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微宫深春意凉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寒不川
微风吹着竹叶沙沙作响,各色菊花喷芳吐蕊,不觉信步走至读绿亭,红芙早料到婉莹小姐会在读绿亭小坐,提篮里早就备好了软垫,掏出来铺在石板凳子上,平铺整齐之后,又从提篮里拿出一方毛皮小毯子,搭在木雕的栏杆上。如此才让婉莹落座。
婉莹拉过红芙的手,将提篮放在亭子中间的石桌上,笑盈盈地说:“婉莹真真享了你的福,难为你事事总是为我周全。连我也没想到出来要带这些铺垫。”
“虽说入秋没多久,但天总还是凉,这石板凳冷冷地坐下去,要用小姐的身体去暖热,小姐身子岂不亏损
第18章 贺佑安
红芙一听来了兴致,问道:“大娘又有什么新鲜见闻不成”
“可不是嘛,头午,外边来了个人,说是荣亲王府家的侍卫,叫贺什么安的。非要问乌发青衣,身量纤瘦的是咱们府上哪一位小姐。我说,‘小姐名讳是什么’你猜怎么着”瑞春大娘一脸笑意的说:“那人竟说不知小姐名讳。”
婉莹一听,心下便知道,必是几月前爹爹寿诞前日遇见的那人,怎的过了这么长时间,又来纠缠
“还真有这样的傻人”红芙不知内里,笑着说道。
“我又问那人,既不知小姐名讳,我也不便通报,或是你能说上小姐的形容面貌,我也好帮你思量一下。那人只说,‘未见小姐玉面,只知小姐头发乌黑,穿一身青色长衣,身量略瘦。’”瑞春大娘说到。
“府上五位小姐,哪个不是乌发纤瘦,至于青衣那更是人人穿得的寻常颜色了。”红芙一面扇火煮水,一面与瑞春大娘说笑到。
“要不我说这人是个傻人,竟又说,要不让五位小姐略露金面,让他辨一辨。”瑞春大娘一脸讥讽之笑。“他虽说是荣亲王的人,但咱们家也是有头有脸的,平白地怎么可能让他相见,更何况,现如今,婉莹小姐和婉芸小姐已经是太后看上的人了,岂能让他轻易接见了去。”
“就算让他见了,他连小姐面都未见,又怎能辨得出来呢”绿蓉一边跟瑞春大娘闲聊,一边拿着一柄细长的银筷子,松了松了小炉里的红炭。带着些蓝紫色锋芒的火光,顿时更旺了一些。小茶壶里的水‘咕嘟咕嘟’翻出了许多水泡泡。
“所以说,这竟是个痴人,我看他玉树临风,仪表堂堂,谁知竟是个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着实愚不可及。”瑞春大娘说。
“只怕是认错了人也未可知,小姐们轻易不出闺门,他是外人怎么就见了呢”红芙说到
“我也说跟他搬了这个理论,说府上家规极严,小姐们是轻易不下楼的,想是丫头们也是没准的事,你们猜那人说什么”瑞春大娘见红芙绿蓉听得起劲,故意卖起了关子。
“说什么”这两个丫头还真是异口同声的问道。
“他说不是丫头,肯定是小姐。”瑞春大娘一脸笑意深沉的看了婉莹一眼。接着说:“我又问他,你怎知是小姐,不是丫头”
被瑞春大娘瞄了一眼,婉莹忽然心里紧张了一下:“若是贺佑安说出那日我吟诵的诗,这俩丫头必定知道是我。尤其是绿蓉人小心浅,又口无遮拦,倘若当着瑞春大娘说出来,那天的事情不就败露了么。”想到此处,愈加紧张。
“他怎么说”绿蓉饶有兴致又急切地问道。
“这人支支吾吾了半天,竟说不出个所以然。”听得瑞春大娘如此说,心下顿时释然了许多。“他只说,老爷寿诞那日得小姐一助,今日是特来致谢的。”瑞春大娘又将那日那人迷路,后来又经小姐或者丫头的指点,找到路之事说了一遍。
红芙沏了一杯茶,递给婉莹,婉莹怔怔地出神,竟然没有去接。忽然回想到那日婉莹小姐晚上是出去散了会子心,再见小姐神情,心里也猜出了**分。故而出言帮婉莹撇清,说:“小姐,您的茶。”
第19章 手足(上)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一丝凉风吹来,带着几片枯黄的秋叶,落进亭子中。天色已浓,婉莹也有些倦怠,欲想回去。忽然一只喜鹊呼扇着翅膀一头撞在读绿亭的柱子上,一声闷闷的撞击声之后,喜鹊重重地跌在地上。死命地拍打翅膀。
红芙走过去,那喜鹊怕人靠近,呼扇着翅膀准备逃离,然而飞了几米又重重地跌了下来,掉在地上,有气无力地拍打翅膀。
婉莹看那喜鹊一只翅膀死命拍打,另外一只有些动弹不得的样子,对着红芙说:“这雀儿翅膀受了伤,许是被弹弓打了,捡回去,好生养几日吧。”
正在此时,远远瞧见哥哥绍松进了后花园,像是要往这里走来。原本婉莹倚在东面的凭栏上,少不得起身面朝西边背对哥哥走过来的方向坐了下来,装作没看见。
果然,不一会,只听红芙绿蓉两人唤了一声:“大少爷。”婉莹知他果然过来了,想必也是有话跟自己说,婉莹好不容易将这几个月的烦心事,抛诸脑后,谁知哥哥又来找自己。多半还是为了那日父亲寿诞家宴上,那件事情吧。
紧接着转念想及在此之前,爹爹寿诞家宴上哥哥的所作所为,丝毫不维护母亲,婉莹心里便有些气恼。赌气不理他。自斟一杯,一饮而尽。
绍松见婉莹背对着他,半天不说话,便讪讪地说:“妹妹好茶不赏哥哥一杯么”
婉莹依旧没有转身,背对着他:“哥哥自取便是。”语气也是颇为生冷。
红芙惯会察言观色,见此形状,便捧着受伤的喜鹊,拉着绿蓉去园里采花去了。
绍松见红芙领着绿蓉远去,略喝了一口茶,说到:“好茶,妹妹雅致之人,连这茶也比别处清香。”
婉莹听出是他想与我套近之词,更没好气地说:“既是如此,哥哥多饮几杯。”
又是半天无话,婉莹只是扭头,看着几只蝴蝶在那菊花上来回飞舞,心里一点赏玩的兴致也无。
“听说妹妹现已是东安太妃义女,连日里衙门事多竟没顾得上给妹妹贺喜,真是该罚。说吧,你想要什么只管跟哥哥说便是。”绍松还以为跟小时候逗婉莹开心一样,许诺给我婉莹些稀罕物件,婉莹便能喜笑颜开。只是他不知道自己的妹妹马上就是及笄之年,已经不再是个孩子了。
“区区小事,怎敢劳动郎中大人。大人自是日理万机,勿要将这样的小事放在心上才是。
第20章 手足(下)
婉莹原本就是阴阳怪气的赌气,听哥哥说‘同父同母’索性发狠说到:“哥哥这话糊涂,哥哥是太太那边正房长子,何等尊贵我不过是姨娘养的野丫头,原本就是云泥之别,何来同根之说即便同根,哥哥也是顶尖儿的人儿,又怎会和妹妹这样贴着泥淖的人一样呢”婉莹梨花带雨地哭诉着,言辞又狠又历,眼见绍松脸上十分挂不住。
晚风卷着些许枯叶,在石子小路上发出‘沙沙’之声,兄妹两个,一个眼中落泪,一个心中落泪。最后一道夕阳隔着浓浓的秋意,迎在绍松的脸上,如同镀了一层金边。绍松走到婉莹身边,心中艰难,面上平静地说:“好妹妹,还是记挂着那日之事。我以为妹妹明白,谁知妹妹竟是个糊涂人。我那日若不让姨娘拿出那二十两,事情怎会就此罢休。”
绍松动情之处,眼角悄悄地藏了一些泪意。自己是林姨娘所生,却又被太太所养。不知什么时候,当他洞察到太太最恨的人就是林姨娘的时候,他再也不敢亲近林姨娘,他害怕加剧太太心中的恨,也恼怒自己不能保护自己的亲生母亲。林姨娘对自己有生身之恩,太太对自己有亲养之恩。他夹在中间不知道该怎么办。曾几何时,他也暗自落泪,为什么自己要看穿太太的心思,若是无知无觉,自己也可多快活一些,然而世事无常,他越不想看清楚,就越看得清清楚楚,更让他难过的是,自己对此竟然无能为力,有时甚至还不得不在自己亲娘的心口上撒盐。
这种煎熬,婉莹不懂,他也不能说,一个人忍着,送好过一群人伤心。更何况太太若是知道他心中所想,又必定会磋磨林姨娘,何苦来着
婉莹依旧不依不饶地说:“妹妹是糊涂,只是妹妹未进过学堂的人都知道,羔羊跪乳,乌鸦反哺。况哥哥还是进士及第,怎的就开口姨娘,闭口姨娘的叫着。”婉莹越说越激动,有点上气不接下气。粗粗地喘了一大口说:“一家子人就等哥哥踩在她头上了,别人伤她的心都还使得,只是哥哥别忘了自己身份,免得别人背地里说你是一心的讨好太太,连自己亲娘都做贱的狠心人。”婉莹嘴硬心软,这一通话没把绍松说哭,自己倒是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终于把憋在心里的话一股脑的说了出来,眼泪也渐渐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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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偷听
正是瑞春大娘。婉莹心口一紧:“不好,方才跟哥哥那一通没头没脑的话,估计全被瑞春大娘听去了。这瑞春大娘又是太太的心腹,今日偷听我与哥哥理论,想必也是日日提防哥哥与我们亲近,故而蹲藏在花树后面偷听,若非如此,大大方方地走过来,或者远远喊一声,彼此方不尴尬。”
想到这里,身心如同跌入万丈深渊,只觉得四周什么也抓不住,任由自己往下坠落。“我与哥哥赌气,这原是我自己小肚鸡肠,但是瑞春大娘可不这样想,肯定以为是母亲暗地唆使。坏事了,坏事了。这不是给母亲和哥哥作祸吗”
婉莹这边心里实在没底,不知如何跟瑞春大娘招呼。瑞春大娘那边,原本就是蹲在花树后面,见婉莹小姐瞧见自己,干脆利索地起身,拍打裙边上的浮土,提起花篮,几步凑到婉莹跟前说:“前儿新作的袜子,原是太紧,放开一些,又太松,还没走几步,就跨到脚面上。越老越不中用,针线活一年不如一年。”
走到婉莹跟前,从篮子里小心翼翼地抽出一只绯红的蔷薇,拿出剪刀,剪去下面长长的花茎,随手扔到亭子外面,正好落在一排低矮油绿的杜鹃树上。
捏着花枝,一脸春风,和气说道:“都说这蔷薇夏季开得最盛,我看如今才是最好,略略经些风霜反倒更加风姿绰约,方才我过去,西墙角,满满一墙架红蔷薇,好看极了。好花缀云鬓,人比花更俏。果真和我想得一模一样。真真是倾国倾城的容貌。”瑞春大娘神色如常地说着,将一枝五朵并蒂的红蔷薇插在婉莹的发髻上。
婉莹丝毫看不出一丝破绽,心里幽幽地揣度:“难道瑞春大娘真的是在绣球花树后面系鞋袜只是这绣球花树离亭子不过丈余,瑞春大娘什么时候过来的若是真的听去了,又听了多少”
婉莹痴痴地想,怔怔地不出声。
瑞春大娘端详着婉莹小姐的容貌,心里也是五味杂陈:自己和男人瑞春是三十多年前跟着太太陪嫁过来的,自己在太太娘家的时候就生了一个闺女,刚进师府没多久瑞春跟着师大人出兵,成年成年的不在家,后来替师大人挡了一箭,死在了外面。若不是瑞春死了,现在的管家钥匙,也轮不到连晋和连升两兄弟掌管。可怜自己两口子,总共就一个闺女。
十几年前,师大人将瑞春大娘的闺女指配给军中的一个兰翎侍卫,正经八百的武职京官儿,正六品。女婿人品端方,小两口甜蜜美满。也是天妒英才,新婚半年,女婿染上恶疾,求医问药数月,竟一命呜呼。女婿本家嫌恶闺女克夫,将她扫地出门,欲侵霸家产。正是师大人施压,才得了结。虽然闺女家私田地富庶,然膝下无儿无女,孑然一身,终也无趣。瑞春大娘接想闺女回来团聚,只是偌大一份家私,无人看守,等于拱手让人;若是变卖,本家固然不同意。只能一年一年的消耗着,空等自己闺女油尽灯枯,本家几支好瓜分这份家业。
瑞春大娘恍惚中,只见红芙急急地跑进亭子,娇喘着粗气,接过瑞春大娘的话说:“大娘,您不会是想自己的闺女了吧您看看您老,看婉莹小姐都出神了。”
两人都回过神儿,瑞春大娘将气喘吁吁的红芙半拦在怀中,笑眯眯地说:“丫头,得空去大娘屋里坐坐,大娘疼你。”
红芙也环住瑞春大娘的腰,两人捆麻袋一样抱着说:“我的亲大娘,红芙就指着你心疼我了。”
瑞春大娘略略和红芙亲昵了一会儿,推说太太还有吩咐,离开了读绿亭。看见瑞春大娘走远,婉莹小声说:“刚才跟哥哥说的话,瑞春大娘全听见了。”
天色已有些昏沉,红芙开始收拾茶具,笑着说:“小姐,放心吧,竟是一丁点也听不着。”
婉莹眼睛一闪,说:“死丫头,
第22章 腹背
管家连升进了东宝楼,刚巧自己女人高大娘,站在廊子下面喂鹦鹉。走到前面说:“高姨娘在屋里”
“在呢,什么事儿”
“快让高姨娘到仪门一趟!”
“出了什么事情这么火急火燎地”
“还能有什么事情!你们高家的大爷在门口混闹呢!”
“大爷过来,让他进来不就完事儿了,闹什么闹”
“你懂什么姨娘吩咐了,以后不让高家大爷进出咱们府里。”
“这还了得”
“可不是吗你们家那位大爷,一听不让进去,在大门口闹起来了。”
“哎呦,我的亲娘,赶紧……”
高大娘还没说完,高姨娘在堂屋里听见动静,撩着一张青玉色软帘子。探出半个身子,说:“怎么了这样聒噪!”
连升赶紧打千儿,顾不上问候,直接说:“姨奶奶赶快去瞧瞧吧,高大爷在门口闹上了,着实不像话,姨奶奶赶紧去辖制了他,别让老爷听到动静,这就事儿就闹大了。”
高姨娘一听是自己兄长在师府门口闹事,一把掀开帘子,将手上未绣完的绣品丢给高大娘,跟着连升急急忙忙赶到仪门口。
刚站住脚,只见一个门吏用手捆着高大爷,三个门吏按着高大爷的手脚。高大爷被这四个壮汉按在门口的条凳上,嘴里恶狠狠地骂着:“好小子们,连大爷我也敢欺压,明儿我带人砸碎你们的奶牙。”
一门吏搂着高大爷,脸上堆着无奈之笑,嘴上哄着说:“高大爷,您误会小的们了,不是不让您进去,是先通秉一下,您先在这里歇歇脚。”
“少用你妈的屎话糊弄老子,你以为老子是三岁孩子!他妈的,天下哪有这样欺压人的道理,舅老爷登门拜访,竟有不让进去的奇闻,老子也让这京城里的老少爷们也开开眼,看看这顺天府尹是怎么苛待自己亲戚。姥姥的!等哪天老子发达了,撒泡尿,浇了你们这座府邸。”
高姨娘连连蹙眉,站在仪门内,远远喊道:“哥哥,住嘴,别再这里给我丢人现眼。”
门吏们见高姨娘过来,也知趣地松开高大爷。那高大爷见了自己亲妹子,不仅不敢胡闹,反倒自己灭了自己的气势,满口黄牙陪着笑脸说:“妹子过来了……这几个门吏不知好歹,欺负你哥哥,哥哥替你教训教训他们。”
高姨娘没理哥哥,对着几个门吏说:“今儿这事儿,赶往里面透漏,我定不饶你们,你们几个的脸,我已经记下来了,以后内院里若是将这事儿传开,我只和你们几个算账。”
几个门吏见到高姨娘早就料到不妙,听见高姨娘吓唬,赶紧点头答应,为首的一个门吏说:“姨奶奶放心,今天的事情若是传出去半个字,姨奶奶拧了我们几个人的脑袋,小的几个不敢有怨言。只是有一件事情求姨奶奶开恩。”
高姨娘见恐吓奏效,悬着的心装进肚子里,说:“你说什么事情”
那门吏跪在地上说:“姨奶奶好歹跟大爷说清楚,小的为何让大爷等在门口要不然大爷白白叫人打我们一顿,我们多冤枉啊!”
高大爷原是京城里的小混混,靠打家劫舍,威逼
第23章 祸起
高大爷见四下无人,一脸无赖地坐在板凳上,翘起二郎腿,伸手拍打粘在自己长袍上的土。见高姨娘半天不说话,翻了一个白眼说:“有什么话,说罢。现在没人,也不会给你丢人现眼了。”
高姨娘酝酿压抑了半天的委屈,看着哥哥不成器的样子,终于一股脑爆发出来:“哥哥,你也年过半百的人了,也该长进长进。”
高大爷原本就是个无赖,自己妹妹忽然跟自己交心,说这样的话,他一时半会儿,着实难以适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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