津门风云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普祥真人
“你啊,就是一张好嘴。我这辈子注定被你这张嘴哄得团团转。”
女子的脸色酡红眼神迷离,好象是喝醉了酒,不过男子心知女子确实醉了,却和酒无关,而是她的心醉了。
这两人正是刚刚从杨以勤家出来的宁立言和杨敏。今天这个日子特殊,宁立言出现在哪和谁在一起,也是大有讲究。
乔雪父母远在海外,唐珞伊的家人也不在天津,陈梦寒身世讳莫如深武云珠父母双亡,这些固然不用说。汤巧珍和杨敏的父亲都在天津,去看谁就是个讲究。
去年的时候宁立言哪也没去,待在家里混过去,倒也相安无事。杨以勤好面子,因为杨敏离婚在先,嫁给前夫的弟弟于后,特意说过不许杨敏再登门,这个问题不用考虑。
可是不久之前又让杨敏的大姐打了电话,拐弯抹角劝妹子去家里看看老爹,实际就是暗示杨以勤态度松动允许姑娘回门。
杨敏终究无法做到和家里一刀两断,拐弯抹角向宁立言提出想回家看看,惹得汤巧珍暗戳戳发了好几通脾气。明知道这样会闹得家宅不和,大过年的就得面对小狐狸的眼泪,宁立言还是决定陪着杨敏跑来看望杨以勤。
双方都是场面上的人,知道该怎么说话,也知道该怎么避开敏感话题,因此沟通很是顺畅。宁立言由于之前拜杨以勤做干爹,因此现在父子相称很是顺遂,杨以勤也一口一个儿子叫着不提姑爷的事。等到开晚饭前两人及时告辞,避免了连襟同桌吃饭时的尴尬。
整个过程里宾主尽欢,也让杨敏保持了颜面,按说两人告辞后应该坐汽车回家,可是杨敏提出要走路,宁立言便打发走了老谢,顶着寒风陪杨敏散步。他知道,这是自己对这个女人的亏欠,理应补偿。
为了和自己在一起杨敏破釜沉舟,冒着身败名裂的风险搬过来又给自己生了个儿子,最终却连个正式名份都没有。给姨太太是委屈了她,正房又没有她的份,这是宁立言最大的心病,却又无可奈何,因此一找到机会就要拿出浑身解数弥补。只要看到她此时的幸福模样,自己付出再多也觉得值得。
这是个很单纯的女人,她要的东西并不多,就只是陪她这样走一走,说几句好话,对她而言就已经足够。可是就连这点小小的要求,自己也不易满足。警务处、帮会再加上新近的冀东银行,占用了自己太多时间,以至于没有多少时间陪伴爱人。
有时他甚至想,自己这又是图什么?还不如抓紧现在的时间尽情欢乐,免得到了天地倾颓之时枉自伤怀。可是想归想,该做的事不能不做,只能趁着时间宽裕时尽量讨好身边之人,让她们多笑一笑。
看着跑来跑去的孩子,杨敏又有些失落:“咱的儿子在重庆也不知道过得怎么样。若是他不曾送人,过两年也该在外面跑来跑去的惹人讨厌了。”
“宁立德和丽珠嫂子不会亏待他,姐只管放心吧。咱们还年轻,将来再生几个都来得及。说不定今晚就能再种上一个。”
“今晚上你得陪着她们打通宵麻将,谁的房间也不许去。我已经占了你一天时间,要是连晚上都把你留下,那几个都得不高兴。再说今晚上珞伊也来,你亏欠她最多,这个日子不许让她受委屈。能和你这样我已经知足了,可不能贪得无厌,我是你姐不能像乔雪那么霸道,也不能像巧珍那么不懂事。可是这也不怪她,谁让她比你岁数小,谁让她给你生了一儿一女,人家就是有不讲理的权力。”杨敏云淡风轻地下着烂药。
宁立言的智慧在杨敏面前全部消失无踪,没听出她话里的恶意而是拍着胸脯表示:“姐你别这么说,她们谁敢欺负你我都不会答应。”
“看你说的,都是帮人精一样的女孩,除了云珠谁会傻乎乎的直接欺负我招你生气?暗地里说几句闲话,给我点气受也就足够了。这是我们女人的事你少掺和,总归也是我自己惹来的债,活该我受着。算了,大过年的咱们提点高兴的事,这次爹之所以转了性,肯让我回娘家,其实说到底还是看你的面子。姐这个亲闺女,最后还得靠你这个干儿子照应。”
由于杨敏没和宁立言办婚礼,因此也谈不到女婿,可是宁立言心里还是把杨以勤当成老泰山。“岳父也对储备券感兴趣了?”
“不光是爹,我那几个姐姐也是一样。白天来的那几个姐姐其实不愿意看我,嫌我放着夫人不当,到你身边当个没名份的陪床老妈子,说我傻说我鬼迷心窍说我败坏门风,总之难听话不知道多少。可是今个也捏着鼻子装着笑脸跟我说话,目的就是一个,让我说人情,给他们一个发财机会。老三,你这次可是放了一头大虫出来。”
津门风云 第五百三十章 春节(下)
宁立言心知这是杨敏刻意关照自己情绪,把话说得尽量委婉,自己放的哪里是大虫分明是只有在神怪故事里才可能出现的怪兽。既祸乱人心又能吞噬金银,各方势力的目光都被这怪兽所吸引,天津城里神魔乱舞妖气冲天,不知几时就要来一出“万仙阵”。
日本人不是好糊弄的主,之所以他们肯拿出血本支持宁立言的主张就在于他这个计划确实可行,这头怪兽的威力足以摧毁国民政府的经济。只不过宁立言在制造这头怪兽的时候预留了破绽,给自己留下了斩杀怪物的可能。
即便如此,这个破绽能否被有效利用最终完成目标还在两说,把这些神仙引来,就是为了借他们的力量保证完成致命一击,不过在那之前这些仙人受点惊吓也是在所难免。
蓝衣社让付觉生和池小荷离婚,就是以为池小荷要给宁立言当姨太太或者是外室,就在宫岛得到土肥原指令不久,蓝衣社的指令也到了。要求池小荷对宁立言实施监视,即时汇报他的一举一动,必要的时候执行锄奸命令,结果其性命。如果抗令形同背叛,必然受到组织无情制裁。同时也对池小荷做了警告,别以为靠上宁立言就高枕无忧,团体既然能把命令送到利顺德就能拿走她的命。
之前宁立言几次惹祸蓝衣社都没想下死手,这次居然下了杀令,连当初帮助蓝衣社的旧情都不讲就可知储备券对法币形成了多大压力。
除去这两方,欧洲列强也都没闲着。早在冀东成立之初,哈里斯就对这家银行以及宁立言投以关注,现在就更为警惕。他也是白鲸的会员,自然知道大家要从冀东身上捞一笔,也并不反对这样做。但是在立场上,他更倾向内藤,不反对大家发财,但是千万不能过分。绝对不能刺激日本政府的情绪,以免破坏亚洲当前的稳定局面。
对于宁立言他既要重用也要防范,免得他关键时刻不听使唤,夹qiāng带棒敲打了他好几次,让他分清轻重。英国人尚且如此,其他人就更不用说。
这段时间白鲸生意兴隆,最热门的情报既不是军事也不是欧洲局势,而是储备券的价格波动,本地贵金属市场交易幕后消息以及未来冀东银行的投资计划。
本地的富翁、河北的富豪,都已经坐不稳当。各自托关系找门路,想要借着储备券发一笔财,又担心自己一步踩空,所以拼命找宁立言套近乎想要打听nèi mu。就连唐珞伊的病人,都趁着治疗的时候求她说个人情或是把宁立言请来吃个饭,杨敏这边受到的请托就更不知道多少。
杨敏这些人都知道宁立言打得什么算盘,却又不能说出来。如果一口回绝,难免被人埋怨乃至影响交情。可是她们又做不到推人下水,看着亲友把积蓄填无底洞。几个女孩固然在宁立言面前只字不提强颜欢笑,但是可以感觉到她们内心的煎熬以及所承受的压力。
自己对不起她们,也对不起很多把身家砸进冀东,就等着发财的乡亲父老。纵然想方设法让他们可以避免损失,但终归还是有人要吃亏。宁立言叹一口气,低声回应:
“这头大虫不会猖狂太久,我相信很快就能解决它。”
“别跟姐吹牛,我知道事情没那么容易,我也不会逼你。这事不能急,越急越办不好。你把心气放平了,按部就班的走,反倒是更容易成事。家里你不用操心,有姐呢。”
“可是岳父这边的要求?”
“你理他干嘛?他的钱已经不少了,还总想着发财,到底多少钱才够啊?我那几个姐姐也是,当初嫁人的时候,就是奔着家世身份去的,现在为了钱求到我这个不要脸的妹妹身上,也不嫌寒碜。她们不都是体面人家的太太么?怎么也跟这小门小户的女人一样,见钱眼开呢?我都是敷衍着,谁的话也没答应,你也别管他们,该怎么办怎么办,反正从咱们嘴里从没劝过他们把钱投入冀东,自己非要投资那谁也拦不住。”
“我这边倒是可以控制一下,不管内藤还是谁都得给我面子,不会让岳父他们受太大。可将来事发,我怕岳父不高兴。”
“当初本来就说过就当没我这个闺女,大不了就是这句话应验,没什么。”杨敏言不由衷地说着,她当然渴望得到娘家的接纳,但是她心里清楚不管怎么做,自己和立言这段情都不会得到家庭祝福。就算是向自己询问投资意见的时候,几个姐姐的眼神里也有难以掩饰的鄙夷。
天下事有失有得,从自己选择幸福的时候,就注定要付出一些东西。自己在这个世界上真正的亲人,就只有身边的爱人了,只要他高兴,自己怎样都无所谓。
在此之后杨敏便不去提正事,宁立言也默契地一字不说,两人就像是一对普通夫妻一样,看着雪景、街景,一路步行回家。
两人都知道眼前的景象固然算不上美更谈不到真实,随着储备券完蛋,这一切难以维持。可是身边人的存在,让这些都变得无关紧要,只要这样携手同行,人间何处不是天堂?
到宁立言别墅的时候已经是七点多,除了宫岛以外,几个女人都在这里。乔雪的脸色很有些不好看,总算是碍着过年没好意思说太难听的话,只是数落着宁立言:“现在外面不知道多少人惦记你,这是好事也是坏事,甘粕正彦那帮人的手段你也不是不知道,居然还敢走回来!”
杨敏这才醒悟过来,自己没和那个叫甘粕的日本人打过交道,不知道那是个什么东西。听乔雪这话,那人居然是个敢在天津行凶暗杀的主,老三陪自己这一路,竟是冒着天大风险,一番柔情蜜意全化作了羞愧,不知如何解释。宁立言倒是毫不在意:
“看你说的,哪有那么严重啊。有帮里的弟兄放哨,还能让他有机会下手?即便真有人动手我也不是吃素的,不会让他们得手。再说甘粕要动我也得考虑下后果。”
“他要考虑后果就不是甘粕正彦了!”乔雪不依不饶。
唐珞伊这时走过来打圆场:“好了,人都回来了,就别说别的了。今后小心点,该坐汽车坐汽车。不说有没有人心怀歹意,这么冷的天,你们两个居然一路走回来也不大好,一会我给你们把把脉。”
几个人说着往里走,陈梦寒这时也走过来。她是个乖觉人物,知道今天这日子自己不该上前拉仇恨,再说也惹不起乔雪这个无冕女王。并没有靠上去挽宁立言的胳膊,只是在他对面提醒:“立言,汤伯母来了半天了,你得去招呼一下。”
“今个是姑爷拜老丈人的日子,巧珍她爹没这个福分怪不得旁人,可是我想我大外孙子,只能自己过来。人不说了么,现在是民国了,老规矩都得改改,不流行小的拜老的,得是老的拜小的,我这不赶时髦来了么?”
七姨太显然是给汤巧珍撑腰的,一边抱着大宝一边嘴里夹qiāng带棒数落着宁立言,连杨敏都给带了进去。武云珠已经有些显怀,人也懒得动,在房间里没出来,反倒是宁立言要主动去看她。
杨敏知道,自己是众人的眼中钉,借着唐珞伊的话头说自己头晕,便来到宁立言的房间。时间不长宁立言便推门进来,发现杨敏趴在床上,背对着自己,肩膀轻微抽动。连忙快步上前安慰:“姐,你别难过,大家其实也没有针对你的意思。说到底都是我不好,是我……”
“你怎么了?”杨敏回过头来,却见脸上根本没有泪水,反倒是笑颜如花。宁立言这才知道,杨敏不是躲起来偷偷哭,而是偷偷笑。自己也忍不住笑出声来。
杨敏笑道:
“这挺好的,鸡吵鹅斗争风吃醋,有点人气像是个家的样子。要是大家都对你百依百顺任你怎么折腾都不生气,不得把你吓坏了?赶紧下去陪着她们,我这不用你管,都陪我一天了,现在是她们的时候,对了把小荷妹子叫来陪我说说话,这日子她最难受。”
池小荷并没有回通州过年,而是待在宁立言的别墅。家里人对她都不错,就是乔雪因为其蓝衣社背景对她高度提防。也在话里话外敲打着,提醒她牢记自己“妹妹”的身份,别有其他想法。反倒是杨敏对她颇为怜惜,因此两人相处很好。
楼下终于响起了麻将声与说笑声,正如杨敏所言,大家吃醋不会影响到家庭维系,并不是什么坏事。七姨太到底是码头出身的女人,知道怎么控制火候,数落一通之后又主动跑去给宁立言和几个女眷煮饺子,就连徐恩和、老谢等人也都有份,其他人想要帮忙都被她赶出去。
等到麻将开始的时候,她又去哄孩子,不让两个娃娃坏了大人的牌性,即便是乔雪也很难指出这个女人的错处。
乔雪脑力过人又精于计算,因此打麻将牌没她的份。只能在一旁看着宁立言借洗牌码牌的时候捏一下唐珞伊的手腕,或是在汤巧珍的手背上摸一把,惹得佳人轻笑薄嗔。
保持着正房气场的美人,不能在这种事上争风吃醋,只好咳嗽一声吸引男人的注意力。“白天的时候你不在家,内藤有电话过来。”
“什么事啊?”宁立言嘴里问着,手却已经拉住陈梦寒的手不放,后者白了他一眼,也不挣扎由着他把握。
“里见甫从上海回来了,内藤在家里摆酒席,请你们两个吃饭,为你们讲和。”
津门风云 第五百三十一章 调停
内藤和里见甫虽然有些亲属关系,但两人都没当回事,彼此属于不同的利益集团,关系不远不近隐隐还有点敌对。里见甫未必一定要给内藤面子,但是老前辈主动提出摆宴席,他也不好拒绝。
再说不管下面的人怎么想,这次经济战略已经得到日本政府批准,内藤又是这项战略的具体推动者。即便是里见甫也不能在这时候公开和内藤对着干,因此在大年初十的时候乖乖来到内藤的别墅赴宴。
相比里见甫而言宁立言和乔雪赴宴承担的风险更大,毕竟甘粕是出名的杀人魔王,不久前宁立言又收拾了他的骨干袁彰武,他完全可能下毒手。虽然宁立言可以调动自己在日租界警察署的力量担任警卫,可是甘粕正彦如果真想要暗算,这些警察能发挥多少作用也难说得很。
内藤今天也没有邀请甘粕,只里见甫一人前来。两人闲话家常说着些客套而无意义的场面话,里见甫则揣摩着宁立言心思,不知他是否有胆量前来。就在里见甫以为宁立言多半不敢冒险前来时,那位老仆人忽然拉开了房门,随后只见一身盛装的宁立言和乔雪携手而入,手中还拎着点心盒子,好像是小辈过年走亲戚拜年的模样。
彼此见面只一点头,就分宾主坐下。内藤为几个人斟了茶水,随后便继续与里见甫的话题。无非是上海的天气,人们生活状态、经济情况以及烟土的销路。
里见甫也不隐瞒,“我们的货销路非常好,在上海滩一出现,就抢占了大半市场。这就是科学以及工业化的效果,本土的帮会根本无法抗衡。上海的杜大亨只能提炼ma fēi,其他两个大亨连ma fēi都炼不出来,只会开鸦片馆。传统的烟土根本没法和我们的新式药品竞争,这几个月的时间我们的货物已经把上海人打得溃不成军。就算他们设法搞来印度人头土,也逆转不了局面。只要后续货源充足,中国传统的经济发达地区,将变成我们的银行,为帝国提供大笔财富。当然,我们也有坏消息,北方市场遭遇了一些挫折,导致烟土滞销。”
宁立言主动搭腔:“如果你指的是袁彰武被qiāng毙这件事,我认为那不叫挫折,而是你的工作失误。你们选错了合作者,自然就会有这个结果。他做了什么你应该清楚,如果不是我及时干掉他,未来受影响的不光是冀东,我们的生意以及里见先生个人,都脱不了干系。”
“我承认你说得是对的,但是在袁彰武死以后,我们在北方的销售陷入停顿,这也是事实。”
乔雪哼了一声:“这和我丈夫有什么关系?他从头到尾都没参与,责任不能归咎于他。”
是啊,就是因为他什么都没参与,所以烟土才销不出去!
里见甫在心里咆哮着,只不过知道乔雪不是个好相与的人物才没把这话说出来。在此之前他和甘粕都没意识到本地帮会的影响力如此惊人,只因为宁立言不配合,就能让他们举步维艰。
虽然甘粕成立了日本青帮,可是时间太短,还代替不了本地青帮的工作。他们有军方撑腰,手段上可以更为激烈,甚至可以用武士刀和qiāng支武装自己,驱逐混混强夺码头。可问题是武器只能抢夺地盘,没法管理干活的苦力。苦力才是维持一个码头运转的基本力量,他们掌握不住这股力量,也就控制不住码头。
他们可以用qiāng逼迫工头干活,但无法保证工作效率,而且现在的局势还没到日本人可以无所顾忌的地步。如果公开在码头qiāng杀劳工,很快就会闹出丑闻,对于甘粕乃至日本政府来说都不是好事。
在大多数时间他们的武器只能用来威胁,可是这种威胁往往收不到效果。他们威胁过宋国梁,让他服从自己的指挥。结果宋国梁当面说的很好,转过头就来个集体罢工。整个码头乱成一锅粥,既找不到工人更找不到负责人。
需要装运的货物不知道放在哪里,找到的货物不知道该上哪条船,就算知道货物的归属,也找不到人来装卸。所有的脚行都表示没有人手可以提供,临时从街头找来的人又无法管理。日本青帮既记不住他们的长相,也无法掌握他们的信息,非但不能完成工作反倒是造成了货物的丢失。
一群不了解本地码头运行规则的日本浪人把码头闹得一团糟,又惹起脚行公愤,导致明里暗里使绊子。在他们强行控制码头期间,不但没能实现取本地帮会代之的目的,反倒是惹来商人投诉,认为这些人是在瞎胡闹。
在宁立言前世,甘粕能把满映经营的有声有色,足以证明他不是一个无能之人。可码头管理和管理电影公司不同,不是一个人就能完成的工作。当初宁立言管码头是有恩师姜般若以及巴天庆提供人手,度过初始阶段。甘粕找不到人手,导致码头重脚轻命令不通。
那些重新归顺袁彰武的弟子门人在小高村死了大半,留在天津的几个残匪都被吓破了胆,根本承担不起管理码头的任务。再说他们过去也混得不怎么样,这时候就算出头也缺乏号召力。东头的混混之前被宁立言收拾得很惨,这时候也知道风头不对,没人出来接锅。导致甘粕想找代理人都找不着。
码头运输再次陷入停滞,还发生过几次发错货事件,让商人蒙受了不小的损失。更重要的是,烟土运输无法完成,热河来的鸦片没法行销北地,加工厂产出的白面儿也上不了船,导致里见甫在上海面临着断货。
本来进展顺利的烟土生意遭遇釜底抽薪,他急着跑回来其实主要也是为了灭火,心里对于宁立言自然充满敌意。这时乔雪公开给宁立言帮腔,更是让里见甫更加不满。
如果不是看在吉川的面子上,我肯定要让你知道厉害!里见甫心里嘀咕着。他对乔雪的美貌并非无动于衷,但是吉川家族的可怕以及吉川幸盛的为人,让他不敢对这个女子有任何妄想。最多是在脑子里转转念头,却不敢和她直接冲突,甚至不敢多看。
内藤这时终于开口打圆场:“我今天把你们召集到此,就是为了解决这件事。烟土生意关系着冀东银行的流动资金,不能等闲视之。政府的命令里见君应该看到了,不管你们和军方之前有怎样的协议,现在都必须以政府命令为主。”
“内藤先生放心,我将无条件配合政府工作。这段时间经营烟土收益很快将划入冀东户口,用以完成货币兑付。”
“这就好。虽然现在冀东已经实行了储兑均衡制度,可是我们依旧有高达上百万的资金缺口。这还仅仅是个开始,要想把本地富翁、河北富翁乃至整个北方的富商套进来,我们就得拿出更多的银元乃至黄金,这件事只能里见君完成。至于立言,你也不能看笑话。如果烟土生意做不好,你也要承担责任。殷先生很快将正式宣布冀东自治,这个时候银行不能出问题,冀东的信誉更不能出问题。不管你们之前有怎样的不愉快,现在都得以大局为重。”
“我这边没什么问题,出来做事求财不是求气,有钱当然要赚了。不过这件事总归要里见先生作主,如果彼此之间没有信任,又怎么合作?”
里见甫摇头道:“宁三少这样说就太冤枉我了。明明咱们说好的,你负责江南地区袁彰武负责北方,谁都知道我把利润最高的地区给了你,吉川先生还支持了一条船。这怎么能说我不信任你?”
“老爷子您可都听见了,里见先生如果始终是这个态度,我看大家也不必谈了。”
内藤轻咳一声:“里见君虽然聚敛有术,但也不能因此蔑视政府权威。否则的话,我也只能据实上报。过去的事不必提,现在我们重新划分一下区域。里见君在南方经营的很好,就继续负责南方市场。袁彰武已经死了,北方市场就交给立言负责把。”
他的态度显然不可更改,里见甫也就没法再出面阻止,只好点头:
“对于这个安排我没有意见,只是担心宁三少工作太多忙不过来,最好的办法不如各自派人。宁先生派个得力助手,我们这边也派出一个助手。”
宁立言哼了一声,朝内藤行礼告辞,竟是准备扬长而去。内藤把脸一沉:“放肆!你这样太没有礼貌了!一个有家教的绅士是不该做这种事的!里见君的意见并没有不妥之处,烟土生意关系重大,帝国派人监督也是情理之中。难道一两个助手还会干扰你的工作,又或是偷学了什么?你别忘了,自己是帝国的情报工作人员,更是冀东银行的总顾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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