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国行

    而早期实心弹丸炮有其必然的局限性和无奈，在引信爆破弹出现之前，实心弹丸对城墙的伤害仅停留在弹丸的倾彻杀伤。

    咸军火炮以六斤炮居多，十二斤、十八斤炮很少，对防御极强的城墙毫无办法，只能强攻。

    即便改用投石机械，黑巾军关内亦有，射程还比咸军的远，并使用火雷弹和一窝蜂对咸军加以反制，强攻之下，不死伤个几万人，根本拿不下东平关。

    从关外回到咸军大营，百里燕请赵安陵到帐中商议:

    “赵先生，万川乃当年律国之地，先生为何今日却一言不发，你赵家就无破解之道”

    “这万川，自古进出东西两条路，守军若不降，便只能以强攻，别无他法。不过在下建议，可围而不攻。”

    “哦，围而不攻！如何围而不攻”

    “这万川南北无法入川，故而只需再攻取上关郡，即可从上关、彭源两地，将万川叛军困死于其中。如此只需再取甘府一地，三郡之地，实则四郡皆为我军所得。

    侯爷此前担心四郡五百余万人口，但若暂不取万川，川中一百三十余万人丁，短时内将城川中守军之累赘，我军无需负担其粮草用度。

    如此拖上一年半载，三郡情势好转，到那时，万川粮草枯竭，守军只有投降一条路可走，其若不降，我军再攻之也不迟。”

    “可镇守万川的乃是黑巾军嫡系部众，川内若生饥荒，其再不降，我军强取之下，川中百姓饿死者将数以数十万计，如此未免太过残忍了。”

    “万川自古为兵家必争之地，当年也是律国国都所在之地，易守难攻，从外极难攻破。当年孙国为攻取律国土地，正是攻取上关郡后，向北绕道至今日长孙境内，攻下了彭源，籍此围困数年才灭律国。”

    万川郡入川情况比之巴蜀更为险恶，巴蜀东有汉江，北有古栈道入川。万川郡南北悬崖绝壁，既无陆路，也无水路可通，只东西两条陆路，自古鲜有强攻取下万川郡的战例。

    数十年前志国为西出中原，与孙国围绕万川打了十几年，久攻不克，志国由此由盛转衰。

    以咸国国力，强攻之下，赔进十万人也不足为奇。志国此番不取万川，多半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心理阴影未消。

    沉思片刻，百里燕摊开孙国郡县山川地形图仔细查看。说是仔细，实则图上有用信息聊胜于无。

    既没有等高线，也没有地形表述，时下地图失真严重夸张离谱，仍停留在表意层面，仅能看个大概。

    为此数年前开始，百里燕陆续着手推进地图绘制工作，争取两年内，推出一套行之有效的地图绘制技术，尽快在全国实行测绘完成一比一百万比例尺地图。

    少时片刻，百里燕叹气说道:

    “唉……此图也算是当下最为精良用图，却是毫无任何用处，真是可恶。”

    “侯爷是想从他处寻觅进山之路”

    “赵先生有所不知，当年本侯南征金雪狄人，在那金雪狄人都难以进入的丘比贡山中，硬生生找出两条进出之路，若非本侯如今身系重任，真想亲自带一路人马，从他处摸进山中寻出一条路来。”

    “侯爷大可不必如此担忧，攻取上关，万川即唾手可得，何必急于一时呢。”

    “话虽如此，但战事久拖一日，川中百姓便多受一日之苦，若不能尽早止战，日后受损的还是咸国。”

    赵安陵围而不攻之法虽然是避免了己方伤亡，解决了战术问题，随之而来的附带伤亡是不可承受的。

    人是一切社会经济和财富的根本动力，咸国人口如今不过七百万，不计枭民军、外籍军、新附民、隐户、外籍民及其家属，咸国本国人口不会超过五百五十万，其中的一百五十余万人都是最近十五年间百里燕努力增加人口的结果，而且战争和灾害死亡还抵消了人口增长。

    中原经过最近二十年的动荡，人口减少应不止三千万，仅咸国二十年间因旱灾、战火、疾病、流浪直接死亡者，不下一百六七十万人，算上割让的江东东郡，咸国原有人口八百多万，二十年间锐减三分之一。

    黑巾军所过之处受灾最重的是徐国，十五年间人口减幅逾九百万，卫国、志国、宋国、西海诸国虽未受黑巾直接波及，但南境六年战争，战后统计的结果显示，仅死于转运途民夫过四百万，作战损失兵员逾一百五十万人口，近两百万百姓，其他间接死亡和黑巾军内部镇压叛乱作战伤亡，前前后后直接因灾因战死亡三千万人还是保守估计。

    万川郡还不同于四川盆地，万川除中央盆地外，平原较为破碎，可耕种土地分散于各个山区之间，加之农耕技术和农具落后，畜力稀少，以目前黑巾军的农业技术和生产力，其无法维持现有一百三十万人口和川内数万军队的粮饷后勤供应，

    万川围而不攻，时间一长，守军拒不投降，饥荒是必然的结果。即便只饿死二三十万人，最终的削弱的仍是咸国的经济战争潜力。

    勘察过东平关，一行人第二日遂返回硕天，呆了一日，百里燕又马不停蹄前往昌尹郡，接管叶信、肖渠、顾中、徐谨四部兵马。

    从彭源去往昌尹郡，需借道志国定襄郡，定襄郡与万川、彭源、下关、昌尹四郡悉数接壤，志军由此西出逐鹿中原极为有利，然万川压在头顶如鲠在喉。

    早年与孙国争霸，夺取霸权后，只因为破万川，为此后志国衰败买下了隐患。

第703章 炮阵
    闻讯又将补充五十门火炮，诸将精神为之一振，徐谨说道:

    “副帅，传言长孙军已装备天威大将军炮，最重可射六十三斤弹丸，无坚不摧，土坯城墙一击便溃，我军何时也能造出如此重炮。”

    “此事本帅可以给诸位交个底，长孙国所谓天威大将军炮，并非其所造，而是来自十二年前一艘天船，也正是因此天船，火炮与黑火药才流入我中原。

    如此重炮，长孙国仅获得数门，以其之力，仅能仿造二十三斤以下火炮，无力仿制四十一斤、六十三斤重炮，故而长孙重炮并不多。

    至于我军，不是不能造，而是糜费巨大，且废品惊人，铸造十门如此重炮，能有两三门可用便是老天保佑了，因而暂时不铸重炮。”

    “还有这等事情，按副帅此言，莫非天船国能比我中原更为强大”徐谨忙问。

    百里燕挥了挥手:

    “此事留待日后再说，今番只论当前战局，天船之事不做论述。此番新铸的五十门火炮为十二斤、十八斤炮，各二十五门。将采用新式炮阵攻城，效果将胜此前五倍以上。叶信将军。”

    “末将在。”

    “明日将军中火炮拉至城南外一里地部署，南门城墙守军明日炮击之前尽数撤走，南门以北三里之内的百姓撤离，不得有人，以免伤及无辜。”

    “副帅这是要轰城”叶信吃惊道。

    “正是，新式战法需要效验射表与效果。新炮运抵之后，就先拿叛军城池开刀。”

    草泥袋并非万能防弹衣，即便是防弹钢板，也禁不住密集弹幕的轮番轰击。

    草泥袋的原理是利用草编织袋装入浸润泥土，使之挂在城墙上吸收来自坚硬物体的物理冲击，从而达到防护城墙的目的。

    常规投石攻击受制于射角和精度，命中城墙概率十分之底，超过半数以上都落入城中和城头。

    火炮出现后受火炮直瞄射击限制，通常采用一字排炮，小仰角炮击，使得弹丸多数可以集中城墙正面，但精度差强人意。且更多时候实心弹丸更多是一种恐吓和士气杀伤，实战效果并不明显。

    为此需要重新调整炮兵阵位，令分散于各处的弹丸，集中攻击一点。

    下达一系列命令，百里燕马不停蹄视察了林台咸军大军与当地民情。

    林台本城及其治下村县人口合计逾十一万之众，孙国人占七万，其余是徐国、志国人，叶信攻克林台之后严厉打击了当地官府恶绅，惩治了一批邪教圣使祭司，十数万咸军驻扎于此镇着局面，治安情况比偌大彭源郡好得多。

    但私下里邪教毒瘤仍难根除，尽管咸军配发了大量传单，效果却并不理想，一方面是识字率，另一方面是认知层面的落后。

    翌日，叶信早早命人将火炮拉到城外一里，交到武备营手中。第一批铸炮共计十门六斤炮、十门十二斤炮、五门十八斤炮，按弹丸轻重，射程远近，三种炮型前后纵身梯次配置。

    火炮落点经过计算，最终都会击中南门以北五百步城墙正面宽度二十步，高度七丈的范围之内。

    见百里燕如此部署，叶信不免担心说道:

    “副帅，如此前后配炮，后炮恐怕会击中前炮啊。”

    “叶将军真如此以为”

    百里燕反问道，叶信当真道:

    “弹丸飞出后高度极低，击中前者之事时间发生。前往武备营受训炮官一直是一字排开配炮，从未有前后配炮。”

    “那是从前，本侯未料到火炮攻城会有如此众多弊端，故而武备营炮术粗浅，得到消息之后，便重新调整了战法，如今是新式战法，只要按条令去做，一般情况之下不会有任何问题，叶将军可放心。”

    受小仰角直瞄射击固有缺点影响，榴弹炮曲射越顶射击出现之前，平射直瞄亦或小仰角直瞄，通常采用横向单列阵射击，既所有火炮排成一线射击。

    纵身梯次配置火炮受等水平面影响，前后火炮大致处于一个水平平面，开火时不可避免的导致后方火炮因仰角过小，而弹丸击中前方炮位。

    为此通常选择山丘高地作为直瞄炮兵作为部署地点，将火炮上下高低纵身梯次配置，将平面错开，如此纵身火炮开火时，弹丸越顶前方炮兵阵地，从而飞跃战场。

    如在平地部署，前后火炮因呈倒三角配置，轻炮在前平射，重炮在后略抬仰角，重炮因口径与射程影响，与前跑距离拉开至少百步至一里地，重炮开火后，弹丸有足够飞升距离，从而越顶前方炮兵阵地飞跃战场，从而不至于落在自己人头上。

    当然，原理其实非常简单，但要做到并不容易，需要一定的动能数学计算以及物理认知。光靠制定的简单射表，无法掌握较为复杂炮击技术。

    此时苏洪、白合指挥武备营炮兵科架设阵位装填火炮，并在前排六斤炮、十二斤炮炮位各插两根一人多高的原木作为参考。

    待等一切准备就绪，蒋杰来报:

    “启禀副帅，诸元校准完毕！”

    “传令苏洪，六斤、十二斤跑位人员撤离，十八斤炮，各炮三发校准，自由开火。”

    “遵命！”

    十八斤炮



第704章 侦查
    关龙翔的担心其实不无道理，百里燕与神通天王多有交手，此人不按常理出牌，谋略要胜刚愎自用的雷霆半分，与关龙翔旗鼓相当。但关龙翔并不善带兵，与叶信也就正好凑一对，两个人的思维整合能力，显然不如神通一个人的脑子，打了大半年也就是个平手。

    其大胆设伏偷袭百里燕，倒也并非没有可能，只不过关龙翔忽略了百里燕胯下的这匹飞羽，真要是逃命，那也是一骑绝尘千里无追。当然，真要到这个份上，百里燕的一世英名也算是洗地了。

    炮击持续两个时辰，仍未将土体墙轰塌，但炮击的区域算是基本完蛋，持续轰击再加轰炸，只需要一两天，就能将目标区城墙轰塌，如果能以死士攻入城墙下实施爆破，效果会更好。

    回城后，百里燕请关龙翔、赵安陵至他下榻处商议:

    “关龙先生，可知叛将陈含信今何在”

    “陈含信啊……”关龙翔蹙眉凝思，略作思考说道:“正月有间消息来报，陈含信在上关郡蒙城，如今不知在何处。副帅是何意”

    这时赵安陵道:

    “侯爷此来攻城为下，攻心为上，遂打算以招降纳叛之法，劝叛军投降。兄长你看，此乃永兴城所印告示，兄长以为如何。”

    关龙翔接过传单细看，不禁也是吃了一惊:

    “乖乖啊，万夫长五千寸银，这是天价了吧。”

    百里燕不以为然道:

    “如今国库不缺金银，只却土地与人口，大王决意不惜一切之代价，但凡投诚起义之叛将，赦免其罪，给以重金。”

    “可五千寸银还是太多了吧，这可不是小数目呀。”

    “若非以重金收买，焉能撼动这群亡命之徒。”

    五千寸银折合咸国旧币得有六七万贯，折合新币五千贯，现实中受市场和官方法律限制，下币兑换上币有严格限制，新铸的金银通宝有所放开，但仍受兑换限制。

    因此金银的购买力依然实远高于等币值的铜钱和新币，关龙翔乍闻一个万夫长值五千寸银，自然为这巨大的数额而感到咋舌。

    “关龙先生，你以为可否籍此打动收买叛军将领。”百里燕问道。

    “可是可以，但这些亡命之徒绝不会甘心放下手中兵权，这传单之上并未提及兵权之事，如此作何”

    “此事可令细作说客与叛将面谈，兵权之事都可谈。但绝非无限制的要挟本帅，其若毫无诚意，本帅便会以大兵压城，到时可由不得他们。”

    “如此说，副帅此去贡城、尹渠等地是为此事”

    “正是，本帅印了一百万份此种传单，届时以热气球飘至城池上空加以投撒。”

    常言道，有钱能使鬼推磨，金银都是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走，钱的意义只在乎于不断流动间产生的经济效应，收买政策同样能产生巨大的政治军事价值。

    咸国现在最不缺的是金银，钱只有投向最需要钱的地方才能产生效益，囤在手里除了能满足贪婪的之外，没有任何用处。

    黑巾军成份复杂，既有亡命之徒也有贫苦出生的奴隶和将领，面对巨额诱惑，动心者十之。

    退一步而言，黑巾军的迷信神化如今荡然无存，各级将领士兵厌战情绪普遍，如今既不知为什么战，也不知为何而战，为谁而战，这样的军队，除了殊死抵抗之外别无其他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