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子监绯闻录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页里非刀
王大将军戎马倥偬一身,当年勇猛逞排山倒海之势,终是物事人非,堂间受其恩惠、文武者颇多,见其小女贱名改,衣衫透,又把初夜沽,面貌多少显露出些许复杂之色。
“一曲琵琶者,月黑枫青,轻拢细砑。此景堪图画,今日怆人琴泪如铅泻。一声声是,雨窗闲话。”王美儿念白,虽触景生情,性子倒比柔弱样貌坚强,也晓得落泪痛哭只会招惹麻烦,硬是咬牙哽咽着唱完。
徐炳永让司吏小官传话,李光启前之言做不得数,若有喜爱王美儿的,尽管提银竞价,莫要拘谨。
皆知他性子诡谲,难猜其意,话虽如此说,众人却不敢妄动,再者,又被这曲唱得念起故人,瞧王姑娘悲惨戚戚,纵是再有甚么心思,此时皆已淡去,遂纷劝徐首辅笑纳。
徐炳永摇头不肯:”这王美儿同我小女一般年纪,倒有老牛啃嫩草之嫌,被人笑话。长卿,你数年清寡独身,趁她还算干净可人,不如拿去解闷亦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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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第玖捌章 罚责趣
自沈泽棠来国子监讲学后,就生出几桩事来。
盛夏初至,伺候监生早饭过,掌馔杜严坐槐树下,听得满耳蝉声,渐眼涩神倦时,忽儿十数刑部衙役捋袖勒臂而来,不待他声张半句,夹着便走。后听闻在狱中,施刑不久即交待了些事,数罪并罚,打一百圆棍见仍有气息,遂发配云南烟障之地。
芸娘再不能呆,正愁不知去路,幸得傅衡四处相托,得了处官家府中粗使的差事。
郝天禄被舜钰滚粥泼面后,怀恨在心,对自个发妻更是视若空气。
芸娘愈发神灰意冷,某个昏黑未明的清晨,她分文未带,只取几件换洗衣裳裹成袱儿,悄悄地走了。
舜钰则被领至绳愆厅受罚,却见除监丞庄淮外,学正刘海桥,司业吴溥亦在。
暗自吃惊倒不显露,此时多说不益,只乖乖跪下静候发落。
吴溥端严肃面,沉声厉道:“监生冯舜钰在馔堂与同窗言语不合,出手伤其颜面,自宜按规究办,以儆效尤。”
他顿了顿,庄淮还道他已话尽,一拍桌案惊木:“先杖冯生十棍惩戒。”
“我还未曾讲完,你急甚么。”吴溥怒目一睁,庄淮抹抹鼻不敢言,神情讪讪,刘海桥笑。
吴溥继续道:“此事把沈大人惊动,听闻其详后,亲做论判,其道,‘刘学正扰乱监丞庄淮纠举挞责,罚其公用补贴扣除三月;且教不严,师之惰,致冯生言肆意,行妄为,特命惩治冯生一事,交由刘学正行权。’”
舜钰倒松口气,偏头朝刘学正瞟去,抿着嘴儿,眼睛水汪汪的。
刘学正则正气一脸,目不斜视,只把手掌交来握去,骨节捏得咯吱响动。
舜钰神情黯淡下来,朝他嗑个头,挺可怜巴巴道:“师生如父子,相煎又何急。还望先生手下留情,日后定不敢了!”
庄淮心里亦不乐,暗忖监生犯错,皆由教学先生来罚,还要绳愆厅作甚,却敢怒不敢言,只命行刑皂隶二人,上前供刘海桥差使。
吴溥阻道:“倒毋须劳烦他俩。沈大人交待过,人之口舌,一为评判是非,二为搬弄是非,冯生则将口舌用在不该的去处,自掌嘴五下。另,手也去了不该的去处,板杖十五。”
舜钰先怔了怔,即而满面通红,羞臊极了。
就说沈二爷不是个省油的灯,极善睚眦必报,瞧,年纪一大把了,还与个少年计较作甚。
亲他两下又如何!前世里他哄着让她弄,她还不肯哩!
刘海桥瞅着冯舜钰脸颊自掌过,再跪他面前,摊平了手心来领罚,乖顺害怕的模样,被无辜扣银惹出的火气倒褪去一半,想着季考近在眼前,这生还得与高丽棒子拼抢入中级二堂的机会,倒莫因自个打得凶狠,把他耽误了。
师者父母心!如此一琢磨,拿定主意,随手掂起竹木板子叱道:“你言行不谨还连累老夫,今是非要重重的罚你不可。”
舜钰心中叫糟,眼睁睁看那三寸竹板落在手心,欲咬牙忍耐,一愣,竟是.........不痛!
不禁诧异地朝刘海桥望去,见他朝自已使个眼色,冷着面,嘴里兀自狠道:“痛不痛受不受教训!”
“.........痛,学生受过教训!”舜钰苦着脸,弯着嘴唇直呼痛极了。
“...........!”
庄吴二人神情古怪,庄淮实难再睹,气哼哼站起,甩袖而去。
“庄监丞不在此监场,却要去那里”吴溥诧异的唤住他。
“洗洗眼睛去!”刘老儿把那竹板高高举起,轻轻落下、冯监生假模假势喊痛的样儿,当他真眼瞎么!
第99章 第玖玖章 季考事
欧阳斌皱起眉宇,质问邬勇:“这可不是你惯常的笔迹!说,请得何方高人助你”
“助我”邬勇哼唧两声,龇牙咧嘴道:“熊芳那监生心黑,整整敲去我一两银子,才勉强肯帮我这一回。”
舜钰忽记起上大课时,被祭酒点名而才华横绽,名唤熊芳的监生,再观那字,书得馆阁体,写得细小紧凑,却清晰可辨,用得是极细的鼠毫,能以此笔写者,亦是数年苦练。
杨笠一脸儿不赞同:“你可要注意,此次监考教官听闻不少,若被逮到,轻判挞责十下,重则充军充吏、或发遣安置,又何必冒此之大不韪。”
欧阳斌亦附和:“你是不晓得,三年前季考并不设在灵台答题,而是在堂内通考,免受如今风吹日晒之苦,只因有个叫杜逢章的监生,将蜡烛底部挖空,塞入纸条再用蜡油封平,被那时还任博士的吴溥逮个正着,当即驱出国子监,后遣撵烟障之地受苦。”
傅衡恰端着滚粥落座,听到此笑道:“听闻过,那杜逢章是前掌馔杜严的兄弟。”
舜钰心中暗惊,方才知还有这样的一段过往事儿,也就脑中一瞬而过,并不多想。
邬勇满脸壮士一去不复返的悲壮,事至此,已无回头路。
他侧头朝舜钰警言:“凤九,那日我去寻熊芳时,瞧到高丽人崔忠献也在哩,你正气,他却未必见得。”
舜钰听得将信将疑,待要细问,却听晨钟缓缓敲起,众人面色瞬间紧崩起来,三下五除二喝下碗粥,拎背起文物匣子,直朝灵台而去。
.................
灵台处已有监生落座,舜钰听有人唤她过去,顺音望,是崔忠献。
他正悠闲坐于彝伦堂前西侧,一株两干古槐下,手持玉骨雕花扇柄,指指身畔一处空座,颇真诚地相邀:“此槐名为吉祥槐,可喜。你我不妨同坐此树下,并肩比拼,若你心中觉我嗝应,亦不勉强........”
话音未落,已眼睁睁见舜钰落坐,利索地摆放笔墨纸砚。
崔忠献薄皮凤眼微挑,唇角勾起一抹笑:“我欣赏凤九这识实务的性子,不若旁的监生那般拧犟,死要面子活受罪。”
舜钰不理他,自顾安妥各物后,这才舒口气抬头,但见树冠葱笼,遮天蔽日,隐透微凉却不是风,答题应试绝佳的地儿。
再瞧了会王桂与邬勇比邻,抿了抿唇,收回视线直盯住崔忠献,眼睫一眨不眨。
“你这般看我作甚,我可不如元稹招你欢喜。”崔忠献咂着嘴,语气戏谑。
舜钰脸色沉静,淡淡问:“我从前对你说过,君子无所争,其争也君子,我视你为君子,你为何偏做小人”
崔忠献微怔,一脸不解其意的神情,舜钰继续道:“孔夫子曾言君子九思四不,君子不妄动,动必有道,君子不徒语,语必有理,君子不苟求,求必有义,君子不虚行,行必有正,你虽是高丽人,却自幼长在吾朝,诗礼簪缨之族熏染,四书五经饱读,应知礼义廉耻,怎能干下此等龌龊事。”
“我洗耳恭听你所指何为”崔忠献把玉骨扇子“啪”的一阖,敛了笑意,再是泥性子,也经不起这番冷朝暗讽。
舜钰指指他腿前地上,落得泥巴零碎。
“你裤里用乌贼汁写的小抄,涂烂泥护之,现泥干搓去,字显裤印。”她顿了顿,冷笑道:“还不承认........若要人不知,除非已莫为!”
崔忠献眼神颇奇异的看她,半晌终是笑了:“凤九,怪我终是小瞧了你。”
他把扇儿往桌上一搁,撩起衫摆,露出荼
第100章 喜悲重
十五转瞬即至,秦府一早门前格外热闹,车马簇簇,人影恍恍。
今是替秦砚昭纳吉的日子,刘氏按京城习俗,早早遣派马车将米麦猪羊之品,先行送去李尚书府,以作为下财筵席备用。
还需请四位有头脸的人物一道去撑场面,秦仲邀了成国公朱麟、兵部尚书夏万春、詹事府詹事于成龙及秦氏族长前往,原最属意沈泽棠能来,却听闻他先一步被李尚书邀去,也只得作罢。
待这四人的轿子姗姗到齐,言笑晏晏一番即上路,舜钰同秦仲及刘氏共乘一辆马车,秦砚昭则骑马上,戴大帽,穿一身簇新的月白云纹团花直裰,他昨子时才公差回京,眼底泛着淡淡青色,面庞还略带疲倦,似察觉有人看他,亦目光如水的瞟来。
舜钰忙搁下软纱帘子,却见刘氏也在往外张望,又心疼又埋怨:“早晓得今日要去女方纳吉,砚昭昨半夜里才回,瞧他脸都苍白了,一点精气神皆无,若惹得李尚书一家背兴,可如何是好!。”
秦仲闭目养神,听她叨叨的烦,粗声厉道:“朝廷官员公务傍身,本就无甚么来去自由,李尚书深谙此道,自是会谅解,你就莫在闲言碎语,听得人烦恼。”
刘氏被这一呛,心里不受用,朝舜钰看了看,纳罕如搁在往昔,这孩子保准会替自已圆场,今不知怎地,亦是一脸萋萋惶惶的态。
“听闻你在国子监挨板子了给我瞧瞧”她去拉过舜钰的手,摊开掌心细看。
舜钰浅浅的笑,摇头道:“不碍事,刘学正体恤我,未曾下去重手,一点都不疼。”
刘氏见果是如此,也笑了:“还听闻你在国子监很得他喜爱,季考时替你扇凉哩,可有此回事”
“定是秦兴嘴缝不严,四处乱讲。”舜钰脸颊泛起微红,话说的含混:“先生们及同窗待我都很好。”
遂把在国子监的事儿捡了些有趣的来说。
刘氏听得津津有味,秦仲默了默,开口问她:“再过三月即是秋闱科考,你是如何打算”
“自然要去一试。”
听得舜钰如此说,他蹙眉拈髯,慢慢道:“如今皇上老迈,政事悉由太子决断,他要选拔能才,誓要彻整科考舞弊之风,此次科考搜身想来定比往日严格,甚需解衣脱履,你又该如何自处”
刘氏听得心肝胆颤,直抚胸口低念阿弥陀佛。
如何自处呢舜钰其实亦茫茫然。
她饮下鸠酒,却睁眼重见天日,前世百味遍尝,实在是看透人世沧桑,今生不曾再做它想,只为田府冤屈以命相博,纤弱女流的命途前程,荆棘遍生,她能指靠的,唯胆识及运气二者对擂,缺一即是万劫不复。
她已躅躅行走烟雨其间,再无回头路了.........。
“此次秋闱京试考场设国子监内,主考不论、同考及提调甚搜身皂吏,多数为监内当职的,彼此熟识之人,不至太过严苛。”她顿了顿,又劝慰道:“我自个身子自个清楚,还未太显女相,应是能瞒得过去。”
恰一干民众笑语喧阗打车边过,原是芒种日,正遇上送花神的,有抬枝木鲜花编成的轿马的,有撑系满旄旌的竹竿的,还有小娃提着百花灯窜街乱跑,一股子煮青梅的味儿,钻进忽明忽暗的车内,引得人鼻眼酸酸涩涩地。
舜钰很抱歉因自个的事,冲淡了秦仲与刘氏眉眼间的喜气,不再拘泥于此,她岔开话问起秦仲旁的:“私下听监生闲聊,宫里的阉人身上皆有股子臭味,可是真的”
 
第101章 秦花孽
刹那间,胳臂被强有力的手掌拽住,舜钰来不及挣扯,已被生生卷到红蔷薇花架前,黄莺扑梭梭拍翅上了天,碧螳螂挥舞大刀遁入了地。
她明眸圆睁,一脸恐慌起,去掰秦砚昭修长的手指,又羞又恼地低叱:“你发什么疯呀,不瞧瞧这是哪里.......今是你纳吉的日子。”
“纳吉”她不说还好,秦砚昭面庞愈发阴沉。
腾出另一只手,掐紧舜钰纤细的颈子,使力一推,她趔趄着朝后退,整个人瞬间没入花叶蔓藤间。
耳边哗啦啦满是碾压地脆响,落瓣纷纷,一地揉碎的猩猩红。
花正鲜妍,已然凋谢。
“我要死了。”舜钰忽得不动了,眼波潋滟,勾唇笑得萋萋,任他指间薄茧,把自已细腻的肤磨蹭地生痛,忒使劲,竟有这麽恨她么!
秦砚昭身躯微微一滞,掐她颈的手稍许松缓些,却依旧固执得不放,好似一放.......她便如黄莺上天,碧螳螂入地,再也找不回来.......。
“冯舜钰,你知道何为不相干!”他嗓音黯哑,终是咬着牙道:“你初入秦府门那日,我就想掐死你。你只要一死,秦府还有我可得一世安宁。你若死了,这叫不相干。你掩藏的事,我若告发了,这叫不相干。秦柱甚或李嬷嬷,我若放了,这叫不相干。可你瞧,你如今活得好好的,怎会与我不相干”
他还想说,你是个女孩儿,犟着要考科举上朝堂,你一无反顾不怕死,我却是如此珍惜你的命!
宁娶个不欢喜的女子,只为借得好风上青云,为自个仕途谋个锦绣前程。
它朝位高权重,若你东窗事发,我便能凭已之力,保你不死..........。
瞧他为了你活得多卑微,这可叫与他不相干!
到嘴边的话你说它有多惊心,那便就有多惊心......。
他喉节微动,终是吞咽回去,于是眸光有了说不出的荒苍。
手指去抚女孩儿震惊白透的面颊,如新绽的梨花瓣一片,滑凉而又脆弱。
远远有仆子渐行渐近,东张西望的,嘴里寻唤着自家准姑爷。
那一声姑爷,引得秦砚昭轻蔑嗤笑,慢慢缩回掐她颈的手,握紧成拳垂下。
再不去看她颈间乍现的青紫掐痕,略站了站,辄身,萧萧走进晴空艳阳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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舜钰跟着秦砚昭前后脚,各怀心事跨过门槛入了花厅,花厅语笑喧阗,茶香雾绕,每个人面庞皆绽着喜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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