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神情平淡,对于现场和屋内二男二女错综复杂的关系似乎毫不在意,倒是凌子涵已经尴尬的有点无话可说了,递完保温瓶,就走到了一旁,点了一根烟,背对着他们,闷头开始抽了起来。
温西礼转身进了病房。
姜酒闻着走廊那淡淡的烟味,走了过去,同情道“子涵,不如你先回去吧。”
凌子涵偏过头看了她一眼,他不知道几天没睡了,眼睛里有红血丝,在温西礼面前强撑着的平静,此刻似乎有些皲裂,他对着姜酒摇了摇头,轻叹了一声“姜总,我现在看起来是不是很难看?”
姜酒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采薇不爱我。”凌子涵低着头抽了一口烟,他语气里有些苦涩和无奈,“或许,我当初对她的好,都是错的。”
……
或许我当初对她的好,都是错的。
……
姜酒微微一怔,一时心口沉闷,凌子涵一句话,似乎也将她和温西礼的关系挑明了。
“我以为我对她好,她会爱上我。”凌子涵的声音轻轻的传了过来,“她也终于答应要嫁给我了。现在回过神来,真的觉得当初快乐的日子,只是黄粱一梦。”
哈哈哈哈,不得不说,凌子涵真的太牛掰了……
求推荐票~
第133章 她谁也不认识了
黄粱一梦吗……
那现在算是什么?
如梦初醒?
姜酒沉默良久,才点了点头。
她轻声道“你说得对。”
“……但是,”她走过去靠在窗边,看向窗外的蓝天白云,若有所思,“如果感情是水龙头,说开就开,说关就关,那这个世界上,就不会有这么多痴男怨女了。”
凌子涵沉默了下来,走廊里安静了些许一会儿。姜酒吸了一口气,整理了一下情绪,转过头对着凌子涵笑笑,“我去看看采薇。”
凌子涵定定的看着她,眼神有些深邃,他点了点头“不知道采薇会不会怕你,如果她有应激反应,你记得早点退出来。”
姜酒应了一声,转过身,往姜采薇的病房那边走了过去。
她的身后,凌子涵站在原地看着了她许久,直到姜酒的身影消失在转角处,才缓缓的收回了视线,沉着脸抬手吸了一口烟。
姜酒站在病房门口,稍微的有些紧张。
她记忆里的最后,是姜采薇大着肚子,淋着雨站在她面前哀求的模样,或者,是她惊弓之鸟一般,在她面前飞快跑过的背影。
对于这个妹妹,她厌烦有之,蔑视有之,但是,也从没有想过要伤害她什么。
只是如今,她突然疯了,再次见面,竟然会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不知道该如何站在她面前,她没做好心理准备。
微微吸了一口气,姜酒伸手,将门推开了。
一阵风吹了过来,抚过她的裙摆,空气里有淡淡的饭香,还有香水百合的花香。
姜采薇的病房很大,单人式的,布置的温馨漂亮,除了医院特有的消毒药水的气味,这里看起来与寻常的卧室没什么区别。
温西礼站在窗边,背对着她站着,白衣黑裤,背影颀长,听到开门声,目光淡淡的看了过来。
姜酒没有理会他,只把视线落在不远处床上的姜采薇身上。
流了两个孩子,她似乎一下子瘦了很多,长发柔软的披散着,穿着白色的的长袖睡裙,小脸苍白干净,正拿着筷子在吃饭,见到她开门进来,她呆呆的抬起头看向她,大眼睛里带着一点迷茫神色。
姜酒见她这副干净整齐的模样,稍微松了一口气,她在精神病院里见多了癫狂狂暴的病人,姜采薇这个模样,比她想象中好太多了。
温西礼看了她一眼,又偏过头看了姜采薇一眼,见她没什么反应,也没说话了。
姜酒往前迈了一步,坐在床上警惕看着她的姜采薇突然丢下了筷子,兔子似的从床上蹦了下来,窜到温西礼身后躲起来了。
“……”姜酒无语,进也不是,出也不是,站在门口进退为难。
温西礼道“把门关了。”
姜酒瞥他一眼,伸手关了门,隔绝了外面的杂音、人声。
“她现在怎么样了?”
她视线落在姜采薇踩在地上赤着的双脚上,上面有伤痕,淤青,可能是这几天挣扎擦到的,在她白嫩的皮肤上格外明显。
“她现在谁也不认识了。”温西礼偏过头,视线落在躲在他身后紧紧地揪着他衣袖的姜采薇,眸色有些沉郁。
第134章 爱一个人,是藏不住的
姜酒闻言,不由笑了一下,“我看她是只认识你了。”
温西礼眉心微微蹙了蹙,听出了姜酒言语里的讽刺,似乎是懒得跟她计较,没有开腔。
姜酒也没心情在这里跟他吵架,她抬起头,看向站在温西礼身后的姜采薇,她紧紧的扒在温西礼身后,神色有些惊惶,看着她的神情,完全不是一个二十来岁女性特有的神态,恐惧,害怕,紧张,还有一点点的……好奇。
姜酒看着她陌生的眼神,心里那复杂的情绪,从心口漫溢了上来,有些压抑不住。
她走上前,站在温西礼的面前,姜采薇见到她靠近,紧张的不知道如何是好,这副神态,倒是跟她过去面对她的模样重合了,令姜酒微微有些恍惚。
“姜酒。”温西礼沉着脸色开腔,他提醒道,“她现在是一个病人。”
“你以为我要对她做什么?”姜酒看也没看他一眼,只开口嘲讽道,“你不是一直说她是我妹妹?现在我妹妹出事了,我这个做姐姐的,过来看一看,很稀奇吗?”
温西礼脸色沉郁,站在姜采薇面前,是一副保护者的姿态,好像她是什么洪水猛兽。
对于自己在温西礼心目中的形象,姜酒并没有什么心情波动,她只看了姜采薇一会儿,直把她看得越来越怕,缩在温西礼身后跟鹌鹑似的,一动不动不敢动了。
那天晚上,你到底发生了什么呢?
为什么冒雨来求救,为什么不对我说,为什么要寻死……
姜酒看着她苍白削瘦的脸颊,心口翻涌的情绪几乎要将她淹没。
她并不恨姜采薇,对于家里两个女人,她只是无视。她知道最应该恨的,是将她的家庭分裂成这副模样的男人,对于这个软弱的妹妹,她很少将视线投注在她身上。
或许她是有机会救她的,只是那个晚上,她并没有发觉她的绝望……
对此,她心底微微有些愧疚。
姜酒缓缓收回了视线,抿了抿唇,转过身,无言的往外走去。
她走了一步,感觉到袖口被谁轻轻地抓住了,姜酒回头,看到姜采薇躲在温西礼背后,怯怯的伸手揪住了她的衣袖。
“……”她微微有些吃惊,也有些迷茫,看了温西礼一眼。
温西礼看了一眼姜采薇,又看了她一眼,眉心蹙了起来,似乎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似的,勉强解释了她的疑惑“她想叫你留下来陪她吃饭。”
姜酒也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看着姜采薇的脸,对这个女人的厌恶一瞬间淹没了她的理智,她皱着眉头,不高兴道“我凭什么要留下来陪她吃饭?”
“……”温西礼没吭声。
姜采薇好好得时候,她也没胆子对她要求什么呢,现在疯了,看起来倒是胆子大了一点?
竟然还敢抓她了。
姜酒看了看她紧张的脸,微微抬了抬下巴,对姜采薇道“就陪你十分钟。”
看在她是病患的份上,她勉为其难留下来陪她一下。
温西礼低下头,对着姜采薇轻声道“去吧。”
低头的时候,他脸部轮廓看起来比平常温柔。
姜酒看在他的脸色,心里想,果然,爱一个人,是藏不住的。
第135章 物是人非
凌子涵说,我以为对她好,她会爱上我。
现在想来,都是错的。
是不是她对他的好,也都是错的呢?
都是她的自作多情,自以为是。
温西礼跟她在一起的时候,或许也在努力做一个丈夫的样子了,可是,敷衍和爱,真的相差太远。
姜酒抬眸,对着姜采薇招了招手,姜采薇便跟某种温顺的小动物似的,从温西礼身后跟她走了出来,小心翼翼的牵住了她的手。
姜酒低下头,看着掌心里姜采薇纤弱的手指,她有微微一瞬间的熟悉,好像很久以前,她似乎也这样跟姜采薇手牵手过……
但是,这又怎么可能呢?
她那么厌恶她,自从知道她的存在以后,她就不允许她靠近过她丝毫。
姜酒微微一哂,平静的带着姜采薇去床边吃饭。
凌子涵带来的饭菜很好,几乎都是肉食,只有几样小菜,姜酒坐在床边,看了她一会儿,她吃饭的样子,倒是跟正常人差不多。见她看她,姜采薇又跟被老鹰盯住的小鸡仔似的浑身一凌,毛发都竖起来了,小心翼翼的伸出手,要将她手里的筷子交给她。
姜酒看着她的动作,感觉自己在姜采薇面前,像是拦路打劫的恶棍,而姜采薇就是那个被她打劫的小可怜。
也不知道她这么怕她,为什么又要拉她一起吃饭。
不过一个疯子,也没什么逻辑可以寻,姜酒微微抬了抬下巴,对她道“我不吃。你自己吃。”
姜采薇小心翼翼的收回了手,一边吃饭一边看她,好像她会随时打劫她似的。
姜酒看着她的脸,轻轻地一怔,突然想起来,她和她平生第一次牵手,是什么时候。
——是八年前,姜山梁在她一日放学以后,突然将何春白和姜采薇带回家。
在看到姜采薇那张跟她三分相似的脸的时候,她一下子就愣住了,脑子空白,发懵,没反应过来。
而她的沉默,被何春白误以为是接纳,她推着姜采薇,到她面前,对她道“采薇,你们来认识一下,她是你的姐姐,叫姜酒……”
那个时候,姜采薇还是一个土包子,穿着廉价的棉布裙,比她还矮一个头,发育不良,皮肤黝黑,她被何春白推到她面前,小心翼翼的看着她,眼神里有讨好,伸出脏兮兮的手过来牵她。
被她带着体温的手一碰,她瞬间就反应过来了,她失了理智,甩了姜采薇一巴掌,又吵又闹,被姜山梁叫来的人抓起来,关到了卧室里。
那个时候,她多崩溃啊,天都彻底塌了,而被她扇了一巴掌的姜采薇就愣愣的站在大厅里,像是手足无措的小动物,何春白去哄姜山梁了,姜家人也没人管她,她站在那里,像是一个格格不入的人偶。
……
八年过去了。
姜山梁死了,姜采薇疯了,温西礼回来了,物是人非。
姜酒从床边站起来,声音清淡的对温西礼道“我回去了。”
温西礼道“我留在这里,她会镇定一点,不需要打特别多的镇定剂。”
姜酒淡淡道“不用跟我解释,你爱留就留吧。”
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厌倦了一次又一次的挽留。
第136章 你真的一点也不愧疚
温西礼见她这样说,也没有再跟她解释——他做事本也不必向她解释什么。
他收回视线,不再看她。
姜酒目不斜视,走过去将门打开了,脚步刚迈出去,何春白的声音突然从对面传了过来“你怎么在这里?!”
姜酒抬头,就看到何春白站在对面,一脸震惊和不可思议的看着她。
她面前站着一名小护士,可能是刚才正在跟护士询问姜采薇的病情,见她出来,护士和何春白都有有点惊讶的。
姜酒还没来得及解释,何春白已经疯了一样的冲了过来,抓住了她的手臂,声音尖锐“你祸害的我女儿还不够吗?你现在来做什么,你是不是想采薇死才甘心!姜酒,你这个恶毒的女人,你给我从女儿病房里滚出去!”
姜酒听着她声音粗哑的骂她,眉心蹙了起来,手臂被何春白抓得有些痛,她站在门口扶住门栏,站稳了脚跟,冷冷的注视着何春白,“放手!”
何春白这几日,恐怕是真的已经疯了,她披头散发,妆容也不打理了,整个人像是苍老了近十岁,这些年礼仪师教导出来的仪态,也记不住用上了,像是乡野村妇似的,在大庭广众之下撒泼。
“不许你到这里来!听到没有!不许你再接近采薇!如果不是你拆散了她和西礼,她怎么会变成这样,都是你这个贱人害的,姜酒,你这个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