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微宫深春意凉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寒不川
婉莹知道,一直以来,绿蓉仗着自己年纪小,做活颇为耍滑,什么累的重的,均是找理由推
第36章 桃之夭夭
那一年,林姨娘和婉莹在城外华藏寺里上香的时候,见到路边快要饿死的红芙,机缘巧合把她捡回来才知道:她是逃荒来的京城,父母母亲半路上饿死的饿死,病死的病死,只剩她一人可怜巴巴的在庙门前讨饭。
也是缘分眷顾,当时婉莹下轿子的时候,不知怎么无意间挂掉了荷包,被一众小乞丐抢去,红芙死命夺回来,还给婉莹,婉莹看她那么小,为了抢荷包弄得身上到处是伤,便求着林姨娘把她带回府里。后来红芙就成了婉莹的贴身丫鬟,两人名为主仆,实像姐妹。
红芙原本就大婉莹一岁,再加上先前又受过婉莹的恩惠,所以一心一意只为婉莹,照顾护着婉莹。什么事情但凡有利婉莹的,不用别人说,她自然当仁不让,反过来但凡什么事情不利于婉莹,她也竭尽全力,俱力抗衡。所以眼见她伤心,婉莹心里也疼起来。
被砍掉的几株桃树,只婉莹知道,那是红芙对她死去的娘的一点念想,红芙曾跟婉莹说过:她娘名叫桃花,也喜欢桃花,红芙老家屋前面就有她娘种的桃树。红芙娘对红芙说‘桃花是最懂人性的东西,春天开花给人观赏,不管是穷人还是富人,只要肯看一眼,都是一样的桃之夭夭,灼灼其华。’红芙既喜欢春天的满院桃花,更喜欢夏天的满树桃子,穷人家的孩子,眼巴巴地从花开等到花落,从一个小绿豆等到拳头那么大,再从青绿等到泛黄,有时忍不住偷吃一个,酸涩的连连后悔,红芙娘早就数过树上有多少个桃子,每天防贼一样护着树上的果实。好不容易等到桃熟,上好的品相自然摆到驿路边换成铜钱,客人们挑拣剩下的,就是成了红芙和弟弟两人的宝贝。红芙小时候不懂事,总巴不得桃子少买一些钱,多剩一些,有时候趁娘不注意还偷偷地把完好无损的桃子悄悄划伤。
婉莹知道,那是红芙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候。也是婉莹求着娘,也在惜珍阁的院前栽了几株桃树。
只是也不知道为什么,第二年,桃花正盛的时候,师老爷得了一种怪症,多方求医问药无果的情况下,高姨娘鼓捣着从外面请来一个算命的,那人一掐一算,便径直来婉莹们惜珍阁,指着那几株桃花树说,师老爷是命犯桃花,被桃花妖附了身了。砍了这树,师老爷的病便可痊愈。
那日只见高姨娘领了太太的令,带着几个家仆,拿着锨铲,气势汹汹的刨着,红芙大哭不止,多亏林姨娘拉住了,锁在了楼上。这才留住了小命。
婉莹看她合上窗,手还是抓着窗子不放,知道红芙又想起桃树这事,走到红芙身边,说:“红芙,别想这事了,你若喜欢桃花,婉莹求爹爹再在咱们院里植几棵就是了。”
“谢谢小姐,不用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上次牛乳甜糕的事情,闹得沸反盈天,连带着姨娘和小姐都受了委屈,红芙心里已经很是过已不去了。小姐的心意,红芙记在心里呢。”红芙事事处处以婉莹为准,婉莹知道她不愿因她再给自己和母亲多生波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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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铅华
黄昏时分,管家连晋过来说:“二位小姐画像的好日子就定在明天午后,请的是京城有名的丹青先生,另外太太为了讨个彩头,请了京中给新妇化新妆的彩娘,明儿为两位小姐妆扮。”
次日晨起,红芙和绿蓉便忙碌起来。虽只是画像,但太太郑重其事地请来了京城大名鼎鼎脂粉店的彩娘为婉芸和婉莹妆扮。
妆粉,胭脂,黛眉,点唇。寻常的胭脂水粉经彩娘的手仿佛成了大士瓶里的仙露。婉莹看着不觉也痴痴地想:便是蒲柳之质铅华尽染,也羽化成仙子了。
平日里常用的珍珠粉,彩娘纤手一抹,俏脸立刻如脂如玉,彩娘说:“珍珠粉细滑,不易涂匀,所以上粉之后,还要用指头肚子来回数次轻拍细推,方可矣。玫瑰粉能趁好颜色,只是容易掉落,稍稍加些铅华,能更加持久。”
彩娘涂毕,我只见,果真如璞玉抛光一般光润细腻,心里不禁叹服,平日里的珍珠粉竟是白白的玷污了。
胭脂自然是春日里桃花娇艳的颜色。画眉妆时彩娘说:“诏下人间觅好花,月眉云髻选人家。小姐待选府中自然是新月眉最好不过了。”我知她话中意思,但是只因端的是大家小姐的气度,自是羞怯不言。少不得红了脸颊。彩娘见状,会心一笑,并不话下。
绿蓉在一旁,并未觉出我的羞怯,一脸艳羡地问彩娘道:“听说大娘常进宫给娘娘们上妆呢是么”
彩娘点一抹玫瑰露用鹅羽小刷轻轻沾在我的唇内侧,又一下一下用刷子往外挑色,嘴上说到:“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宫里的娘娘也是女人,悉心粉黛可不是头等要紧的事么”
彩娘一边说,一面转化话题,对镜中的婉莹轻语到:“点绛唇,最趁小姐。奴家就替小姐做主了。”
婉莹轻轻颔首,赞同彩娘的提议,这点绛唇果然十分适合自己,心中暗暗记下点绛唇的描法。
绿蓉解不出彩娘话里的意思,复又问道:“是么大娘。”
彩娘稍稍有一丝蹙眉,只是一瞬间便藏在她长长的发髻里,婉莹端详着镜中的自己,不经意间捕捉到彩娘那一丝不易察觉的不悦。
“平日里是有传召。”彩娘若无其事地说道。
“听闻宫里的春妃娘娘青春貌美,宠惯后宫,可是这样么”绿蓉问
婉莹原本端看着铜镜中的自己,听得绿蓉这样一说,不由得惊了一下,这小丫头哪里道听途说,又在这里盘根问底。
彩娘先是看了婉莹一眼,看见婉莹也在镜中看她,随即低下头说到:“奴家并不曾给春妃娘娘效力,所以竟未见过娘娘玉容。”
“哦,照大娘这么说,那春妃娘娘果然是国色天香,无需铅脂凝华”
彩娘轻轻一笑,反问绿蓉:“小丫头,奴家并未见过春妃娘娘哦。”彩娘虽然是笑面,但是语气中的寒意,隔着黛色的眉笔,婉莹清清楚楚地感受到。
绿蓉并未领略到那股冰冷的排斥,依旧贴着热脸凑在跟前说:“大娘没有给春妃娘娘妆扮过,就说明春妃娘娘素面朝天也能倾国倾城难道不是这个道理吗”
婉莹想要想喝止绿蓉,但又恐适得其反,所以也不曾吭气。
“我们小姐
第38章 丹青之争
送走彩娘,婉莹对镜相视,只见镜中自己,妆容自是无可挑剔的玉人一般。钗饰,服饰平庸无奇。心想:若太后见婉莹如此平淡无奇,把婉莹退回来才好呢反正婉莹是待选闺中,又不曾得什么品级什么封号,一切都能回到原来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如此真是好呢。
傻傻地想了半天,中午餐饭里加了一品羊肉锅子,略比平时里多吃了两口。用过饭躺在贵妃榻上浅浅地睡了一会儿。唯恐弄乱了发髻,连翻身也不曾,醒来,只觉得脖子酸痛,心里十分不爽。
轻微有些扭着脖子,红芙拿了一瓶正宗的红花油,涂在婉莹的脖颈,用手捏住经脉,一点一点给婉莹缓解酸痛。
脖子的酸痛稍稍有些缓解,婉莹又嫌恶房间中一股浓烈的红花油的气味,红芙收起了瓶子,一脸嫌恶地说:“真真是吃完了猪肉,嫌弃肉上有猪毛,刚才你怎么不嫌气味难闻”
婉莹也回了一个白眼,理也不理红芙,继续歪在贵妃榻上磨蹭。
红芙取出一个精致小巧的吊香小炉,点了几片豆蔻香片,放在里面,悬挂在窗楹上,不一会满屋的豆蔻清香,驱赶走了红花油的麝香之气。只是自己脖颈上,还是有些刺鼻,也不使唤红芙,自己拖着鞋子,走到妆台前,滴了一滴玫瑰香精,歪着脖子往自己身上涂。
红芙走过来,滴了一滴在手上,揉搓发热之后,均匀地涂在婉莹方才酸痛的地方。
约莫画师将至。红芙将一只高凳放在了窗前,又搬了一把半人高的四脚高几,上面置了一盆新开的素心兰。婉莹持一卷词书,靠窗坐着,风吹着碧玉帘子,一摇一摆,咯咯响着。
过了中秋,再恋青的树叶也一天天发黄枯萎,还好这眼前有青绿的芭蕉树,有深绿的月桂树,几株山茶开得正艳,若不是,时不时的飘过来些枯黄的树叶,以及园中摆放的菊花,真不知此刻到底是春还是秋
心思恍惚之际,见婉芸形容俏丽,粉脂幽香地进了惜珍阁,急急地上了楼,娇喘着粗气说:“妹妹今日穿这件衣服”
“嗯,怎么了这么急匆匆地”
“气死我了,那件霓裳,方才被婉芬溅了一裙子油渍麻花。穿不成了。”
“可有烫伤”
“烫伤倒没有,羊肉锅仔太烫,婉芬不小心打翻了碗碟。”婉莹也没有问原因,婉芸闪烁其词地说。
“没烫伤便好,姐姐可是想借婉莹那件霓裳”
“妹妹真是冰雪聪颖,真真是姐姐肚子里的虫。”
“你等下,让红芙给你取出来。”
“妹妹今日就穿这一件”
“嗯,这是我娘亲自挑选的。”
婉芸吐吐舌头,笑着说:“我真怀疑林姨娘是不是你亲娘。”
婉莹明白婉芸的意思,婉芸大约不能理解母亲为何对选秀这样大的事情草草应对,但是母亲有母亲的打算,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母亲不希望自己入宫,更不希望自己一辈子活在水深火热的修罗场里。
婉莹笑着接过红芙递过来的霓裳,服侍婉芸换上。眼前的婉芸恍若神妃仙子一般。肌肤丰泽莹润,珍珠粉莹白如玉,玫瑰粉玉里透红,涂抹在婉芸银盆一样的脸上,也是相得益彰。再看娇杏一般的眉眼,剪出几缕娇羞的秋波,不觉让人神思荡漾,心旷神怡。翠眉青黛,点绛红唇,中立一座香汗微沁的鼻峰,妩媚风流的气度一览无余,比起清瘦的婉莹,婉芸穿着这件霓裳到更像是戏文里的杨贵妃。一抹绯红的抹胸长裙,托举着高耸的玉峰,半遮半掩之间,连婉莹也在双峰沟壑处羡慕流连。雪白如玉的美颈下,一段丰腴如
第39章 借衣
“三夫人所托之事,在下也能猜得**。丹青之技,崔某不过浪得虚名而已,圣上雨露之恩还是小姐自己争取会好一些。纵然崔某帮得了小姐一时,若想长宠不衰,岂是一副画卷的事情,还是要小姐自己经营。在下不才,断定小姐姿容绝世,不必着色,也能脱颖而出。”那画师说到。
毛延寿的典故,不只是在汉唐,我朝亦是不绝于耳。收买之事,画师早就习以为常,因此也只以为林姨娘是想收买自己,在婉莹小姐的丹青上另作文章。,以此获宠。
“先生错会奴家的意思了,奴家并无此意。相反,若先生肯效仿汉朝毛延寿与昭君的典故,奴家才真的是感激不尽。”
画师倏然抬头,与林姨娘四目相对,一种莫名其妙百思不得其解的眼神,林姨娘心领神会。
“天下竟有你这样做娘的,你可知这一副画是事关小姐荣宠尊否的啊”画师当然不知道林姨娘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又怜惜眼前的美人,若是效仿毛延寿,其不辜负了倾国倾城的貌,故而言辞也高了一些。
“先生妙笔生花,求先生增色添香的固有人在,但奴家只这一位女儿,必定事事以她为法。只求先生务必成全奴家这个心愿,奴家在此谢过先生。”说完林姨娘突然跪在地上。
突如其来之情景,连婉莹也怔住了。林姨娘一向稳重,有此举心里必定是拿稳了主意。婉莹忙起身,扶起母亲。画师见此状虽不解娘的心意,但是料想亲娘必定不会连累自己的孩子。
“尽力而为吧,夫人的心意,在下虽不便细问,但也略猜得一二。只是这谢仪,在下实不敢受,还请夫人收回。”那人将银票退给娘。
“只有先生收下,奴家心里才踏实,还请笑纳。”
画师嘴角一个玩世不恭的邪魅微笑,落入婉莹眼中。
“如此恭敬不如从命,在此谢过夫人。”言语同时弓着腰深深地作了个揖。
“奴家还有一心愿,愿先生成全。”
“夫人但说无妨。”
“今日之事,愿无第四人知晓。”
画师眼中盯着手里的银票,一丝不苟地折叠好,弯下腰塞进自己的鞋子里,放下长袍,理顺平整,说:“昔日毛延寿已为此丢掉性命,事关崔某项上人头,崔某岂敢。”
阁楼木梯上传来一阵脚步声,应是绿蓉取茶回来。画师坐下略略喝了一杯,工工整整地给林姨娘行了个礼,辞身下楼离去。
林姨娘也走至窗前,素手捏着一棵碧玉珠子,拇指和食指不停地扭搓,神情平静地如同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
多日阴雨在昨日午后就不再继续,雨过天晴,秋高气爽,海棠叶子上还存着连日里不曾断绝的秋雨。红芙上楼见状知趣地拉着绿蓉去院里扫雨打下来的枯叶。
娘听得二人下楼,方问道:“夜里寝被可暖和”
“红芙早就换了厚的银丝棉被,暖和的很。”
“红芙这丫头做事是让人省心些,由她服侍你,娘也放心。”娘对红芙一直是有心疼的偏爱,再加上红芙稳重妥贴,心里看她与其他丫鬟是不同的。
“娘,方才的婉芸姐姐来借了一件霓裳。”
“看见了。”
“素日里不见婉芸姐姐打扮,今日倒是着实让我眼前一亮。”
“婉芸这几年,眉眼间越来越像她母亲,也出挑的一副美人模样,真是女大十八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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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增色
心里这样想,嘴上绝不敢这样说。唯恐揭开母亲心中的疮疤,那才是她们母女心里最痛的地方。
高姨娘坐在太师椅上连连垂叹,忽听外面通报:“画画先生已经过来了。”遂让高大娘抱了婉芬离开,自己整理了一下裙衫和发髻,端坐在堂屋里。
婉芸站在高姨娘旁边,见画师入室,遥想不日即将入宫,心中十分雀跃。
“拜见四夫人,二小姐。”
“不必多礼,敢问先生贵姓”
“晚生免贵姓崔。”
“崔先生,请坐。”
“着实不敢唐突造次,恳请四夫人允准崔某观一观二小姐玉容。”
高姨娘将身边的婉芸拉到身边,携着婉芸的手,走到崔先生的面前。松开婉芸的手,从衣袖里摸出一张200两白银的银票,意味深长地递到崔先生的手中。
“不敢不敢,崔某已经收过师大人的画资。”
高姨娘悄声说:“这是奴家的一点心意,请崔先生笑纳。”
“实在不敢。”
高姨娘略微不悦,说:“你不接,就是不肯帮我了”
“没有,没有。”崔先生连连摆头否认。
高姨娘复又和颜悦色,说:“你不拿银票,我怎么开口劳驾你。”
方才已经接了林姨娘100两黄金,现在眼前又是200两白银,前后不过一个时辰,真金白银竟然争相往自己面前送,想起那句话‘书中自有黄金屋’心中连连否决,自己寒窗苦读二十年,接连几次都未中举,转行做了丹青,倒是时来运转,这几年获益颇多。不应该是‘书中自有黄金屋’应该是‘画中自有黄金屋’。若是自己早些年悟出这些门道,也少走些弯路,多赚些银两。纵然士农工商,商为末流,然而诗书画自古就是一家,自己苦修丹青,如今也混了一个宫廷画师,正八品的虚衔,如此这般也不算辱没祖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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