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子监绯闻录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页里非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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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老夫人满面笑容,穿莺背色吉祥纹禙子,鬓发梳得光洁齐整,抹额绣的也是喜鹊登枝的图案。
轿前立两个上等的官媒许婆子和蒋婆子,穿紫色坎肩,蓝布裙子,头戴盖头,见老太太被媳妇丫鬟们簇拥而来,急忙迎前搀扶入轿,许婆子嘴也跟抹蜜般:“老太太精神,能替沈阁老保媒,是我俩前辈子修来的福份,哪怕把两条老腿跑成筷子细。也定要将这桩喜媒保稳喽。”
沈老夫人听得高兴,让丫鬟赏钱给她俩,另个蒋婆子是实在人,她问道:”老太太可有备好钗子,相看姑娘时若觉得满意,得把钗子戴她头上,才好谈定亲的日子。“
”有有有........。“沈老夫人叠声儿说,从袖笼里掏出个富贵花锦盒,打开来给那媒婆子看:”我备了两支钗子,若她喜欢艳丽些,就给她戴这支八翅挂珠衔翠大凤钗,假若她喜欢素净的,就给她戴这支双衔鸡心坠小金凤钗。“
众人用帕子捂着嘴笑起来。
”老太
第肆壹捌章 议亲事
官媒许婆子打老远已望见正门边,停搁着一乘官员大轿,重兵把守,戒备森严。
一锦衣首领匆匆而来,指引轿夫抬靠过去,从那大轿里撩袍端带出来一人,竟是沈二爷。
沈老夫人发觉轿子顿下,才掀起帘,恰沈二爷近前问安,见他穿着绯色公服,遂诧异问:“你怎在这儿”
沈二爷俯首,温和道:“五更入朝,公事一毕,便辄返而归,母亲这又是去哪”
“明知故问!”沈老夫人笑着瞪他:“官媒在侧,你不知我去哪儿”
那许婆子谄媚插话进来:“今日是替沈阁老去徐府议亲,老夫人相看小媳妇,相得中呀就把娶亲的日子给定喽。”
相看小媳妇......沈二爷的眉眼愈发柔和,他想想问:“母亲可有备好钗子”
蒋婆子揩花帕捂嘴偷笑:“阁老放心,老夫人备得妥妥的。”
众人都笑起来,沈二爷也微笑了,老夫人难得见他这个样子,打趣道:“你既然放不下心,就随我一起去好了!”
沈二爷还真回首,问徐泾可有公务处置,徐泾一头雾水,二爷何时清闲过,不待他开口哩,已听得沈二爷沉稳说:“今日无甚要事,倒可陪母亲同去,顺便与徐国公见面有话聊谈。”
语毕,辄身往官轿走,沈老夫人怔了怔,轿子却已摇摇晃晃动起来,待过了几个香烛纸马摊子,才有些恍然,赶情沈二退朝退专守在门前,早打定主意要随她去徐府。
沈老夫人撇撇嘴,哪有儿子这般不放心自个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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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姜由翠香引着去正厅,方有徐夫人遣丫鬟来请,沈府的老夫人携了“缴担红”,亲自来议亲,要相看她。
她俩走过荷塘,见小七(徐蓝侄儿)坐在一丛芙蓉花前大石上,抹眼泪抽抽噎噎哭,翠香旁上前掏出帕子给他擤鼻涕,嘴里吓唬道:“今是你表姨的好日子,见不得眼泪的,你再哭我同大奶奶讲去。”
那小七忙用手捂住嘴,眼眶依旧一圈儿湿,看着怪招人怜的,田姜笑着从袖笼里拈出颗梅子糖,递给他,软语儿问:”你咋了“
小七咂着梅子糖,蔫巴着招认:”半个时辰前,我同小八小九小十,偷溜进五叔房里偷糖吃,把他桌案上八仙过海的瓷瓶给打碎哩。“
翠香”呀“的低声惊呼,指尖戳他额头一记:“那可是五爷的宝贝疙瘩,他昨日才回京,你就搞这出幺蛾子,可是好了伤疤忘记疼”
小七不禁打个哆嗦,细眉皱得能夹蚊虫,田姜摸摸他的头安慰:“你五叔若问起来,就说是我让你拿的,横竖我要嫁人了,他再恼火,总也拿我无计可施。”
小七顿时破涕而笑,朝花丛里打个响哨,但听窸窸窣窣响声,三个小捣蛋从芙蓉花丛里钻了出来,手里攥着絮絮的狗尾巴草,脸上挂着泥灰,嘴角淌着一串晶莹:“表姨姨,我也要吃糖
。”莫看矮身躲着,眼睛可甚么都没错过。
打发走小七等几个,她俩沿着前廊继续走,田姜有些好奇问:“这五爷很凶麽,不过打碎个花瓶儿,瞧把小七吓成那样儿。”
翠香笑道:”小七几个被老爷宠得跟孙猴子似的,若无五爷这个紧箍咒呀,还不得把府邸掀翻了去。昨日里他领兵平乱才回京,正烦着呢,小
第肆壹玖章 议亲事2
沈老夫人再把另个备的钗子连锦盒,一并也给到田姜。
徐夫人忍不得玩笑:“老夫人忒大方,我这些个媳妇啊,倒要怪我当年小气了。”
沈老夫人摇头:“那哪里能一样,沈二讨房媳妇可不易。”
官媒许婆子忙插话进来:“老夫人自谦,但得您提一句,光婆子我就能把贵府门槛跑穿喽。“
又指着蒋婆子道:”她方才说了,若她有个相貌周正的闺女,能给沈阁老做个妾室,都是前世修来的福份。“
一众皆抿嘴儿笑,沈老夫人也笑道:“赶紧拿银子堵她的嘴,愈发的胡说八道。”
边说边不露声色看向田姜,见她面容平静无澜,倒也颇识大体。
官媒子说话有欠分寸,但这等场合不比平常,需得有容人气度,给她人脸面,亦是保自己体面。
沈老夫人喜欢体面的女孩儿,心底很满意,别看沈二不近女色,但凡相中个,果然没得话说。
按习俗田姜不便多留,她遂行礼退下,出得门去,翠香随着笑嘻嘻地:“沈老夫人大手笔,连我们这些丫鬟也赏了钱。”她从袖笼里掏出手帕子,揭开递到田姜眼面前:“瞧着还不少呢,京城的规矩,这议亲时男方撒钱越多,显明对姑娘越看重,日后进得他府里方受上下敬重。“
田姜笑了笑,没有多说话,手里揩方帕子,默想着心事,沿来路往回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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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儿,沈二爷同梁国公徐令也在园子里溜达。
徐令蹙着眉抱怨:“这一路押解程前进京,你可好不容易保住他的小命,结果在刑部狱里竟被活活鞭挞而死,岂不功亏一篑,听闻是徐炳永亲自拷问,因怒其不争而用刑过量,真是猖狂至极。那皇帝也没有深究,就这般随他去。”
沈二爷背手看荷塘里悠游的锦鲤,听他说完才道:“如此却显得欲盖弥章,徐炳永操之过急了......倒不太像他的作风。“
徐令冷哼一声:”你以为他还是你出京前,所识的那个徐炳永麽如今狂妄不法的劲儿,除去当今皇帝,任谁都进不得他的狗眼。“
沈二爷有些忍俊不禁:”你知多行不义必自毙的道理就好。皇帝禀性阴沉且猜疑心重,他如今为能削藩达成,莫说一个徐炳永,就是十个他都能忍得。“
他忽儿眼眸幽沉,笑意渐隐去:“忍字头上一把刀,若处处需得让人忍你,就得过头上悬刀的日子。”
徐令听得不太明白,想想算罢,清咳一嗓子问:“今日议亲相看媳妇,老夫人到就行,你跑来凑甚么热闹......别说是来找我,没甚可与你聊的事。“
沈二爷顿了顿,薄唇微抿:“我来看看又怎地吾朝哪条律法规定,议亲为夫不允来”
“为夫......。“徐令很想仰天长笑,这文人大儒莫看表面斯文,真骚起来......一脸自叹不如:“沈二你该谢我才是,莫不是我神志不清,老眼昏花,误把娇雌当飞雄,你以为还有甚么你的事,那田姜早成我五儿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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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sp;”不会。“沈二爷捋着衣袖褶皱,很胸有成竹:”田姜心底只钟意我。“
”就这么自信“徐令嘴角要咧到耳根了。
沈二爷神色不改:“就是这么麽自信!”
”那好......!“徐令拍掌笑道:“蓝儿昨日才回府,反正田姜把甚么都忘得干净,俗说自古娇娥爱少年,说不准他(她)俩一见倾心也未定,到时你莫怪我不仗义.......诶,我说话你可在听“
第肆贰零章 各怀情
徐令爱恨交织地看向徐蓝,半晌才磨着后槽牙,一声不吭自顾自走了。
徐蓝有些莫名其妙,却也无暇理会,他心底揣着另桩天大的事儿。
原来昨入城门后,耳里尽是沈阁老要娶妻的传闻,娶得还是梁国公府里的姑娘。
表妹田姜!这是甚麽鬼.....自小至大闻所未闻。
..........冯舜钰又该如何是好就这般一片痴心被错负
脑里皆是她红着眼眶,倔强不示弱的模样,气得徐蓝彻夜难眠,天方蒙蒙亮就赶去吏部,他要当面问问老师。
若老师真的欢喜自己那劳什子表妹,没关系,冯舜钰他不要,他徐蓝要,他不稀罕,他徐蓝稀罕死了!
哪想老师没等到,却意外听得冯舜钰在回京途中,被“鹰天盟”劫掠而去,至今不见其所踪。
他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回至府邸,皆是红笼高挂,细乐轻扬,满地炮仗灰儿,丫鬟小厮喜气洋洋的。
随口一问原是沈府来议亲相看的日子。说不出的憋闷又难受,为老师秉性的凉薄,更为舜钰抱不平。
这般攥拳咬牙在园里茫然乱走,忽见袁雪琴同个丫鬟穿过半月洞,正巧迎面碰上,他想避开已不及。
那袁雪琴仰起脸看他,欣喜问:“表哥怎一个人在此闲逛”
徐蓝皱起浓眉,不回答她,反而劈头问:“田姜住在哪个院里”
“桂香院。”雪琴下意识回他,又不免惊疑道:”表哥问这作甚“
徐蓝得了答案哪里有闲心再理她,辄身要走,雪琴眼明手快扯住他衣袖,拔高语调儿:”那里不是表哥能去的地方,待嫁娘子规矩多,不能随随便便示人哩。”
徐蓝略用力挣开她的手,他现在心里可烦这些表妹,连话也懒得多讲一句,走得迅疾,转瞬身影即逝在浓翠荫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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桂香院不见桂香,满院木芙蓉开得娇酣,有蝉声流响出疏桐,交织出聒噪的三伏天儿。
窗外芭蕉肥绿,映进银红纱窗内,但见里头摆设有床帐桌椅、琴棋书画,一尊博山古铜炉,焚着袅袅沉香,显得格外静谧幽然。
田姜懒懒倚坐短榻上,正翻看本册子,每页写满密麻清秀的楷字,是个名唤冯舜钰监生所写,记载着自己有生之年的惊心动魄。
她看一页撕一页,凑近烛火烧燃扔进铜盆里,由它转着圈化为灰烬。
字里行间她已滚瓜烂熟,这册子是个祸害,万万留不得的。
拂去指尖残留的细碎纸屑,她想了想,抬手将发髻里的双衔鸡心坠小金凤钗取下,抿唇拈着玩儿。
看凤钗田姜才恍然,确是要嫁人了。
其实沈二爷与她陌生如路人,却是如今唯一的救命稻草,更况冯舜钰这册子里,提他的好甚与对他的疑。
所以沈二爷开出条件,让她嫁给他时,田姜想了想就应允下来。
她身负了些事,夫君较之而言,远不如多一个同盟更为重要。
帘子簇簇地响动,翠梅神情紧张的来禀,昨才回京的五爷正站在院里,指明着要见田姑娘。
田姜面色很平静,交待她把盆里的纸灰,埋至木芙蓉根下,自己则趿鞋下榻,走至窗前边抬手理了理鬓发,边看着昂立院间的魁伟身影,这应是冯舜钰的同窗、及吉安平乱有功的那位将军徐蓝。
徐蓝此刻正盯着只蜂儿,在花蕊间滚的粉嘟嘟,到底是习武之人,虽距门帘背身而站,依然听得走动窸窣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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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肆贰壹章 出嫁前
一丸凉月吊柳梢。
徐令徐蓝父子择松墙边的莲花亭落坐。
小厮点燃一盏羊油灯,又送来一坛秋露白,并几碟腌鲜的卤味,即很快的退下。
徐蓝拎起坛子给老爹的盏里倒满,再是自己,酒气四溢,一只狗儿闻香识来,趴在桌沿边吐舌等赏。
他仰颈“孳”一口酒,默默看那月光将庭院染如银海般白,半晌才哑着嗓问:“投亲的表妹,被劫掠的冯舜钰,沈阁老娶妻,诸多事起,父亲就不愿讲与我听麽”
徐令嚼着熏肠子,听得此话,把脸一肃,拿眼瞪他:“你不问、我如何说你若早些把心思诉于我听,何以今日沦落至斯,你爹自诩诗书谋略不如沈二,但不输有磊落的性子、广阔的胸襟,否则你娘当年怎会弃那文绉绉儒生,一门心思随我这武将走。”
”娘亲没随你走,是你从花轿里硬抢。“徐蓝扯扯嘴角,这事他听得耳朵茧子起,曾偷偷问过娘亲,娘亲是一把眼泪、一把鼻涕还原事实真相,且冷哼了声,我现儿可后悔呢!
是以父亲在他心底便是强取豪夺,欠智使蛮的存在,随年纪渐长,有些话徐蓝宁肯同娘亲闲聊两句,也不愿同父亲多提一句。
”你娘大家闺秀,若是心不甘情不愿,早以死明志,还能好端端到现在,生你们这一帮兔崽子“徐令似看透徐蓝的心思,把酒一饮而尽:”她就是煮熟的鸭子,嘴硬!“
徐蓝笑得很浅淡,父亲虽话糙理却不糙,他算是受教了。
徐令自倒酒一盏,把吃剩的鸡骨头扔老远,看着狗儿爬起追逐而去。
凉风有信,风月无边,他难得这般平静的,同五儿推心置腹:”就不该送你去国子监,把武将的性子磨出酸臭味儿,你记牢,甭管是沙场或甚么场,皆要杀伐果断,雷厉风行,若起半点娘们优柔气,这主场就是旁人的。“
徐蓝的脸上,突然闪过一抹寂寥失落之色,不想再说这个了,他问:”表妹田姜究竟是何来历父亲与沈阁老又在密谋甚么还请直言不讳讲与儿子听罢。“
徐令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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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姜已经洗漱安寝,翻来覆去难入睡,索性拥衾而坐,随便拿过一本书,凑近灯下看着。
忽听窗外不知何者在吹箫,扰人清静。
她好奇地趿鞋下榻,掀帘出房,站在廊下凝神细听,丫鬟翠梅也披衣过来,笑道:“是五爷在吹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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