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蔷燕歌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林深闻鹿鸣
但她只闭着眼,这会儿比刚才更不受用。
“大白天的,妹妹怎么躺着了”并不是绿袖,宁砚泠睁开眼睛,看到的是橙心。
橙心道:“妹妹怎么什么也不盖,仔细着凉。”
宁砚泠勉强坐起来,却是面浮筋肿的。橙心见她面上作烧,便伸手一探她额头,不禁“喔唷!”道:“妹妹在发烧呀。”
宁砚泠此时已是鼻塞声重,强道:“方才睡着了,忘记盖被,可能着凉了,不是什么大事,姐姐莫要挂心。”
橙心正色道:“不可,眼下时气不好,万一害了春瘟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宁砚泠道:“都不出宫门,上哪儿感染春瘟去”又笑道:“多谢姐姐关心,绿袖已经去报唐嬷嬷了。”
橙心听了,稍稍放心下来,脸上的表情变温和,道:“那便好,交给唐嬷嬷去安排罢。”说罢,替宁砚泠垫了两个高枕,让她靠着,好舒服一些,又从暖壶里倒了一盅子温茶,递给宁砚泠,道:“这么大个姑娘了,一定要自己照顾好自己呀。”
宁砚泠嗓子疼得厉害,喝了一口就止住,只在手里捏着盅子,复又抬头看橙心,道:“这会儿什么时辰了姐姐怎么不在前面”
橙心笑道:“你睡懵了罢,天好早晚了。太后娘娘和公主殿下去花园逛去了,我也是得空才来看你。”说罢,她又告知宁砚泠自己的日常排班,并嘱咐宁砚泠如有什么情况,如何如何找她。
这两日不过匆匆见了数面,宁砚泠只知道橙心是太后跟前的侍女,与她品秩相同,都为正五品。但并不知橙心原来是太后跟前的尚侍司闱,负责掌宫闱管钥,萱室殿的内藏库及一些箱子锁柜并屉子。这当儿,橙心说了,她才刚刚知晓。
橙心见她听得有味儿,便又跟她讲了讲这宫里女官的品秩。橙心比绿袖品秩高,在宫里的时间长,自然了解的事情也多。听她讲完,宁砚泠才算是真的了解了一点。
她虽然头疼得紧,但是天生好奇心作祟,一壁听,一壁发文,倒也津津有味。
不一会儿门便开了,原来是绿袖回来了。绿袖只当宁砚泠还在睡觉,怕惊动左右,便自己开了门。一进来便看见宁砚泠歪在床上,橙心倒坐在床沿上,两人似在聊什么。绿袖忙道:“不知橙心姐姐也在这里,我突然就进来了,打扰姐姐们说话了。”
橙心道:“也没甚要紧的,你宁姐姐刚来,我跟她略微讲讲这宫里的事。”说完只一笑,看着宁砚泠。
宁砚泠问道:“见着唐嬷嬷了么”
宁砚泠想了想,感觉气顺了好些,于是复又直起身子,只看着房间里纤尘不染的样子,都是刚才绿袖那孩子收拾的,心里又开始有些内疚——自从入宫,她是时常被这内疚感萦绕。从文思予开始,每次开始都是怀着戒备心理,慢慢感
第一百九十九章 收得山丹红蕊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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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江南到京都,又从京都出来,这一路看遍了路上的风景,
刘一保乖巧地喊她,姐姐。他坐在她跟前的脚踏上,紧紧地挨着她的腿,不时地抬头看她,笑眯眯地喊她,姐姐。
萨尔古带着她,找到了一处背风的地方。从马鞍上驮着的口袋里抽出一条羊毛毡,铺在地上,萨尔古让宁砚泠坐在羊毛毡上,叠起一边围在她身上。他自己就直接坐在地上,靠着她。
恍惚间,他把唇凑到她的耳边,声音低沉地问她,你还想要什么你要我的命吗我都给你,你到底要什么
她吃吃地笑,这些我都不要。
终于他绝望起来,他可以给她无上的荣光,尊贵的头衔,天下的珍宝,只要她想要的,他都可以给她,甚至他的生命,还有他全部的忠诚。
可是这些,她都不想要。这个女人,她到底要什么
他感觉自己快要溺死在她的眼神里,他们的汗水叠着汗水,仿佛天地之间只剩下这喘息,还有最后一丝隐藏在她眼眸中的光亮。
长夜,才刚刚开始。
太后的眼中似是盛满泪,过了半晌才缓缓开口:“那时,我也只得十六岁,在未央宫侍奉你父皇。一日,蒙你父皇恩宠,后来便有了你。”她苍白枯瘦的双颊在那一刻仿佛由瑰色,眼中的光亮似是回忆起年轻时的旖旎,“生下你来不到一天,长乐宫汪娘娘的李嬷嬷就来抱走了你。”她的手摆了摆,像是推开那些不快的回忆似的:“我做好了小鞋子,缝了小帽子,什么都没有用上。我等到天黑,只等来封妃的懿旨。那时我明白了,你,已经被抢走了。”
“娘娘不要这么说。”崔嬷嬷心疼地跪在地上,二十五年前的一刻仿佛在眼前重演,李氏受封贤妃,而皇长子却被抱去了中宫。那个小姑娘忍着产后的痛楚,要去面圣,几个嬷嬷才拦住。
“朕就是厌恶你这幅好人的样子,受了委屈也不说。”
“臣妾不委屈。”
“你知道的,朕的名字叫做翊棠。”他欺身向前,“没有外人的时候,你可以叫我的名字。”他的鼻息喷在她的脸上,痒痒的,但是暖暖的,给人安心的味道。
“翊棠……”她试探着叫了一声。“嗯……”他拥抱她作为回应,他的怀抱很暖,整个包住她,仿佛从此就可以不受任何伤害。
原来一个人的审美喜好是不会变的,他的薄唇微微上翘,既带着孩子的天真,又透着一丝薄凉。像年少时的陆孟来,那时他穿着白色滚蓝边的袍服,坐在书舍靠窗的几案边,当宁砚泠走进书舍的时候,阳光照在他的脸颊上,映在他琥珀色的眼眸里,一样上翘的薄唇,眼角唇边蕴藏着数不尽的笑意。就在那一刻,宁砚泠的心悸动到无法自控。可是翊棠,那张薄唇是那么薄情寡性,他说出的话:“你这样蛇蝎心肠的女人,朕从未喜欢过你。”犹如利剑,将她的心刺得鲜血淋漓。那时,她咬牙切齿地想,到死,也不会忘记这话,更不会原谅他。可是七夕月下,他
第二百章 镜前洗却麝香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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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是那个公公先发话了,道:“程供奉,这位便是赞善宁大人。”程医士堪堪从九品,见了正五品的赞善是必要行礼的,于是程医士隔着床帐先躬身行礼道:“下官程理达见过赞善大人。”宁砚泠忙道:“程供奉不必多礼罢。”并示意绿袖给程理达看座。
程理达不敢坐,但也却不过,只得在床前脚踏上坐下,道:“宁大人可有什么不适”宁砚泠道:“也没有什么,就是头疼,嗓子里疼罢。”程理达便请看脉,绿袖忙拿丝帕掩了宁砚泠的手,从床帐下伸出,捏起袖子,露出手腕来。程理达细细诊了,又转头请示那公公道:“可否请宁大人露一下面。”那公公道:“按例是可以的,但还需请示宁大人。”宁砚泠允了,绿袖便收起半边床帐,程理达小心问候,又看了看舌苔。绿袖忙放下床帐,程理达隔着帐子道:“宁大人瞧着像是感染了时症,不妨事的,等下官回过林供奉后再给大人开药。”宁砚泠便答知道了。一时程理达便去了,不过半盏茶的功夫,就有药单和药送来,绿袖道:“我得先去回过唐嬷嬷,药我等会儿再拿去后面叫她们给煎罢。姐姐,你等我回来!”
宁砚泠点头,等绿袖出去了,她忙解开外边的衣服,露出了里面长使的服色。她小心地将衣服藏在床上,放下床帐,装成个自己还在床上休息的样子。
不一会儿,绿袖回来了,她道:“姐姐,快到申初一刻了,你快随我去前面!”两人顺着游廊往前面走,果然前面粗使的丫鬟们都回避了,一时竟也没人瞧见她们俩。很快便到了宫门前背人处,绿袖轻声道:“门口有四个公公罢,等会儿三个都会出去,我去引开那剩下的一个,到时候姐姐你就趁机出去,出去后往右走,小张儿会接应你的,他长了个圆脸,姐姐看仔细罢。”说罢,伸手往宁砚泠手上用力握了一握。
宁砚泠也回握她的手,却发现手心湿湿的,全是汗。但此刻箭在弦上,她也顾不得紧张了。她俩躲在背人的一面,不一会儿,只见林供奉带了程医士并另外一个小医士,前后好几个公公,这么一大伙人出来了。到了门口,和门上的几个公公交待了,果然其中三个公公跟着他们走了,似乎是往左边去了。估摸着他们大概走了一会儿,绿袖便出去了。只听她和门上的公公道,丢了什劳子在这门后,烦请他帮忙找一找,那公公便跟她转过去了。
待两人都看不到的时候,宁砚泠忙出来,向门口走去。她心里紧张,脚下都不知道怎么走路,就这么竟一步跨出了大门,没有回头路了,她在心里默默感叹。
且说宁砚泠出了萱室殿往右走,却不见一个人,心情越来越紧张之时,突然有个声音唤她。但见左边一条小夹道里站了个圆脸圆鼻子的小太监,面容恰好符合绿袖所说小张儿之貌。于是她便试着叫了声张公公,那小太监笑道,直唤他作小张儿即可。至此,宁砚泠终于找到了小张儿,既是绿袖从小儿一块长大的伙伴,又是刘一保的好友,还是那个可以带她去见秦三立拿到信的人。
宁砚泠感觉心稍稍回到了胸膛,小张儿笑着说:“宁大人一路走来辛苦了,只是这路上没有其他稍隐蔽一
第二百零一章 忽逢江上春归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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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你为什么入宫呢”绿袖问道,这一问不打紧,宁砚泠就想起了旧年往事——
大正九年,孟春时分。
红墙黄瓦绕蔷薇,衔环乳燕幺低飞。
“那翠翘落在地上响动,惊得皇帝一转身。转身之间就看到了那陈白鹭。”
“要说这陈白鹭,真是花月不足以喻其貌,芝兰不足以其洁,玉桂不足以媲其神。实乃此女只因天上有,人间哪得一回顾”
说书人兀自在茶馆里说得起劲,靠着门口几个孩童正戏耍得欢。
谁知这乌云竟遮蔽了日头,一时间狂风大作,地上的砂石被吹得打旋。
茶馆里的说书人正说到,那陈白鹭一朝蒙圣宠,十月产龙子,可是龙子一降世便是死胎。宫人登时悲悲戚戚,漫天乌云笼罩,飞沙走石。
“后来陈娘娘就痴了、疯了,被关进了冷宫——,每当夜晚降临,乌云蔽月之时,宫人就听见从冷宫里传出来小孩子的哭声……还有一个女人凄厉的尖叫……”
说书先生一会儿模仿婴儿啼哭,竟是凄凄惨惨,一会儿又学着女人凄厉的哭喊“孩子——还我的孩子来——”,他口中呜呜咽咽,似人三分,似鬼倒有七分。
喝茶众人一时都听呆了,门口一个才总角的小男孩儿也吓得哭将起来。
忽然,一个脆生生的声音朗声问道:“你说的这是哪朝哪代的故事”
说书先生瞧去,只见一个约莫十四五岁的女孩儿,穿着一身半新不旧的衣裳,一时也不好判别身份,便陪笑道:“都是些稗说,不过听个野意儿,小姐儿何必如此当真”
少女听了,不过一笑,却是明眸皓齿。说书先生正待继续讲下去,只听那少女道:“我当不当真不要紧,只是京都卫方才在隔壁街巡视,想来不多时就会巡到这里,我先问你,总好过他们上来问你罢。”
那说书先生一听得京都卫登时变了脸色,急急地收拾东西,对店小二道:“和胡老板说一声,我今儿先走了,帐留着下次再与他算罢。”
也没等店小二回应,便挟了包袱,从茶馆侧门出去了。临出门时还向那少女拱手道:“多谢多谢!”
那少女也不答,只看了看天色,对那几个孩童道:“快下雨了,你们快些儿回去罢。”说完也出了茶馆的门,自往东面去了。
她走了不过一盏茶的时分,只见一队京都卫闯进来,领头的诨号“黑老三”,只喝道:“那说书的死泼猴去哪儿了我等接到密报,有人在这里妄议先皇后宫秘辛!尔等不许包庇,速速招来!”
那喝茶众人只道刚走,京都卫在店内搜了一圈,也没搜到根汗毛,只得砸了几个杯盏子,肆意海骂了几句,便悻悻而去。
待他们走远了,一个老年茶客道:“方才那小姐儿竟是来搭救那侯先生的。”
另一个年纪轻点儿的茶客接嘴道:“她刚走那京都卫就来了,也不知是什么来路。”
门口一个乞丐道:“仙女儿呗,长得跟下凡来似的。”
“也就那样罢,你小子就没见过女的!”那年轻人不屑道,“怕是个官家小姐。”
“官家小姐哪有一个人野在外面的,你当她家的奶妈子和丫鬟都死绝了!”乞丐气骂着。
那老者听他们斗了几轮嘴,这才开口道:“也许是溜出来的罢,快选秀了,再不出来逛逛就……”
他话还没有说完,只见一个十二三岁的小丫鬟慌里慌张地跑进来,问道:“劳烦各位大叔问句话儿,有
第二百零二章 衔得云中尺素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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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亮了牙牌,露出一口白森森的牙,道:“京都卫办事,你家可有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女孩儿快点交出来!”
赵嬷嬷毕竟是有了年纪的妇人,虽然心里害怕,可嘴头上还硬,犟着道:“京都卫怎么了我家老爷是都察院御史,你们休得乱来!”
这会儿正值晌午时分,一通吵闹,早引了十来个街坊出来。只是见着是京都卫,都不敢上前,只敢躲在巷子口,远远地看着。
赵嬷嬷瞅着围观的人多,想他们要敢硬闯,自己就先乱嚷起来,闹个大家不得安生再说。
可京都卫众听了她的话丝毫不为所动,甚至连个表情也没有给。黑老三道:“御史就算是都察院左都御史,妨碍了京都卫办事也是照抓不误!去把你家管事的叫出来!”
赵嬷嬷硬撑到现在早就心慌意乱了,得了这话,忙不迭地跑了进去。
巷子口的人渐次多了起来,几个过路的也驻足,问道:“这家子怎么了竟惹上了——”话到一半,不敢出声,只敢比个“京都卫”的口型。
那街坊有家姓黄的,胆子稍大话又多的,这会儿悄声说与那过路的听道:“这家子是四年前从姑苏搬来的,姓宁,听说是个御史,七品的小官儿罢。有个独生女儿,今年才十四五岁,方才那黑老三来,大约是要找她罢!”
“七品是小了点,好歹也算官家小姐,怎么惹上事情了”
“不知道,那宁小姐胆子大得很,听她家老仆说,以前在姑苏进过新学堂的。”
“新学堂可不就是新政颁发以后建的学堂,男男女女的,在一块上的!”
“所以不成个体统呀!这会儿惹上了京都卫,不死也要掉层皮!”
她们窸窸窣窣地,声音稍许大了起来。京都卫中竟有七八个人齐齐转头,朝她们侧目。他们高大,身着皂衫罗纱,领口镶嵌了一圈灰白的皮草,竟似秃鹫一般。直看得那几个妇人面色灰败,不敢再言。
白墙灰瓦,黑门铁环。
这宁府一看就是官宅。可是,京官的宅邸要么在寺外街上,那连片园林,拔地成厦的气派一看就是大官儿做派;要么就在京都北郊,千顷良田里矗立着一座方正大气的宅子,内花园里亭台楼阁,假山瀑布,无所不有。这才是正儿八经的官邸!
再看这宁府,窝缩在大兴街**胡同,左右都不过是些小家子儿,一有事情就如方才那般,大树上面飞麻雀,一二十个妇人聚集在一起,或一块儿叽叽喳喳,搅得头胀脑热的,或像现在这样,一片死寂。
好在宁府虽然门面上小点儿,里面却很深,到书房门前,更是一片清净。宁修远原在姑苏任推官,四年前擢升回京,却只是小小的御史,不过七品。仕途不顺,子嗣不盛。已是不惑之年,膝下只有一个女儿,名叫宁砚泠,小字濯卿。
好在宁修远一心只在政事上,膝下荒凉也不以为意。多年来只有原配夫人江氏一人,从未起过纳妾的心思。他本有一胞弟,十年前殁了,留下孤儿寡母。宁修远便将这弟妹侄儿一并接来,照顾到现在。他那侄子名叫宁思瑶,相貌随了母亲,极是清荣峻秀。现在只有十二岁,却是淘气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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