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嚯,是病秧子啊!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英俊的锤儿




022蛊惑(二更)
    连绵万里的雪山之巅,一年当中,几乎每日都在下雪。那越下越大的雪,无声无息地从苍穹降落,铺天盖地而来。视野所及之处已然是白雪皑皑,苍茫一片。

    最为奇妙的是,这样的大雪天,太阳仍是高悬在天际。可即便如此,落地的雪花也不曾有半点消融的迹象,反而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烁着璀璨的晶莹。

    大雪中,那座这世上最浩瀚奢华的宫殿,仿佛披上了一件狐裘羽衣,愈显远离世俗的神圣威严。

    上有神。

    下有魔。

    万里沧澜,四大神兽分别镇守着圣教四方,将其牢牢包裹在神的羽翼下,庇佑万代。

    地下百米之处,是沧澜教的地宫,其瑰丽奢华程度,亦是世间少有。奇妙的地宫,即便身处地下,仍有光线投射进来。从南向北,阳光渐进湮没,甚至可以用肉眼看到那股从地面渗出的阴寒之气。地宫最北面,是沧澜教的禁地——圣湖,历来只有教主和心腹可以进入。

    这里,藏着魔。

    碧色的圣湖,有血色的光从湖底透了上来,诡异至极。那道光源的本体,是数以万计的彼岸花。它们艳若鲜血,花瓣反卷如龙爪,那样的姿态,好似一双双向天乞求的手掌,深深地扎根在湖底,随着湖水摇曳,像是一个瑰丽至极的梦。从湖面望去,它们更像是一条用鲜血铺成的地毯,连接了人世通往黄泉的幽冥之路。

    湖底的彼岸,是沧澜的教花,除了历代教主和心腹外,极少有人见过。它开在暗夜和晨曦的交汇处,身上聚集了这天底下最至阴至寒的怨气,延伸攀援着的枝蔓,抓扯着一道道黄色的长方形咒符,那是历代沧澜教主亲笔所写的咒符,用来封印魔的力量。

    而魔,沉睡在彼岸花下的空间里。那里是深不见底的黄泉幽冥,没有一丝的光线。那是一种彻底而绝望的黑暗,宛若盘古天地开辟之前的混沌。魔就在这片黑暗中,滋养着自己罪恶的温床,呼唤出人内心最深处的欲念。

    黑暗中,一具具石棺齐齐排列,里面长眠着沧澜历代的教主。无数的恶灵漂游其间,发出凄厉的吼叫,很快就将石棺内的尸体撕扯成碎块,而后迅速吐吃入腹。

    可是过不了多久,那些破损的尸体又会奇迹般地愈合,长出新的血肉,恢复本体的完整。

    而后,恶灵再次出动……

    周而复始,永世不竭。

    这是沧澜教主的宿命,他们和魔玩着一场生死的游戏,长生不老,绝世武功……这样的诱惑,无人可挡,即便代价是如此的沉痛——千年之后,堕入圣湖之底,永生不得超生,日日受恶灵啃咬之苦。

    一代又一代的教主趋之若鹜,前仆后继地匍匐于魔的脚下,用自己的生命换来心底最深处的欲念。

    绝情绝义,杀妻屠子,逆转生死,霍乱天下……永生而强大的魔,出自人的内心。他们以自身的血肉为饵,将幽冥深处最阴毒的怨灵植入体内,用生命和魔交换契约,唤醒足以毁天灭地的力量。

    湖边,沧澜千花一身雪狐裘袍,他长久地凝视着那些妖冶的花儿,骇人的幽冥,神色平静。

    站在一旁,凤起静默。昨日,沧澜千花突然派人召他回沧澜,一早到达,方踏进圣教,沧澜千花便带他下了地宫的禁地。

    第一次进入圣湖,也是第一次看到如此景象,他心头的震荡久久难以平复,这里的一切早已越越了人所能想象的范围。

    他静默地看着,眼里尽是彼岸花的妖红,只不过他也只能望见这些彼岸花而已,那些深埋在花下的肮脏可怖,除了教主,谁也望不见。

    长久地看着,两人沉默,皆是不语。

    凤起眼角余光扫过高深莫测的男人,轻轻抿唇,他不知道沧澜千花到底何意,心下渐进有股不安升起,却也不便多问。

    “起儿。”

    许久后,沧澜千花蓦地开口,低声唤着凤起的名字,他扭头看着凤起,又指了指湖底的花儿,“你可知这些花儿叫什么名字”

    凤起摇头,据实以答,“弟子不知,行走四国多年,也不曾见过这种花。”

    “如此高贵有灵性的花,岂是那肮脏的俗世所能有的”沧澜千花嗤之以鼻,转回头去,看着湖底的妖红,道,“这花名为彼岸,专开在这至阴至寒的幽冥忘川。花开的时候,没有叶。叶长的时候,没有花。花叶两不相见,生生相错,两相不见。所以它的花语,也是悲伤得紧。”

    说着,男人眼里一瞬的苍茫,没了焦距。静默了半晌,他开口又道,“当年,本尊的师父第一次带我来这里,我第一眼便喜欢上了这小东西,可师父说它是不祥之物,阴气太重,专与死灵腐肉为伍,只能活在黑暗中。花语也不如别的花那般讨喜。它的花语是,不能触及的心和爱,永世不竭的凄寂。”

    凤起微微怔愣,他垂眸看着湖底的彼岸花,不由惋惜道,“这样美丽的花只能开在彼岸,最后葬在湖底的泥土里,确实有些凄寂。”

    闻言,沧澜千花蓦地发出一声低低的笑,他负手望着湖底,声音淡淡,不疾不徐道,“确实凄寂。最为凄寂的是,本尊的生命花,便是此花。”

    凤起愣然,他转头一瞬不瞬地看着沧澜千花,但见他的面上并无悲痛伤心之感,倒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般,娓娓道来。

    “其实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命花。从出生伊始,每个人都是一块孤零零的土地,命运将他们的花种深埋在地底,等着它们慢慢长大,开枝散叶。但是这个过程,他只能一个人经历,因为不相同的花,习性不同,不能生长在一起。每一个人的花,都在自己的土地上,默默地开放,默默地死去。可若是幸运,他会在某个时刻,遇到和自己一样的花,然后一起活到花叶凋零。”

    “不过对于有些人而言,他有毕生无法摆脱的诅咒。不止他的一生悲惨坎坷,就连他身边的人,都会遭遇不幸。终其一生,他只能活在自己的土地上,若是他强行逆转宿命,那么但凡他去过的地方,血流成河。他永远得不到他想要的,哪怕是生在湖里,也喝不到一滴水

    ,哪怕有爱着的人,也只能一个人孤独至死。”

    这些话,分明是意有所指。

    凤起听得仔细,这些话一字一句打在他的心上,他一瞬间竟有些失措,有股压抑憋涨的气氛弥漫他的周遭,令他不由加重了吞吐的气息,只能僵硬着身子看着沧澜千花的背影。

    背对着凤起,沧澜千花很快感知到他的波动,旋即扯唇一笑,诡异妖冶。

    男人额间的红宝石散着血色的光芒,他转头,深不见底的眼睛牢牢攥住了凤起略有些惊惶的眸。他看着凤起,声音不似方才的清淡,转而带着隐隐的诡异,低哑暗沉道,“而起儿你,你的生命花是向日葵。”

    向日葵凤起面具下的墨眸不解,他看着男人,低声问道,“敢问教主此花何意”

    “向日葵的花语,是沉默,是隐藏在心底,遥不可及的爱。”



023曹霜(一更)
    容城。

    天快黑的时候,曹飞虎只身一人来到了陆家庄,他见过陆母后,又拜祭了陆乙。

    陆乙的灵位前,素来刚强的汉子,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哭得不能自已,仆人废了好大的力气才将他扶起来。

    他眼眶通红,平复了许久,才强忍着眼泪,冲陆母道,“伯母,人死不能复生,您节哀顺便,照顾好自己的身体才是。陆乙生前和我最是要好,以后,您就是我的亲娘,我就是您的亲儿子。有什么事,你尽管吩咐就是。”

    陆母怔怔地望着儿子的灵位,眼眶一酸,止不住的泪水流出,这一个月来,她几乎要将这辈子的眼泪都流完了。

    许久后,她点了点头,哽咽道,“难为你这孩子,还想着我这个老婆子。若是乙儿泉下有知,也会欣慰有你这么个好兄弟的。”

    曹飞虎擦了擦眼泪,扫了一圈大厅,“伯母,怎么没见嫂夫人呢我还未曾见过她呢。”

    陆母叹了口气,无奈道,“曹霜呐,她在后宅呢,我不让她出来见客。她才十七,也是可怜人,才新婚就成了未亡人,抛头露面总归不好。”

    曹飞虎点头,哦了一声,又道,“伯母,天色不早了,我先告辞了。”

    陆母扭头看了看天色,已经大黑了,从陆宅到渡头,还有一截子距离。思及此,她对曹飞虎道,“时候也不早了,你今晚就别回去了,还要摸黑渡河,不方便又危险。这宅子里还有几处空房间,你住下,明日再走不迟。”

    正合曹飞虎的心意,他佯装不好意思,“那就有劳伯母了,却之不恭,叨扰了。哦,对了,我还有个不情之请,伯母能否答应”

    陆母道,“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但说无妨。”

    “我想去陆兄生前的房子里住,我与他自幼要好,今日才知道他已经……”

    想起往日同陆乙的情谊,曹飞虎的泪水再次夺眶而出,为防陆母再次伤心,他忙不迭擦掉泪水,“伯母,我与陆乙有说不完的话。我走之前,他还同我说,等我回来的时候,要与他秉烛夜谈,不醉不归。如今,我与他阴阳相隔,不能再相见了。我想去他生前的房子住上一晚,与他的亡魂说说话,也是好的。”

    陆母沉默了一会儿,叹了口气,终是开口,“乙儿生前的住房,算是凶宅了。为了破案,我一直未动,现在仍是喜房布置。这么久了,也没人能查出他的死因。我这个老婆子也有些死心了,罢了,既然你要住,就去住吧,我让人给你收拾些新被褥,夜里寒凉,莫要冻着你了。”

    望着白发苍苍的陆母,曹飞虎心头一酸,不由又想起了自己已故的老母。他起身,跪在地上,冲陆母重重地磕了几个头,心下暗道,伯母放心,我一定会同九殿下查明陆乙的死因,为兄弟报仇!

    是夜,曹飞虎便留在了陆宅,就住在了陆乙和曹霜的喜房里。见状,几个下人不由竖起了大拇指,直夸曹飞虎果真是陆乙的好兄弟,放别人,哪个敢住这种凶宅啊。

    “有兄弟如此,也不枉老爷来过这世间一遭了。”

    “是呀,老爷那么心善的人,外人都说他脾气怪,那是他们不了解咱们老爷。咱们老爷,可是这天底下最大的善人了。”

    “谁说不是呢。”

    “你们说,有人住在了我同老爷的喜房里”忽的,一记清幽的女声响起,吓了几个仆人一跳。

    几人循声望去,就见曹霜从暗处现身,十七岁的年纪,一身白衣缟素,鹅蛋脸,柳叶弯眉,神态娇媚,实在是一个出色的美人。只是晚风中,她站在暗处,身形纤瘦,有了一丝萧瑟之感。

    为首的仆人忙不迭恭谨道,“回夫人,那人叫曹飞虎,是老爷生前最要好的朋友。刚才他来祭拜老爷,老夫人见天色不早了,就让他留在府里住下了。曹老爷和咱们老爷要好,他说想住在喜房里,陪老爷说说话。”

    曹霜皱眉,“老夫人就允了那房子不是不让外人随便进入吗”

    “曹老爷不是一般人,平日里,咱们两家经常走动,他和老爷亲如兄弟,几乎就是老夫人的半个儿子了。”

    “是吗”曹霜抿了抿唇,语气有些不悦,“既是老爷生前最要好的朋友,怎么今天才来祭拜。”

    “夫人有所不知,他也是曹家庄的人,您和老爷成婚的那日,他也来吃酒祝贺了,只不过第二日便去外地做生意去了。”

    曹飞虎也是曹家庄的人曹霜的脸色微变。

    另一名仆人又道,“夫人,今晚您还去喜房祭拜老爷吗这个时辰,恐怕曹老爷已经住下了,多有不便啊,不如您明日再去吧。”

    “哦,我知道了,你们下去忙吧。”语闭,曹霜径自转身走了。

    喜房的大厅里,还摆放着陆乙的灵位,桌子上祭着瓜果点心,还有一鼎香炉,攒满了香灰。一旁,有香烛燃烧过的痕迹,滴满了烛泪。

    曹飞虎进房后,里里外外瞅了瞅,也没瞅出什么端倪来。他挠了挠头,心里纳闷,这也没看出来啥问题啊。曹霜这小妮子,到底用了什么手段

    他干脆坐在祭桌前,和陆乙的灵位说话,“老陆啊,你说说你,到头来,居然是这么个结局。可惜了你这么好的人,这么好的医术,后继无人啦。你要是在天有灵,就帮帮我们,给点提示,也好让我们早点给你报仇雪恨。要真是曹霜和王之阳那对奸夫淫妇杀了你,我一定提着他们的头,在你坟前祭拜!”

    然,屋子里除了他的呼吸声,什么也没有,安静极了。

    “哎。”曹飞虎一声叹息,看着陆乙的灵位出神,再无言语。

    亥时的时候,他两眼酸涩,有些困了,正欲就寝。就听门外传来“咚咚咚”的敲门声。他正欲脱衣的动作一顿,扭头看门,这么晚了,谁啊

    他还未说话,门面的人先说话了,清脆的女声响起,“曹老爷,可睡了”

    曹飞虎皱眉,这么晚了,怎么还来了个女人,也不知避嫌。他正欲说睡了,转念一想,万一对方是曹霜,岂不是错过了。

    “哦,还没睡。你且等等,我这就来。”他大步走到门前,将门打开,就见外面站着一名小妇人,还有两个小丫鬟。

    看那小妇人的容貌年纪,他心下暗道对方是曹霜无疑了,呸,这小狐狸精按捺不住,自己倒找上门来了!

    他佯装不知,开口询问,“敢问您是”

    曹霜福身作揖,一本正经道,“奴家曹霜,是陆乙新过门的妻子。”

    果然是她!曹飞虎心下恨恨,强忍着才没有爆发出来,尽量平静道,“哦,原来是嫂夫人啊。这么晚了,您来有什么事吗”

    曹霜淡淡道,“先夫不幸过世,我每日都会来新房祭拜他。不想今日您也在,但是我不想断了这习惯,就壮着胆子来了。冒昧之处,还望曹老爷见谅。”说着,她指了指身后的两个丫鬟,就见丫鬟们手上捧着托盘,放着新鲜的瓜果点心,还有两根拇指粗的香烛。

    这小蹄子,装得可真好啊!等着吧,他迟早扒了她的狐狸皮!

    曹飞虎侧身,做了个请的手势,“原来如此,夜里风寒,嫂夫人快请进。”

    “叨扰了。”曹霜带着两个丫鬟进屋,径自祭拜起了陆乙,为他洒酒点香,神色悲戚,纤瘦的身子一抖一抖,居然无声地哭了起来。

    “夫人,节哀啊,莫要哭坏了身子。”两名丫鬟忙不迭劝慰,心道,夫人可真是痴情啊,这一个多月以来,她每天都来祭拜老爷,一早一晚,从不间断。

    若不是今天曹飞虎来了,她应该会和平日里一样,是不会叫她们的。夫

    人思念老爷,会独自一人在屋里和老爷说说话。

    哎,真是个痴情的好女人啊。可惜,命太苦了,才嫁进来,老爷就出了这样的祸事。可怜了夫人,被人指指点点,说她是白虎星下凡,生生害死了老爷。

    曹飞虎站在一旁,不着痕迹地观察曹霜,也不知道是不是已经先入为主,他总觉得曹霜这女人装腔作势,一双眼珠子乱转,不知道在打什么鬼主意。

    不刻,曹霜祭拜完毕,起身冲曹飞虎一礼,“曹老爷,时候不早,奴家告退了,您也早点歇息吧。”

    “好,嫂夫人慢走。”曹飞虎还礼,将曹霜主仆三人送到了门外。等她们三人出了院子,他才回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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