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云纪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红烧小妖怪
十七幕 流民劫道
第十七幕
河水绕山而过。自近而远都是绵延的群山起伏,每次山风来去的时候,如蝶翻飞的黄叶就纷纷扬扬落下来。
向由基和白陌把卸了鞍的马放到河边吃草饮水,找了棵歪脖子树,清出空地坐下吃干粮。白陌在这个时候都没有从背上卸下那柄重剑,默默地埋头啃干粮。向由基从干肉上撕下一条塞进嘴里慢慢咀嚼,胡乱地想着这种时候该说点什么好。
若干天前这个小鬼还只是一个没见过世面的乡野难民,而向由基是南淮宫城禁卫金羽卫的右领大人,也算是年轻有为位高权重,现在单论他的血统,比这个少年都有些自愧不如。
不过其实也差不多,我还比他强点。向由基暗搓搓地想。
向氏虽然也是亡国之后,但如今好歹是南淮军中的中流砥柱。
白陌是西戎酋长的亲孙,西纠副帅的亲侄子,故陈国公主和故梁国大将的儿子,但是西戎是降国,故陈国故梁国都是亡国,纠国虽然还在,但是被白起知道还有这么个侄子,恐怕更愿意派出玄鳞影卫把白陌的脑袋砍回来和他叔侄相认。
而且向由基比他大四岁,论辈分怎么也得叫一声大哥。
想到这里,向由基不由得点点头露出满意的微笑,觉得自己在和白陌的较量中还是没落下风。
白陌咬下一口干粮,抬眼看到向由基正痴痴盯着自己,脸上绽开了神秘的谜一般的笑容,不禁头皮发麻,连忙低头继续啃干粮。
“咳,”向由基回过神,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赶紧端正姿态,“这个,白公子。”
他指指白陌背上的重剑:“我看你一路上把这剑一直背着,你可会刀术啊”
“这柄剑是我先养父遗物,至于刀术,养父闲暇时教过一些,”白陌回答,“也就用来砍柴伐木罢了。”
“原来如此,但是白公子太谦虚了,改日由基还要向白公子讨教一番……观此剑形制,像是故梁国武卒营的斩马重剑。”
“先养父是故梁国武卒千将。”
“哈哈,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向由基笑笑,“此处离南淮与故梁国交界不远,过了边境,虽然故梁国故地还未彻底实行纠国体制,不禁私兵,但是如果遇上巡逻的纠**队盘查,你带着故梁国的制式兵器,可能会有麻烦。”
“那怎么办?”
“到武关的时候,暂存在原敖将军那里吧。”向由基给出建议,“至于随身武器,在哪个城池中再买也行。”
白陌沉吟半晌,忽然开口:“如果武关失陷了呢”
向由基语塞,一时不知道怎么作答。
河边传来马的嘶鸣,白陌和向由基站起来寻声望去,远远地看到一个衣衫破烂的人正在死死抓着一匹马的鬃毛和缰绳,想把它拉走。
向由基把手指放在嘴边打了个唿哨,两匹马昂首长嘶,撒腿向他们狂奔过来,抓着缰绳的人猝不及防,被放风筝一样在马后被拖了好几百步。
马在向由基面前急刹停下,被拖来的人被巨大的惯性甩飞到向由基白陌脚下,脸朝下摔在泥里。
“有点意思。我叫我的马,怎么还多出个人来?”向由基蹲下来,玩味地看着这个人,“敢问你是哪位”
那人呻吟着撑起身子,吐出满嘴的草和泥,抬起头看看向由基,嘴巴一咧刚想破
十八幕 攻心之箭
第十八幕
面前披头散发的大汉比身材修长的向由基还要高出一头,一身虬结的肌肉像是黑铁坨子,垒成了这个铁塔一般的巨人。
“碰上狠茬子了。”向由基低声说,白陌从背上解下重剑握在手里。
“马,钱,吃的,兵器和衣服,都留下,”黑粗汉子的声音隆隆如闷雷,“人走。”
“你们一伙的”向由基板着脸说,“五人劫道,已经犯了群盗之罪,加上盗马和袭军,你们的罪过可大了。”
“袭军,是多大的罪?”大汉反问。
“死罪。”向由基说。
“谁能免罪?”
“无赦。”
大汉嘎嘎地笑了起来:“西纠覆军灭国,肆虐中原,谁治他们的罪谁砍他们的头所谓的军爷官爷,被纠国人打得抱头鼠窜,却在我等流民面前耀武扬威,可笑不可笑”
“这不是一般的流民。”白陌低声说,“有些见识。”
“军士,东西留下,人走,”大汉再次说,“不然别走了,丢你们去山里喂狼。”
“本事没有,口气挺大。”向由基用脚尖挑起地上的短弓和箭袋,捞在手里,“我倒要试试能不能走。”
大汉身形一晃,狼牙棒转瞬间已经劈头砸下。
“好快。”向由基侧身闪过,“这是什么怪力?”
趁巨汉一棒落空,白陌运起重剑横扫对手腰际,巨汉立起狼牙棒格挡,重剑深深地砍进了木质的棒身。白陌手上用力,想把重剑拔出来,然而巨汉同时发力,白陌只感觉被一股沛莫能御的巨力一扯,身形都快站立不住,只能当机立断,松手弃剑。剑脱手的一瞬间,巨汉已经挥动狼牙棒,把剑凌空甩飞,重剑死死地钉进五十步外的泥地里。【…… …&小说更好更新更快】
白陌向后一个翻滚拉开距离,拔出腰间短匕反握在手里。
背后传来马嘶声,向由基和白陌回头看,穆红穆松正和两个流民一起死劲地拉扯着两匹马。
“当心了!”巨汉的吼声如惊雷乍起,向由基和白陌下意识地再次向后翻滚,狼牙棒横扫过他们原先的位置,带起的劲风几乎将人掀翻。
“近战打不过你,别怪我远攻欺负人了。”向由基大步跃出,和巨汉拉开几丈距离,从箭袋里摸出羽箭搭在弓上。
白陌不退反进,欺身贴近巨汉,挥动短匕横扫,直指咽喉,巨汉来不及收回刚挥出去的狼牙棒,情急之间居然举起蒲扇一般大的左手直接握住了白陌的短匕,使劲一抽,白陌不得已松开手,一脚蹬在巨汉的腹部,借力腾身,向后跃退。
那一脚的触感,就像是踢在铜墙铁壁上。白陌越想越惊。
巨汉把短匕随手扔在地上,像丢一根牙签一样。几滴血从他的指缝漏出,但是巨汉神色自若,很明显伤得并不深。
“这一箭要射你左肩。”向由基已经张开弓,瞬息之间箭已离弦。
听到弓弦爆响,巨汉急忙侧身闪避,却恰好把左肩送到了向由基的箭上。出人意料的是,羽箭射在巨汉肩上居然被弹飞出去,在空中转了几圈,斜斜地插进地里。
“这一箭要射你右肩。”
弓弦又是爆响,巨汉还是闪避,但看起来倒像是巨汉自己把肩送过去一样,羽箭再一次击中了巨汉的右肩,然而也再一次地被弹飞出去。
“这一箭,”向由基邪魅一笑,“射你印堂。”
第三声爆响,巨汉像是愣住了一样,居然不闪不避,羽箭破空而来,正中巨汉的眉心。
巨汉眉心中箭,被箭的冲击力击退了半步,羽箭却第三次被弹飞出去。
白陌在一边看得瞠目结舌,既是为向由基出神入化的攻心箭术,也是为巨汉坚不可摧的铜皮铁骨。
巨汉脸上倒是一丝喜色都没有,反而现出
十九幕 麒麟龙驹
第十九幕
树下升起带着油香的炊烟,穆红穆松架起了巨大的火堆,把肢解的鹿一块块架在火上烧烤,五个劫道的流民和两个被劫的过路人围坐在火堆旁边,用短刀一层层地割下滋滋冒油的熟鹿肉。
一整头梅花鹿大约有一百五十斤,穆红穆松虽然架火烤肉的技术娴熟精湛,但是陆振进食的速度似乎更胜一筹,甚至要吃下许多半生不熟的鹿肉才能勉强配合穆红穆松烤肉的速度。
白陌等人六个人分食一条鹿腿,而陆振一个人就吃了大半只。
向由基对穆红揶揄:“你说他一日吃能五十斤肉,我看一顿都不止吃五十斤吧。”
“饿得太久了,”陆振抹了抹嘴边的油和血丝,“这荒山野岭,路过的只有南淮军的传信骑士和流民,劫道也劫不出什么油水。”
“劫道既触犯刑律,又危险重重,如此尚且不能果腹,”向由基说,“恐怕不是长久之计。”
“我等流落荒山,无家可归,种田打猎不足以维生,若是去城中找寻生计,又要被当成黑户驱逐,”陆振低下头,“小人好赖也是贵族出身,劫道也是没有办法。”
“我倒有一个办法,不仅让你们天天都能吃饱,还能过上体面的日子,不用风餐露宿,缺衣少食,做一个人人喊打的强盗,你可愿意?”向由基试探着问。
“求官长示下。”陆振伏地叩头。
“如今西纠穷兵黩武,纵兵侵略我南淮,你虽是故梁国人,但一在我南淮境内谋食,二与西纠亦有国仇家恨,不如入我南淮军中,来日立功封爵,荫及子孙,才不算埋没一身本领、一腔壮志。”向由基循循善诱。
“官长点醒的是,可惜小人投军无门。”陆振也不傻,急忙再次叩头,顺着向由基的意思开口。
向由基大笑:“你可知道我们是谁”
“实是不知。”陆振虽然预感到这两个人来历不凡,但是他们都穿着南淮传信骑士的简朴军服,怎么可能看出身份。
“你可知道故绍梁君白逍吗”
“绍梁君十数年前力抗纠国,只可惜故梁国君昏臣暗,使绍梁君终为纠国所害,绍梁君至今仍被中原坊间尊为武圣,家喻户晓,小人当然知道。”
向由基凑近陆振的耳边,悄声说了几句。
陆振闻言脸色大变,向白陌郑重地叩了三个响头。
“现在你可愿意入我南淮军旅,随我们同去三国故地?”向由基问。
“愿为前驱,舍生忘死!”
“好!”向由基大笑着扶起陆振,“我们马上要去武关,到了武关,他们四个就在原敖将军手下,你跟着我们破军城!”
“叩谢官长提携。”穆红四个人也叩头拜谢。
向由基得意地向白陌丢了个眼色。
“本来傍晚能到武关的,在这里一耽搁,到武关可能要深夜了,”向由基解下自己贴身的短刀,“我们骑马,比你们徒步要快,路上如果遇到南淮军盘查,给他们出示我的佩刀。”
“回官长,”陆振回答,“可否将宝刀寄存在穆红兄弟处,他们步行在后,小人和官长一道。”
向由基上下打量着陆振巨大的身躯:“我的马虽好,莫说坐你我两个,就是驮你一个,怕是都吃力。”
“官长误会了,小人有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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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幕 恍若故人
第二十幕
军营中打更报了丑时,原敖再一次登上城墙巡视。天地寂静,只有金柝敲击过后清亮的余音嗡嗡在城中回响。东城墙上的一个垛口边,一支快燃尽的火把歪斜着,年轻的军士抱着长戈,倚在城墙上打起了瞌睡,他半张着嘴,发出轻微的有节律的鼾声。
如果那个人的孩子尚在,大概也有这么大了吧?原敖看着微弱火光映照下年轻军士稚嫩的脸庞,突然想到了那个西戎来的,本来不属于中原,却为异乡战死在异域的男人。
他是为什么而战呢为了所谓的天下苍生吗原敖有些出神。
可是原敖并没有觉得天下苍生有什么好去保卫和拯救的,他们与自己非亲非故也无冤无仇,死了或活着,欢乐或悲惨,良善或恶毒,又和白逍或者他原敖有什么关系?
原氏也是南淮的宗室,世世代代担任大小官吏无数,在南淮朝堂举足轻重。他的远方同辈中成就最高的原平,和他拥有同一个曾祖父,原平出生时就注定了继承卿大夫的爵位,现在更是官拜令尹,执掌一国大权。
如果说原平是含着金勺出生的,那么原敖出生的时候嘴里可能是叼着一根狗尾巴草。因为原敖是庶子,不巧的是,他的父亲也是庶子,他父亲的父亲也是庶子。
到了原敖这一代,原敖的嫡长子哥哥把父亲本来就已经低微的爵位封邑都继承了,轮到原敖,就只剩下了几亩薄田和一间偏远的茅屋。
他和母亲就住在荆都城边上的小茅屋里,自己种田纺织,要说血统可能有一些贵族的血脉,但是生活水平上也就比劳动人民高出一线。
虽然原敖母亲总是提醒原敖其实是一个贵族,原敖却总觉得他和母亲其实也就是一个自以为比其他劳动人民高贵的劳动人民,说到底,大家都是靠双手在地里刨食,谁也不比谁高贵到哪儿去。
除了种田纺织,不忙的时候,小原敖就跟着母亲编便宜的草鞋和织稍微贵上一点的布鞋,那个时候原敖总是在草鞋布鞋堆成的小山里一边干活一边胡思乱想,他们编了这么多鞋,卖给那么多人,人们走过那么多地方,会不会有一天,这天下的每一条大路小路上,都有人穿着他们编的鞋走过。想到这里,他总是感到莫名的自豪感,似乎是做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业,编草鞋也编得更起劲了。
小时候的原敖总是有奇形怪状的想法,有时他也会把自己的豪迈情怀稍微透露一些给自己的母亲,这个时候母亲就会在他的脑门儿上弹上一下,告诫他有时间胡思乱想还不如多编几双草鞋。
后来原敖参军入伍,在战场上立下战功,逐渐升迁,这个时候他原氏宗亲的贵族身份开始被提及和看重,至于是嫡系长子还是旁支庶子,早就已经不重要了。
尖锐的哨声骤起,角楼上栖息的几只鸟雀被被惊得扑棱棱飞向漆黑的夜空,原敖的思绪从童年时光拉回现在,年轻的军士也从瞌睡中惊醒过来,一睁眼看到武关的最高指挥官正盯着他看,顿时吓得魂飞魄散。
原敖正在仔细倾听哨音的规律,扬手阻止了军士叩头求饶,示意他噤声。哨声来自东城门,含义是“城门外异状”。原敖拍了拍军士的肩,帮他把头盔扶正,匆匆赶向了东城门的方向。
满头冷汗的年轻军士目送着原敖的匆匆离去背影,终于松了口气,原敖没有询问他的名字和编伍,大约就是没有打算追究他玩忽职守的过失,他用快燃尽的火把点燃另一支新的火把,握紧长戈,挺起腰杆,坚定而振奋地站在自己的哨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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赶到东
二一幕 宿命之始
第二十一幕
营帐里烛影摇曳,隐约透出一高一低两个人形。低的是坐着的向由基,高的是原敖在几案边来回踱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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