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死我也不上天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贰月贰捌
他忍了又忍,最后还是在无边的沉闷中吐出了那句话:“你是不是——快要……”
云深流这个时候并没有回头,只是仿佛自嘲一般的笑了笑,低头道:“师兄,我,没有入旱魃鬼道。”
“我答应过你的,宁死也不会放弃手中的剑的。”
“我做到了。”
白决沉默地低下头,遮住了眼睛里的水色。
云深流一直都是一个很让人省心的师弟,既不沾花惹草,也不惹是生非,偶尔在清净的山野弹弹琴练练剑,行云流水,都是在他的眼皮子底下。
从来都不会像别人家的师弟那样到处闯祸还要师兄来给他辛辛苦苦地收场,甚至有的时候,云深流还要反过来替毛手毛脚的白决圆回场子。
着实是一个哪里都好的师弟。
几百年前在殷离雾洲青灯峪,前任万尸鬼宗的宗主半仙半魔的遐作人因为一件小事迁怒于仙道众人,一怒之下,引怨招魂,集百万鬼怪于此地,欲驱使其千军万马杀进素景宁洲。
宁洲是何等繁华的世俗之地
要是让他这般杀进去那还了得!
可惜当时白决与云深流不过是区区两名尚未渡劫的剑修,还没有日后那一剑天涯的惊世之力。他们眼看着无数怨魂尸鬼在血红的月色掩映之下,气势吞天地前行,神挡杀神!
那个时候,白决就咬牙命令云深流先行离去知会仙道众人,自己想要暂且阻上这位赫赫凶名在外的邪物宗主一时,为仙道众人赶来争取时间。
然而,云深流没有走。
他不仅没有走,反而还将白决护在了身后,手中的红尘剑耀眼无比,霎时间有与日争辉的光芒。
【即使是死,我也要在师兄身边死守到前辈们赶来。】
【你——】
【师兄,你都不走,我也不走。】
【不是——哎呀——你个小屁孩做什么要在这里啊!你师兄我比你多活了近百岁,吃过的盐都比你吃过的……的面还多!你在这里守什么!我已经活了这么多年了,而你的人生才刚刚开始!快滚快滚!】
【不。】
话音未落,云深流就提剑上前,毫不犹豫地斩了下去,剑芒直指彼时已经近乎飞升修为的遐作人,锐气逼人。
那个时候,白决只觉得他是师门厚谊同甘共苦并不觉有异,如今回想起来,怕是从那个时候起有些事情就开始不对劲了。
——谁家的师弟会在十六七岁上还要师兄给讲睡前故事、抱抱亲亲怕一个人,即使是睡着了也要死死地抱住师兄的腰不让人回房睡啊!
——谁家师弟会在师兄多瞧了人家姑娘一眼之后就暗搓搓地把人家姑娘的老底全部都给翻出来,一脸冷漠地装作“要不是你是我师兄我才不会替你考虑这么多”的样子明为分析,实则劝退的给
第八十章 万里红尘一丈高(一)
漫天的金黄小叶在飞舞,透彻的午后阳光在眼前散射开来,温暖的光芒传递于林间叶下,无限的空灵。
清澴七十二洞天云海之内万里禁制,除开门内寥寥几人,就没有谁可以凌空而行。仙道曾有传言,此地即便是天庭天君下来了,也不可以随意御空而行。
分外稀奇。
所以,那些由奇零境而来的仙道小友们,怕是还要一些日子才能走到这里。
在这一段时间里,位于清澴内层的长安居,自然是无处有人,白决正好到处翻箱倒柜地去寻他娘亲的灵物遗珠。
遗珠没有找到,他却摸到了一个地方。
这个地方他熟得很,当年赏月赏景酌两壶小酒,全都是在这个地方!
叶色金黄,娇红如扇,清风过眼,漫天辉煌。
白决抬起头看了一眼纷纷扬扬的白果叶儿,心底叹息,景还是那个景,人却不再是那些人了。
当年仗剑月下的清冷少年,怕是永远都不会回来了。
“叭答——”
一声出奇明了的滴落之音响彻了白决的耳畔,他的脸色一变,即刻抬头,只见一只瞧着冰冷宛如白骨的手冷不丁地垂落在他的头顶外侧,殷红带紫的血液沿着指缝的轨迹渐渐地向指尖聚集。
忽然间,这只手动了动。
白决的瞳孔骤缩,心下暗道一声“不好!”,当即倒退——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那一只手凶残地直扑面门而来,丝毫不给白决留下躲闪的余地,退无可退!
猛烈的劲风直扑白决的面门而来,他竭尽全力睁开眼睛,却始终无法从中搜寻到任何的一线生机。
这个人恐怕十分熟悉剑修的路子。
“咚!”
白决的后背被那只灼热的手掌活生生地卡住了咽喉,一把狠狠地掼在了不远处的一棵百年老白果树略显单薄的树干之上。
绚烂的叶子被这一震全都纷纷扬扬地飘洒下来,简直要迷了人的眼。
他强撑着一口气在挣扎,半睁着眼水光潋滟地从下往上仰视,不由得一惊。
只见那尚且有些刺目的落日余晖中,恍恍惚惚一名半大不小的少年面无表情地伸展着一只手臂,气定神闲,瞧着完全看不出来他的手心里还握着白决的这一条命。
蝼蚁,微渺不可寻。
白决的脑海里仿佛骤然地劈过了一道轰轰烈烈的天雷,滚滚的烟尘弥漫了整片思绪。
【师兄……你没事……太好了。】
几百年以前,云深流也是这个模样,满身的血痕,勉强用红尘剑支撑着自己挺拔俊秀的身躯,一双明亮而充斥着疲惫的眼睛透露出无限的光辉。结果,白决站在同样因为姗姗来迟的仙道前辈出手而忽然寂静的战场,咧开嘴笑了笑,他这边还没有笑完,就看见云深流直挺挺地在他的面前倒了下去。
明明是一样的脸孔,如今眼前的这一张却和当年没有分毫的相似之处。
“你……是谁”白决拼劲全力,方才寻求到一丝喘息之机。
那名半大不小的少年挑了挑墨鸦似的暗含锋芒的眉毛,闻言微微松开了手,一字一句道:“我在这个地方已经几百年没有见过一个活人了,你又是何人”
白决一手抓着少年掐着他要害咽喉的手臂一手扶住身后的白果树,艰难道:“你家长辈难道就没有教过你,礼尚往来。”
“你不先交代自己的来历,让别人怎么先交代”
“我啊……”少年顶着跟云深流别无二致的脸,垂眸低低地
第八十一章 万里红尘一丈高(二)
白决那一头十分潇洒不羁地披散开的白发在云深流转过来的另一只手的指缝间高流飞瀑似得滑落,触感一如往前,若是站在这里的是曾经的云深流,怕是也不免叹息一声。可惜时至今日,云深流自己都不晓得,自己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了。
他轻手轻脚地将白决散开的头发都束了起来,那份小心翼翼的姿态简直是要低落到了尘埃里,似乎白决就是一个弱不禁风的雪花堆的人,稍微一用力就会彻彻底底地消失在他的世界中。
树枝被他当作发簪插在了白决的头顶,稳稳地固定住了那些头发。云深流见不会再有什么改变了,方才松开手,退开两步,语气里有些高兴道:“师兄果然是师兄,不论是什么东西,师兄戴着都是好看的。”
白决:“……”
——我师弟实力眼瘸,习惯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他如今的这一张脸跟他娘亲当年年轻的时候一模一样,可以称得上是个“祸水”,大约或许应该真的可以驾驭这根树枝……吧
云深流眼看着白决脸上没有什么反应,只好走近他附耳道:“岳母的遗珠我已经把它收好放在我的‘望归阁’里了,现下人多眼杂那个东西又是天材地宝,也只有我的地方才是妥当的了。”
白决被云深流的气息拂得一闪,心底却暗道:就是因为是在你那里才不妥当啊,这个把柄要是落在了西陆的那位尊主手里——啧,可有他白决的“磨难”受呢!
云深流顿了顿,又补充道:“师兄,你现在不如跟我去试一试喜服……”
那件喜服,他等了几百年都没等到它原定的主人穿上。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白决忽然点点头吐出一个字:“好。”
曾经的满怀欣喜,到如今都化作了驱之不散的伤怀。
云深流惆怅地摆好一个高邈出尘的姿势,独立于望归阁顶的眠室,四面透风的纱帘飘飘荡荡,外面的天空一片星辰寥落。
虽然他是背对着里面的白决的,可是里面的情景,他却依然是一览无余。
不是神识的那种一览无余,而是切切实实的看见。
里面的白决一边感叹着还是自己教养的师弟好,正人君子,从来不在这种时候窥伺。这比某些西陆的不要脸来说,实在是要好多了。
云深流的鼻子忽然有点痒,他摸了摸,想不出来是怎么了,站在那里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白决这才脱下外衫,手腕处却猛地一圈细碎的麻痒,就好像有一条蜈蚣悉悉索索地爬动。
“……”
世间没有多少人知道,凶名善名满天下的白上仙,他怕虫——越是奇形怪状越怕。
然而就在他控制不住自己要崩溃地冲出去找师弟救命的时候,手腕上的那一截袖子被那个东西掀开,露出了雪白的一段麻绳般的东西。
背生双翼,尾如流苏,五只可爱细弱的小爪子威风堂堂,还有那对儿琉璃似得小眼珠子,晶莹剔透。
——龙
“等等!”
细弱而清朗的声音从白决的腕口处传出,确确实实是那一条不足尺寸余长的小白龙发出来的声音。
白决愣了一下,定睛打量了这条通体雪色的小“龙”好半晌。
小白龙抬起头,无辜且闪闪发亮的琉璃月色似的眸子觑着白决,让白决有那么一瞬间的晃神,仿佛看到了什么似乎本应该很熟悉的东西。
“你是……”白决茫然地对着这条小龙,眉毛不经意地微微上挑,流露出一些疑惑之色。
雪白修长的龙尾巴如流泉飞瀑般垂落,小龙轻轻地甩了甩这条漂亮至极的尾巴,琉璃似的小爪勾了勾白决的手腕。
它可怜巴巴地
第八十二章 万里红尘一丈高(三)
但是——等、等会儿,这语气,怎么跟云师弟小时候撒娇的模样有些神似!
要不是云深流现在就在门口好端端地站着……白决心神一凌,瞟了小白龙一眼,这背后的可能着实是令人脊背一寒啊。
“他一直想要抓我,可是我没有让他得逞。”小白龙眨了眨眼睛,试图通过迷惑白决而让他站到自己的一边来,“这里到处都是他的傀儡,你要小心了。”
白决:“……”
来句实在话,这条龙让他小心还真没毛病。
只是含义上有些不同。
白决整了整襟口的三千夹金红绣,左思右想,还是问了一句:“那你为什么长得跟我师弟小时候一模一样”
“因为我就是照着他化形的。”小白龙似乎还想提醒白决一些什么事情,然而谁知道他还没有来得及张嘴,望归楼的卧所大门便被人活活地撞了开。
“——咚!”
只见云深流手里捏着一块红绫纱,纱面上是双面的喜字,白决一个激灵按住袖子里的小白龙不让它暴露,就看见云深流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有施舍给小白龙,反而不动声色地盯着白决,淡淡地道:“师兄,我来给你盖帕子。”
“师、师弟……”
白决被吓了好大的一跳,条件反射地一个箭步蹿到了云深流的面前,略有些欲盖弥彰地反问道:“你怎么不打一声招呼就闯了进来”
云深流浅浅地用那双无可比拟皎皎如清风明月的眸子扫了扫脸颊上不由自主的飞上了红的白决,语气带着三分平静三分惆怅三分哀怨道:“我说了,我来给师兄盖个盖头。”
“……红、红盖头”白决的注意力被云深流手中的那一张水云纱披帛绣面的喜字盖头差不多转移走了,“我——不是、那个、什么、哎——你要娶我——也、也得看好日、日子吧”
云深流没有回答他的话,抬手替白决整了整他那还未上身的穿金玉律腰带,垂眸小声道:“师兄,今夜便是‘接风宴’的日子了。”
白决听到这话,脑海里骤然“嗡”地一声,好似炸开了一道九天玄雷,亮得内里全然只剩下了一片空白。
接风宴。
仙门大派每有盛会时才会出现的字眼,这应该是盛会重头戏的前三天,主家宴请众位修士入府,大开通道,无论修为如何皆能入内一观。
不过这些事在白决的眼中也并非如何的大事,他想到的不光是这一点。
恰恰相反,白决已经把云深流的所图所谋所想给猜到了六分!
这才刚刚见上面,云深流就已经谋划好了要把接风、洗尘——乃至于证情的合欢喜典都给一块儿办了!简直是神速啊!匪夷所思的神速!
到底是什么让他这么着急
云深流不容白决挣扎地轻轻勾起了他的下巴,微微俯身低头,让两个人的额头触碰着额头,冰冷不是活人的温度迅速地蔓延向白决的心口,让白决一个激灵被冷清醒了过来。
“你——”
“师兄,你就要是我的了,我的。”
毫无温度的气息喷吐在白决敏感的唇瓣之上,他十分不习惯地想要躲开,谁知道这个向来温良善解人意的云师弟竟然就这样半点也不退让地控制住了白决,令他动弹不得,只能够双目含着水汽地与云深流面对面的直视。
“你知道吗,师兄”云深流忽然间好像褪去了那一层光鲜亮丽的外衣,把自己没有任何掩饰的剖白在了白决的眼前,本该是明月清风高雅出尘的眼睛里倒映出了滔天的烈焰,似乎要焚烧尽一切,“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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