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大人要出嫁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听云客
公主大人要出嫁
作者:听云客
琉雨施鸢很郁闷,明明每一次,每一次就差那么一点点,她便可以将自己给嫁出去了,可是,每一次又都是铩羽而归,总也迈不过那‘一点点’的槛儿,难道真应了那臭牛鼻子的话,她是个天煞孤星的命?
引子
‘咔嚓——’!一道斩山劈海的惨白明雷划天而下,嘭的燃起了半棵千年红枫,冲霄的火光映得漆夜通明,伏树的夜鸟为这大火所惊,一时嘶声乱鸣,扑棱着翅膀,四散而去了。
白月初生,沉星北投。
深暗阴翳的密林山路之间,一身形癯瘦的青衣女子怀中抱着一个小小的婴孩,艰难地攀山而上。
那女子的脸色苍白得吓人,瞳孔却黑得发亮,就如同糊裱店里白绫秸秆扎作的祭品纸人一般,没有半丝活着的气息。
她走的很慢,每行几步便会靠在峭壁上狠狠地一大口一大口的喘息一会儿,而那怀间的婴儿竟是一直熟睡未醒,沉梦正香。
待得那青衣女子蹒跚着脚步爬至山巅顶崖之时,已是月悬中天,将近夜半子时之际了。
月光浸散在她阴森可怖的面颊上,给这傀儡似的五官更增添了几分残魂野鬼的凄厉之气。
女子垂头,凝目看着自己怀中的婴儿,一动不动。
良久。
她忽疯了一样的紧紧地将婴儿扎抱入胸前心口,仿佛,是要将那孩子揉裹进她的身体里面,同她此刻嘭——嘭——嘭——的心跳融为一命,不再割离。
她声嘶力竭的嚎啕大哭着,凄音幽切,于这旷野之巅的深夜中,犹如冤鬼泣哀,令人闻之胆寒瘆骨。
婴儿被她捏得几欲窒息,遂亦挣扎着哭啼起来。
女子哭了半晌,抬头望向这天色,见星至子时正当,又低眸盯着那婴孩,收泪,轻声道:“妾儿,莫怪为娘,这,是你的命,是命!”
说道最后二字之时,她的眸中骤然戾光迸射,那神色冷绝寒凛,怨气摄天。
她缓缓地放下婴儿,自袖间取出了一把玄铁匕首,抬手,猛然刺入了胸口之内,而她却连哼都没有哼出一声,就好像,那匕首刺的不是心窝,而是毫无痛觉的草囊。
女子盘膝坐下,拈指为咒,结印作笔,遂以那婴儿为中心,注血提笔画出。
未多时,婴儿身下的方圆十丈即画结成了一盘血符厉咒,新鲜滚烫的朱红血水绕着这咒盘流动起来,一闪而散放出了无数灼目刺眼的殷赤光芒,腥煞弥空。
祭盘之央,婴儿‘哇哇’的哭声惊彻穹宇,连绵不绝。
蓦地,滚滚炽雷凌天炸响,黑云吞月,狂风聚澜,哗——,霎时间倾盆的大雨訇然落下,雷雨中,咒盘的血迹似乎是淌过了崖巅,同四周围血红血红的密密丹林融合混作为一处,万鬼泣泪,血流成川。
青衣女子跪于雨下,结咒誓道:“‘谒戾血
一 少年不识愁滋味 鲜衣怒马 (一)
“阿雨,今日是要拜师上学的,莫迟了。”烛九阴站在‘闲者居’的洞门口,轻挑帘帐,低语说道。
琉雨施鸢一把抓起了被子,蒙住头,迷迷糊糊地应声答道:“知道啦……”
一翻身,继续魂游太虚。
烛九阴看着她这一番懒猫儿赖床的样子,不由摇头,勾唇一笑,悄步离去。
太阳的白光顺着高高的石洞窗藤,一直散洒在了琉雨施鸢细密秀长的睫毛上,晃得她两眼生疼,琉雨施鸢抬手遮住了日光,滚在石榻上面,打了一个大大的舒展,揉着眼睛醒来,仰头见日已三竿,蓦然记起今日为筑惕山入学的第一天,是万不能迟到的,遂十分不情愿的爬起身来,一通梳洗。
“哈哈哈……烛老弟,多日不见,你风采依然呀!”
忽听得一阵极其爽朗风流的调侃大笑,琉雨施鸢不高兴的皱了皱眉头,撇着嘴,自言自语的嘟哝道:“臭牛鼻子!”
这笑声愈行愈近,纱帘微撩,一广袖红袍的青年道人摇扇而入。
那道人生得了一副钟灵神秀的好皮囊,此时又配上这一袭灼兮灿灿的扬眉勾笑,端的是俊美至极,雌雄莫辩。红袍道人一收折扇,轻扣掌心,斜头看向了琉雨施鸢,啧啧奇道:“啊呀呀!不想我们家小阿雨也有一日要去上学了呢,这可真真的是时如白驹,流岁沧桑呵!想当年九叔我初见你时,你大概才有巴掌大小,还只是个就会啃尿布的小娃娃哩!”
琉雨施鸢白了他一眼,半恼道:“九凤,你又胡说!哪里会有小孩子吃尿布的”
九凤道人摇摇头,漫声道:“小丫头见少识浅,又怎晓得,岂不闻这天地星川皆可入盘,巴蛇吞象,饕餮食身,龙肝凤胆尚能吃得,这区区一片尿布又如何吃不得了”
琉雨施鸢不为所动道:“这话烛九阴没说过,便是你这臭牛鼻子自己杜撰的!歪理,纯碎的歪理!”
九凤道人刚要反驳,便听得钟山堂处有人唤道:“师父!”,九凤应了一声,又回头道:“小阿雨,以后再与你详解!”,即敛袍抬步,匆匆离去了。
琉雨施鸢知道,唤他的那人是黑虎强良,九凤道人的仆从兼弟子。琉雨施鸢每每看到强良,都会忍不住的感慨道,北极天柜地处偏远,鲜有人烟,这便就可怜了九凤那一根独苗的小徒弟啦,哼,臭牛鼻子老不是东西了,拿人当牲口使,一个顶三个用,愣是把这虎头虎脑的傻小伙子强良给活活的使唤成了仆从奴隶!当他的弟子,可真不易呢!
琉雨施鸢很嫌弃九凤,因为这位大荒之中最闲得慌的美男子,北极天柜的主神,九凤道人,于她幼年之时,为她卜得过一卦,极不负责任地言说,琉雨施
鸢命里带孤,是个天煞孤星的命数,此生最忌讳的便是嫁人成家。琉雨施鸢当然是不信的,坚决认为他是信口开河,满嘴胡吣,笑话了!她可是堂堂的烛龙大人烛九阴的女儿,怎么会孤独终老,一辈子嫁不出去!
这为老不尊的老牛鼻子,都多大年纪了,还那么爱臭美,整日介把自己打扮的跟朵花儿似的,害不害臊!真不知道烛九阴如此一不苟言笑之人,又怎会交上了这么个吊儿郎当的闲
一 少年不识愁滋味 鲜衣怒马 (二)
一路腾云跋涉,行了大半个时辰,四下间日色渐暖,绿树渐深,葱葱茏茏的,终于临至了筑惕山下。
琉雨施鸢努力的上仰起头,遥望着这座高耸入天、翻云滚雾的筑惕学府,心下感慨,不知来事如何,前途未卜。
山门外的青石牌楼之下,四方行来的学子们早已陆陆续续的进了楠云城,此时便只剩了匆匆赶来的长琴、琉雨二人。琉雨施鸢惊奇的发现,石壁间日久年深积攒下来的层层留言赋诗之隙,依稀的还刻着些筑惕学训,什么‘晨昏恭省父母,朔望诚谒仙师’、‘学则致谨慎独,息宜不忘繁礼’、‘练功须戒晏起,修习必争朝夕’……岁月侵蚀尽了篆文石刻的笔画棱角,斑驳着,模糊了字里行间中时光的残痕,一笔一划,如创疤一般的深浅不一。
琉雨施鸢正看的兴起,忽闻得一声大喝:“让开,快让开!让、让——”
一条灰影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直地撞向了琉雨施鸢的身前,琉雨施鸢惊得闪身跃起,堪堪躲过,那灰影一往无前,猛冲入了一个刚刚上得山来、还未站稳脚跟的人高马大的憨小伙的怀间,‘啪’!二人一仰一俯,抱作一团,皆踉跄倒地。
“哎呦!你,你个木头飞廉,每次都是这样,你就不知道躲躲么!”那灰影趴在这个傻头傻脑的‘木头飞廉’的身上,揉着被磕出了红包的脑袋抱怨道。
‘木头飞廉’为这从天而降的飞来横祸给撞得天旋地转,眼冒金星,卡了半晌才渐缓过神来,遂吭吭哧哧的辩解道:“可是,我躲不过……”
琉雨施鸢奇道:“你这人真真的无理,若没他做垫背,那你岂不会摔得更惨”
灰影闻言,怒从中来,龇牙咧嘴的自‘木头飞廉’的身上艰难爬起,瞥了一眼琉雨施鸢,愤然道:“胡说八道!我屏翳屏大爷怎么会无缘无故的自己摔跤,都怪飞廉挡道!都怪……”他气急败坏的伸手朝着自己的后背使劲儿够了半天,却啥也没摸着,于是大怒道:“飞廉!木头啊你!”后知后觉的憨飞廉这才猛然记起了什么,自屏翳的背央摘下一张黄表纸画作的朱砂印符,交与给他,屏翳将那张使他丢尽了人的破印符给揉巴成了一团烂纸球,十分嫌弃地随手扔出,嚷嚷道:“都怪这张不中用的破‘万里纵行符’!——咦,你这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是谁怎的敢在此废话!”
琉雨施鸢是最忌讳别人小瞧她、唤她作黄毛丫头的,遂撑手,祭出一张九弦箜篌而来,随手寥寥一拨,只见风云乱起,盘啸如龙,张牙舞爪的抬掌即扣向了屏翳的头顶三寸,直唬得屏翳连连叫饶。
飞廉忽一跃而上,挺身挡在了他的面前,怕极了的闭住眼睛,屏下心跳,大叫一声
:“啊!”
长琴见此情景,遂温言劝道:“阿雨,出完了气便收手吧!”
琉雨施鸢这才收了法器,得意笑道:“怎么样,我这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到底是有没有资格在此废话呢”
屏翳抬手胡乱的擦了一把冷汗,点头叹道:“真是个刁丫头呵!我不过随口说说,你便还真动了怒呀!”他虽受了琉雨施鸢的一番戏弄,却亦是一个不拘小节的豪爽之人,况又为琉雨施鸢刚刚所施展的兴云布雨之密术而折服,遂抱拳一礼,道:“在下屏翳,这是我的兄弟飞廉,我二人皆为南祁山人氏,听闻筑惕开府,特来求学。不知你两位姓甚名谁,何人高徒”
琉雨施鸢道:“我同琴哥哥乃为西北钟山人氏,也是来此求学的。”
屏翳闻此,诧然喜道:“你们是钟山人氏那烛龙大人……”
琉雨施鸢笑答道:“烛九阴,他是我阿父!”
屏翳顿足呼道:“嘿,这下子可真真的是有眼不识真泰山啦!我说的呢,如此俊俏的好身手,原来是烛龙大人的爱女千金,难怪了嘛!”他拉过了飞廉,再次抱拳说道:“今日我们也算是不打不相识了,此后两位若有什么地方用得着我们哥俩的,尽管言语,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飞廉亦憨憨一笑,道:“不辞,不辞!”
琉雨施鸢惊讶于她不过窝在钟山几年的功夫,没想到如今这世人初次见面打招呼竟都会用上了‘赴汤蹈火、在所不辞’的豪迈语句,看起来,她确乎是落伍了许多呢,即忍着笑意也装模作样的抱拳回礼道:“兄台客气客气!好说好说!”
四人说说笑笑的入了这楠云城中,放眼望去,但见城内处处金石玉砌,棕楠成林,白雾凄凄,如丝如缕,端的为一方钟敏缥缈的神仙居府。
方圆数千丈的竹坛讲台之上,翳翳婆娑的绿竹丛间,云烟悠悠洒洒,黄莺婉转玎嘤,竹坛四下环水萦绕,伴着泠石激荡,袅袅拂风而散,众学子盘膝打坐,皆正全神贯注的聆听上师训导,不敢出得大气半声。圆形讲台中央,一黑袍神人端坐其间,满面肃穆严谨之情态,半提了竹简,漠然陈诉着筑惕学训,音如洪钟,言辞冷厉。
琉雨施鸢了然,那端坐于中间讲学的黑袍神人想必便是大荒学界之中如雷贯耳的铁面无私鬼见愁
一 少年不识愁滋味 鲜衣怒马 (三)
“哎,雨老大,听说了么,那鹿吴山上的白额蛊雕偷跑下来啦!据传闻,都伤了好几十人的性命了,长留白帝放言道,谁要能擒得了这畜生,便赏金三百,玉珠十斛!”屏翳半咬着叼了一根芦草,一屁股坐至了琉雨施鸢身前的木几上,又顺手端起她的茶碗猛灌了几口凉茶。
琉雨施鸢本是要发火的,可一听到‘赏金三百,玉珠十斛’八字,忽又两眼精光顿现,雀跃喜道:“悬赏如此丰厚!那,不如我们也去试一试身手”
屏翳闻言一呛,连忙摇头急道:“我还是算了吧!那畜生力大无穷,凶残无比,我一文弱书生哪里是它的对手!老大,您瞧瞧我这小身子骨瘦的,跟个猴崽子似的,还不够那畜生的一顿晚饭呢,最多也就只能塞塞牙缝、当当贴偿罢了!更何况,这三十篇‘降云咒术’我也还没抄完呢,后日便要交上了,倘若抄得不好,那鬼见愁发起怒来,可是比白额盅雕还要凶残上三分呢!”
琉雨施鸢一脸哀其不争的鄙夷叹道:“对,你老人家可是出了名的‘君子动口不动手’,也就尽剩嘴上功夫了!指望你,黄花菜都凉啦,不,是都馊了!”
屏翳跳下木几,滑稽夸张地一揖而地,拉着长腔拜谢道:“谢雨老大开恩,饶了小子这条贱命!”
琉雨施鸢转头看向飞廉,飞廉不知所云的呵呵一笑,琉雨施鸢叹息,回身,继续寻觅着此次行动的可塑之才,可用之士。
‘南风窥窗阁’正中央的楠木桌几上,‘睡神’轩辕骆明美梦正酣,琉雨施鸢趴在桌面上,用下巴撑着脑袋,脸对脸直勾勾的凝视着轩辕骆明。轩辕骆明于睡梦蓦地感觉到有两道火辣辣的目光猛投向了他的身体,灼得他不由一惊,兀然睁眼,一张放大开数倍的玉雪大脸陡然出现在了他的视线之内,轩辕骆明皱眉:“又有何事”
琉雨施鸢咧嘴一笑,吓得轩辕骆明疾向后躲了一躲,见那畸形的脸庞重新又恢复了正常,这才听她言道:“明老哥,鹿吴山上的白额盅雕跑丢了,我们去积德行善,寻它回山吧”
轩辕骆明摇头,抬手轻支眉侧,懒懒的吐了一字:“不!”,闭眼,继续睡去。
任是琉雨施鸢舌灿莲花,轩辕骆明却始终以不变应万变,只一味地冥顽不灵,油盐不进的沉沉而睡,于是乎,在经历了一番苦口婆心的穷追猛打之后,琉雨施鸢终于气急败坏的败了下阵来。
琉雨施鸢经由此事,更加深刻的了解到了‘求人不如求己’这句至理名言的道理所在,遂决定,有赚钱的机会,必百折不挠,当仁不让,她去吃肉,别人不想喝汤,她也不能勉强,反正她琉雨施鸢肚量大,连肉带汤一块儿都包了圆儿又有何不可!
嗯,说干就干!琉雨施鸢将那三十篇降云咒术丢给了长琴,俏吟吟地柔弱道:“琴,帮我抄吧,这字也太多啦,我写得头都大了,手腕子都抖了!”
长琴无奈一笑,道:“嗯,莫耍得太晚了,早些回来!”
应声还未散去,人已无了踪影。
琉雨施鸢一路行云,观那青玉罗盘上的朱勺指针,自西远奔了数百里之后,降至白於山处,白额盅雕的气息愈渐深浓,应是此地无疑。
白於山下栎檀丛深,青牛、羬羊时隐林间,越至山上,松柏越盛,洛水淙泠,宛是钟磬抚音,曼妙至极。
琉雨施鸢嗅着那丝丝缕缕的凶兽所散发出来的血腥煞气,踏山而寻。高古的千年老松盘空而卧,横柯蔽日,密遮天色,郁郁苍苍的擎天松林犹是水墨泼洒铺就,皴擦洇染,蒙络多摇,其间尤缀着些乱石长草,枯木白菌,短风拂袖,清爽飒飒。
忽‘呦呦——’一声鸮叫,直瘆得琉雨施鸢后脊生寒,心下发毛,她小心的顾视观望了一通,见四周围委实皆无异样,这才放下心来
一 少年不识愁滋味 鲜衣怒马 (四)
耳畔忽细细的传来了几缕若有若无的清灵弦音,琉雨施鸢堪堪地能分辨得出,那是流觞古瑟的五十弦曲,朦胧间,这弦瑟仿佛是挟了清风和流水的惬意暇舒,让人听的生懒,几欲昏昏而入寐。
琉雨施鸢拖着长长的哈欠,枕在悠扬的仙乐里,安然睡去了。
断断续续地无数个梦境破碎了又重新拼起,光怪陆离的,交织在琉雨施鸢惊涛骇浪的脑海里,激荡出斑斑点点的清波练练,一漪环着一漪,散乱开,掩弥了梦的芬芳。
琉雨施鸢感觉到有太阳暖而轻柔的辉光流泻在了她的脸颊上,温温的,痒痒的,遂抬手拂去,忽一牵动伤口,‘嘶——’!直疼得琉雨施鸢轻嘘出声,蓦然惊醒,张开眼睛,明晃晃的金光灼得她眸前微晕,稍缓了顷时,她才半眯着眼缝儿,探头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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