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蜕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前排刀盾兵
“谬赞,谬赞,不敢与前辈并列。”
周最又转头对庄梅说:“你这个女娃娃却是有趣得很。”
庄梅不知这话是夸奖还是讽刺,只好作揖:“见过前辈。”
“你这个女娃娃出入朝堂,怕是经常被人骂吧不过我却看得惯。”周最捋捋白须,慈祥地看着庄梅。
庄梅十分感动,又对着周最,一揖到底。
“哈哈,女人执男子之礼,好,真有趣,我喜欢。女娃娃,有空到我府上来看看我,我要跟你好好聊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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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谋事不成2
周最仿佛没看到天子姬延的表情。
“如果有大国辅佐,那就不一样了。”
“大国呵呵,哈哈哈——”周最忽然笑起来,“天下谁是大国”
“楚国难道不算大国吗”
“可以攻人者方为大国。秦国在邯郸围了3年,居然打不下来,确实有点强弩之末。然而,魏国、楚国各派了10万大军,在外面看着,你们也看了大半年了,逡巡而不敢进,个个都怕秦国,这也叫大国”
说完还瞄了周公一眼,“当然,在我们面前是大国。”
周公被他一瞄,脸上也一阵红一阵白。俗话说,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好歹我们也是一国。
庄清觉得好尴尬,可还是要辩解一番:“我们楚国不是不打秦国,而是没到时候……”
“我知道,你们所谓时机,就是俗称解牛斗者。乡间两牛牯互顶,都见过吧牛眼珠子都红了,谁也解不开,非得双方力竭,才能拉得回。听说邯郸连女人都上城头了,你们还在等,怕是等秦军破城以后,你们都一哄而散了。”
周最说的是实情,魏、楚、燕的大军看热闹也好几个月了,实在说不过去。秦王派了使者到各国宣布,谁敢救赵,灭赵后第一个打谁。楚国是不怕的,因为隔得老远,但魏王是真的下令魏军观望。
庄清正在想词,周最又说了:“要我看,楚国希望合纵攻秦,到是可信。”
“先生所言极是。”庄清一愣,忙说。
“但也最不可信。”
朝中诸人闻言也是顿时哗然。
庄清想,这老头说话一会高一会低,一会抑一会扬,辩术出神入化,再兜下去说不过他了。
“楚使大夫可听说过邻人救火”
这又是什么故事庄清摇头。
“深夜时分,某邑走水,大火快烧到邻居家了,众人着急救火。有人抱着瓦罐去装水,有人挑着桶去装水,但有一人却是去找绳子。人家问,你找绳子干什么呢那人说,我找绳子把梁放倒了,把墙拉塌了,火就不会烧过隔壁去了。房主赶紧说,火还没烧到我家,先把隔壁的火扑灭就好了啊。那人说,隔壁的火怕是扑不灭,先把你家这面墙拉倒了,火烧到这里为止,就不会烧过来了。”
周最幽幽地看了庄清一眼:“挑水救火多麻烦啊,把邻居的墙拉倒了,自己家也就安全了。楚国希望灭秦国的火,大概也是想拉倒邻居的墙吧”
庄清对自己的辩才,颇为自矜,但今日面对周最这个老牌的纵横家,可以说完全张不开嘴。这老头太能说了。
庄清有点张口结舌,后背全是冷汗。庄梅也想说几句的,但她的辩才还不如庄清,此时别说帮庄清说话,自己看着周最,都是一副崇拜的样子。
朝廷中周国的各位大夫,见庄清窘迫的样子,也是受用的很。
虽说输给周最不算丢人,但自己此行的任务可就悬了。他还强挣着辩了几句,但廷议的结果不问而知。
最后,周公发言了,代表周王宣布了最后结果,否定了楚国的建议,散朝。
庄清无语以对,只好行礼,退出朝堂。
他感觉二世子绛从始至终完全没有注意自己,他倒是可以理解,姬绛怕是连跟周公说话的机会都没有找到。但是,昨天周最就到了雒阳,他为什么不告诉我呢
司马莫之嘴边略带嘲讽的看着他出去,申大夫在角落里望了他一眼,又别过头去。
周王姬延其实是支持庄清的,但看庄清这表现,只能闭口不言。周最是什么人谁还能说得过他
这次出使大周朝,就这么失败了吗大张旗鼓而来,灰溜溜而去
庄清忽然有点后悔,觉得自己可能真的错了,应该悄悄地鼓动周王的,本来是想以正不以奇,就让天下人知道周王要当纵长又如何
庄清真的错了,他高估了周王的名号的力量。
昨天,也就是周最来王城的当天,秦国野王守派人来借粮,周最告诉周公,不借,得罪秦国,借了得罪诸侯。让他这么说:“去年我国是平年,今年还是荒年,存粮不多,只能送五千斤给你,不用还。”
周国在竭力维持与秦韩之间的关系,谁也得罪不起。
3、
现在,庄清的任务看起来失败了。
跟庄梅回楚馆后,闷闷地在房里躺了一天。
周最是大小两周国最有名的人,当年主要是在齐国和魏国做官,是齐王和魏王十分信任的重臣,参与了列国间无数的大事。
在周人的心里,周最比老寿星姬延的声望还高,比周公的更不知高多少。用时髦点的词形容,就是:伟大的老一辈革命家,久经考验的忠诚战士。
大概十年前从魏国隐退,回到自己家,平时一般不出来。
只有周国遇到十分重大的事情时,老头子才会被请出来,帮忙决断决断。
人家早年是跟苏秦他们那拨人混的,那眼光,那胸襟,那手段,非比寻常。三言两语把庄清打趴下,这是很正常的事情。
在周最面前,你就如同街上的混混,进不了殿堂。
闷了一天,恢复了点精气神,该做的事情还得去做。
无论如何,来这么多天了,这里的情况应该给上面一个报告了。同时,跟魏燕赵韩四国游说的情况,也应该给自己一个回馈。
朱英的事情,他犹豫了好久,决定还是汇报上去,让春申君有个心理准备,早做打算。最好再派个人来协助朱英——当然,庄清也装作不知朱英的任务。
第二天一大早,庄清强挣着爬起来,用了两片木牍,把事情简略写了,最后写到“事虽不谐,静待转机。”
 
第五章、谋事不成3
吴兴说:“后面还有什么用得着我的,大夫尽管吩咐。”
庄清说:“这些天,吴大夫也出力不少。”
吴兴哈哈一笑:“我就是个管饭的,有什么力啊。那个,我看到景小满这小伙子往楚国送信去了,是吗”
“是的。”
“哦,这个人我看也可靠,用他送信,不会错的。这个,我看大夫今天心情还好,要不要喝点酒”
“不了,我等下还要出去。”
“还要出去做什么”
庄清叹气道:“朱英还没回来,我们不得把他找着吗他是怎么个一回事,我们都不知道呢。”
“哦,哦。”
吴兴再聊了几句,就告辞出去了。
等吴兴走远了,庄梅扑哧一笑,冲庄清说:“人家是想来探问你什么时候走的,你还没看出来”
庄清愣了下,说,为什么我走不走跟他有什么关系
“你是不是傻,你在雒阳这里,是人家在管饭,你在一天,就得吃人家一天,这些不花钱的”
“他是楚国的——”说到这里,停住了,忽然觉得,庄梅说的对。
吴大夫是虚的,吴店家才是实的。你不到雒阳来,人家脑袋顶上依然顶着“楚国大夫”这个帽子,你到雒阳来,虽然帽子还在,却要多出饭钱。
想明白了这个道理,庄清苦笑着问庄梅:“那我们在雒阳的楚国行人馆,算主人呢,还是算客人”
庄梅笑道:“是个麻烦人!”
4、
闲话少叙,两人决定先去找找乞丐的头。庄清其实不大相信有什么用,反正毫无头绪,问问有什么要紧。
实在不行,就报官。不过这样可能会把朱英原本的秘密任务给暴露了,所以还是自己先找找。
收拾下装束,就动身出门。
没走几步,到了隔壁吴兴的客栈墙脚下,庄梅走向蹲在那里歇息的一个乞丐。那乞丐正躺着闭目养神,庄梅走到近前,乞丐一个激灵坐起来,瞪着庄梅看。
估计是平日被人踢惯了,一旦有人接近就紧张。
庄梅笑笑,对乞丐说:“大荒落何在城北洛神祠候见。”
那乞丐圆睁了双眼,喉咙里有痰似的,喊到:“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你这路黑话。”
庄梅愣了愣。接着说:“阏逢,求见大荒落。”
乞丐瞪圆了眼,愤愤地说:“不知道你说什么,如果你有饼就给我几个,没有就走开,说些鬼都听不懂的话糊弄谁呢我睡觉去。”躺下不理人了。
庄清听得莫名其妙。他对庄梅说:“你说这路话他听得懂吗你是要问他今年是何年今年是……阏逢执徐年,不是大荒落。”
庄梅笑了笑,对庄清说:“我以为全洛阳的乞丐都是他们一伙的,看来也不尽是。我另找一个就是了。”
庄梅到底跟乞丐说了什么这就要好好解释了。
公元前257年,是甲辰年,“甲辰”乃干支纪年法。天干有十,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
地支有十二,子、丑、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这也是后人所熟知的。
但是,在干支之外,当时还流行比较高级的纪年法,叫“岁星纪年”。相当于天干的有“阏逢、旃蒙、柔兆、强圉、著雍、屠维、上章、重光、玄黓、昭阳”这十个。
相当于地支的有“困敦、赤奋若、摄提格、单阏、执徐、大荒落、敦牂、协洽、涒滩、作噩、阉茂、大渊献。”这十二个。
两种纪年法其实可以一一对应,作为一个大字不识几个的,能说出干支纪年就不错了。“甲辰年”就是“阏逢执徐年”,“丙寅年”就是“柔兆摄提格年”,不是读书士人的确说不出来!
但庄梅说这些真不是问时间。
洛阳这伙乞丐,用这些来作为内部传话的暗号。他们十个为头的,按照位次,以天干代替。庄梅要找的这个头排第六,所以叫“大荒落”。
而地支这十二字,是指代十二件重要的事情。“阏逢”就是说有重要人物求见,同时也意味着有大生意要做。“阏逢,求见大荒落。”意思就是有大人物要见排第六的头领。
庄梅把这一套解释给庄清听,饶是庄清见多识广,也禁不住“哦”的叫个不停。
“这帮人有病吧为什么要搞得那么生涩不知道的还以为多有学问。”
庄梅也沉思了下,说:“我觉得这伙人挺高明的。你看,乞丐大多是目不识丁,这些话别说写,平常说都怕是说不出来,照音传话就是了。而这些词,外人也听得懂,却不知道啥意思。”
“你那个朋友一说你就全懂了吗要我说,记住这十几个词不难,但是要对上意思很难啊。”
“我没多少个啊,他只告诉我,找他就找‘大荒落’就行了。如果有重要事情或者买卖,就用‘阏逢’,如果他们那伙人有危险,就用‘强圉’,若是需要搭救,就用‘屠维’。我就知道这么多,他说,别的对外人也没用。”
庄清捋捋髭须,点头微笑。“你别说啊,这么一看,这伙人的头领也真是个人才,用这些生僻的字来传话,既隐秘,又简单。”
“呵呵,这些都是他们内部的
第五章、谋事不成4
庄清开门见山,直奔主题:“我听梅子说,你们在洛阳城很有些手段,这正是我所需的。”
“但有驱使,不敢辞劳,大夫请说。”
“不会白帮忙,就是不知,你们如何收取酬劳”
大荒落哈哈一笑,庄清如此不兜圈子,直接就谈酬劳,真是个爽快人。
“大夫如果认真要谈,我就把我们这个规矩说下。确实,我们是替人打探消息的,要收钱。不过,有些是不做的。首先,我们不刺探人屋内之事,只要是在街面上发生的,都逃不过我们的眼线。其次,我们不参和到宫闱之事,军国之事,毕竟,我们都是真乞丐,活命才是要紧,大人们之间的事情,我们是不敢知道的。再次,我们不做谋财害命的勾当,也不出手,我们只提供消息。价钱嘛,要看你要什么。”
“我们此次出使周国的副使,朱英,前些天失踪了,我想你已经知道了。我很感谢你给梅子提供的消息,可是那没什么用。朱英在我们楚国,是有名的剑士,身手很是了得,现在不知道是死是活,我需要你给我更详细的消息。此外——”庄清压低了声音,“我还想问询些关于宫内的事情。”
大荒落脸色变了,没吱声。
“但是,后面那个,现在不着急。我想看看你们这伙人是不是有能耐,能不能提供更多有用的消息。”
大荒落沉吟片刻,问庄清:“关于这个朱英,你还想要我提供什么”
“朱英前些天,每晚回来,都浑身湿漉漉的,必是掉水里了,而且看他的情形,应该是跟人动了手。能几次把朱英搞得这么狼狈,在洛阳,这样的人,必不多,而且,我敢说,此人还在洛阳,否则,不会动几次手。”
大荒落端起碗,放到嘴边,轻轻地吹气,其实水早就凉了。半晌,他悠悠地说:“你们既然是官命到此,为什么不通报府衙,让他们帮忙呢”
“这个嘛,有诸多不便,有些事情,并不需要他人知道。”
“这阵子洛阳闹妖,会不会——”
“不大可能,最新的那个死者,我们也见过,并非朱副使。”
大荒落一怔,奇道:“哦,你们能见尸首你们怎么见到的官府不是严禁外泄吗连我以亲属名义要见,都见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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