津门风云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普祥真人
可是新坂狂也不管再怎么不高兴,也得强压着火气,做出认真的态度倾听老前辈讲话,这是日本的传统,也是社会规则。这个老人虽然只是个上了年岁的浪人,却和很多大人物说得上话,包括领事都要给他几分面子。得罪不得。
新坂狂也已经拿定了主意,不管内藤怎么说,人是绝对不能撤的。事关帝国尊严,没有可以商量的余地,面对中国巡捕时退让,会让上级认为自己是个软弱之人,在当下的日本,一个人如果被打上软弱的标签,他的前途便会彻底断绝。
他已经在想着,该找个什么时机离开一小会,只需要五分钟,就能让刘寿延带着他的部下赶去南市支援梁奇。
“当时的任侠都流行刺青,有人在肚子上纹了亭台楼阁,有人在身上刺了飞禽走兽。其中最有名的一个,在两臂各纹了一行字:生不怕京兆尹,死不畏阎罗王!这便是任侠,便是天津的混混!他们根本不畏惧死亡,相反到会以这种事为自己
第八十三章 威风
宁立言的态度很强硬,但是强硬的有道理,丁振杰也没法说他的不是。这不单纯是公事,还涉及到宁立言自己的安危,没有通融的余地。
公事方面大家可以打马虎眼也可以阳奉阴违,可是拆宁立言的台,那就是结的私仇。想想宁立言之前不知为了什么就要收拾袁彰武的混横劲头,就知道这人是个敢玩命的狗少。
到了要进宪兵队的时候,行事就更没顾虑。到时候他要是攀咬谁,一准是不死脱层皮。
再看看越围越多的老百姓,丁振杰承认宁立言说得有道理。那些老百姓看着自己的人,眼里就像是要喷火。大伙在这站脚助威,这时候说声要撤,那是打整个天津卫的嘴巴。
若是现在推自行车走人,光是唾沫星子就能把自己淹死,今后再上街巡逻,一准有人当面骂闲街,这体面怎么也维持不住。丁振杰后悔自己太过莽撞,要是迟点过来,也就没事了。现在这件虱子棉袄已经穿在身上,想脱可就不容易了。
“三叔,这……这要是一回日租界来援兵怎么办就我手下这点人,怕是挡不住。再说那还两日本呢,他们要下了车,咱们可不好应付。”丁振杰想方设法给自己留后路。
“在中国人的地面上,跟咱比人多”宁立言看了丁振杰一眼,毫不掩饰目光中的鄙夷。
“你看看那些看热闹的父老乡亲,光他们就是多少人你怕个六!再说,咱天津卫的巡捕,也不是吃素的,刘寿延带一个人过来,我们就有十个人等着他。真敢动硬的,一准是他吃亏。那两萝卜头不下来是他们的便宜,真敢下车,我自己就收拾了他们。”
我怕的就是日本人吃亏!丁振杰心里嘀咕了一句,嘴上可不敢说。
这宁立言的狗少脾气发作了,根本不考虑后果,万一把日本人打坏了,便是外交事件,可怎么交代
再说这帮老百姓是看热闹的,真动手的时候,还能指望他们丁振杰向来是没把这帮人当成过人看,打架的时候,自然不能计算成战斗力。
自己手下看上去凶恶,可只在面对中国百姓以及摊贩的时候才能表现出勇气。要真是刘寿延带日本巡捕过来,自己这边就只有挨揍的份。
时间一点点过去,两方的巡捕一动不动,彼此盯着对方,倒是没人往前冲。巡捕这碗饭好汉子不爱吃,赖汉子吃不了。必是人精,才能干出名堂。
不管外面怎么喊,自己心里都有数。大家都是挣工资的苦命人,平日低头不见抬头见,互相都有交情。为了日本人的事,犯不上伤了彼此和气。大家等的,都是大佬的消息,上面有命令下来,自己只管执行就是。
“日本人!小日本来了!”看客里有人眼尖,发现从日租界方向,一辆插着膏药旗的老样式福特汽车向这边开过来。
日本人穷气,各国政府数日本人的车辆最差。破车开在南市那崎岖不平的路面上,车身剧烈颠簸,仿佛害了肺痨,这副丢人模样除了日本人便没有第二家。
看热闹的人不知道这路人马是什么路数,纷纷停住口,专门观看。若说是来帮忙打架的,就一辆汽车根本没用。若是来讲和的,自打九一八事变之后,日本人几时主动找中国人讲过和莫非这太阳要从西边出来
车子在人群外停下,车门一开,便见一身制服的刘寿延从车里走下来,朝着围观的百姓不住陪笑道:“老少爷们,借过借过!这怎么话说得,大早晨起来的,大伙不奔饭辙,怎么都跟这耗着。”
人们即使不认识刘寿延何许人,却也认识他那身制服,尤其是左臂上的五条金线,知道这也是个总巡,连忙左右让开。刘寿延沿着这条通道一路到梁奇以及他的一干部下面前。
梁奇和刘寿延都是总巡,级别一样,可是在警察署的地位却差着一大截。整个日本警察署除了日本人,便是刘寿延地位最高,其余几个巡捕长都只能算是刘寿延的部下爪牙。第一把交椅与第二把交椅之间的地位差距,如同头目与喽啰。
一见到自家上司到来,梁奇连忙立正行礼,刘寿延却是冷冷一笑:“梁子,你可以啊!大早晨起来的,就带人跑这支场子撂地来了人还真不少,是干这个的材料,要不然我替你把差事辞了,你就踏实跟这挣钱得了,估计比你在警察署挣的多。”
本以为自家上级来,是给自己撑腰的,没想到夹枪带棒,把自己先贬损了一通。就连自己带队来这抓人的行为,刘寿延也装的好像毫不知情,梁奇就察觉到其中颇有些不妙。他连忙道:“长官,您听我解释,我这是……”
“你解释嘛,有嘛可解释的!”刘寿延不容他说完,抢先把话给拦了回去。“咱两都是巡捕长,我管不了你,你也甭跟我解释,有话回去跟太君说去!租界有大案子,所有人都有活干,新坂大太君找你半天没找着,已经发发火了。你赶紧回去跟大太君那好等着挨嘴巴,别跟这耗了!”
说话间,他用眼睛一瞪身后梁奇身后那些巡捕:“还有你们!瞎了!不认识自己辖区是么这是日本地么拿刀动枪的跑华界来,要反啊还不把家伙收起来!回去以后给我好好背手册,记清楚了自己的管片再出来。跑到外面丢人现眼,回去再收拾你们!还都愣着干嘛上车!”
至于吉庆班那些人,他仿佛压根就没看见,来了个不闻不问。
他的命令如同圣旨,梁奇不敢分说,连忙吹响警哨。这些来自日租界的巡捕收了步枪整队集合,一声声
第八十四章 线索(上)
在这场集体欢乐盛宴中被人遗忘的丁振杰,不但白白跑了一趟,和梁奇的人马对峙。等到眼下,还得负责把人犯押解回特三区的警察局。
由于宁立言全权负责这一案,到哪去审问,如何审问就都是他说了算。再说别人也不愿意与这种棘手的案子产生瓜葛,如同躲瘟疫一般,远远的避开。
一路上垂头丧气的丁振杰,心里很有些不舒坦。明明是自己带人堵住了日本巡捕,最后的名声却落在宁立言身上,让他很不服气。
既是对宁立言不满,也是对自己不满。不明白自己快四十的人,何以对这种名声在意。明明从没把那些老百姓当成人看,可是听他们夸奖宁立言的时候,心里又觉得酸溜溜的,真特么矫情。
在这种复杂情绪的影响下,丁振杰的脾气越发暴躁,对待那帮戏班子的人就难免冷言冷语甚至动手打人。直到宁立言一把攥住他的手腕,又将一张支票递到他手里,丁振杰的脸上才换了表情。
“三少……三叔,您这是干嘛……咱自己爷们,别来这个,我不能要。”
说着不能要,丁振杰已经看到了支票上的数字:大洋一千块。按照丁振杰的豪爽,他手下人根据级别不同,每人可以分五到十块,自己则起码要留下七百大洋上下。
一想到自己前后只是骑自行车帮人撑了回场面,再挨了几句不疼不痒的训斥,就有如此一笔大财到手,他的心情重又愉悦起来。
便是受人尊敬,人人都拿你当菩萨供又怎么样最终还是到手的钱财可靠,余者都是虚妄。有这么一大笔钱进账,所有的不满与矫情就都可以烟消云散,世界重又充满光明。
心情喜悦,话终于也多了起来。“三少,这帮人您打算怎么收拾说句实话,您别不爱听,您是体面人,不会打人。要讲究用刑,还是得我们办。您就说吧,要弄成什么样,剩下事我包了。”
宁立言表面敷衍感谢,心中冷笑连连,军统培训出来的特工,可能不会刺探情报传递消息,但是怎么可能不会用刑丁振杰那点手段在自己眼里,也就是小孩子的把戏,上不了大台面。
不过他没打算给这帮人用刑,来到特三区的警署,把人带到审讯室内。只是把几件刑具一亮出来,便有两个底包忍不住要尿裤子。
吉庆班的班主云里飞,年轻时是成名的武生,后来摔断了腿不能上台,便栓班教徒弟维生。跑了半辈子码头的人,眼里不揉沙子,不等宁立言发问主动说道:
“三少,您和日本人,是不是都是为了丽英来的我不知道这孩子惹了什么祸事,但是能猜得出来,必是场塌天的祸事。今个要是没有三少出头,我们这时候怕是都要到宪兵队里去喂狼狗,救命大恩不能不报。您问什么,我们就说什么,可是我丑话说在前面,丽英不在。我们昨天晚上找她一宿没找找人,急得都快上房了。您要是找我们要丽英,我们可没办法。”
方才日本人退去,老谢开了汽车去挨个地方送消息,宁立言押着这批人来特三分局的路上,已经观察过这帮人。
时下的戏班男多女少,有的老戏班甚至不招收女徒弟。吉庆班主算是比较开明那一类人,但是班里的女人也就三个,一个中年女人的应该和云里飞是夫妻。还有两个十三、四岁的黄毛丫头,就是没有能挑梁唱旦角的女人。这时才知,原来人居然已经不见了。
难道自己动手慢了,对方已经先听到消息
宁立言问道:“人不见了几时不见的,又是因为什么不见的”
“别提了。自打这孩子嗓子塌钟,人就有点不对劲。我们大伙住小舞台,可她是我们的台柱子,不能让她在后台睡觉。单在石榴胡同给她租了间房,对她够不错了吧她倒好,见天把自己关屋里不出来,是人不理,好像大家欠她八万八似的。我给她求了个治嗓子的偏方,好不容易抓齐了药,您猜怎么着大晚上的时候一敲门,屋里没人了。”
“天一黑我就从外面把她的门给锁上了。闺女大了,不得防着她学坏么再说三不管那地方,我也得防着其他坏人。可是就石榴胡同那破房子您也看见了,那院墙哪拦得住丽英啊她从小练功,一人高的大墙说上就能上去,翻那道矮墙跟蹬锅台上炕似的不费劲。我在那守了半宿,等转天天亮回来,我数落她几句,又打了她一顿,她也不吭声。我以为管好了就没事了,哪知道晚上人就又没影了。这回来个绝的,彻底不回家了!”
“不怕您笑话,我寻思着这是姑娘大了,有了男女之情的心思管不住自己,等天亮回来就好了。哪知道这一走,就再也看不见人。昨天晚上我带着人去找,把华界大小旅馆、饭店都找遍了,就是没找着人,您说这不是活活急死么不知道她招惹了哪路的毛神,把我们的台柱子给勾走了,这不是要我的老命么她这一走,我们这二十多人吃谁啊”
吉庆班之前全指望宋丽珠挑旗,一个人养活一个戏班。宋丽珠跟
第八十五章 线索(下)
了解到云丽英的情形,宁立言心里反倒是更踏实了一些。如果说一开始找人没有方向,全靠混混大海捞针,现在至少有了个线索,可以有的放矢。
吉庆班已经提供不出再多有用的线索,宁立言也不再审,让巡捕把吉庆班的‘喜神’找了来,按着妇人的指点,果然找到了里面藏的一叠钞票。
所谓喜神,就是戏班的道具婴儿,又叫彩娃子。其前身据说是魏征的幼子,虽然是死物件,但是地位极高,是戏班里的大师兄。没演出的时候,这个东西不许乱摸乱动,倒是个藏钱的理想去处。
看着那崭新整齐的钞票,便知道绝不是地上捡来的。所谓老头票,实际就是日元。日本人的钞票发行之初,奉行银本位制度,日元一元,折合日本银币一枚。从价值看,也不算差。
但是日本人没有信誉,你拿着日元到银行,肯定兑换不出相应的银币。中国爷们本来就对纸钞不信任,见兑不成银子就更不放心。是以在天津,普通百姓花铜元大子儿或是银元,再不就是中交票。
有钱人花美钞、英镑、金条、银元,就是不大待见日本的老头票。最喜欢使用这种钞票的,还是日本侨民,再有就是和日本人做生意的商人。
以云丽英的社交圈子,没什么机会拿到这种钞票,错非是从谁身上摸来的战利品,再不就是分的赃物。
想必她自己也知道所遇非人,才有那种种反常表现,终究只是个年轻的姑娘,江湖经验比不得老辈人丰富。想出来的办法,居然是自己装塌钟。想要搅黄一场堂会,免去灾厄,不想反倒是牵连了宋丽珠。现在她的处境如何,宁立言心里也没把握,只能祈祷着老天开眼,别让红颜薄命。
宁立言心里有个不祥的预感,做下这事的歹徒既能够诱拐云丽英,必不是那些热血爱国的抗日团体。不是山贼土匪,便是散兵游勇。这等人心狠手辣杀人如麻,那个日本军官落到他们手上,多半保不住性命。
按照正常的绑架逻辑,现在应该联系事主开盘口要钱。现在任何消息都没有,估计对方已经知道自己弄死的是日本人。普通人惹下这等大祸,多半就是逃之夭夭。可若是穷凶极恶的歹徒,说不定就会铤而走险,杀害更多人命保护自身。
现在破这案子找到凶嫌,已经不单纯是给日本人一个交代,还有了自身的考量。这帮歹徒在毕家见过宁立德,云丽英又和宋丽珠有这份同门情分。
若是遇到那等为了消灭隐患不吝惜人命的凶残角色,说不定要对宁、宋两人动手。都杀干净了,才会逃跑。要紧的抓住这帮歹人,才能免去更多人受害。
宁立言在心里反复告诫自己,这么认真的办案是为了对得起自己身上的制服外加每月领的薪水,绝不是担心宁立德也像日本参谋似的下落不明,跟宁家人更不会有什么手足亲情。
当他来到盐商毕家的时候,便差不多说服了自己,大概就是这么回事,自己将来跟宁立德还是谁也不认识谁!
“我和岩仓君是日本留学时认识的,他家在日本算是个体面人家,他自己也很慷慨,我们两就交上了朋友。”
毕家已经慌了手脚,日本人虽然没像对待吉庆班那样,把他们都抓取宪兵队,但是也有人来问过情况。得知自家卷到日本军官失踪案里,一家人都已经吓得魂飞魄散。
宁立言一来,便是远接高迎,生怕哪里招待得不周到,人家就把罪责安到自己头上。毕家大少爷,也就是这次堂会的邀请人毕自澄亲自接见,态度更是格外的谦卑。
“如今我家的情形您想必也看得出来,表面上还是那么回事,实际早就是个空壳子。长芦盐场的买卖没法干,得另外想办法。我家有位世交,也是盐商人家,他们想和我们合资,在日租界建个商场。法租界的劝业场发了大财,我们也想学。可想在日租界兴建土木,少不得要找日本人疏通关系。正好岩仓君也在天津,我知道他现在军队任职,就想请他出面。岩仓君最喜欢中国的戏剧,尤其是喜欢……旦角。”
毕自澄的脸色有点尴尬,替日本人‘拉马’,这总不是什么光彩的事,说出去也不露面。但是现在大事当头,也容不得他害臊腼腆。
这倒也解释了为何他出重金请吉庆班来演出,不是因为这个戏班的能力有多强,只是因为云丽英模样俊俏,是天津卫坤伶中,极出色的美人。
生怕宁立言翻脸,他又解释道:“我也不知道吉庆班临时换人的事。等到宋小姐出来,便已经无可挽回。在后台的时候,我也死说活劝的拉着岩仓,可是日本人的脾性……犯起性来,谁也拉不住。好在是没让宋小姐和宁大公子吃亏,否则我真不知道如何赔罪。”
“现在说那些没用。宁立德走了以后,日本人有没有为难你”
“还好吧,虽然他说我不够意思,不是朋友,但是我跟他一个劲的赔不是,他也就不恼了。再说,他后来也看见了云老板。虽然没说话也没扮戏,可光是那样,岩仓君就已经动心了。喝酒的时候让我给他想办法,介绍两人认识。”
“毕大少怎么应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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