嚯,是病秧子啊!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英俊的锤儿
于父皇而言,议和,是现下最合乎局势的选择。父皇表面上是主战派,但他生性多疑,又好面子。长久的拉锯战,他对战胜辛乌并无把握,也无信心,甚至对辛乌生出了妥协心理。
但他又不肯承认敌国已经越来越强的事实,也不肯承认北齐边防已经瘫痪的事实,仍令将士们在多线作战的巨大压力下拼命死撑。
也许只有这样做,才能显得出他是一个捍守国土、宁死不屈的千古明君。他日入了宗祠,盖棺论定,彪炳千古。
沉默了许久,宁志茂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终是道,“现而今,北齐境内战火连天,子民受难,我为天子,实在不忍。不若……”他顿了顿,声线低了下去,“不若……议和。”
窝囊。
宁止抬眼看着宁志茂,语气玩味,“如何议和割地赔款和亲”
一字一句,字字扎心。宁志茂浑然生了一种被羞辱的错觉,但看宁止,
面色诚恳,只是询问的样子,许是他多想了。
毕竟,“议和”这两个字太过敏感,这是一件大事,非一朝一夕之功,更非一两人可以办到,也牵涉到一个大问题——苍流内外对议和的态度。
这半年来,辛乌越战越勇,今日占了一座城,明日便可攻下临近的州,长驱直入,直攻乾阳。眼看形式紧迫,苍流举朝哗然,朝廷已然分成两派,一派主张“议和”,一派主张“应战”。
应战派多是朝中武将,很是强势,誓死守国的概念根深蒂固,不到辛乌的刀真正架到脖子上,他们断然不会赞成议和,议和已经被他们被斥为“损威辱国”、“沮师养寇”,是“祸胎”、“国贼”,将酿无
011左相
太学院里的梨花开得正盛,一枝晴雪初乾,抖落寒峭,冰身玉肤,好似冬雪,连绵覆盖了一整个院子,花香浓郁。
方做完早课,年逾六旬的汪太傅顺着台阶慢慢而下,他身材不高,浑身没有多少肉,干瘦得像老了的鱼鹰。国字脸上,飘着一撮雪白的山羊胡,棕褐色的眼睛深陷在眼窝里,脸上条条皱文,长着一头灰白头发。
他小心翼翼下着台阶,不经意看见那一身雪色斗篷的男子,怔了一怔。
春风拂过,那人静静地立在梨花重云的深处,雪色的斗篷,一身不喜坠饰的锦绣白袍,清素淡雅。男子转头,凤眸微挑,亦看见台阶下的男人。漫不经心的对视间,他随手拢了拢斗篷遮风,又转回头去赏看梨花。
九皇子宁止。
待看清楚男子是谁后,汪太傅的脑子转得飞快,不明白大婚第二日,宁止怎会入宫,他一向在别院静养,如非要紧的事,是不会入宫的。
莫不是圣上有要事召见
……是什么要事呢
他前几日听了些风声,说司徒大人要倒了。而司徒大人一直以来依附着二皇子,二皇子又是嫡子党的人,牵一发动全身……
难不成
思及此,他的身子不由一颤,慌忙理了理朝服,大步走到男子跟前,扑通一声跪在了他的脚下,诚惶诚恐道,“老臣见过九殿下,殿下万福金安。”
宁止居高俯看,也不急叫汪太傅起身,只是揶揄道:“何来万福怎也不及汪太傅老益弥坚,乌中白髯,龟鹤同寿啊。”
听出宁止话中暗含的讽意,汪太傅尴尬地扯了扯唇角,连头也不抬,只能叩首盯着宁止的白玉青云靴。
看他的样子,宁止挑眉问,“汪太傅看上我的靴子了”
“不不不,老臣不敢。”宁止的东西,岂容他人觊觎即使知道他在开玩笑,汪太傅还是生了一身的冷汗,忙不迭抬起头,颤声道,“殿下,昨日您大婚,老臣送去的贺礼,里面有……”
“私吞赈灾粮款可是大罪,汪太傅以为这样就可以抹杀你的罪名了么”倏然妖诡的声音,这是世界上最好听的声音,也是最可怕的声音,透着隐隐的狠绝。
仿佛在玩一个猫和老鼠的游戏,深谙人心的男子,手里操纵根根丝线,猜忌、焦虑、不安、恐惧……直直缠上对手的脖颈,使之慢慢窒息,乃至被勒死。
汪太傅跪在地上,脑子里嗡的一声,险些瘫坐在地上。他瞪大眼睛看着宁止,从他的眼里,他看到了惊惶的自己,以及瞬间变老的脸庞,唯有悔恨。
悔自己是左相一派,更恨自己被宁止抓到致命的把柄!
“殿下,如若那些不够的话,老臣……老臣还可以给!给您老臣的全部都可以啊!您要什么我都可以给您,金银珠宝,绝色美人什么都可以!”
什么都可以,那又何妨你的命呢
宁止微微挑眉,笑得温煦,宛若江南三月的春风。他开口,声线淡淡,“金银,你留着带进棺材吧。”眸里的波光流转,脚下的九州万里,他转身走过,从容得好似闲庭信步。
不远处,一座金黄缎为盖帏的四人抬轿,颜色同皇帝的明黄色十分
接近,叫人好不艳羡,一看便知是九皇子宁止的轿撵。整个皇宫,除了皇上,只有他有资格坐轿出入,甚至连太子都无此殊荣。
谁叫,天家的九殿下久病之体。
“美人……”漫步前行,宁止浅浅的笑,端的是红尘蹁跹,颠倒众生,“我不会拿镜子看自己么”
眼见宁止离去,汪太傅的脸色瞬间苍白,顾不上别的,他立时起身扑到宁止的脚下,却又不敢拽扯他的衣衫,唯有磕头如捣蒜,咚咚作响,眼前的地砖很快染了红,他惶恐道,
012跪着
他并不喜欢这个季节。
伫立在别院的楼宇高处,方从宫里回来的男子凭栏望着满园的春色,灿烂的春光绿影,毫无节制绽放的花海,以及空气中氤氲着的花草香气。
这一切,好似永远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不像,生命。
他微微俯首,不期然看见园子深处的草地上,一身火红的女子闭眼,甚是随性地躺在树下,惬意的很。若不是那一身红太扎眼,她几乎要和草地融为一体了。
……云七夜。
他缓步下楼,不急不缓地走到云七夜跟前,细碎的阳光落在她白皙的脸颊上,有些剔透。他躬身,恰恰将她的身子拢到了一片阴影里。
掩耳盗铃的蠢女人,以为把眼皮合上,就可以天下无事了
他开口,揶揄她,“别装了,饿也该饿醒了。”
从他登上高楼的那一刻,她就醒了。
是饿,
而且很饿。
可有什么办法呢那些下人是不会给她这么个**荡妇做午饭的。不过一个上午,她在别院里的地位,一落千丈,甚至还不如一条看门的狗,起码人家三餐皆有,荤素搭配。
几不可闻地哀叹,云七夜不情愿地睁开双眼,略微有些迷蒙地看着上方的宁止,相看两厌,相敬如冰。
宁止斜眼,这才发现她手旁还有一本书,书封四周以缠枝花纹为框,几个烫金大字《蒲苇集》。
这傻子还有心思看书
他弯身捡过来一看,是他从未读过的,随手翻开一看,不想居然还是原稿,纸张微微有些发黄,有些年头的样子,但保护的很好,可见主人对它的珍爱。书中蝇头小楷,字迹甚是娟秀,全是些闺中女儿做的诗词。
“填桥灵鹄驾长虹,两度团园一岁中。前月凉网今月雨,想应洒泪话重逢。”
他挑眉,倒是首工巧的好诗,不过寥寥数语,已然感受到了诗者的悲喜,只不过让她期待,和她团圆重逢的人是谁是男,还是女
他不由问云七夜,“你写的”
云七夜摇头,淡淡道,“是我娘亲写的。”
宁止觉得有意思了,云七夜的娘亲是云德庸的妾室,听闻她生下云七夜后便难产死了。不想居然还是个才女,倒是有些小瞧她了。
再看书中的诗词,字里行间,是个很有主意的自立女子。又看书名《蒲苇集》,便是取自——君当作磐石,妾当作蒲苇,蒲苇纫如丝,磐石无转移。
自傲如她,以这样的性子,怎能容忍自己为妾室
……奇怪的女人。
他又随手翻阅了几页,扭头看云七夜,两眼一闭,呼吸匀称,已然又和周公相会去了。
他皱眉,俯身凑近她,以手撑地,将她整个人都欺在了自己身下,直至呼吸相交的近处。伸手将她的眼皮撑开,毫不掩饰自己眼底的恶意,“为何不告诉他们,昨夜你我并无夫妻之实”
“说了,他们就会信么”不答反问,云七夜睁眼,冷静地看着宁止,他的眼睛很好看,睫毛浓密纤长得好似两把小扇子,比她见过的任何一名男子都密长。
出乎意料,他身上的味道也很好闻,没有药味,反而有股淡淡的幽兰香气。只不过他此刻的姿势太过强势,她怎也喜欢不起来。
“你很聪明。”没有笨到去挑战他的威信,宁止指了指她的脑门,赞许地笑出了声,而后翻身躺到了她的身侧,颇为舒适地躺在软绵的草地上,丝毫不介意草汁沾染身上的锦袍。
蔚蓝的天空,浮云万里。
碧色的草地上,一红,一白。在一片春意盎然中,竟是出乎意料的和谐。
许久,久到云七夜差点再次进入梦乡的时候,宁止懒洋洋地声音响起,“你是装傻,还是真呆”
一愣,云七夜慢慢睁开了眼,转头看着径自闭眼浅笑的男子,“殿下何出此言”
宁止唇角的笑意慢慢加深,索性睁开双眼,目不转睛地看着眼前的云七夜,良久,从喉间迸出一句:“何不哭泣”
嫁给一个将死之人,而后名节败坏,更甚者,明日还有一场足以摧毁任何一个为人妻者的好戏。
哭给谁看,宁止,还是那些下人哭给他们看,简直就是浪费时间。她有着生意人的精明,素来不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无用之功。
云七夜眼睑低垂,掩在袖子里的手兀自揉捏起了根根手指,一根接一根,直到十指泛红。
有些人,也许并不是真心想要欺侮你,但是却又不得不欺辱你。而有些人,他们也不想欺辱你,但是若他们维护你,便也会被欺侮。所以他们只能跟着最强的,来欺侮最弱的。
“殿下,哭是没有用的。”
宁止扯唇,云七夜的回答,模棱两可,若她本性聪颖,不哭便是躲避锋芒。若她本性愚钝,不哭便是坐着等死。
他伸手将她肩上的一缕发丝拉过,慢慢缠到手上,再慢慢扯紧,倏地开口,一字一顿,“云七夜,过几日,我要纳妾。”
纳妾
突如其来地传入耳里,云七夜一怔,不由向一旁侧头,不提防宁止扯着她的头发,扯痛了头皮,她低低地痛呼一声,眉头瞬时皱到了一起。
“你太激动了。”宁止轻笑着,慢条斯理地松开她的发,他恶意地看着吃痛的云七夜,目光炯炯,就像看着掉进陷阱里受惊无措的猎物。
云七夜毫不畏惧地和他对视,怎能不激动宁止的招数,越来越脱离轨道了。新婚不过两日,正室不洁,侧室进门。
可昭告天下她不洁,仅仅是为了纳妾阴险如他,这件事哪里会这么简单,她分明闻到了阴谋的味道,可是她怎也想不明白,他能有什么
企图。
除非,她知道他要纳谁为妾
……又或许,他一直以来,有自己心爱的女子
看她出神,宁止意味深长道,“想知道我的企图”
云七夜回过神来,但见宁止又习惯性地拉过她的一缕发,缓缓将她拉近他的眼前,漂亮得有些邪气的眼睛直直地盯着她,连带着声线也有些妖诡。
他道,“放心,我自会叫你知晓,只不过不是现在。你我是夫妻,做戏理当有始有终。今晚,你就跪在院子里吧。”
跪他说的好轻巧!
云七夜双眼圆瞪,掩在袖子里的手指瞬时握成了拳状,潜在心底最深处的暴力霍然涌出,那一刻,真想揍扁宁止这张脸!
一颗、两颗、三四颗,
五颗、六颗、七八颗……
皎月当空,浩瀚的苍穹,零星分布着几颗零落的
013雨夜
可即便如此,也没人敢违逆宁止的命令。众人躲在屋檐下,面色各异地看着雨里的云七夜,不屑、鄙夷、幸灾乐祸、同情……
越下越大的雨,时不时飘散到屋檐下,落到脸上、身上,不由叫人一个激灵,顿生寒凉。不过一会儿,众人终是按捺不住冷风大雨,纷纷喊冷离去,偌大的院子里,徒留云七夜一人。
她缓缓瘫坐在雨里,垂目看着已经僵硬的腿,低声呢喃间,眼里闪烁着异样的火花。这世上的恶人,你不去招惹他,他也会找上门来欺辱你。与其如此,那便先下手为强吧。
……宁止,柳之效,皇帝,要从哪个先下手
别院门口,下人将大门拉开,垂首立于两旁。宁止缓步跨过门槛,不知想到了什么,身形微滞。他转头望向别院深处,蓦地笑出了声。
云七夜。
入夜的街道,大雨冲刷之下,不管打不打伞,行人都有几分焦急归家,只顾缩紧了脖子低头赶路。迎着雨,宁止撑着一柄江南月白伞,缓步行走在雨夜的街道上。一人、一伞,不急不缓,翩然得好似行走在一副江南三月的泼墨画中,闲适的很。
隔着两条街道,轱辘声声,一辆豪华的马车急速奔行,丝毫不顾忌街上的行人,快速飞驰的车轮擦地而过,于泥泞中,溅起无数水花泥巴,惊得路人纷纷闪避,忍不住冲着马车怒骂,“混账,跑这么快,赶着送死呢!”
“有马车了不起啊!”
“真是的,会不会赶车啊,溅了人一身的水!”
车厢内,女子十六七岁的年纪,一身鹅黄色翠烟衫,头上倭堕髻斜插一根镂空金簪,鹅蛋脸,柳叶眉,一双水波眼含魅,鼻梁小巧,两瓣红唇轻抿,委实是个明丽动人的好模样。
听见路人的骂声,她握着暖炉的手微微一紧,面上却是不屑,索性挑开帘子,望着大雨中狼狈的路人,扯唇讽笑,不知死活的刁民,也不看看这是谁家的马车,吃了熊心豹子胆,胆敢如此咒骂她。若不是雨大,她急着回家,定要下车撕了他们的嘴,扒了他们的皮!
“哼,算你们好狗运,姑且让你们多活几日。”她冷哼了一声,兴致缺缺地放下了帘子,闭目养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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