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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文魁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幸福来敲门

    读书人读书求静,林延潮微微闭目。耳朵却听着八方,就把静坐作日课。

    待足足等了三个时辰后,天色已是开始暗了下来。

    这时候,一名四十多岁管家打扮的人走来道:林公子久候了,老爷这才刚办完事,这边请。

    对方说话一口地道的苏州口音。想来必是申时行从老家带来的家人。

    林延潮没有一丝躁色微笑道:多谢。

    林延潮起身跟着这管家,从院子旁角门里,又走到另一进院子里,待至北屋的垂帘外,管家停下脚步。林延潮也是跟着停下。

    但听得垂帘内,有人摆放碗筷声音,中间夹着一两句不清晰的说话声。

    过了一阵,垂帘挑起,一名穿着云雁补子官服,腰挂牙牌,面上带着忧虑的官员走了出来。

    此人不是申时行,穿云雁补子官服的是四品官,而申时行礼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挂的是正二品衔。

    见了对方,林延潮与管家一并行礼。此人看了一眼门外林延潮,就撇了过去,然后笑着对管家点点头,当下大步离去。

    一旁自有下人给他领路。

    林公子,里屋请。

    管家道了一句。

    里面的下人给林延潮拉开垂帘,林延潮迈步入内。

    屋子分内外两间,外屋有六七个人垂手候着,林延潮走到里屋,但见一名五十余的老者坐在炕上,旁边有仆人伺候,炕桌上碗盘陈列,摆着十几样的菜,每样菜分量不多,也不是盘盘都山珍海味,但却十分精细。

    这老者坐在金线纹的被褥上,用一象牙筷子夹着菜,几样菜上略略动了几筷。

    而一旁的仆人则是拿着一封奏章摊开,这老者边吃着,边眯着眼睛看着。

    这老者断然是申时行无疑,见他穿着燕服,五十多岁了,但保养得很好。

    见林延潮入内,申时行摆了摆手,让拿着奏章的仆人退下,笑着道:还没用饭吧?来坐下,与老夫一起。

    一口地道的苏州口音。

    就这样与当朝二品官同桌吃饭?

    见了一桌子精致的菜,林延潮说肚子不饿是骗人,到了吃晚饭的点了,中饭还没吃呢。

    不过初次见面,断不能贸然,礼数上第一句话多是客套,不可以当真。

    林延潮道:回阁老,晚生吃过点心,肚子不饿。

    申时行笑了笑,没有再开口,看来心底确实没有叫林延潮陪他吃饭的意思。

    仆人给申时行乘了碗汤,申时行拿着调羹道:老夫入阁后事务多忙,方才还不得空,年兄他身子安好?

    林延潮回道:蒙阁老挂念,老师他身子一贯清康,以往受知之时,老师多次盛赞您的学问和德望,让晚生入京定需上府拜会。

    申时行闻言微微笑了笑,将调羹放下道:哪里,贞耀兄总喜欢把老夫捧到天上去,对了,你既入京赶考,栖身在哪?

    暂且住在会馆。

    会馆人来人往,能否静心读书?要不要老夫替你张罗的地方?

    林延潮道:会馆甚好,有同窗共学交流,也可与今科举子切磋,多谢阁老的好意了。

    申时行点点头,这时一旁管家递上一物,林延潮瞧见正是自己送礼的礼单。

    申时行看了下礼单,微微笑着道:从闽中千里迢迢给老夫捎来这些东西,实是有心了。

    回阁老,里面不少是老师嘱咐晚生带着,都是老师心意,还有些是晚生自己琢磨的,也不知阁老会不会喜欢。

    申时行闻言呵呵地笑了起来道:看来贞耀兄收了好弟子啊。

    说完申时行拿起礼单看了一眼,突然问道:你的名字叫林延潮?




第两百八十章 人情
    身居高官,总是少不了受各种请托,每日上门来拜谒之人不计其数。し

    大诗人王维为了中状元,上太平公主家的门,用琵琶奏了曲郁轮袍,打动公主,最后终于得志,高中榜首。

    成功的例子有,但不多,原因在于不少高官都是不待见,他人上门攀附。故而是能避则避,能推则推。这道理大概等于美女对于追求他的狂蜂浪蝶不屑一顾。

    从一进屋子,林延潮即感觉申时行待自己虽是面上亲切,但里面其实含着疏远。只是当官当到了申时行这个级数,就算是随口敷衍,也不会令人觉得在敷衍就是。

    待申时行看到礼单上面自己的名字,待抬头再看了林延潮一眼,问道:你是哪一年的举人?

    万历五年。

    申时行微微有些惊讶道:万历五年?

    林延潮心道难道这一路北行,自己看起来有那么蹉跎了吗?

    申时行十分讶异道:老夫想起来,你就是十五岁即中解元的林延潮?

    林延潮垂下头当下不说话。

    申时行捏须,拿起礼单道:你为何不在帖子上写明自己是解元郎,令老夫差点没认出来。

    林延潮老老实实地道:在阁老面前,晚生不敢写解元二字。

    申时行是嘉靖四十一年的会试第二,殿试第一。状元及第。

    在当今内阁四位阁老中,他的学历最高。就目前而言,这样的成绩,是完全可以碾压林延潮的解元的。

    申时行对林延潮的奉承不置可否,重新将林延潮打量了一番道:果真是俊才,老夫在三年前即闻尔大名了,贞耀兄真是了得。竟是教出了你这样的高徒。来。到炕边坐。

    其实林延潮站了一阵,肚子又饿,脚底早就发麻了,见申时行要让自己一并坐在炕上。

    林延潮仍就道:阁老面前晚生哪里敢坐,晚生站着听就好了。

    哪里的话,尽管坐着,不要拘礼。

    申时行又重复了一句,林延潮当下知对方不是客套。这时候再坚持礼数,一味站着。反而是失礼。

    当下林延潮称谢一句,坐在炕边,屁股只是微微沾了点边。

    申时行见林延潮举止合乎分寸点了点头。

    当下自有人上来将炕桌上满满一桌子菜端下。林延潮看着满桌的美味,而自己却是饥肠辘辘。

    贤侄。申时行开口道。

    林延潮收敛心神。认真听着。

    申时行道:老夫同贞耀兄都是嘉靖四十一年进士,入翰林院后,又共处三年。贞耀兄散馆后外放,也从未断了书信

    这一段话,说来即是叙关系了。这番话林延潮换申时行说来就两个意义了。

    林延潮说来在就是在攀附,而申时行说来。就是笼络。

    当然申时行这些话在林延潮一进来不说,而是放在现在说,大约就是比之前高看了一眼的意思。

    接着申时行又问了林延潮一些话,大约是书读得如何,闽地的风土人情啊,老夫也听说过你的那本尚书古文疏证,太忙了没时间看,听起来很不错,改日看看。

    那种官场小说里,一见面主角的‘神马屁’拍得高官欲仙欲死的,不存在于现实之中。

    若是抱着这个指望,只能说这个人活在梦里。

    初次见面,自是不可能谈得太深入,点到即止,彼此揣摩个大概,若是一开始打真军,来真枪实弹,那就是交浅言深了。

    二人相谈申时行多是在发问,对方问一句,林延潮最少要答三句以上才算将话接下。

    林延潮穿越前也只是混过清水衙门,对于部级厅级的官员,也只到我认识他,他不认识我的程度。

    到了这一世碰上申时行这等副国级波ss,算头一遭,不由又拿出当初办公室应对领导的经验,林延潮自我感觉虽谈不上绝对得体,但也不会出太大差池就是。

    不过申时行倒是个好说话的人,他偶尔也用他一口地道苏州口音说一两个俏皮的笑话,舒缓一下气氛。

    二人谈话还算流畅,令林延潮忐忑之情去了不少,申时行是属于那等大官小做的官员。

    这样的官员,不摆架子,且越是身居高位,越谨小慎微,不敢出丝毫差错。与明史那句点评他的‘蕴藉不立崖异’,算是十分符合的。

    如此属于比较好伺候那种领导,若换了张居正或者侯官周知县那等个性的人,来作上司,那恐怕就比较苦逼了。

    所以这位申阁老,还算是对林延潮胃口的,但自己对不对他的胃口,只有申时行自己知道了。

    聊了一阵,申时行端起桌上茶盅呷了一口,林延潮当下知机起身道:夜已深了,晚生不敢再打搅下去,若是世伯不嫌小侄愚钝,改日再来聆听教诲。

    申时行动了动身子,笑了笑道:教诲就算了,以后贤侄就当老夫这是你自己家,无事也来走动走动。

    谢世伯。

    申时行笑着道:好了,天也晚了,老夫就不虚留你了,管家替我送送解元郎!

    说着就站起身,林延潮当下谢过告辞,管家将林延潮送出宅去。

    里屋内,申时行拿着林延潮那份年家子拜帖,反复看了一遍。

    管家来道:老爷,林解元已是走了。

    申时行将帖子放在一旁,微微笑着道:你看欠下的人情上门了。

    管家也是申时行心腹道:林府尊如意算盘也太响了,他虽去了大少爷和小少爷为童生,可大少爷,二少爷的才具摆在那的,他不取也要取,就算退一步来说两个童生又怎么能换一个进士?

    管家说的大少爷,名叫申用懋,二少爷名叫申用嘉,都是申时行儿子,在林延潮老师苏州知府林烃的手上,一前一后通过府试,成了童生。

    所以说申时行说‘欠下人情上门’了。

    申时行道:话不能这么说,观这林解元才具,未必没有折桂南宫的可能。前几个月,王凤州被劾籍,在与相送众官员前,曾大赞此子才华。老夫还未见过王凤州如此欣赏一个人。

    管家道:那还不是因为王大人是林解元是乡试座师,老师替弟子扬名也是应有的。



第两百八十一章 连中三元的期望
    从申府出来,天已是黑了,管家拿出一物对林延潮道:‘此刻已是宵禁,林公子拿着此令牌,即可出城。‘

    林延潮称谢接过,走出府门外,但见雇的马车夫幸亏还没走,蹲在马车那啃着两张煎饼。

    林延潮见四周无人,当下向车夫拿了一块煎饼,啃了起来。

    那车夫见了顿时目瞪口呆,然后弱弱地问了一句。

    林老爷,相府不给饭吗?‘

    林延潮拿了馅饼垫肚后,同时也腹诽道:‘是啊,相府不给饭。‘

    车夫愣愣地点了点头。

    林延潮笑了笑道:‘走吧。‘

    当下林延潮坐车离开申府,回到了福州会馆。

    刚至会馆,掌柜即迎了上来道:‘林老爷,有你的帖子。‘

    林延潮不由讶异道:‘我才来京师不过一日,怎么会有人送帖子呢?‘

    掌柜笑着道:‘解元郎声名远播,一抵京师‘

    林延潮摆了摆手道:‘掌柜,这些奉承话还是算了吧。‘

    掌柜赔笑道:‘解元郎误会了,并非是小人透露你的行踪,是湖广会馆每月一度的馆会,邀请咱们附近福州会馆,绍兴会馆,无锡会馆的举人参加,咱们一并有三个名额。‘

    林延潮笑着道:‘原来如此,帖子在哪里?‘

    掌柜当下回去取了帖子奉上。林延潮打开一看,不看其他,仅仅是说字,就是一手漂亮的馆阁体。

    信中大意是请福州会馆的举人至湖广会馆参加馆会。

    信尾落款是布衣张居敬,丁丑进士曾朝节。

    曾朝节林延潮有耳闻,是万历五年的探花。湖广临武人。

    至于布衣张居敬,换了他人看到布衣二字,会想一个老百姓怎么也敢名列一名翰林前面。

    但林延潮看张居二字,却知此人八成和张居正有什么关系。林延潮一问,掌柜即道:‘解元郎,此人是张相爷的次弟啊!‘

    难怪。林延潮点了点头。

    这时刘镇已是走到大堂上道:林兄你回来了。今日去哪里了,怎么也不带上小弟?

    林延潮笑了笑道:无事,随便逛逛,见识一下京师风物。

    刘镇恍然道:林兄,你看了帖子了吗?此即为我之前与你说的终南捷径啊,实是机不可失啊!

    林延潮摸了摸鼻子,笑着摇了摇头道:刘兄去吧,我就不去了。

    刘镇满脸愕然道:林兄,汤显祖。沈懋学二人先例在前,你不知若是去湖广会馆,打通了关节,骤可一步登天吗?此真良机不可失之啊!

    林延潮看了刘镇一眼心道,终南捷径?好吧,我是没去张居正那打通关节,只是转而去了申时行上门私谒。

    不过听刘镇这么说,林延潮却一脸‘正气凛然’地道:朝廷是以文章取士。而不是让我辈读书人热衷于钻营,忘了读书的本分。此实在离圣贤之道远矣。我相信张相爷为一国宰辅,必会秉公,以才取士,而不会让那些鸡鸣狗盗之辈,居于庙堂上的。

    说到最后,林延潮语重心长地与刘镇道了一句:刘兄。我有一句话赠你,读书不为稻粱谋啊!

    刘镇听了林延潮的话,顿时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显然被这正能量满满的话打动了。

    刘镇道:子曰,割不正,不食;席不正,不坐。林兄真一语惊醒梦中人啊!功名之物。大丈夫宁可直中取,岂可曲中求。我明白了,我悟了,从今起我就回房认真读书,再也不想这等投名干谒之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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