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世迷殇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装睡的起点
公主阿摩丽知道身薄力弱的刘玉亭若是被流放到苦寒之地为奴,夏天还好,到了冬天用不了几日,不待乌屠斯下手,便会被冰天雪地和风沙野兽折磨致死。于是她苦苦劝谏父王,争取为刘玉亭留条活路。涅乌帕只要女儿不再与这汉人少年相处便可,哪管他是死是活,便依了公主的提议,依然由哲古塔看护监管刘玉亭。
哲古塔历时两年多的时间终于回到家乡,见到了梦中无数次相会的老婆孩子,同时又领取了一大笔赏金作为这两年多外出辛苦的酬劳,双喜临门,这让他不禁异常兴奋。进了家门,他要把每个家人都抱上一抱,亲上一亲,才能聊慰他的思念之情。哲古塔一路上看押这个汉人少年,虽然相互间话语不多,但是随着相处时间一长,他感觉刘玉亭彬彬有礼,不像是什么难以对付的顽劣恶徒,更何况自己不能辜负公主的重托,于是便把刘玉亭养在家里,虽然不是锦衣玉食伺候着,却是好酒好肉随便他取用。
通过哲古塔的介绍,刘玉亭才知道这里便是车师的王城交河城,当地话称作雅尔和图。整个城市的建筑样式和中原面貌大相迥异,城里所有的房屋几乎都是用石头泥土筑成,两条大河绕城而过,显得雄伟苍凉又不失灵秀之气,城中居住的基本上都是做生意的商贩和高官贵戚。哲古塔的家在城外其中一条大河的边上,全家靠放牧为生,当然哲古塔这两年多刀头舔血的日子也没有白过,这次领取的赏金足够一家人生活到下辈子也用不完。然而勤劳大半生的哲古塔并没有因此而忘本,他自己和家人依然像往日一样,各自分担着家中的辛苦劳作。哲古塔负责牲畜宰杀和皮革制作,全家的饮食起居则由他的夫人承担,家中有一对儿女,兄长提力汉专
第七回 沐苍茫西出玉门 振英豪勒马弯弓(三)
每天趁着牛羊自行吃草时的闲暇,依古娜便找到一处空旷的地方,将一根半人多高的树枝插在地上,树枝顶上则被她绑上了一块不大的草垛作为箭靶。等到一切准备完毕,提力汉则挽起一把长弓,在来回疾驰的马背上远远地向草垛射去箭支,练习骑射箭法。刚开始他十箭之中总有两三箭脱靶,但随着时日的增加,提力汉的箭法渐渐精准起来,练到后来往往箭无虚发。依古娜见提力汉的箭术准头已是大有进步,又开始把草垛换成了巴掌大小的废旧马皮,随着提力汉箭箭力透马皮,她则逐渐增加作为靶子的马皮张数。这样一来,想要射穿靶子不仅需要提力汉的骑射箭法要精准,还要逐渐加大发射箭矢的力度。这一日,依古娜已经把作为靶子的马皮数量增加到了四张,提力汉射来射去,却再也无法一箭同时射穿如此厚硬的标靶。
依古娜见提力汉累得满头大汗,便喊道:“兄长,快来歇歇,要是用脱了力可不好恢复。”
提力汉听到妹妹的招呼,垂头丧气地纵马来到旁观的二人身边,说道:“我去年就已经可以一箭同时射透三张马皮了,本想着已经过了一年,力气又长了一些,怎知却还是老样子,没有半点进步。”
“兄长不要着急,去年春赛你虽然惜败,屈居第二名,但是那第一名在发箭力道上也不过如此,堪堪能够一箭同时射透三张马皮,只不过他在箭法的准头上比你技高一筹,才独占鳌头的。今年你在骑射箭术的精准上已经比去年大有进步,就算在力度上不能有所突破,也是已经有望问鼎了。更何况现在离今年春赛还有十几天的时间,你再练练未必就不能一箭同时射透四张马皮,到那个时候今年春赛的冠军就非你莫属了。”依古娜尽量安慰着兄长,似乎很看好他的潜力。
刘玉亭见提力汉每日不辍练习骑射,还以为他勤练箭术是为了保家卫国,听兄妹间的这番对话却原来是为了什么春赛,顿时来了兴趣,便开口问道:“春赛是什么每年都有吗”
提力汉见刘玉亭还不知道春赛的来历,便详细介绍了起来:“你刚来车师不久,还不知道,车师国大部分面积都处于盆地之中,这双河城就在盆地中心,到了夏天这里的气温急剧升高,人和牲畜都无法忍受。所以到了春夏之交时,牧民便开始北迁,到与匈奴接壤的边界去寻找凉爽舒适的草场,待到秋季气候转凉时,牲畜也已经喂得肥壮,正好可以返回。在每年北迁之前,全国都要举行一场骑射大赛,每个参赛的勇士可以射出三支箭,最终以射透马皮的数量计算成绩。春赛不仅要考量选手的箭法准头,还要衡量每个选手的臂力,只有这两者都达到最佳,才能夺魁。去年我不幸在箭法准头上惜败于第一名,今年这些日子正在加紧练习,希望能夺得头名,这可是车师勇士至尊无上的荣耀。”
“还有,兄长你忘了吗春赛第一名要奖励五十只肥羊和五匹骏马呢,那对于我们牧民来说可是一笔不小的财产啊。”依古娜顽皮地补充着。
“哦,原来如此,那你可要加紧练习,放牧的事情你就不用费心了,我和依古娜多多留意就是。”刘玉亭见兄妹二人都对春赛极为重视,也想尽自己的能力帮忙,好让提力汉腾出更多的时间练习。
 
第七回 沐苍茫西出玉门 振英豪勒马弯弓(四)
刘玉亭听到依古娜所说的最后那句话时,不由得痴了,在回味把玩这句话的同时他又想起了在远方伊人独盼的少女许平君。是啊,如果他从来没有认识过张望之和赵长信,也没有过与许平君的几次离奇邂逅和生离死别,也许这里就是他最好的归宿了。在这里,谁也不会去在乎他的身份,谁也不会再去触碰他那悲惨痛苦的身世了。哲古塔这么好的一家人,虽然刘玉亭与他们相处时间不长,但他觉得自己已经是这个家里的一员了。哲古塔虽然沉默寡言,看似木讷呆板,但是从一举一动中,刘玉亭可以看出他对自己关爱有加。提力汉虽然大着自己一岁,但是他那草原汉子特有的淳朴善良使刘玉亭的内心也慢慢变得干净单纯起来。当然了,还有可爱温柔的依古娜,对刘玉亭好像越来越依恋的她,有着不输于许平君的娇羞和美貌。
然而这一切却不能遏止刘玉亭对回到家乡的渴望,或许时间可以冲淡一切,再过几年,一个曾经是大汉宗室的少年会变成西域草原上强壮有力的汉子,那时他也许会彻底忘掉过去,忘掉那段与许平君之间刻骨铭心的恋情,忘掉与两位兄长的手足之情。那时,就当最近这一年以来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他还是那个没有几个人关心的前途渺茫的大汉宗室罪人,正好可以逃离身份和家世对他的束缚,在这里安家落户,享受娇妻、家庭甚至是孩子带给他的欢乐和祥和。想到这里,刘玉亭不禁偷偷望向了害羞得早已把脸微微扭向一边的依古娜,只见她长长的睫毛下,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前面静静流逝的河水,仿佛正在担心她刚才所说的心里话被河水听到而被那粼粼水波输送到更远的地方,让更多的人听到。依古娜的单纯和可爱让刘玉亭激动不已,她身上所散发出来那种少女独有的体香更是让人心神荡漾,刘玉亭突然有了想要把她拥入怀中的冲动,然而许平君生离死别时绝望的眼神和伤心欲绝的呼唤声却扑灭了他心中刚刚燃起的情火。在这种痛苦和希望交织的矛盾中,刘玉亭心乱如麻。
过了好一会,依古娜见刘玉亭呆呆地发愣,还以为他没有听见自己最后所说的话,心中有点失望,但是少女特有的矜持却又让她暗自庆幸,这么羞人的话幸亏没让他听了去,否则自己以后怎么再单独去面对他。
两人就这么呆呆地坐在河边,任由天上的星星向他们眨眼暗示不要辜负这良辰美景。一切都好像尽在不言之中,一切又好像朦朦胧胧地混沌不清。
这天一大早,哲古塔全家便起床开始收拾忙碌,一会他们就要去王城中心的广场去参加一年一度的春赛了。提力汉是今天家中的主角,父亲正在给他检查马鞍是否牢固,箭头是否已经磨尖,母亲早早地便准备好了早饭,热气腾腾地端到他的面前,希望他吃得饱饱的一会好有力气,妹妹和刘玉亭则一人抓住他的一条胳膊,给他的
第七回 沐苍茫西出玉门 振英豪勒马弯弓(五)
随着“第一箭”的号令声落下,场中五个骑射好手纷纷上马,在疾驰的马背上拈弓搭箭,瞄准自己的箭靶射去。
只见五支羽箭齐刷刷地正中各自的靶心,周围观众齐声叫好。
负责检验成绩的官员查看每一位赛手射透马皮的数量,只有提力汉和那个叫乌贵的年轻男子两人射透了四张马皮,其余三人稍逊一筹只能箭透三张马皮。
接下来的第二箭,两人还是持平,但是各自已领先其余射手两张马皮了。
终于到了最关键的第三箭,只要不出现大的失误,谁是这个组的第一名自然也就成了今年春赛的冠军。
当五个选手的第三支箭矢射出之后,整个广场都变得鸦雀无声,大家急切地等着最终结果的公布。
随着“第三箭,提力汉四张,乌贵三张”的报数声响起,提力汉高举长弓振臂欢呼,这个今年春赛的新冠军向着周围的人群微笑示意。
然而还没等到人群反应过来开始庆祝,却听到那个叫作乌贵的年轻男子大声叫道:“刚才这箭不算,我的马跑得太快,你的马慢慢悠悠的,在如此平顺和缓的马背上,与在平地上静止射击有什么区别,当然可以更加从容不迫地瞄准发力了。”
众人刚要发出的欢呼声被卡在嗓子眼又咽了回去,只见车师公主阿摩丽站起身来,在高台上大声呵斥着:“兄长,你怎得如此无赖,输了便输了,明年再比就是了。”
四周观众和场上其余的三个汉子也都纷纷叫嚷着,“是啊,就算身为王子,也不能如此蛮横耍赖吧”,“就是就是”,大家一边倒全是支持提力汉的。
乌贵王子也不理会众人的冷嘲热讽,厚着脸皮对提力汉说道:“有种吗敢不敢骑我的马,再比一箭”
提力汉被对方虽然身份尊贵,但却厚颜无耻的行径所激怒,喝道:“谁怕你,再比就再比,只是这次不得再耍赖。”说完便一跃而上乌贵的战马,双腿夹紧马肚子准备驰骋起来。
只是这匹马久经主人的训练,换了陌生人骑乘便不再听话,一个劲地四处胡乱奔跑,就是不听提力汉的指挥。
提力汉看见站在一旁讥笑自己的乌贵,不由得心中大怒,满腔怒火顿时化作了无穷神力。
只听他大吼一声,双腿用力猛地一夹马肚子,双手用劲勒住缰绳,那马被他这一惊一吓竟然戛然停止了飞奔人立起来,提力汉也不等它前蹄落地,松开缰绳双手弯弓搭箭,凭着腿力夹紧马腹,身子倒挂着全力射出一箭,正中靶子。
这一箭充满怒气,竟然洞穿了全部五张马皮,之后箭支余势不减,飞出十几米后才斜着落下,插入地中。
那蛮横无理的乌贵哪里见过如此神力,不禁脸色苍白,一句话也不说悻悻然离去,只见他也不再回到平台之上父王的身边,灰溜溜地出了广场自行走了。
自从有了春赛以来,车师国人还从未见过有人能一箭同时射穿五张马皮,见到了提力汉的神力,顿时欢声雷动,同声高呼“神射手”。
几个还在赛场上的车师汉子更是把提力汉举到空中抛起来再接住,表达对他的敬仰。
在广场上经过一番热闹的庆祝之后,依古娜和刘玉亭兴高采烈地驱赶着一群“奖品”,随着哲古塔和提力汉回家。
走过公主阿摩丽身边时,只见她冲着刘玉亭微微一笑,那意思似乎是“你还好吗我现在自身难保,也不能助你回到长安了,你自求多福吧。”
刘玉亭已知公主明年就要与匈奴和亲,自然明白她
第七回 沐苍茫西出玉门 振英豪勒马弯弓(六)
提力汉和依古娜兄妹两人此时却正在兴头上,出了屋子跑到河边继续唱歌跳舞,庆祝今天的胜利。
刘玉亭望着他们年少不知愁滋味的欢快身影,不禁哀叹自己也是如他们一般的花样年华,却饱经世事沧桑,数次险些丧命不说,还被胁迫着来到了距离家乡几千里的陌生地方。
同时他又想起可怜的公主阿摩丽,从生下来起她就成为了大人们手中的棋子,这一生都是半点由不得自己。
到底什么地方才是人间的乐土,可以无忧无虑地快乐度过一生呢,想着想着,刘玉亭竟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哲古塔一家四口加上刘玉亭,赶着两大车家当,还有几百只羊和数十匹骏马,行进在北迁的路上。
越往北走,离开双河城便越远,哲古塔一家世代放牧,他们早已习惯了这种为了追逐旺盛水草而迁居的生活,心中并没有什么不适。
刘玉亭就不一样了,他刚刚在双河城郊外的哲古塔家中体会到了宁静生活所带来的平稳祥和,又不得不随着他们向北方迁移,这对于从小就固定生长在一个地方的汉人来说无疑苦不堪言。
幸好随着越向北走,气候却越来越舒适,尤其是到了入夜之后,风吹在身上竟有了一丝凉意,如此凉爽的天气使刘玉亭有些忐忑不安的心再次变得清澈起来。
北迁路上越走越荒凉,能见到的散居牧民也是越来越少,不时地还会经过戈壁浅滩,刘玉亭见惯了中原的富庶和繁华,这苍凉雄伟的异域风景倒也使他有了焕然一新的感觉。
如此整整走了三天,车队终于到了一片一望无垠的大草原上。
“到了,今年咱们就在这里夏牧,不能再往北去了,那边就是车师与匈奴的边界了。”哲古塔一边用手指着北面更加辽阔的草原,一边说着。他叫停了车队,下马开始从大车上往下搬运帐篷。
其余四人见状赶紧过来帮忙,一起把夏牧临时起居所用的帐篷支好。
刘玉亭趁着帐篷刚刚搭建好的空闲时间向北望去,只见天际和草原相接之处,呈现出模模糊糊的一大片白色,经过向哲古塔询问才知道,那白色其实是一大片帐篷的白顶连在了一起,驻扎在边境上的匈奴铁骑营地就在那里。
刘玉亭见到自己离着匈奴铁骑如此之近,心里也是惴惴不安,毕竟在大汉时他只是听说过匈奴人的残忍凶暴,并不曾见过真正的匈奴骑兵。
一家人忙活了大半天,才将生活物资移进帐篷内,这草原上临时的家总算是安顿好了。
望着刚刚搭建好的几顶帐篷和羊圈马棚,虽然离着长安越来越远,但是凉爽清新的空气和开阔无垠的草原还是使刘玉亭的精神为之一振,暂时忘记了远离家乡的痛苦。
晚上一家人围着篝火再次载歌载舞起来,庆祝经过几天的劳苦奔波后终于找到了理想的草场。
接下来的日子一如在双河城郊外闲散随意的生活一样,再加上凉快的天气使人神清气爽,更是锦上添花。
虽然偶有小队匈奴铁骑巡逻经过此处,但两国正在交好,匈奴骑兵也没有什么异常举动,只是看见几个车师牧民中夹杂着刘玉亭的一张汉人面孔,有些惊讶。
刘玉亭以前总是听说匈奴兵如同凶神恶煞一般,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看到他们,他却没感觉到有那么恐怖生畏。
随着双方遇见的次数多了,这些匈奴骑兵有时还会和哲古塔一家人打打招呼,以示友好。
提力汉兄妹和刘玉亭三人还像往日一样,自由自在地在草原上一起放牧骑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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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回 沐苍茫西出玉门 振英豪勒马弯弓(七)
这一日,三人赶着羊群马匹走到距离营地十多里地之外的一片新草场放牧。
提力汉正在擦拭整理箭支,准备今天的骑射练习,却见到远处有一小队人马冲着他们奔驰过来。
等到离近了仔细一看,只见这队人马原来是十几个匈奴骑兵组成的巡逻队,领头的有两个人,其中一人与提力汉年纪相当,身材魁梧雄壮,另外一人不看则已,一看三个人都是大惊失色,原来来人正是那天春赛输了箭法又丢了人品的车师王子乌贵。
三人见到乌贵,自然知道他此行前来不怀好意,肯定是来找提力汉晦气的。
刘玉亭和依古娜赶忙站到了提力汉身前,想要让他偷偷溜走,却听提力汉说道:“让开吧,他既然来了,肯定是有所准备,躲是躲不掉的。光天化日之下,我看他能把我怎么样。”
刘玉亭还想再劝说提力汉离开,不要吃了眼前亏,却见乌贵已经一脸傲气地纵马来到三人身前,阴笑着说道:“你们三位这么早跑到这里,在做些什么”
依古娜没好气地答道:“没看见吗我们在放牧。”
“不对吧放牧为什么大早上的就要打磨箭矢,莫不是想要偷偷射杀匈奴上民”乌贵脸上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哈哈,真是可笑至极,亏得你也是草原上长大的汉子,我们牧民外出放牧时不备好弓箭,不带着防身用的刀剑,如果野狼豹子来吃羊袭人,难道用拳头把它们击退吗”提力汉丝毫不惧乌贵的信口雌黄,反而讥笑他找的理由过于幼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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