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子监绯闻录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页里非刀
舜钰紧紧抓住骡车沿子,屁股起落的生疼,早起吃的豆腐脑虽不多,可此时在五脏六腑间起落,便止不住泛起恶心意。
“唉呀!”那女子惊叫了声,有根柳条儿挑乱她梳理油光光的发髻,嘴里骂咧起来。
倚在艾草上睡觉的男人取下帽儿,坐直身子,蹙紧眉头满脸的不耐烦,朝那女了沉冷道:”闭嘴。“
女子哼了哼,阴着脸果真不吭声了,舜钰好奇的悄瞟那男了一眼,恰他也朝她瞟过来。
舜钰只觉心脏倏得停止了跳动,连这颠簸要人命的晃动也似一瞬远去,她抓车沿子的手指因用力泛起青白,这男子不是别人,竟是刺客清风,她明明将青铜剑连根扎入他的腹部,明明他满脸痛苦的狰狞,明明他当时快要死了,怎如今竟好端端的,还和他同乘一辆骡车........。
清风扫过她一眼,移开视线看向路边野草闲花,手不自觉拂住腹部,一缕疼痛漾开,伤口似乎崩裂了。
舜钰长松口气,俯下头暗忖,她差点忘记,离京时秦仲给过一罐褐膏,早起时抹遍脸颊,便成了个晒日阳过度的黝黑面,连她自个都差点认不出自己,更况旁人哩。
却不容她多想,又是一阵天旋地转,待好不容易坐稳身子,才发现骡子昂颈喷气停住不前,探头朝前看,竟是被四五大汉持着明晃晃尖刀,截住了去路。
光天化日之下拦路打劫,这都能遇到!今日真是衰的够有够的。
有两大汉横眉瞪眼绕到后面来,朝地上吐口浓痰,一把抢去舜钰捂在胸前的包袱,大力扯开翻了翻,不过两三套青布直裰,还有包晒干的合欢花,并无甚么值钱的玩意。
不甘心的叱骂几句,把合欢花索性扔了一地,再狠碾入泥里,看舜钰简衣黑面穷酸相,失了兴趣,遂朝那女子围去。
那女子倒不惧怕,笑眯眯地:”此趟出来未曾带银子,两位爷行行好饶过奴家罢。“
其中个用刀柄挑起她的下
第叁伍柒章 巧逃生
清风话里不带一丝感情:“挖眼哑喉,总胜过此刻杀人夺命。”
春林微怔,拿眼睃舜钰,嗤嗤笑着摇头:“可怜的小书生,就不该上这趟子骡车。”
他俩说话时,声音不高不低,并不忌讳被舜钰听到。
舜钰则听得齿冷,前面的路途虽平坦了许多,可她的心却忽上忽下颠簸的更甚。
索性阖上眼眸暗自筹谋,该如何避开这天降的横祸呢。
.................
小桥、流水、人家;秾杏、青巷、髫童,有股粽子蒸煮的清香,悠悠笼罩着扶花镇。
扶花镇是江南众多水乡镇子里的一个。
昏蒙天际泛起鱼肚白,赶集的挑着担儿,嘎吱嘎吱走过拱月桥,桥下溪水哗哗流淌,岸壁青苔满布,白鹅麻鸭伸长颈,正啄食攀爬其上肥美的螺蛳。
因进南京城多不便,这附近方园十里的百姓,要卖要买甚么,就抽个空来扶花镇,时日久长,便约定俗成有了赶早市之风。
舜钰在镇口跳下骡车,背着包袱沿青石板道不紧不慢走着,胭脂蛋粉铺子、香糖蜜饯铺子、香火花烛铺子、荆筐儿药铺子.......舜钰跨进门槛去,问伙计可有合欢花卖。
那伙计摆手道无,舜钰不死心,问他可知哪个药铺子有卖
噼噼啪啪拨算盘珠子的掌柜,头也不抬道:”扶花镇的药铺都不进这个,你可去甜水镇的惠民药局,那是官办的,各样药材齐全。“
舜钰在地型图搜寻,下个镇子路途迢迢,她道过谢走出药铺,难掩心头的沮丧,不经意瞧到离不远儿、清风与春林的身影,原来他们竟一直在后头跟着。
舜钰抿紧唇瓣,佯装不知边继续前行,边暗扫溜路过的酒肆客栈,沈二爷与侍卫一行阵仗颇大,若在此处应是很打眼。
弥漫桥门坊巷的薄雾渐散去,人潮熙攘起来,路边有家名唤来仙居的客栈,倒有些规模,进出商客行迹匆匆,一个老婆婆在门边煎肉饼,舜钰掏钱买了个,蹲在旁边小口小口吃着。
余光瞟见清风春林亦停下在等,心不由下沉,默了默问那婆婆,可有见一队二十来个人马打此路过,又描述沈二爷及沈桓等几容颜笑貌,那婆婆颌首道:”见是见着,昨还住这客栈里,今早天蒙蒙亮就走哩。“
.........走了!舜钰心底又酸又恨,直起身子离开,思绪空落浇的,开始漫无目的四处乱荡。
待她察觉过来,竟不知怎地来到一片坟地。
听得身后脚踩落叶窸窣声响,越来越近,怕是清风春林终忍不住要动手了。
她忽然跪倒在个墓前,磕三下才抬起头,从墓碑字悼显示,此是位暴病身亡的郑姓年轻女子。
舜钰哽咽着嚅嚅道:“合欢花...只得下次买来再奉上,弟弟要去追沈泽棠那狗官,取他性命来替阿姊报仇血恨。“
此墓显见许久不曾有人打理,她开始拔除乱生的杂草,扯下一块衣襟,用力将墓上沾染的雨泥擦拭干净,亦竖耳细听身后动静,生死悬在他人一念之间,这样的滋味岂是汗透衣背所能形容。
幸好......她还有命撑着麻痛的腿脚缓慢站起,还有命转身时,观清风春林,倚在一棵近在咫尺的垂杨下,高深莫测的看着她。
舜钰惊奇的上前作揖,清风的视线越过她的肩头,淡淡问:“那是你的阿姊被沈泽棠害死的”
舜钰摇头又点头,眸瞳皆是悲愤之色,应道:“自然是,沈泽棠手下的指挥使沈桓,乃是酒色之徒,三年前趁来江浙巡察时,那厮倚仗狗官位高权重,见阿姊有些姿色,强行奸银后就把人甩
第叁伍捌章 清风错
骡车被老汉换成一辆油木马车,三人坐还嫌宽敞。
车帘子扑簇簇被吹动,暖风扑头盖脸的往厢里灌,皆因那老汉顾盼自雄直前勇往,在道上旁若无人般星飞电转的赶路。
清风脸色苍白阖眼躺着,中间醒过一次,吃了块烧饼,命舜钰端茶给他,吃了两口复又睡去。
春林笑嘻嘻嗑着瓜子儿,看舜钰的眼神带些嘲弄,过会儿觉得无趣,侧头朝窗帘子外望去。
午后一阵微雨淅沥,柳丝缠绵,桃花命薄,点点都是萧索意。
甜水镇果然路途迢迢,黄昏时雨势渐猛,瞧着前头有三两户农家,赶车老汉择了户停下,推开腰门,上前砰砰叩起环来。
应门的农人满脸菜色,显得病秧秧的,他探出半边身子,打量着老汉及气派的马车,眼神像一只受惊的兔子。
赶车老汉说明来意,又掏出一两银子递给他,那农人只道天降的财运,千恩万谢的双手捧了,让出门来。
舜钰跟在清风春林身后,跨进门槛内,但见院里有两间瓦房,一个茅草棚,纸糊的窗棂有烛光的影子,一个沧桑的婆子缩在墙角,很惶恐的模样,脚边趴着条老狗,瘦骨嶙峋的吐着舌。
清风率先掀起破帘子进得正屋,空荡荡如雪洞般,倒还算干净。
那婆子从箱柜里翻出一套单薄褥被,把床上现成的重新换了,他这才坐床上,把包袱打开,显了里头的药粉及卷裹的纱布。
农人送进茶水来,春林吃了口,皱着眉很嫌弃,舜钰则不露声色的暗瞟清风,见他解开衣襟,露出腹处围缠的棉纱,已洇出鲜红的血渍,他咬牙一圈圈展卷,直至最后一层,忽抬头捉住舜钰的眼神,舜钰不自在地看向旁处,耳边听得他说:“郑云你过来,帮我把棉纱扯掉,粘着肉都长实了。”
”我不敢,你找旁人去。“舜钰站起身朝外走,背后传来微哑的笑声,还有春林不屑道:”百无一用是书生。“
舜钰一个人冷冷清清坐在茅草棚里,看着赶车老汉从门外冒雨进来,把一方肉及两只肥鸡交给婆子,嘱咐她去烧来吃,农人帮衬着量米煮饭,又去鸡窝掏了几个还热乎的蛋,在畦里拔些长葱,也去厨下帮忙,半刻功夫,烟囱冒起缕缕青烟,肉香隐约能闻到了。
茅草棚里摆好圆桌,上了菜。
婆子虽手艺普通,却还能吃。
春林吃素不动荤腥,用白菜鲜蘑汤泡饭吃,清风有了些精神,一个人慢慢吃酒。
舜钰肚里咕咕叫,索性将烦恼统统暂抛一边,挟个大鸡腿津津有味地啃着,那条老狗悄悄趴在她脚边,等着扔下的鸡骨头。
待用罢晚膳,农人及婆子收拾起残羹冷炙,去了厨房享用。
此时已是云霁雨歇,但见明月暗转花梢,流萤数点过墙,听夏蝉吱哑嘶鸣不断。
..........还有男人低喘及女子放浪嘻笑声。
舜钰看着窗纸上人影凌乱,饱暖果然思银欲,真不怕伤口崩开血流成河麽。
可又关她甚么事她巴不得他们有个三长两短自个好跑路呢。
转过头托腮望天上明月发呆,那月儿还有缺口未见圆满,明日至甜水镇,就可去药局买得合欢花..........。
会恰巧逢见沈二爷吗舜钰实在有些迷茫,她不知为何这般倔强的,非要追着沈二爷而来,害自己陷入囹圄之境。
她抿抿嘴唇,心底有个声音冷冷在说,你怎会不知道哩,你是知道的呀,前世里沈二爷至两江南巡时,被冷箭射中胸口,一度死讯频传宫里,皇帝先后遣太医出京前去救诊,才堪堪保住了性命.
在后来,每每与沈二爷床榻欢爱时,他会耍手段逼她,按着她的头,去亲那胸前狰狞的旧伤痕。
 
第叁伍玖章 险环生
舜钰默了默,那会保命要紧,天知道都胡谄了甚么......她早已忘记。
“是前朝铁冠道人的诗,意旨山中清凉好眠,譬如吾等书生萤窗苦读功名,每至晚间也会感叹,一榻清风书叶舞、半窗明月墨花香,就是随兴而发罢了。”她把棉巾递还他,这哪里是人的身子,像块缝缝补补的破布。
清风面容阴戾,眼神竟比窗外夜色还沉沉,语气十分冰冷:“滚出去。”
舜钰落荒而逃,她觉得自己若慢半步,那把剪刀就不是插在墙里了。
春林占了另间房,农人及婆子睡在厨房,赶车老汉已在茅草棚里打起呼噜,她虽无处可去,紧崩的心却轻松下来,舒了口气,爬进车舆里倚窗坐着,偶有鸡犬相闻,虫鸣啾啾,薄雾渐起迷蒙了视线,她阖紧眸子,不知梦到甚么,抿抿嘴角,脸儿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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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缕金色的阳光穿透晨起的薄雾,甜水镇的镇头有条甜水河,一群小媳妇在桥下“梆梆梆”捶打衣裳,满口吴侬软语随着圈圈涟漪荡漾开去。
湿漉漉的青石板道,有来往马车嘎吱嘎吱的响动,两边的店铺,伙计正睡眼惺松的收起木板。
空气里有郑家油饼店和王家洞鲜肉包子混合的奇妙香气,想必味道是极好。
莫道舜钰如何晓得,看两边簇围等待的百姓便知一二。
春林似乎已忘记昨晚种种不快,举着铜镜往脸上涂胭脂,笑嘻嘻去拉清风的袖管问美不美,清风面无表情,扔一吊钱给舜钰,让她去买油饼和包子,快去快回。
舜钰跳下马车,走了十数步钻进人堆里,这是郑家油饼店,卖炊饼、糖饼、霉干菜饼之类,案板前有三五人,有人切面,有人擀面团,有人填馅,有人卓花,再放入炉里烘烤。
他这里倒是快,没等多久,舜钰拎着油纸包的炊饼挤出来,去了对面王家洞鲜肉包子铺。
一笼刚卖个精光,一笼还在炉上蒸,舜钰站在边上等,犹豫着是否该趁此时、无人暇顾她时逃之夭夭,可即便溜了,倘若再次狭路相逢,她定是必死无疑。
正想着呢,耳畔传来熟悉的人声在嚷嚷:“我要二十个肉包子,破皮裂口淌油的可不要。”
顺音望去,那人站在蒸笼前,高壮的身躯穿苍青短裳束腿裤,腰间别一把短刀,虽然水汽氤氲他的面庞,可舜钰还是一下子认出他来,竟是沈桓哩。
舜钰莫名有种他乡见故知,两眼泪汪汪的激动,心口怦怦跳着就想朝他跟前去。
哪想不经意一瞟眼,清风不知何时站在人堆外,双手环抱盯看她,目光阴鸷中夹含几许狠冷色。
舜钰打了个噤,不敢轻易妄动,眼睁睁见沈桓兜起肉包子,拈起一个边吃,边惬意地辄身从她身前过。
似觉察到甚么,扫了舜钰两眼,见她眸光烁烁似在看他,遂咧着油嘴呵呵道:“这肉包子货真价实,小兄弟尽管放心买,好吃的很。”
“.........。“好吃的很吃死你!
舜钰气呼呼的不理睬他,直朝蒸笼跟前去了。
待她抱着肉包子和炊饼,无比沮丧的重回车里,清风已经靠椅坐着,桌上摆着三碗热气腾腾的糯米甜粥。
春林拿了炊饼,清风咬口肉包,淡淡问:“沈桓同你说甚么了”
舜钰怒向胆边生,牙齿咬的咯咯响:”竟然跟我说肉包好吃......我想吃他的肉。“
清风暗忖此话的真实性,但看她目露
第叁陆零章 引二爷
”那是下下之策。”春林忽儿抓起小尼姑的手,看着指甲尖蹙眉:“尼姑子能涂蔻丹”
”谁又说不能涂的“小尼姑暗扫清风,”鹰天盟“第一刺客,可不是想见就得见的,你瞧他眉峰眼角皆是冷漠无情,照样能把人的三魂六魄勾去。
思绪还在飘飞,她的面容突然露出一抹痛苦惊恐之色,张大嘴本能想喊叫,却被丝帕堵的吐不出半个字来。
那只涂了鲜红指甲的手纤长又白腻,被齐腕斩断掉落地,血还在汩汩喷涌。
清风正用另一条丝帕,慢慢拭去剑上沾染的血渍。
掌柜出手如电点了小尼姑的脉门,让送茶上来的伙计领她去暗房。
众人变了脸色,舜钰握盏的手都有些哆嗦,这是个弱肉强食无需客套的江湖,里头的男女过着刀口舔血的日子。
春林重重一拍桌子,怒极反笑道:“你为何伤她她指甲盖里淬的巨毒,十条毒蛇都比不过,她但凡轻触过谁的身体发肤,五步之内必死无疑。”
清风将剑插回鞘里,淡淡道:“你以为凭她能近沈泽棠的身一个轻浮的尼姑子,犹如一颗老鼠屎,只会坏了一锅粥。”
无人吭声,春林哑口无言。
她知道清风说的不无道理,可那到底是追随自己的人,就这般被废了,想着不甘又憋闷,遂咬着牙道:“看你胸有成竹,想必定有引沈泽棠到这的法子,不妨说来一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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