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子监绯闻录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页里非刀
第壹玖贰章 审假妻
这厢才用过膳,寺副陈肖急忙寻来,快言快语道:“姜少卿欲去刑部判秋后问斩一案,监生冯舜钰、章白宪、苏墨随同。”
舜钰怔了怔,怎才来大理寺就要断案,看章白宪二人,亦是满脸的紧张之色。
司丞樊程远及苏启明看透他们的心思,笑起来:“勿要想的太深,只是随去旁听罢了!”
又道:“各自准备两张帕子,那狱里臭气熏天,用过刑的牢犯皮开肉绽,你们刚吃过饭,怕是见着会作呕。”
这般一说,旁十多个正暗自羡慕嫉妒恨的监生,心底倒升起一缕快意,神情带几许幸灾乐祸。
舜钰此时随寺副朝外走,出大理寺门,姜少卿的坐轿已离去很远,一辆容六人坐的马车停着,陈肖先进车厢,舜钰几个随后。
陈肖见赶车老汉面孔生,恐他不懂规矩,嘱命道:“不必尾在轿子后,择人少通畅的旁路,定要赶在轿子达刑部前先至,只有我们等的份,不能让姜少卿等我们,可谨记“
那赶车老汉忙喏喏应承,翻身上得马前,甩一鞭子,嘴里”得得于于“哨着,车轮轱辘碾行,转近一条无人巷子,渐跑得轻快起来。
陈肖是个六品官儿,颇和善,讲了大理寺需言行谨慎处,又笑道:”你三位是众监生中较好者,遂先于提携,万望多勤谨,寺里的官员衙吏都易相处,除姜少卿性子偏执拗,各位切记莫顶撞他,还有即是杨大人,他性子端严板直,每日除早朝奏疏,必卯正二刻入寺,尔等需卯正即至,否则三月考核难过,另毋需想着去拍马奉承与他,只把交待你们的事做好、无纰漏即可。”
舜钰几个忙表感谢,听他又亲近道:“我所说的你们三个记下即可,勿要让旁的监生知晓,如此他们考核不过,你们胜算会更大。”
章白宪及苏墨面露喜意,连称是的。舜钰心底一沉,抿紧嘴唇不吭声儿。
说着话马车已至刑部衙门处,等约半刻后,姜少卿轿子摇摇晃晃而来,下轿见他们垂手候着,并不曾正眼打量,只颌首率先朝正门去,陈肖朝他三人使个眼色儿,即不紧不慢的跟上。
刑部狱舜钰来过一次,那时为探砚宏,可怜个纨绔少爷,被折腾的半条命去了。
忽儿有些想念,自从秦府门前一别,杳无音讯至今,红尘里生死两茫茫,但愿他自求多福。
舜钰因着来过,且思绪恍惚,倒把旁的忽略。
狱卒押一牢犯迎面来,见他胳臂打折垂荡,肩膀处显森森白骨,浑身鲜血淋漓,一路凄厉哀嚎不止,与他众人擦身而过。
章白宪等哪见过此等阵仗,“呕”的扶墙便吐。
姜少卿听得,蹙紧眉回头,朝陈肖命道:“若他二人还如此,即止前行,去外头候着。”
章白宪及苏墨自然明白,若此时出去意味甚么,遂苍白着面庞,强打精神继续前行。
好在通道并不长,走了一射之地,出得门去,即见两个官员带侍卫等在那处,姜少卿上前作揖见礼,那二人亦是。
其中一人舜钰见过,是刑部右侍郎张暻,曾是沈二爷的学生;另一人听他们寒暄,是刑部司狱司朱温杰。
”又带监生来历事“张暻轻笑,朝他们不经意般瞟来,看着舜钰也很陌生的样子。
姜少卿淡淡嗯了声,再无旁话,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大抵便是如此,他竟也习了杨衍高傲不爱理人的三分性。
 
第壹玖叁章 诉见解
张暻还待要辩,却见姜少卿一挥手,语气不容置疑:“刑部复核之案以民人案为主、都察院复核之案以职官案为主。两衙复核完结均由大理寺复核,尔等权责已过,此案就此定夺,毋庸再多议。”
抓起寺印即要按戳。
舜钰偷睇张春莹,跪地垂首,不争不辩。
目光再移至那对三寸金莲,裹得尖尖小小,年幼的男孩儿或许抗争过,后来还是逆来顺受了。
一如此时。
舜钰无来的酸楚,脚不随心地站出列,朝姜少卿作揖恭道:”监生冯舜钰首日来大理寺历事,即遇得此案。祭酒宋大人特警醒过学生,大理寺审核天下刑名,凡罪有出入者,依律照驳;事有冤枉者,推情详明,务必刑归有罪,不陷无辜。学生铭记在心,现就此案也有些话想说,不知可否当讲“
有抽气声隐约响起,章白宪及苏墨一脸该生已癫的表情。
”你算个甚么.......!“姜少卿把”东西“两字咽回嘴里,实因张暻及龚涛满脸的蠢蠢欲动。
他再看向舜钰时,面庞已然恢复平静,逐句逐顿道:“时辰不多,等回大理寺后,你可说与我听。“
才语毕,张暻遂接上话来,话里竟带丝威严:”时辰再紧也紧不过人命关天。“
转而朝舜钰颌首:”这位历事的冯监生,你但说不妨,毋庸顾虑甚么,我们皆洗耳恭听就是。“
舜钰即已开了口,便再无回寰的余地,确也顾不得许多,嗓音朗朗道:”虽说法理无情,却也另有一说‘法理不外乎人情’,此人情非是逃脱罪责之籍口,而是公平与正义,慈悲或宽恕。“
”张春莹幼时受张寡妇逼迫裹脚,习女儿事,非其本愿。张寡妇逝,他除针黹外一无所长,只得继续男扮女装聊以度日,也非其本愿。村民贾义垂涎其貌美,强行逼娶,更非其本愿。吾无心害人,却因他人之错而斩绞,这岂是刑律所保护的公平公正“
她顿了顿,看张暻及龚涛频频颌首认同,再扫过姜少卿神情难形容,遂硬起头皮继续辩:”张春莹虽为生计,不得不蓄发,引诱村妇前来打点针黹,总是错的,幸无**污秽之事发生。依吾朝’名例律‘中’刑律‘第八卷’犯奸‘中一百零五条,可定为’刁奸罪‘,杖责十五,罚银二十两。”
舜钰朝姜少卿俯首作揖,毕恭毕敬地:“此乃学生愚见,必是流于浅薄的,一切还以大人们的考量为定。”
说完复又站回章白宪身旁,再不言语。
张暻看向舜钰颇惊奇,暗忖少年郎虽年轻清秀,但说起话来却有理有据,滴水不漏,竟将吾朝名例律精通烂熟于心。
昨沈桓来寻他,只道沈二爷提起监生冯舜钰,会至大理寺历事,势必同刑部及都察院会有挂葛,刑部尚书周忱与该生有罅隙,望他暗中相护,不可掉以轻心。
他还不曾见老师对谁这般呵疼,扯着沈桓追问他二人关系。
沈桓吭吭哧哧不肯说,被逼的急了,从袖笼里掏出个油纸包来,揭开递给他一个面蒸的粉红桃子,叹着气走了。
那会他还以为是沈府谁过寿诞哩!
此时看着冯舜钰,白面春眉水目,朱红嘴儿微翘,心中忽儿“咯噔”一下,难不成老师他.......。
顿时醍醐灌顶,沈桓给的那面桃里,蕴含的难以启齿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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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日暮,舜钰回至国子监,秦兴已替她从馔堂打来热腾腾的饭菜。
第壹玖肆章 深沉意
舜钰看一眼冯双林,他的脾性清冷,不擅爱管旁人闲事,能说出此话已是难得。
心头一暖,摇头微笑道:”人生不如意事十常**。才历事就畏难躲藏,日后该如何是好即来之则安之,谨言慎行便可。”又问他们在礼部可习惯
崔忠献插话进来:”礼部有四司,我分拨至主客清吏司;永亭分拨至仪制清吏司。李光启那老儿声高喉咙粗,人倒不坏,下头的官吏亦是。”
舜钰由衷替他俩高兴:“主客清吏司,掌宾礼及接待外宾事务;仪制清吏司掌嘉礼、军礼及管理学务。研磨透熟后便可时常进出皇家宫廷,很令人羡慕哩。”
语落却见他二人兴致缺缺的模样,遂劝道:“吾朝乃礼仪之邦,各外族诸国远度重洋慕名而来,只为学习及传播中原礼俗,礼部实在功不可没。你们莫看轻礼部,它有关人伦常表,礼教大防,不可谓不重。“
冯双林不吭声儿,崔忠献听着却很欢喜,啧着嘴戏谑:”凤九不愧是进大理寺的,能言巧辩,安抚人心无他能及你。“
徐蓝静看舜钰同崔忠献插科打浑,那水眸潋滟,一笑梨涡儿现,看得他实在稀罕。
只是他自打进这斋舍的门,舜钰就不曾正眼把他瞧,来时的思恋已是凉了又凉。
徐蓝不打算忍了,站直身子蹙眉道:“凤九,你随我来门外,有话说。”
舜钰咬了咬唇待要婉拒,却见他朝门外去,抛下沉沉警告:“不许不出来!”
崔忠献嗤嗤笑,戳她的脊梁骨:“难为元稹忍至现在,那眼神恨不得一剑把我砍了,还不快去解他相思苦。”
舜钰垂首绞着指尖儿,待起身站起,脸色已是平淡,平淡的有些凉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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冉冉秋光留不住,满阶红叶暮,四壁虫声,两行雁影躅飞。
听得身后舍门“噶吱”打开又轻阖。
徐蓝正遥望天际寒光闪亮的星子,收回眼神侧身,舜钰用银簪子绾髻,仅穿件淡蓝绸缎对襟衫,散着弹墨裤脚儿,足下趿一双秋香卷纹云履,小女儿娇气憨媚,不若府上的巾帼飒爽,看得他温情流溢。
怕是才从舍里出来,不察外头凉烟四起,一缕风侵肌透骨,舜钰肩膀抖了抖,打了个喷嚏。
“秋深风寒,怎不多加件衣出来”徐蓝脱下身上大氅,不容分说披上舜钰肩头,再替她系胸前的锦带。
舜钰只觉太过亲密,且又在廊上,关于他俩的绯闻四起,现若再被旁的监生窥见,是跳入黄河也洗不清。
她便朝后退几步,冷着声不让他系。
徐蓝一腔柔情被打散,浓眉瞬间皱起。
“你不是有话说麽”舜钰等了会,不见徐蓝发声,抬头奇怪看他:“你不说,我可要走......!“
话未说完呢,已被他长臂一揽,猛得搂紧在怀里。
舜钰怔了怔,开始使劲挣扎,奈何武生魁伟,臂膀遒劲有力的锢她,似要锢进骨髓深处。
”骨头要断......“舜钰鼻唇贴在他伏动贲起的胸膛上,听得他心”呯呯“跳如擂,今在五军都督府或许骑马操练过,浑身有股子生猛的汗味,却也不难闻。
”老子今日想死你了,你可有想过我“徐蓝说着粗言糙语,男儿百炼成钢的心,化成了绕指柔,得掩饰,又不想太掩饰。
”不想.......“舜钰答的极快,被他使劲把头往怀里一按,尾音含混模糊的听不清。
“不想才怪,小骗子。”徐蓝咬含她一缕散下的
第壹玖伍章 考核过
斋舍前有棵古樟树,枝密叶稠,沈桓仰坐杈桠间,沈二爷让他闲无事,就来此溜达一圈,其意自明。
登高自然望得远,飒飒唿唿一阵秋晚凉风过,叶声落如雨,月色白似霜。
他举起酒壶嗞一口,**滚淌过喉间,醉眼挑见烛火昏黄如豆,映的萤窗内的人影迷离惝恍。
廊下有对青春少年郎,你来我往说不完的话儿。
沈桓长吁短叹,只觉那月光愁云惨雾,沈二爷自夫人离去后,再不曾近过女色,好容易相中个小嫩桃儿,瞧,他都看到了甚么!
摸索着搁身畔的酒壶,哪想不慎碰倒,竟直直跌下树去,呲里哐噹的,惊得寒鸦宿鸟扑簇簇朝天际飞去。
沈桓酒哧醒了大半,看廊上的少年郎目光如炬,朝他藏身处瞪来,那武生是个练家子,不好糊弄,情急之下,手按唇边学起猫儿叫春的声。
”这猫儿实在稀奇,大冷天的叫春.......!“舜钰有些疑惑地嘀咕。
前世在宫里,春风沉醉的夜晚,妃嫔养的猫儿三两窜至琉璃瓦顶,嘶叫的彻夜不休,扰得人心烦又意乱。
徐蓝收回视线,灼灼看她:”明年三月里我定会回来,你要好好的,不许出甚么妖蛾。”
前途多舛难测,谁又能预见的到呢!
舜钰抿紧唇不答应,装没听清,把大氅解下丢给他,自个缩着肩、搓着手朝斋舍跑去。
手才半推门条缝儿,听得徐蓝喊了声:“凤九!”
顿了顿,不想回头,却还是回了头。
徐蓝却又不说了,只朝她咧着嘴笑,满脸的温柔如水。
舜钰朝他摆摆手,闪身进去再把门掩紧实了。
徐蓝莫名的舍不得走,又在廊上站了会,这才离去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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卯正二刻,一顶绿呢轿子抬进大理寺,寺副陈肖打起帘子,伺候大理寺卿杨衍下轿。
杨衍走的很快,嘴里命道:“你把历事监生花名册找来,并领他们来正堂,我要逐个点名。”
陈肖领命即去,也就半刻功夫,他领着黑压压一群人进来,杨衍正在吃姜茶,驱散身上的寒凉气儿。
遂让陈肖开始点名,先还是点一个,他会抬头看一眼,后索性不抬头了,只顾听着就是。
待得名全部点完,陈肖向杨衍禀话:”二十员历事监生一个不少。“
眼中却流露诧异之色,与杨衍交换目光,回身朝众监生道:”各位勤劳,希往后每日如此。冯舜钰、章白宪、苏墨三人留下,其余人等去司丞樊程远、苏启明处讨要公事。“
一时众人散去,杨衍才把手中茶碗,漫不经心地搁至桌上,那瓷器与紫檀木磕碰,清脆脆“嘭”一声,令人无端的紧张起来。
陈肖凑近他三人,低声问:“往届来历事监生,初点名总有大半数误了时辰,今一个不少倒觉古怪。我昨日千万叮嘱你三人记下即可,莫让旁人知晓,不知尔等可有守言”
章白宪唯恐冤屈了他,急得满头是汗道:“陈大人交待的哪敢朝外散播,自是一字都不敢外漏的。”
苏墨回答亦如是。
舜钰瞟溜到猜疑目光皆朝她盯来,连杨衍也蹙眉厉眼打量她,仿若初初见似的。
“是我通知各历事监生的。”舜钰朗朗承认:“昨日听陈大人一番谨言教诲,冯生犹觉甚好,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便逐一同各监生共同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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