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鬼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午夜荡秋千
“嗯。”韩若芸微微颔首。
由于船身剧烈摇晃,夏彦并没有吃下去多少东西,便先回到房间里,随即摔开浴室门,把胃里搅成一锅的乱七八糟的东西尽数呕吐了出来。
风雷怒吼,潮头涌动,湿咸的海水味道充斥着整个房间,夏彦拖着疲惫的身子,侧躺在床上,今晚,注定是个难受已极的不眠之夜。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夜半时分,剧烈摇荡的船身和轰击在海平面上的惊雷,仿佛让夏彦产生了某种幻觉,正值难受以及的时候,绞痛的胃部适时被灌入了温暖的姜汤,他模模糊糊的睁开眼,只能依稀看到一张温热的手帕,朝自己扑了过来,热气,让他感到莫名的舒服,渐渐又沉入了无名梦乡。
次日清晨
一路颠簸在无尽海洋里的渡轮,终于在临近破晓时分靠了岸。
被夜里摇晃的船身折腾得够呛的夏彦,顶着两只熊猫眼,无精打采的拉着行李下了悬梯,说来有点邪乎,貌似下船的也就他们两人,殷勤的工作人员一看两人下了船,便像是躲着瘟神似的,迅速收紧了悬梯,渡轮更是加足了马力向着薄雾笼罩的洋面驶去。
浓稠的雾气在这个颓败的港口停驻着,仿佛已有千万载光阴。晨色昏暝,能见度仅仅维持在5米左右,与其说这里是个港口,倒不如说是处荒地,丛蒿在晨风中微微摇荡,警黄色标牌孤单的矗立在唯一一处水泥石台上,只有它,仿佛提醒着过往的船只,这里可以停靠。
泥泞湿滑的路面上,到处是深浅不一的坑洼。好在夏彦睡得不好,半夜里用笔记本电脑查阅了当地的交通与住宿,连夜准备好了涉水用的短靴,以及运动型衣装,两人这才有恃无恐的行进在稠密的浓雾中。
“学长,你以前也是两个人出去执行任务吗”两人默默无语的行进了好一会儿,短靴踏进坑洼里溅起的泥水,发出某种怪异的声响,这让韩若芸有些紧张,这才想要找些话题来打破沉闷的空气。
夏彦点了点头,仿佛感受到身后少女的紧张心绪,只得强打起困倦的精神,接着说道:“其实严格意义上来说,我也是个菜鸟,不过我运气好,前几个任务,确实有老手带我,但是,这依然改变不了我是个菜鸟的本质,所以我觉得,你还是不要叫我学长为妙,万一遇到突发事件,你只管逃便是,不用管我。”
这些话一直是夏彦想要说出来的,自己有多少斤两,冷暖自知,万一因为学长二字,而辜负了少女的信赖,甚至造成了无法弥补的后果,他担不起这个责任,所以,他在即将进入事发地点之前,选择了摊牌。
“早入学一天也是学长嘛,而且学长你看起来,应该是那种靠得住的人。”韩若芸前半句话还说得比较清晰,后半句的声音却越变越小,白皙的脸颊莫名的飘起两抹绯红,她再一次默默将‘率真’的标签,贴在了夏彦身上。
起初夏彦以为这个少女属于那种话少而且有点结巴的类型,但与之短暂相处后才发现,她只是比较害羞,只要熟络起来,还是可以聊的开的,不过,他准备再提醒了她一次,“虽然这话我是爱听,但我要再次提醒你,我也是个菜鸟,一旦真的遇到危险,你只管跑,记住了吗”
“嗯,记下了。”
不知是因为话说多了,还是体能消耗过大,夏彦渐渐感觉韩若芸的喘息声越来越急促,索性停下脚步,准备原地休息片刻。
寂静无声的小径像是隔开了现代化重工业的气息,乡土味扑面而来,两侧无规则的田地里插满了出穗的稻谷,氤氲其间的热气像是它们沉重的呼吸。
夏彦从左侧的岔道旁掰下两根结实的树枝,简单处理之后,便成了趁手的拐杖,递了一根给韩若芸。前方隐没在浓雾里的,像是个交汇处,蜿蜒的小径从他们脚下延伸出去,逐渐合围成一条颇为宽大的路。
正直两人短暂休憩的时间里,右侧忽然传来敲锣打鼓的声音,而且在甚是热闹的声音中,似乎还夹杂着咿咿呀呀的哼唱!
“这么早,会是些什么人呢”夏彦咕哝了一句,他让韩若芸呆在原地,自己孤身前往声音的来源地,一探究竟。
他没往前走几步,便从浓稠的雾气里看到了一群人缓慢穿行于雾霭之中,由于能见度实在太低,他只能隐约看到他们身上穿的衣服,竟有点像是白色的丧服!
夏彦知道,越是偏僻的地方,就越是崇尚古老的民俗,更何况他从电脑上的资料了解过,这里是彝族百姓聚集地,有些特别的风俗习惯当然合情合理,他不准备冒冒失失的跟过去
第五章 诡童
还没等两人有所反应,门内很快又踉踉跄跄地跑出来一个年纪颇大的妇女,黑发间零星散落着杂芜的白发,散乱的耷拉在肩头,额间的碎发几乎挡住了半张脸,她急匆匆的把孩子抱回屋子,像是点燃了油灯,里面顿时响起了一阵摆弄锅碗瓢盆的声音。
没有行李束缚的韩若芸紧皱着娥眉,几乎是下意识的攀上右转斜上的陡坡,很快便来到木屋前,夏彦不放心,只得扛着行李跟着攀行上去。
“阿姨我能看看您的孩子吗”韩若芸静静站在门外,耐心等待回答,俨然一副家教甚严的大家闺秀模样。
老妇人端着残旧的青花大碗,用那双浑浊的眼睛打量着长相甜美的韩若芸,脖颈与头部机械式的点了两下,算是默允了。
屋内灯光黯淡,铁锅里的水沸腾着,水泡破裂之声显得异常沉闷,用木板简易搭建的床上,小男孩屈身侧躺着,冷汗如雨,韩若芸摸了摸他的额头和手心,娥眉微蹙,但为了不使老妇人太过担心,她用比较舒缓的语气说道:“阿姨,这孩子前段时间应该发过高烧吧”
老妇人点了点头,随后张大了嘴,然后用空出来的手,指向自己的口腔,又配合着发出呜呜啊啊的声音。
长满黄色牙渍的牙床因钙质疏松,而呈现出东倒西歪的模样,可本该看到卷曲于牙齿后方的舌头,却像是被拦腰斩断了,半截丑陋的舌头蠕动着满是泡沫的唾液!
这个老妇人,竟然是个哑巴。
“阿姨,您别急,这孩子因为持续发烧,而退烧的时间稍微拖得长了些,内脏里的有些东西被烧‘坏’了,不知道您这个地方,有没有医生”
韩若芸其实把问题说得简单了许多,因为她不仅察觉到孩子的肺部有些问题,而且体内酸碱已经严重失衡,加之长期营养不良,这孩子可以说已经处在半只脚踏进棺材的地步。
只见她举起双手像是学着某个人,一会儿屈身跳跃,一会儿又做出祈福的动作,嘴里发出啊啊呜呜的声音,站在门外的夏彦突然明白了她在说谁,因为他刚好看到过类似的舞蹈,此人正是刚才那个穿着比较奇怪的神汉模样的人。
“巫师”
经过夏彦提醒,韩若芸同样明白了老妇人所指,既然那个人是这里的医生,又为何放着眼前的人不救,偏偏要为了一个死人,如此大费周折韩若芸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愠怒之色。
“阿姨,您的孩子已经这样了,大巫师还在那里为了一个死人劳师动众,这样吧,您如果相信我们的话,就让我们带他去大一点的医院救治,实话跟您说,这孩子真的耽误不起啦!”
夏彦从接触韩若芸到现在,还从未看到她露出这样一副表情,那纠结着痛心、愤怒、急迫的心绪几乎将她白皙的脸部染作绯红,越说越急的声调伴随着起伏不定的胸脯陡然拔高。
谁知老妇人的脸色蓦地一变,双手紧张得抓紧了床沿,她欲言又止,把目光再次转向冒着冷汗的孩子,就在这时,小孩子忽然睁大了眼睛,肺部如同老旧的风箱,拼命挤出颓败的呼吸声。
转醒的孩童有些怕生,枯瘦的双手抓着老妇人的衣角,只露出半张脸,连续不断的咳嗽声越来越小,显得如此后继无力,仿佛演变成一种与呼吸等同的生命体征。
他的眼神里透着久病之人的那种死寂,凹陷下去的眼眶呈现出一种青黑渐变的色彩,浑浊涣散的瞳孔里,游离着一种叫做死亡的气息。
“你醒啦。”
韩若芸直视着小男孩,挤出一丝甜腻的微笑,如春风拂面。
小男孩没有答话,依旧藏在母亲身后。
“呐,你稍微等一等姐姐,姐姐马上去拿个好玩的东西给你。”
韩若芸轻手轻脚的走到门外,面上带着一丝神秘感,从夏彦的手里接过行李箱,小心翼翼的拉开,箱子看来有很多隔间,大多是些毛绒绒的玩具,粉红顽皮豹安静的躺在最中间的位置,夏彦看她略微思考了一会儿,像变魔术般从某个隔间里取出来一个七彩悠悠球,再度小心翼翼的关好自己的百宝箱,捧着曾经心爱的玩具,冲着呆若木鸡的夏彦微微一笑,反身走回木屋内。
很快,夺目的七色闪光在晦暗的房间里跳跃,小男孩从韩若芸的手里郑重接过她视若珍宝的玩具,病恹恹的脸上终于绽开了一抹久违的笑意,用仍旧微弱的音调发自内心的说了声,“谢谢”。
突然,小男孩向前挺直了身子,枯瘦的指尖如电般往前一探,紧紧抓住了韩若芸的手,喉咙里发出怪异的音调,像是在说着什么,脸部表情变得无比狰狞,浑浊的眼波像是一泓被风吹皱的湖面,晃荡的眼珠宛如死水中漂浮着的小舟!
情况突变,韩若芸的脸,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可她还没来得及反应,小男孩就已经恢复如常,恍若无事的在床上玩着悠悠球!
老妇人也看到了这诡异的一幕,面上的表情像是凝固了,那些被深藏在记忆里的恐惧,如野草般生根、发芽,而后迅速爬满了回忆的高地。
她愣了半晌,用一种看着怪物般的眼神盯着自己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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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阴祭
刺耳的锣鼓声中,夏彦终于看清楚了巫师身后两人抬着的东西,同时也想通了在小径上让他感觉不对劲的地方:
纤细的竹片像一根根充满韧性的绳子,将裹着白布(尽管被血浸透了)的尸体捆了一遍又一遍,给人的感觉就像是,这具尸体,随时都有可能从地狱深渊里爬上来,扑向村寨里的活物!
照理说,民间信奉‘死者为大’的观念,怎么能随意把死者用如此残暴的方式束缚起来
夏彦越想越不对劲,可当下嘈杂无比的环境实在让他静不下来思考。
沉闷的锣鼓声越来越急,这场盛大的阴祭还没有结束,又或者说还没达到某种预期的效果,便不能停止,尾行于尸体后面的人群已经面露疲态,但神色间并没有就此懈怠,反而越发卖力的敲鼓打锣,似乎可以从震耳欲聋的声响中把诡异的气氛驱逐出去。
五谷从大巫师腰间的羊皮袋子里撒出,涂成黑色的嘴唇不停的上下开合,呱噪的咒语应和着锣鼓声如蜂鸣般刺耳,就在五谷落地的瞬间,捆缚着的尸体蓦地向上挺了一下僵硬的肚子,竹片在震耳欲聋的锣鼓声中发出‘刺啦’一声!
系着腰鼓、手执铜锣的人尽数变了脸,神经紧绷得像是快要断掉的弦,抬着尸体的两人也被吓得退到了人群中。
大巫师高举着手,示意大家不要慌,随即取出腰间的水袋,大口大口喝着,然后又取出一把五谷抛向天空,还未落地的瞬间,他抓住这个时机,把口中的水喷向尚未落地的五谷上。
也不知是什么原因,地面随着落地的五谷,忽的发出一阵闷雷声,众人尽皆匍匐在地,虔诚的望向他们的神明代言人,锣鼓声顿止,周遭寂静得仿佛只剩下呼吸声!
闷雷显然震慑了蠢蠢欲动的尸体,不再动弹。
大巫师取下脖子上的兽骨,那是一颗闪着白光的獠牙,他缓步走向被束缚着的尸体,高举过这颗有着故事的圣物,口中不停的念叨着听不懂的咒语,然后猛的向尸体的颈部刺下!
周遭连同仅有的呼吸声都仿佛停滞了。
咔、咔咔咔!
诡异的一幕发生在薄雾笼罩的晨昏中!就在众人的眼皮子底下!
大巫师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悬停在尸体上方扭曲的手臂,剧痛将他那张原本就已经极端狰狞的脸刻画得更加淋漓尽致,死尸挺着的肚子宛如一座高耸入云的山峰,以不可思议的弧度挺立在原地,黑色脓血顺着低矮的骨骼溢出,随后蜿蜒起伏,在青色竹片上流淌出一副诡异莫测的图腾!
扭曲的骨骼始终没能将骨牙送进死尸的喉咙里,被折成诡异弧度的手臂仿佛一根即将绷断的筷子,大巫师已然大汗淋漓,颜料被滚落的冷汗滑出一道道褪色后的痕迹,匍匐着的众人互相扫视一眼,屏住呼吸,他们相信上达天听的大巫师能够降服异变的尸体。
咔嚓!
异常扭曲的手臂发出一阵骇人听闻的脆响,鲜血登时如泉涌倾洒而下,死尸身上传来类似蛙鸣的奇怪叫声,如山峰般高耸的躯干如紧绷着的弓弦,毫无弹性的骨骼之间,响彻着让人头皮发麻的咔咔声!
老妇人这时候关上了木门,也如其他村民那般匍匐在地,危难时刻,他们选择相信崇拜的神明能够保佑他们化险为夷,夏彦不知道这是一种迂腐还是一种无可救药的虔诚,这个时候,他只相信手中握着的刀兵!
藏在膝盖上方的f92已经被他紧握在手,经过改良的巴拉贝鲁姆子弹对这种实体魔物有着不俗的破坏力……
砰!
一声枪响如隆雷般响彻山林。
夏彦的枪并没有走火,他带着惊诧莫名的表情,转头看向身旁的韩若芸,冒着青烟的枪口还残留着飞溅而出的火星,巴拉贝鲁姆子弹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将死尸高耸的腹部瞬间击穿,千钧一发之际,恢复行动能力的大巫师将骨牙换到左手,抓准时机,将全身的力气压到死尸身上,尖利的骨牙轻而易举的穿过了竹片,划破了它的肌肤,浓稠黑血溅了他一身,死尸回光返照般挣扎了两下,终于恢复了平静,腹部却因为早已僵硬的骨骼,而仍旧保持着耸立的姿态。
惊魂一刻终于算是翻了过去。
韩若芸却像是失掉了水分的花,倒在了夏彦怀里,大巫师饶有深意的看了他们两眼,最终还是倒在了血泊里。
一直压抑着情绪的百姓登时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欢呼,人群渐次分开一条道,簇拥着抬着大巫师的两人,回到他的宅邸,进行救治,他们相信,神明代言人是不会那么容易倒下的。
当然,韩若芸开的那一枪也至关重要,少数人围到老妇人门外,看看两人是否需要帮助。
“喂,韩若芸,你别吓我。”夏彦掐了掐她的人中,拇指感受着微弱的气体拂过,他突然有些害怕,为什么自己要同意让这个如此瘦削病态的少女,来到这种险境
老妇人突然像是意识到什么,紧张的蹲下身子,掀开韩若芸右手衣
第七章 死尸
夏彦翻身跳出车外,既然身份已经被定位为警察,他也就没了顾忌,干脆拿出藏在腰间的92f,瞳孔收紧得宛如深渊,凝神戒备。
吉木尔甲收紧了绳子,一蹬腿便下了马,一面安抚着焦躁不已的马,一面从大腿外侧的皮鞘里抽出一把短刀,他与夏彦对视一眼,眉头微皱,旋即看向薄雾缠绕着的前方,这个地方对他说就跟自家一般熟悉,不远处便是荒废已久的水潭,数十年前,村寨的彝族势力与外族在这里有过一场大战,据说他们的神明在这场大战中庇佑了子民,最后终于在持续了三天三夜的激战中,获得了胜利。
水潭往东,是村寨里供奉神明的地方,只有获得族内上达天听的大巫师与大祭司的允许,才能入内,据说那里地势低洼,类似于一线天的山涧通往前人修建的神廟,历代巫师、祭司的骨骸都被安葬在此处,与神明为伴。
吉木尔甲断不敢相信能有邪祟在接近神明的地方作怪,在他屏息注目观察的时候,一个可怕的念头如急电般射入他的颅脑内:难道外族又对这块神圣的土地产生了觊觎之心
越来越稀薄的雾气在寂静中升腾,不知是心里在作怪,还是光线的原因,夏彦突然看到一道黑影,从左侧的灌木林间跃过,最后停在了瘦高扭曲的红桦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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