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文魁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幸福来敲门
这不是林解元吗?萧良有拱手道。
林延潮拱手道:萧兄幸会,幸会。
萧良有身旁那女子斜目看向萧良有问道:这位莫非就是十五岁中解元的林宗海?
萧良有笑了笑,没有说话,一副风度翩翩的样子。一旁一名锦衣少年笑着道:周大家,正是此人。
林世璧等人一听,心道这姓周的女子,果真就是京城里的花魁周盼儿了,真国色天香。
周盼儿听得到锦衣少年的肯定后,目光看了过来,直视林延潮,毫无半点女儿家的羞涩。
仔细打量了林延潮后,周盼儿当下笑道:真是百闻其名不如一见,林解元,你的才华名满天下,盼儿敬仰久矣。
:兄弟们,虽然说的有点晚,但还是要祝大家元宵节快乐哈,
第三百零一章 林世璧发飙
听周盼儿如此赞林延潮,她身旁的一位锦衣公子,露出了一抹嫉妒之色,萧良有则是笑了笑,没说什么。
至于林世璧一群人,则是满怀羡慕的看向林延潮。
其余婉月,湘雪等人,看着林延潮则是露出讶然的目光,她们方才在唱曲前,有听过对方的名字,只是没有刻意介绍,故而不知他就是十五岁中解元的林延潮。而且但凡有名的才子,总有些诗词传入青楼之中,而林延潮却没有几句诗词。
加之方才在林世璧的风头下,几位女子都是没有太注意到他。
众人听周盼儿这么说,这才有几分后悔,方才若是要他要几篇诗词就好了。
林延潮听周盼儿这么说笑着道:名满天下,却未必是文章写得最好得,盼儿姑娘言重了。
周盼儿笑着道:盛名之下别无虚士,盼儿有几篇词,想请林解元斧正呢,还望林解元不嫌弃。
斧正不敢当,就当相互切磋吧!
得美人青眼,虽说是很有面子,但林延潮却知也很遭人嫉妒。
林延潮不愿惹人注目,借着向萧良有行礼,而避开周盼儿。
林延潮道:当日在龙门一见,听萧兄高谈阔论,改日要萧兄请教才是。
萧良有笑了笑道:林解元客气了,我与你介绍一下。
说着萧良有指着身旁两名锦衣的男子介绍道:这位是张惟时,乃当今首揆大人三公子,这位是张仰昂,乃当今次揆长公子,与我们同科。
张惟时,就是张居正三子张懋修。张仰昂则是次辅张四维的次子张泰征。林延潮听到二人的名字时,都是讶异。这二人算是眼下京城最牛逼的官二代。
林世璧也算很牛逼的官二代,但与这二人一比。却差了十万八千里。
原来是两位公子,幸会。幸会。林延潮拱手道。
方才周盼儿向林延潮示好时,张懋修早就露出几分不喜之色,眼下只是皮笑肉不笑地道:哦,原来是林解元,幸会了。
一旁张泰征却是一团和气地道:原来真是林解元,久仰大名。
当下林延潮也是与张懋修,张泰征介绍自己几位朋友,众人听了二人名字。早都是倒吸一口气了。
几人平时哪里有机会与他们聊上几句,几个人说话间都是矮了一头,露出巴结的意思。
轮到林世璧时,但见他负手站在那,冷声冷气地道:几位公子都是宰辅之子,在下山野草民高攀不上,告辞了。
林世璧当下大步走下楼梯,张懋修将手中折扇一横,拦在林世璧身前道:这位公子不是无名之辈吧,若与在下有什么过节。不妨说一说,看看我是否惹得起?
林世璧冷笑一声道:哪里敢,公子是今科内定的状元。又岂是我能得罪的。
林世璧此言一出,张懋修脸上泛起怒色。内定的状元,这不是讽刺他暗通关节吗?
张懋修喝道:好胆,你敢再说一句?
林世璧冷笑道:对了,张公子,近日我在坊间听到有人吟诗,你一定有兴趣,诗曰,状元榜眼尽归张。岂是文星照楚乡。三年又是复三年,五官必定探花郎。
众人都是听得明白。状元指的就是张懋修,榜眼是万历五年的榜眼。张懋修的兄长张嗣修。诗里的意思是,张居正还有一个小儿子,眼下年纪尚小,若是再等三年,必能问鼎探花。
张懋修脸已是板下,京城中对他兄弟,冷言冷语,暗地中伤的人不知多少,但却没有一个人敢这么大胆到他面前来指责的。
林世璧却是笑着道:你听诗作得多好,在下在这里先祝你们张家三兄弟,一门三鼎甲,成就此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之事啊!
张懋修紧握拳头,眼见就要发作,这时张泰征在旁却朗声一笑,道:惟时兄咱们都是有身份的人,何必与这穷酸书生一般见识。
听了张泰征的话,张懋修怒色收敛而下,陡然哈哈一笑道:说得对,我是什么身份。
说到这里,张懋修笑着看向周盼儿道:有盼儿姑娘这等佳人在前,与俗人动怒,不是煞了风景,走,咱们去乐一乐!
说着张懋修一把揽周盼儿走上楼去,周盼儿方才一副清高的样子,但被张懋修一揽,身为花魁的她却乖乖依在张懋修的身上,宛如一个小女人般。
萧良友见了目光露出一抹怒色,咬了咬嘴唇却不敢说什么,从二人身后跟了上去。
张泰征笑了笑拍了拍手掌,对院子下面的豪奴吩咐道:除了这位林公子,这几人都给我丢出去!
当下十几名豪奴上来。
几人被林世璧殃及不由大呼无辜,林延潮与张泰征道:张兄,可否看在在下一点薄面上,不要为难他们。
张泰征低声道:林解元,这事若是让张惟时来处置,又岂止是丢出门,涉及相爷的颜面,我这么做才是救他们。
明白了。林延潮不再说什么。
当下林世璧他们被几名豪奴抓起,直接从门内往外门外丢出,各个摔得四脚朝天。
张泰征见了这一幕后,笑着道:林解元,我对阁下才华十分赏识,希望日后有机会亲近。
林延潮点点头道:也好。
说完林延潮走出门去,林世璧等人已是被跌得七晕八素,倒在地上起不来。
悦翠楼外不少人经过,看着这一幕,都是笑着指指点点。
林延潮搀起林世璧道:天瑞兄,骨头没摔断吧!
林世璧哼了一声道:身上虽痛,但嘴上却是痛快。
你这是何苦呢?
林世璧道:不要忘了,若非张江陵,我大伯怎么会赋闲在家五年,也没有起复。
林延潮知林世璧因大伯林燫被张居正打压在家的事,对张居正一贯有看法。
还有若非张居正下令封闭天下书院,你的山长又岂会自尽。
林延潮默然,是他的业师林烃,与张居正素来不睦,而且林垠也是间接因张居正而死,故而他心底对张居正也是怀有芥蒂的。
所以他也理解,为何林世璧当堂与张懋修吵了起来。
第三百零二章 阅卷
林延潮此刻的心情,也是比较矛盾。在穿越前,林延潮一直是将王阳明和张居正二人,当作自己最佩服的人来看。
因为这二人可以称得上儒家的践道者。王阳明作到了‘立德,立言,立功’三不朽,至于张居正则是做到了‘治国,平天下’这五个字。
但穿越之后,周围之人与张居正无不为敌,就没几个人说过他的好话,潜移默化下,林延潮也不知如何看待张居正了。
此刻看着摔得鼻青脸肿,犹自要逞强的林世璧。
林延潮只能缓缓地将他搀着起来道:你嘴上是痛快了,但我只知你这么一骂,得罪了权贵,你还要不要考进士?
林世璧站起身时抽动筋骨,疼得呲牙咧嘴,但脸上仍是倔强地道:你以为我这么没分寸?眼下贡院已是锁院,就是张公子要传出消息来对付我,已是来不及。等放榜出来,我已高中矣!再气气张居正那老贼。
林延潮闻言哈哈大笑。
林世璧摇了摇头道:你在笑,我却在哭,我方才骂张懋修的话,句句是真,万历二年时,张居正之子礼闱下第,张居正不悦,当下罢那一年庶吉士。
林延潮听了一愣,庶常吉士是入阁的阶梯,在嘉靖年时没有每一届都取,但到了隆庆年间,隆庆二年以及隆庆五年都有取庶吉士的。没料到因为张居正儿子没中进士,张居正居然停了庶吉士。
故而万历五年时,他的儿子方才得了榜眼,今年张懋修中状元,已是板上钉钉。怎么样,你听了是不是很不服气?
林延潮笑了笑道:没有。不承认的人,才是骗自己啊!
林世璧叹道:我知你的文章作得好,但才华盖世又如何,终究不如权势二字。
就如那周盼儿,清高,美貌。又是诗词无双。但花魁又如何?无数才子趋之若鹜,以为凭才学,能得其芳心,但你看最终不过是有权有势之人的玩物罢了。
‘状元,花魁都是一样,那些当朝权贵拿出来,耍尔等玩的,无论如何追求,就算你才高八斗。曹子建复生,结果都是不会变的。我活到这把年纪,早都什么都看透了。‘
又是一个向自己传播负能量的存在,林延潮听了笑着道:‘天瑞兄,不必丧气,你信不信我会看相?以我观来,你的面相绝不简单。‘
林世璧将信将疑地问道:‘是吗?你姑且说来。‘
林延潮点点头道:‘天瑞兄,我看你面相。前半生虽身负才气,但可惜命运蹉跎。时运不济,困于棘闱,不得出头,不过虽然你如此苦命,但你只需一直忍耐到四十岁就行了。‘
林世璧将信将疑地问道:‘我今年三十九岁,差一岁就是四十了。你这么说莫非我四十岁后就要转运了?‘
林延潮一笑道:‘那倒不是,只是你四十岁以后就习惯了。‘
林世璧怒道,我
林延潮笑了两声道:‘天瑞兄,我不过开个玩笑,其实你说的我都明白。不过天瑞兄你毕竟是世代簪缨,但我这等寒门出身的子弟,若非科举又如何有机会有今日?‘
林世璧点点头道:‘你倒是真能看得开。‘
林延潮闻言笑了笑。
之后林延潮与林世璧就回到了各自会馆。林延潮得空就看看书,与叶向高等人闲聊,等待会试放榜。
此刻在礼部贡院之内,各房考官第一场的卷子几乎已是阅完。
万历八年的会试,一共有十七房,也就是十七位同考官。
这是正德六年时朝廷定下的规矩。会试同考官十七人,其中翰林十一人,科道官员三人,六部官员三人。
十七房里,易经五房,诗经五房,书经三房,春秋二房,礼记二房。
每个同考官下有三名阅卷官,分发到各房的卷子,由阅卷官先读卷,那些犯庙号,考生自叙辛苦门第之类的文章,先行剔除。
文字犯忌的,或者在文章里说我虽然出身寒门,自小家境贫寒,连饭都吃不饱,但我自信,我自强,我奋力,这都是不行的。
另外首场七篇制义文字过六百字,或者五经题少于五百字或四书题少于三百字的一律也是不录。
此外卷子还有各种弊处,都是历朝历代一一叠加的,一个房差不多三百余卷,因为违制的就要去掉五六十卷,这样的卷子被贴出,不录。
此刻在尚书房里,同考官为翰林检讨何洛书,他与麾下的三位阅卷官,正在通宵达旦地,在房内读卷。
阅卷官可谓责任重大,他手中之笔,关乎每一名考生的去留,这样也就罢了。录卷之后还需将卷子送至礼部磨勘。
如果礼部磨勘录卷后,发现卷子里有离经叛道,诡词邪说的地方,阅卷官,同考官 都要罢黜,取中的举人,变验公据后,要削掉功名,革退为民。
所以阅卷官是战战兢兢,一丝不苟地一个字一个字在读卷。
至于何洛书虽身为翰林,也是一点怠慢不得。
此刻首场的卷子,三位阅卷官都已是看完大半了,三百余卷只剩下二三十卷了没读了。
那些不中的卷子,都是早早剔除,文章被贴在一边,至于取中的卷子,也是放在一旁,叠成小山。
三场重首场,首场若不和考官心意,也就是真没救了,就算入了房内考官的眼,也不代表最后一定能取中。
按照章程,一个房选出录卷三十卷,其中正卷二十,备卷也就是略有瑕疵的卷子十卷,作为备选,一并由同考官审定后,交给主考,副主考。主考副主考优先看正卷,正卷中不满意的,再从备卷中选,备卷里不满意的,再从其他房的备卷中选。
这也是乡试会试一直以来,‘去取在同考,参定高下在主考’的规矩。
此刻在二三十未读的卷子里,仿佛如尘封的明珠,待视货之人,如卧于槽枥之间的千里驹,以侯伯乐。
这时候一名阅卷官刚刚将手中的卷子,评为末等,喝了口茶,然后一脸心情烦杂地从未读卷里抽出一篇来。
此卷恰恰是林延潮七篇。
第三百零三章 我是要磨砺你啊
阅卷官姓方,乃是教职出身,点为会试阅卷官后一直战战兢兢。
同样身为考官,可是阅卷官和同考官,可谓是天差地别。同考官虽说与她们一般辛苦,但考完一房后总能收得二十名门生,这在将来可都是人脉啊。
但阅卷官了,吃苦受累,背负压力不说,考完后毛都捞不到。
此刻这位方阅卷官,已是很烦躁了,昨夜只是睡了两个时辰,今日一早起来就是读卷,一个字一个字读了几十篇文章,双眼布满血丝。
这才刚刚拿起林延潮的卷子,还未看卷,心情就是没来由一阵烦躁。这一次本房荐卷差不多已满,剩下二三十卷里再取一两卷最多了。
故而这方阅卷官一拿起卷子,即是以一种批判的眼光,来读卷。
不过这位阅卷官也不敢真的随意应付,要知道作文易,衡文难,自己写一篇文章好坏自己知道,但别人的文章,可不能轻易一言而决。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