢厂添的物事,他能认出来么?

    这

    曹宪接着又道,再三五年,便到了贞观二十年之后,往后一二三年,连炉子都不认识了。以你所见,似这等光景,那偷奸耍滑混迹市井的货色,还能从事此间行当?

    不能。

    纵使从头再来,也是来得及。只是人心使然,倘使遇见当年故人,便是心绪复杂无比不甘。于是不若一错到底,索性学个江湖英雄,靠一双铁拳搏个上位出身。

    这所谓破罐子破摔么。

    老夫并未小觑彼辈,只是教化这等事体,多此类货色一个不多,少此类货色一个不少。天下璞玉如此之多,老夫何必打磨一块黑黢黢的顽石?有恁多功夫,多少璞玉被雕琢出来了?

    是我眼界狭隘了。

    听上去是曹老爷子挑三拣四,但实际上却是曹宪心胸宽广,囊括的是天下,看到的是江山。在他曹宪看来,少了一窝武汉流氓,他还不带人看书了?扔了武汉的流氓,他去找扬州的少年,杭州的小哥,不行吗?

    老张寻思的那点人文关怀,得是吃饱了饭才能干的事情。

    可整个大唐吃不饱饭的地方多得是,全局来看,与其搞噱头抢救失足少年,还不如引水灌溉。

    正如曹宪说的那样,与其折腾眼皮子底下的顽石,还不如从别处倒腾点璞玉过来,用的都是同一种雕工,前者成工艺品的概率极低,而后者,稍作引导,就能卖个好价钱。

    似‘迷途知返’这等事体,嘴上喊喊即可,便是让人听了高兴快活。倘使真个去做,你堂堂一地大员,是要修仙还是参禅?

    曹老爷子一番话,让老张顿时无语,心说就你这样的教育工作者,放老子非法穿越之前,早几百年就被开除。




第八十六章 拘留所
    汉阳城城西有个拘留所,可以容纳五千人,原本是个屠宰场,后来因为屠宰场搬迁,就改成了拘留所。

    主要职能从汉阳县剥离,尽管县令还是能够管,但现在管的有限,主要是大理寺卿前来坐镇,刑名律令怎么也轮不到区区一个芝麻官来伸手。

    前大理寺卿那也是大理寺卿啊。

    武汉地区的州县主官,主要工作职能越来越专注行政效率,其余缉捕盗匪立法判刑等等工作,逐步转移到了更加专业的人手中。

    而全套流程的变化,地方上有反弹的声音也基本不大。主要是多方撑腰,除了州刺史县令或者督府长史之流会不满,其余上至中央下至黎庶,都是支持的。

    中央之所以支持,那是准备地方倒逼中央,琢磨着有朝一日等到李董嗝屁,好拿武汉故事当证据,分走某些权威的权力,底气也要大一些。

    给武汉吹法螺的一系列人物,大多都是大理寺刑部御史大夫出身,大小清流都有,也不缺乏酷吏,总之,现实有需要,长期有愿景,更何况武汉还有张德这条江东土狗在那里恣意妄为。

    拘留所原先的编制,是县衙的班房,一干白役衙役书办原先是贱人,主要收入全靠县令打赏还有压榨嫌犯家属。

    但拘留所成立之后,它依然受汉阳县衙领导,但品级上不低,前大理寺卿专门在武汉诸州县搞了试点,地方版本的大理寺就诞生了。这些衙门一把手的品级,就是货真价实的七品官。

    这个衙门,叫做掌刑院,设有院正,品级只比县令低半级,但也是七品。

    又因为各县县尉现如今跟警察卫互相交叉,掌刑院之下增补警察局,由各县县令兼领局令,由掌刑院和县衙双重领导。

    拘留所,就是从属于警察局,设有拘留大使。

    相对复杂的编制,让旁地州县会觉得武汉冗官应该相当严重,实际上却不是这么一回事,武汉踩在两百万人口这条线上的时候,官僚团队是不得不扩充的。如果按照旧有体制,汉阳县县令在任上活不过三个月。

    铁定过劳死猝死,业务量之大,比长安令洛阳令还要多得多。

    实际上这也是武汉地区拆分编制时候,州县主官基本只有怨念却没有怨言的缘故。被分离一部分权力,自然是会有怨念。可要说让州县主官继续一把抓,他们大概是万万不愿意的。

    就算养一票幕僚来分理事务,除非是几百年风流的世家子弟,否则根本养不起如此庞大的官僚团队。

    而且是各个行业必须都能摆平问题的技术官僚团队。

    最简单的,两百万人口,每天发生的治安事件,就足够他们喝一壶了。而地方法律法规的建设,不是靠看了两本《贞观律就有用的,得有前大理寺卿这样专业的法律工作者,才能把律令法规建设的井井有条。

    朝廷默许武汉这么干的原因,自然也有其本身的压力。

    随着全国人口突破三千万,未来十年可能还要增加六百万,还有大量四夷人口的基数,光靠传统的体制,已经不能轻松料理诸多事务,必须要有改变。

    而全国革新最快的地方,毫无疑问是武汉。

    固然武汉会给人添堵,但既然某条土狗不愿意问鼎之轻重,那就闭着眼睛看它浪就是了。

    于是乎,武汉多数新成立的衙门,大多数都有前来旁观的中央新秀,几乎各个部门都有前来行走的实习生。好些家伙跟脚深厚,还在国子监吹牛逼呢,家族就运作了他们前来武汉观摩,回去之后拿个缺额不成问题。

    讲白了,此时来武汉,是一种镀金。

    中国之外,也只有武汉是最不可思议之地。

    这阵子武汉对一干青少年大动干戈,让不少京城来的青年才俊都有些惶惶然。颇有点物伤其类的感觉,毕竟,理论上来说,他们也是青少年。

    城西拘留所像个天井,也像个土楼,中庭有个排水渠,此时是干的,但以前为屠宰场的时候,污水就是从这里排出去。

    因此哪怕是干了,排水渠中的岩石板,还是能看到发黑的血渍,大约是当年渗透进去的。

    这是甚么个意思?

    一人小声问着旁边站着的同伴。

    望着天井中站得密密麻麻的光头寸头青少年,从京城来的世家子出神了一会儿,这才回道:发号服呢。

    号服?

    拘留所囚犯都有编号,所以叫号服。

    还有编号?

    所里不叫姓名,只喊编号。

    这倒是好办法。

    比如所内九队五组二十七号,就只需要喊几个数字,好记的很。

    此法用在军中,倒也不差。

    西军用此法都十年了。

    听到同伴这么一说,站那里问话的年轻人都愣住了,心中暗忖:莫不是跟西军学的?

    说话间,天井中站着的一干光头寸头青少年们都是哭丧着脸,有的已经哭了起来,不多时,呜咽声像是传染开一般,整个天井中都是恸哭声。

    只是不多时就来了披甲士,手按在横刀上,看也不看这些青少年,迳自到了高台上,冷笑一声喝道:哭!继续哭!要是哭了就能不去河中不去西域,老子跟你们姓!

    一群青少年瞬间哭的更大声,但大声过后,逐渐都没了声音,只有时不时的抽泣,整个场面相当的诡异。

    怎么不哭了?诸位在江湖上,不都是有名有姓的吗?市井之间,不是大哥好汉吗?怎么现在一个个跟怂鸡一般?啐!渣滓。

    披甲莽汉不屑地啐了一口,别指望老子会大发善心,此去河中,由老子带队,你们可以找机会逃跑,老子允许你们跑。不过丑话说在前头,跑路没问题,千万别被老子抓到。

    这莽汉表情狰狞又可怕,露出了一个相当恶劣的笑脸:老子要是抓住了,先干你们一个爽,再剁了你们脑袋哈哈哈哈哈哈

    一群青少年瞬间连抽泣声都没有了,双眼满满的恐惧,连抬头看莽汉的勇气都没有。

    此去河中,交通工具会换好几拨,其中还有步行的路段,但总体来说,比以前强了几十倍。

    除了新修水路畅通之外,更有弛道轨道,总里程加起来,最少占了三分之一是有的。

    就这一点,减员就不会和以往一样,去十个死一半。

    这人是谁?怎地这般粗鄙?

    他就是所里的拘留大使,以前是孙公手下,在大理寺蹉跎了十多年,就是个变态。

    原本没反应过来变态是个啥,但一想起刚才拘留大使说的话,顿时觉得变态二字实在是传神无比。

    这帮倒霉蛋青少年并非是独自上路的,旅途中还有商队和官吏,结伴而行,路过沿途各地。

    除此之外,第一批前往昆仑川的武汉技工,也踏上了支援边疆的旅程。

    整个队伍的规模极大,但前来送行的人,大多都凑在光头寸头附近,一时间,恸哭声再次惊天动地起来



第八十七章 劫营
    船队溯流而上,行至夜里,就到了津口驿站。官吏虽然有些特权,但因为竞争贴补加上住宿条件的差距,使得大多数官吏,都不愿意住在驿馆,反而是会寻高档的客舍留宿。

    实在是官方早就定死了驿站的规格,哪怕是房玄龄路过,他也不能当场变个大院子出来。

    皇帝到处修行宫,其中一个原因,自然也是不想睡大通铺

    当然了,皇帝要是睡大通铺,大概也是差不多要亡国的样子。

    明哨暗哨游哨都放出去了?

    大佬放心,天不黑就放了游哨出去,两里地都有弟兄。

    嗯,早点睡。

    好。

    拘留所油水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工资很一般,但奖金很高。当然也有绩效,至于衡量业绩用什么标准,外界是不知道的。

    大使,可要卸甲?

    缷你妈啊?这是野地,能卸甲?都他娘的长点心,夜里别睡死过去。

    不会有人来劫营吧?抢甚么?抢这些囚犯?

    甚么囚犯!你妈才是囚犯!这些是前往河中西域为国献身的好汉,只不过在武汉犯了点小错,于是要劳其筋骨饿其体肤,接受一下改造这是孔子说的吧。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是有这么一句。

    日娘的难背。

    叫骂了一声,拘留大使抹了一把浓密的胡须,吟了一声道,莫要以为没人打这些小郎的主意,这年头,一个江湖老汉,远不如一个笨猪少年好用。再说了,弄走一个小郎,转手就能卖个五十贯一百贯,无本买卖,你干不干?

    大使准备捞一把?

    捞你妈呢,老子敢这样干,明天武汉就知道消息,老子不到长安就被人提走,审老子的怕不是孙状元。前大理寺卿是好相与的?剥了老子的皮,还是活剥。

    孙伏伽是他的老上司,旁人都知道孙状头好说话,在朝廷里面也不争什么,当年是大理寺少卿的时候,还专门给人背黑锅。

    可这世上,哪有搞刑名律令的老好人?这不是放屁吗?没有一颗硬如铁的心,天天泡这个圈子里,见惯了各种人间悲惨,恻隐之心就算再怎么大,一个月就把它给消磨了。

    那大使

    盯着自己人,以防内外勾结。

    不至于吧,武汉还有干这营生的?

    能被你知道的买卖,能是大买卖?你知道个屁!武汉怎么了?武汉都是圣人?你当‘地上魔都’的名头怎么来的?

    拘留大使压低了声音,记住,长个心眼,出门在外不比家中。

    是,下走记住了。

    哪怕是秋夜,蝉鸣依旧,还没有到四野萧索的光景,纺织娘蟋蟀联袂上场,偶尔还有青蛙惨叫的声音,大概是被蛇儿咬住了的缘故。

    过了夜里一点,四周就只剩下窸窸窣窣的虫子声,偶有夜枭一样的玩意儿叫两声,但还是透着一股子静谧的意味。

    津渡的船队连成一片,像是个水上的城镇,规模着实不小。偶有灯火,也是明哨在那里消磨时间。后半夜气温降的很快,水面逐渐起了雾,像是蒸腾的烟尘,好半晌,略微有一点风,这才散去小半。

    忽地,伴随着一阵阵低沉的警犬阻吓声,狗子发出格日日日日日日的低声咆哮,警告着黑暗中的不速之客。

    大约是离得近了,最机灵的警犬开始第一声狂吠,接着是头犬开始咆哮,不多时,整个津口驿站,都充斥了狗叫声。

    嗯?!

    拘留大使猛地睁开眼睛,坐起身来,他没有抄刀,而是拿了弓箭。

    别处的狗兴许因为一只兔子闯入,可能就会狂吠。但是这些警犬却不同,只有陌生人进入一定距离之后,才会预警。

    寻常的小动物,都不会引起它们的剧烈反应。

    一刹那,凡是武汉出身的,都是反应迅速,客船旅船大多都没有动静,该睡的还是在睡。

    羁押青少年的舟船是特殊的,但外表上看不出区别,拘留大使并没有急着从津口驿站出来,反而掏出哨笛,长短长的特殊声调响起,很快,不同方位亮起了灯火。

    暗哨转明哨,迅速撤离了现场,灯火下还活动的身影,拘留大使根本不会确认是不是自己人,抬手张弓就是一箭。

    吱嘭!

    弓弦一颤,飞凫箭劲射而出,缩在黑暗中的拘留大使离最近的人影很近。强弓铁矢,一箭射爆对方脖颈,那种铁器和骨头剧烈摩擦的古怪声音,伴随着临死之人的荷荷声响,脖颈上的血水就像是喷泉一样,嗤嗤地向外狂飙。

    还真日娘的有人敢来摸鱼

    拘留大使嘿嘿一笑,却是大喜,这一票功劳加身,怎么地也要官升半级。

    像他这种官位,要发财很容易,要升官却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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