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子监绯闻录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页里非刀
索性拱手告辞,抻直了腰辄身,谁也不理,与唐同章擦肩而过走出厅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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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同章跨进厅内,即见沈泽棠端坐黄花梨官帽椅上,神色虽然平静,可望来的目光却十分锐利,仿若早将他心深处揣藏的秘密洞悉个通透。
唐同章浑身一震,急忙上前撩袍行礼,如是往常,沈泽棠并不会拘泥礼节,多是顺势赐坐吃茶,而此时却默不作声。
唐同章只得硬着头皮,将两膝并拢,艰难的趴伏地,本就腰肥体圆,待得跪稳当已是气喘吁吁,额上沁出一层密汗。
徐泾重新斟茶来,沈泽棠端起盏吃着,忽儿冷着嗓问:”唐大人你可知罪“
唐同章乍闻他言,刹时如五雷轰顶,大惊失色道:“沈大人何来此说!”
”应天府所有往来帐簿案册,清吏司及布政司郎中等几官员已彻底勘查完毕。“
听得这话,唐同章稳定心神,松了口气:”下官午时才问过杜郎中,帐簿案册中所记载数目并无差池之处。“
沈泽棠冷笑道:“那是明面上应付吾等勘查所用,不足为信,唐大人应该还有数册暗帐才对。”
唐同章汗如瀑下,将眼睫都迷糊,他抬起宽大衣袖,用力抹了一把,使劲瞪看沈泽棠的神情,却见他喜怒不形于色,竟瞧不出半点端倪来,终是咬紧牙关,硬撑回话:“下官岂敢做出这样的事,沈大人或许是道听途说了些甚么,那并不能当真.......。“
沈泽棠把话说的不疾不徐:”看来唐大人在南京城为官颇安逸,是把本官的为官之道忘记了,不妨再提醒你。“他一字一顿道:”不说无证之话,不做无凭之举,唐大人可要好自为之。“
唐同章浑身僵直,颤着声说:“下官在京城时,也曾与大人同朝为官数年,府中女眷更是常相来往,彼此亲厚,你应知我并不是贪赃枉法之辈.......。”
沈泽棠摆手打断他的话,只笑了笑:“正因如此,你还能跪在这里诡辩,以我之脾性,若是旁的官员,早已拖入水牢施刑受尽苦楚,何须费这些口舌。”
他朝徐泾颌首,徐泾会意,将桌案上四五本帐册堆到唐同章面前,低声道:“唐大人好好看看罢。”
唐同章哆嗦着手抓起其中
第叁伍叁章 谋计深
如画掀起帘子,走至沈二爷跟前搭手作礼,抬起头来笑眼如弯月,她指头挠着一缕乌发,脆生生问:”我哥哥哪里又冒犯二爷了堂堂指挥使在外头值夜,怎沦落至这般境地“
沈二爷眉宇舒展,从屉里拿出一包香糖果子递她。
如画谢着接过,拆开来又惊又喜,当即挑了颗柳枼糖含了,咂咂嘴,复又跺跺脚:”这柳枼儿糖只京城见有,让哥哥捎些来他竟忘得干净.......二爷惩他一点都不冤。“
她又问:”老夫人身骨可硬朗我不在跟前她可感到寂寞还有荔荔,她最欢喜与我玩闹,日后再见只怕是要生疏了......。“叽叽喳喳跟个雀儿般止不住。
沈桓作势晃晃帘子,粗着声警醒:”已是天交二鼓,夜深阑静,你莫吵得人烦,碍着二爷歇息。“
”要你管呀,好生领你的罚就是。“如画翻个白眼给他,爱记仇,沈桓摸摸鼻子理亏。
沈二爷忍不住淡笑,这小丫头性子活泼又聪慧,在这里守愚藏拙大半年,实在难为她了。
原来这如画是沈桓的亲妹子,今年才十三岁,他兄妹俩是沈府之家生子,却是出类拔萃的人物,这妹妹比哥哥更为讨乖,聪明伶俐又有眼力见儿,深得老夫人喜欢,特给她起名为沈宁,恰二爷要暗查甘肃布政史程前贪墨之行,需在应天府唐同章处安插眼线,思来虑去,唯有女眷身边的粗使丫头,最能不引注目。沈桓便推荐了自个这妹子。
当日沈二爷还揣疑虑,怕她年纪小担不得重任,哪想却做得如此出色,唐同章的暗帐及其它见不得人的勾当,竟是了如指掌。
他沉吟道:“唐同章认罪,你在这里已无再留的必要,不妨收拾好包袱,我遣侍卫那五护你进京去。”
沈宁吃着糖,默了默说:“五姑娘虽言行骄纵任性,待我却不薄,她如今遭逢大难,我想等等再走不迟。”
“或许她再也回不来也未可知。”沈二爷站起身走到窗前,廊前红笼随风,花梢树影,更一声莺啼,一点萤流,合成一缕愁绪。
这世间有情总比无情苦,他沉默片刻,叮嘱沈宁回去歇息,自个则背手出了议厅,走过石子漫路,穿片蔷薇架,离了翠竹荫,进得歇宿的院落。
让跟随的沈桓等几侍卫退去,他沿廊下慢慢近至舜钰房前,香帘半卷,门却紧阖,知晓她方才负气离开,这门今晚是进不得了。
其实也不会做甚么妄举,只想再看看她容颜,这一别虽区区数日,或许再见时,彼此间的缘份,已是山重水迢再也寻不回归路。
顿了顿辄身欲离开,却又心有不甘,试探地轻把门推....“吱嘎”一声,裂了条缝,却是没有上闩,竟留了门。
心头倏得柔暖,唇角微勾起一抹弧度.......这个让人爱恨不能的丫头,实在是个深谙怎么钻磨男人心的小妖精。
慢慢走至床边,轻撩起荼白纱帐,便见舜钰两条修长的腿儿缠着薄褥,缩成一团睡意正浓,乌油似的发披散于枕间,月光浮游在她脸上,颊腮睡得发红,鼻尖翘起,朱唇犹在嚅嚅梦呓,忽而一撇,那倔强性子,竟在梦里也不示弱。
可怎就这般的讨他喜欢呢......前生的冤孽也止不住悸动的狂热,他情不自禁的俯低身子,想亲她的唇,那般的近,都能嗅到吃过的苦药味儿,眼前忽地闪过徐蓝年轻鲜烈的面庞,舜钰仰头看他时璀璨的眸光.......。
沈二爷缓慢的直起脊背,默默又站了会儿,这才转身悄然的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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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叁伍肆章 游莫愁
申时已至,满园花光柳影,却人迹寥寥。
而应天府门前,却是另一道光景。
不远桥门市井处,卖金桃水鹅梨或菉豆汤的小贩,正偷瞧这边看稀罕,但见车马簇簇、人影团团,官袍端出威严,兵器昭显威仪,是有朝廷权官将要离开的阵仗。
沈泽棠及侍卫的车马早备妥当,唐同章被搀扶着前来饯行,竟是未语泪先流。
沈泽棠知他心意,沉声诫告道:“你当如常处理公务,不得透漏半点风声,否则与你百害无一利。本官亦不怕你此期间耍手段,不过是蚍蜉撼树尔尔,若闻得有甚阳奉阴违之事,休怪本官翻脸无情。”
唐同章听闻此言,虽是赤日当空,竟觉满骨生寒,唬得打了个噤,忙喃喃直表忠心。
沈泽棠不理会他,再问伫立身侧的沈容,冯舜钰可在房中午歇。
沈容摇头禀道,辰时用过早饭,就随徐蓝出了应天府,并不晓去了哪里。
沈泽棠神色十分平静,也不多言,撩袍端带登上马车,沈桓荡下锦帘,众侍卫翻身上马,一阵车轮滚滚,尘烟袅袅后,踪影消弥于街道尽头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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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时舜钰正同徐蓝在莫愁湖游船观荷。
还是四月春夏交替,青荷大叶将满湖绿水遮去太半,未到花期,茎茎骨朵儿犹还生嫩,却逗引着蜻蜒立上头。
稍公划篙荡起一长道涟漪,在荷叶间缓慢穿行,骄阳透过凉篷的细缝,斑驳洒在徐蓝的笑脸上,他伸直健实的长腿,觑眼听着清风拂过叶子的响动,心底有股说不出的舒畅。
船娘洗了盘红艳艳的桃子送来,舜钰扔给徐蓝一个,自己挑一个咬了口,又甜又脆,好吃极了。
徐蓝嚼着桃,忽拧起浓眉,开口问她:“凤九可还记得去年端午时,我们去静漪园游水”
“记得。”舜钰点头,看着一只白鹭扇翅斜斜掠过湖面。
“你那日落水究竟是被何人救起“徐蓝一直百思不得其解,索性沉吟道:”可是太子所以隐忍不说“
那日静漪园内入他目的仅太子朱煜而已。
舜钰并不是不想告诉徐蓝,是她也实在不知哩,只迷迷糊糊记得落入荷潭后,好似抓住了甚么就死命的想往水面上攀,那会她可一点都不想死,再后来一口气没喘过来就昏晕了。
待她醒来,已身覆男子直裰在树下躺着,掩面的侍卫丢根簪子一溜烟就不见,害她想问都没处问。
好怕自个女儿身将被戳穿,这般惶惶恐恐许多日,发觉时光依旧如水波澜不惊的过,心绪才终渐从容。
咬口桃子肉,她道:”不是太子,或许是园内宫人仗义相救也未定。“
徐蓝不置可否,观舜钰神情坦荡荡的,倒不似要欺瞒他的样子,忽把唇噙起,朝她勾指头:”你过来!“
”作甚“舜钰莫名其妙的问,倒也乖觉的凑近来。
却冷不丁的被他把手里的桃儿咬一大口,志得意满地嚼着。
舜钰又好气又好笑:”你怎变得和沈二爷一样坏........。“
话倏得隐没于喉间,徐蓝未听得很清明,怔了怔才询问:“凤九你说甚么”
舜钰嚅嚅嘴,半晌才心不在焉道:”莫再抢我桃儿吃。“
”小气。“徐蓝伸手捏她粉粉的腮,满脸儿笑意:”你想吃多少桃子我都给你,就怕你嫌吃的腻味。“
随他俩同来的副提举姚勇,起了一身鸡皮,国子监同窗时,就猜疑这二人暧昧不清,此时再瞧徐蓝疼宠的态,事实胜于雄辩啊!
他忍不得插
第叁伍伍章 离她去
舜钰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了。
往宿住的院落跑去,瞧见门前已无侍卫把守,莫名就慌慌的,跨进门槛,虽是佳木繁花正盛,却寂静的杳无人声。
她随意推开间屋子,是沈桓的房,绕了两圈,虽一如既往地凌乱,可行李俱无踪影。
不死心的每个屋子进去又出,最后才回到自个房里,夕阳恰从窗棂溜进来,给堆在墙角的两个箱笼,渡上一片零星的晕黄。
恼怒、难过、恐慌、孤单、酸楚.....喉咙里满是苦涩的滋味。
沈二爷就这么丢下她走了,若是数月前时候,她的思绪定会波澜不惊,或许还会洒脱的笑一笑。
本就一个人许久了,早已忘却两个人的暖。
可沈二爷偏要耍着手段把她明里暗里宠溺.......不知不觉怎就依赖上了,才会让她此时这般的伤心失落。
偏生忘记前世里,他就是这般冷酷无情,照样是说抛弃就把她抛弃,连声招呼都不打的。
她默呆了半晌,忽用袖子抹把眼睛,辄身直朝外走,穿园过院,待空气中弥漫干草马尿味时,她已至马厩栏边。
马夫在同个小丫头嘀嘀咕咕说话,舜钰认得,是唐金姑娘身边做粗使活儿的丫头如画。
如画见是她,笑嘻嘻的撩裙走过来见礼,舜钰微颌首,只看着马夫问,沈大人马车去了哪里,众侍卫的马可还在
马夫忙拱手回话:“申时沈大人乘马车与众侍卫离了应天府,听闻是要南上去江西哩。”
最后一丝希望殒灭,舜钰握了握拳头,咬着嘴唇漠然离开,才走几步却被知画拦了去路,听她低声道:“冯大人在青龙山涉险时,可曾瞧见过五姑娘”
舜钰蓦然警觉,一个粗使丫头怎会详知青龙山中事,重新将她上下打量,不答只淡淡问:“你是何人与沈大人有何关联”
知画原道这冯生常在沈大人跟前走动,瞧他俩状似颇亲密,以为是一途之人;可此时却见她横眉冷对,生硬疏离的模样,心底反倒有些吃不准,遂讪讪道:“听我家夫人提过两句,便记在心里,是奴婢出言唐突了,望冯大人见谅。”
舜钰看她会儿,唇角浮起抹讥嘲的笑意,看,沈二爷甚么都瞒着她呢,其实他从未对她敞亮过。
不再搭理知画,她径自去寻徐蓝,老远已听院内笑声鼎沸,推门迈进槛内,有十数将士,或站或蹲或立正在围观看好戏,是徐蓝在和副将郭远比试剑法。
她蹲在花荫下托着腮,眼里映满徐蓝矫健的身姿,但见他手握长剑,剑气如虹,光华耀眼如雪练般,或低俯仰背挥舞,或腿踢招势昂然,道道白光如千条蟒蟠,直把郭远手脚压制的无用武之地,他没得办法,趁挡抽身而逃,蹬蹬窜上树不下来,嘴里直喊饶命,众将士脸上展着悦色,仰颈直把郭远高声调笑,一派其乐融融的景象。
有兵士端一铜盆凉水来,徐蓝扯去衣衫,露出坚硬健壮的胸膛,已是密密覆着一层汗珠,他举起铜盆将那水浇泼于身骨,道道凉水混着汗珠从肩膀往下流,极快的隐进精悍窄实的腰腹,滚进松松系着的荼白裤内。
舜钰脸倏得发红,她的节操是碎一地了。
悄悄退走门外,在台矶上坐下,拔一根石缝里迎风招展的绣墩草,掐那细细的绿茎儿,忽觉有冷硬的物什撩她的发,偏头看去,是徐蓝用剑柄逗她哩,不想说话,只俯低身拿绣墩草,拦住个路经过的黑蚂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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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叁伍陆章 又惊魂
赶车老汉“吁”了声在早饭摊子前停下。
”可是要去扶花镇赶早市你老这趟银子好赚。“
伙计似乎认得他,边热络的搭讪,边拿出个柳条编的食盒,熟练的用长筷夹了肉包、糖年糕及两三块黄桥烧饼,又灌了满壶茶水。
老汉从怀里掏出一百钱递上,接过食盒也笑了:“往扶花镇道路崎岖难走,赚得可是份辛苦钱。”
舜钰听是眸瞳一亮,站起身上前对他作揖:“老伯这是要往扶花镇去麽”
老汉侧头打量她,直摆手:“是去扶花镇,不过后头已沿路搭了两人,挤不下啦。”
舜钰自知他想要甚么,从袖笼里掏了几百钱递上:”我生的瘦小,随便哪里窝窝都好。“
老汉倒不客气的接过,眼睛都笑眯成条缝,大声道:”车倒还能装个人,你可得抓牢,小心颠出去命就没哩。“
说未完,舜钰已跳上了车,那女子收拾起小铜镜,朝睡着的男子身边捱,让出个空地来,吃吃地笑:“小书生来姐姐身边坐。”
出门在外,唯女子和小人勿要招惹矣。
舜钰摇头不说话,只在车尾靠着一捆桃柳枝坐下,那女子也不强求,开始自顾自嗑起瓜子儿来。
她嗑瓜子儿是个很不明智的决定,因为接下来这掊瓜子儿即被泼洒了一地,路途远比能想的还要艰险,地上皆是坑洼不平的石块,两边甚是荒芜凄凉,荆棘杂草密布丛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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