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微宫深春意凉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寒不川
林姨娘明白师大人担心自己,唯恐自己好心没好报。只是嘴上说:“老爷,你要是年轻去了,那咱们还怎么白头到老说好一起白头,到时候老爷还是个年轻小伙子,玉心早就一脸皱纹遭你厌弃了!”
“那我就不年轻了吧,跟你一起白头到老。”
师大人笑着说,搂着林姨娘的胳膊,指尖深深地嵌在林姨娘寝衣的褶皱里。他是真心地喜欢眼前这个女人,平静,淡泊,心细,善良,在她身边总觉得心里踏实,这是在几房妻妾中没有的感觉。自己身边的女人,为了什么东西取悦自己,他心里最清楚不过了,只有这个女人,取悦他师仲远是为了让他师仲远快悦。纵使她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也不愿意让他烦忧,总是默默地忍着,一生能有这样的女人陪在身边,也算一件圆满的事情。
两人说笑了一阵,师大人还是将压在心里的话,对林姨娘说了:“你知道这几年为什么疏远兰芝吗”
林姨娘摇头。师大人接着说:“她当年勾引我。”
林姨娘心知肚明,坏笑道:“老爷,这就是您的不对了。得了便宜还卖乖”
“事情不单单只是这样。”
林姨娘当然知道事情不单单只是这样,但是他们之间的纠葛,自己是个局外人,能猜出大概,却猜不出具体是什么,只等师大人自己开口说。
两人披着一张大氅,靠在床头,师大人幽幽地说:“惠兰当年小产,或许跟她有关。”
陡然听闻这桩陈年旧事的内里,林姨娘心里大惊,身上也一凉,这么多年来,合府老少都知道,是高姨娘自己失脚跌倒,摔掉了孩子,高姨娘也一直咒骂自己的孩子克死了她那个孩子,自己也忍辱负重这么多年,谁知道这背后还真的另有隐情。
“不是她自己失足跌倒,才摔掉孩子的吗”
“是她自己失足跌倒,摔掉了孩子。可惠兰都已经六个月身孕,能不小心吗”
“老爷这话的意思是,有人让惠兰摔倒”
“没错,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人就是兰芝。”
“老爷别是弄错了吧”
“错与不错,我心里清楚。她当然不会认,从头到尾都是惠兰自己跌倒的。更何况那时候她还没嫁进来,更加没有把柄。”
“既然老爷都说没有把柄,那老爷又是怎么认定是她”
“知人知面不知心,想要看一个人的心,没有十年八年也不能够。只怪自己那时候年轻,谁会想到她是这样心机深沉的人。惠兰自己小产,见我第一句话,不是别的,正是质问我‘为什么娶了自己,还要勾引兰芝’”
林姨娘咬着下嘴唇,心思飘渺:“这个傻女人,没了孩子,不心疼自己,不痛惜孩子,反而去质问老爷,肯定是老爷与兰芝的事情,刺痛了她。”
“后来我问过惠兰,惠兰说那日兰芝凑到自己跟前说‘老爷已经和她暗结连理,过不了几日大红花轿就接她入府了。’”
“老爷年轻的时候,也是见一个爱一个,难怪惠兰生气,连玉心那几年也暗地里气老爷见异思迁。”
师大人长吐一口气,说:“那时候年轻,不懂事。”拍了拍林姨娘的肩膀,像是跟林姨娘道歉的意味,嘴上却说:“惠兰糊涂,也没城府。他没想到兰芝跟她说这些,就是为了让她动胎气。果不其然,一个成了型的哥儿,就这么没了……”
林姨娘不再埋怨师大人,这种事情也不能全赖在师大人身上。师大人年轻的时候,风流倜傥,玉树临风,既是豪门公卿的贵公子,自己又上进好学,世人只记得师大人赫赫战功,都忘记了师大人也是进士出身,试问这样文武双全,才貌双全的男子,哪一个女子不钟情不喜欢
林姨娘将头埋进师大人的臂弯里,只说:“兰芝当年勾
第28章 终身误
晚间,婉莹和芸娘上了阁楼之后,和红芙绿蓉,主仆三人服侍婉莹卸妆,浣洗。收拾停妥之后,婉莹倦倦地靠在软垫上,红芙送芸娘下楼,拿了一柄透亮的火烛放在床头,婉莹从软垫下抽出一本词集,哈欠有一个没一个,困着眼皮地看着。
“小姐困成这样,早点睡了。”
“看完这一页,就睡了。”
红芙不再深劝,借着灯光,坐在床边的小凳子上,腿上放着一个藤萝筐,从最上边拿出一样活计,左一圈,右一绕,结一只新巧的手环。
秋夜里,四下寂静,屋里没有焚香,时不时,许多桂花清香,从门窗缝隙里,挤进阁楼内,若有若无地萦绕在二人心尖儿上。
满屋幽香,环绕着碧玉的珠帘,借着烛光摇曳,珠帘也纤腰柳摆,熠熠生辉。
“这桂香白日里觉好,夜里觉妙。”
“小姐,都是一样的桂花,白天晚上有什么不同”
“白天里只是单单的香,晚上就不一样了,隔着重重夜幕,借一段月光,加上三两典故,这桂香便是意境了。”
“小姐喜欢诗词歌赋,只是红芙不懂,糟蹋了小姐的学问了。”
“你只用心体味就是了。”
红芙停下手中的手环,缓缓闭上眼睛,说道:“红芙得了小姐的意境了。”
“是么”婉莹欣喜问道。
红芙‘扑哧’一笑,说:“哪里就这样容易红芙逗小姐玩笑呢!红芙哪里晓得什么是‘一’境,什么是二境不如小姐给红芙讲讲小姐的意境”
婉莹娇媚地白了红芙一眼,打了一个哈欠,闭着眼睛,喃喃地说:“意境,可意会不可言传。不过今儿,还是跟你说道说道吧。”
“小姐都困成这样,还能有意境吗”
“越是半梦半醒之时,意境越妙。”。
“红芙若是困成这样,心里只一心想着睡觉。”
只见婉莹素手纤纤,一寸长的水指甲映着烛光,如一节白玉贴在指尖,和着幽幽的桂香,懒懒地说:“此刻咱们屋里这一屋桂香是穿了一片竹林,带着些修竹的青涩,又飘过了菊园,带着些众菊的娇羞,淌过月光斑驳的小池,跟池里的锦鲤,一阵耳鬓厮磨之后,接过秋百合给的灵动,绕到蔷薇那里,偷偷存了一束蔷薇的芬芳,赊了蝴蝶兰的清幽,走过绿苔斑驳的石子小路,绕开怪石嶙峋的假山,越过高耸如云的杉柏,吸了天地之灵气,得了日月之精华,攀上咱们重重画廊的阁楼,躲开廊前灯笼的流光,沿着细细的窗缝,拿着从月宫嫦娥手里得的一点皎洁,又夹些对摇摇烛光的妥协,毕恭毕敬地递给我,这才进了婉莹的心里。”
“我的好小姐,一缕桂香,您竟然做了这么大一片文章,不去点个进士状元可惜了。”
婉莹心中讪笑,睡意全无,故意撅着嘴,接住红芙的话,说:“是可惜了,婉莹女子之身,也只能守着这小小的烛台,胡乱拉扯几句罢了。”
红芙只顾手上环绕着的手环,没看到其实婉莹是在逗她,低着头说:“男人有男人的好处,咱们女人也有女人的好处,比如男人就不能坐下来,安安稳稳地打几串绳珞。”
婉莹见红芙一心一意就只盯着手上的手环,也明白,她根本没心思跟自己讨论这些诗词歌赋,懒懒地靠着软垫,一撇嘴说:“跟你说话,如同对牛弹琴,好好的意境,生生被你毁了。”
“小姐怎么怪起红芙,红芙向来不通诗书,小姐跟红芙说意境,红芙可不就是一只大黄牛吗大黄牛还冲着小姐‘哞’地叫一声。”说完,身子前倾,对着婉莹学了一声牛叫。
婉莹捧腹笑了出来,连书也掉在床边。笑着笑着,小腹有点抽筋似的疼。脸上渐渐露出了些许难忍之状。
“打嘴的现世报应,笑得肚子抽了筋。”婉莹捂着小腹,抽掉背靠着的软垫,对红芙说:“这会子也晚了,咱们歇了吧。”
红芙撂下藤萝筐,走到床边,四下里把被褥掖好,拿了烛台准备走。婉莹叫住她说:“今儿就睡在我屋里吧。我这回儿肚子疼得紧,你陪陪我。”
红芙拿着烛台,看婉莹头上出了一层薄薄的香汗,问道:“小姐许是笑岔气儿了。刚才还好好的。也好,我就睡在小姐屋里。”红芙想:万一小姐晚上喊疼,自己也可以给小姐揉一揉。
一时,主仆二人躺在一张床上。
半夜里,婉莹小腹里绞碎肠子一样的疼,以为吃坏了肚子,起了几次身,也并无滑肠泻肚之症候。只是下腹实在是疼痛难耐,红芙陪侍在侧,隔着寝衣给婉莹按摩。
刚碰到婉莹的肚子,冰凉就顺着指尖,惊到了红芙:“小姐,肚子怎么这么凉”
婉莹早就疼得大汗淋漓,娇喘着气息说:“许是下午在园子里贪坐了,着了凉气。”
“小姐,你先忍耐一下,红芙去弄个汤婆子给你暖暖肚子。”
“大半夜的,不要来回折腾了,提水,烧水,一通沸反盈天,估计弄得半个院子里的人都睡不着。爹爹今天也歇在咱们这里。不能把爹爹给吵醒了。我再忍忍,或许天亮就好些了。”
红芙不敢违背,下床点了灯火,茶壶里的半壶茶水早已经凉透,点了小茶炉,架上茶壶,踮着脚尖轻轻地从箱子里抱出一床厚厚的
第29章 初潮
秋夜冗长,更兼腹痛发凉,至寅时,婉莹和红芙仍未合眼。都是二八年华的少女,并不知,此为葵水初至。
送走师大人,林姨娘上阁楼。依稀借着廊下的灯笼,走到婉莹床边。红芙已经起身穿衣。
“姨娘,这么早起身了”
“夜里听见你们动静,上来看看。”
“娘,爹爹已经去了”
“嗯,已经去了。昨儿夜里,听见你们起了两会,是不舒服吗”
“姨娘,小姐昨夜一直腹痛冰凉,红芙起身给小姐倒杯热茶。只是到现在还不曾有所缓解。”
婉莹小脸冰凉苍白,大有不经风霜之意。林姨娘只听红芙讲述,未及查看,心里已明白了**分,此次腹痛所谓何事。
这一两年林姨娘也时时小心,刻刻记挂,婉蓉和婉芸早已天葵水至,只婉莹,已然及笄之年,依旧毫无音讯,想及自己当年也是迟迟未至,也私底下问过千金方的先生,先生只说:“血气不同,早晚亦有不同,大约及笄,然早至,迟来,亦不为病患,不必寻医问药,只耐心等待便是。
“去一件纯棉的中衣。打一盆暖暖的洗脚水。”林姨娘心中欣喜,这一两年挂念的事情,终于到了。
红芙听林姨娘纷附,赶紧下楼,一一照办。说话间,芸娘也上楼,知道是婉莹的好日子,心里也十分快慰。连忙按照旧例一一服侍婉莹。
果然浸过草药泡的洗脚水,一股温热之气,从底而发,加上芸娘又喂了一碗黑黑的汤药,上下内外一通排遣,体内的湿寒凉气,终于消失殆尽,有了热气的滋养,下腹的胀痛也渐渐缓解,慵懒地睡了一上午,下午红芙也去歇了,婉莹闲闲地坐在阁楼上,只觉得浑身困顿,竟又一觉睡到天亮。一连几日,甚是无趣。
第三日黄昏,东安太妃身边的一个小吏,来师府说明缘由:明儿太妃相邀婉莹去京郊的寺庙祝祷。
无奈婉莹葵水未走,不能奉陪。唯恐冲撞神灵。
师大人说明缘由,并委托小吏:若可,请婉蓉代陪。
一顿饭的时间,小吏风风火火地回话,说:“明日劳驾大小姐陪太妃去庙里祝祷。”
这样一来,婉蓉在府里也颇有脸面,李姨娘也深感欣慰,连着几日晚上给师大人送自己做的私房菜。
这一日早上,葵水已走,身体也轻不少,晚上多看了一会儿书,一觉睡到天亮。迷迷糊糊之间,只听见几个人坐在自己的阁楼里说话。
睡眼惺忪间,抬眼一看,心中一乐,“难不成谁替我下了帖子不成”
婉婷听见婉莹起身,快走几步趴在床边,匍匐在松软的被子里,玩笑着,作揖道
第30章 结祸
堂屋中间的八仙桌上,密密麻麻地摆着几十个大小精致的盒子。高姨娘拿着一个累丝点翠衔珠金凤不松手,只等婉芸过来,像是等了半天,微微嗔怒道:“芸儿,快过来,试试这个金钿。”
崔姨娘的婉苹不过七八岁,拿着一只宫中新制的红羽插花喜得不能自胜,吵闹着让崔姨娘将红羽插花戴在自己头上。
婉芸走到高姨娘面前,微微屈膝,高姨娘将点翠金凤戴在婉芸发髻正中间,心里美滋滋地端详。一旁的李姨娘连连奉承到:“我的亲小姐啊,啧啧,竟想个杨贵妃的模样。”
高姨娘一听崔姨娘这话,心里更是乐得开了花,更加骄矜得意。对着白柳氏说:“这金凤我们婉芸要了。”
崔姨娘原本还指望着婉芸试过之后,让自己的婉苹也试试,没想到高姨娘竟然不给机会,这么贵重的首饰,竟然出口买下高姨娘平日里一毛不拔,今日怎么舍得花这银子这累丝金凤少说也得100两
崔姨娘正在纳闷儿的时候,只见翠柳氏毕恭毕敬地递给李姨娘一个紫玉的蝴蝶钗。一看就是个稀罕的物件儿,嘴上恭维着说:“这支钗不要钱,算我送给李姨娘。”
婉莹心中唏嘘,这么贵重的物件,怎么能够轻易送人,俗话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心中只等李姨娘和白柳氏如何应对这只玉钗。
高姨娘一见紫玉钗,再一比婉芸头上的金凤,两者相比较,就知道自己拿的是个二等的货色,心中连连后悔自己方才操之过急。
李姨娘也不接紫玉钗,只矜持地说:“这么贵重的首饰,我怎么好白拿,还是说明了价钱,我们老爷好付账。”
崔姨娘接过话:“老爷付账是什么意思平日里咱们私底下购置的收拾,不都是自己体己的银子吗”
“崔姨娘有所不知,二小姐三小姐如今待选入宫,大小姐也到了说媒纳亲的时候。这些收拾将来是要算作嫁妆的,当然是你们家师老爷出费了。”白柳氏递了一个纯金步摇给崔姨娘。
高,李二位姨娘会心一笑,崔姨娘这才明白过来原委:“感情是不花自己的钱啊怪不得一个一个口气比嘴巴还大。这一屋子里,除了婉婷是大老爷府里的,也就自己一个人是花自己钱来凑热闹的。”想到这里,李姨娘心里如同跌进了冰窟窿里,只觉得四周都是硬邦邦的冰橛子,狠狠地戳着自己的心。
只一瞬间难堪,就换了一副娇魅的笑脸说:“真真老爷只疼惜三个姐姐,唯独我们婉苹是个没人疼的猫崽子,没人疼了,罢,罢,罢,老爷既然不给我们掏银子,少不得我自己掏银子给我闺女做妆奁之资了。”说完对着屋里一众人等做了一个无可奈何地手势,
第31章 暗恨
白柳氏一手拿着紫玉,另一只手里的金步摇被崔姨娘接走,崔姨娘笑着说:“使不得,使不得,我怎能白拿你的东西你直说多少钱我付你便是。”
崔姨娘这话,说得是玲珑剔透,只将‘白拿’二字重重托了出来。她心里怎么能咽的下这样的羞辱,故意作笑给别人玩乐,早就在心中盘算好,怎么天衣无缝地挑拨李姨娘和白柳氏。
果然,李姨娘听到‘白拿’二字,身上略略发怔,崔姨娘见李姨娘上钩,又接着说:“你是打好了算盘,左边出,右边进,诓骗我们老爷白花银子,幸好你聪明,这只紫玉钗不要钱,你若要钱,我只和我们老爷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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