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清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青玉狮子
呃好!
顿一顿,世嘉叹口气,强自压抑的一脸愁苦都浮了上来,出事儿的,是新疆
新疆二字一出口,便见辅政王目光微微一跳,世嘉赶紧补充说道,不是新疆本地!不是新疆本地!是呃,新疆来人。
新疆来人?
关卓凡转着念头,哪个是新疆来人?
难道是
出事儿的,是那个呃,热娜古丽,和呃,尼亚孜。
果然。
新疆大乱之时,热娜古丽的父亲哈比布拉,自立为和田的帕夏;尼亚孜则是哈比布拉的亲信部下。
阿古柏以朝圣的名义,赚开和田城门,不但鸠占鹊巢,更大肆屠城,五万和田人倒在血泊之中。热娜古丽全族被屠,只她一人,因为相貌绝美,留得一命,被喀什噶尔兵作为战利品,献给了阿古柏。
而和田的陷落,同尼亚孜大有关联,他虽为哈比布拉亲信,却和主公积有私怨,乃暗地交通阿古柏,卖主求荣,正是在他的一力撺掇之下,哈比布拉才打开城门的。
占领和田之后,阿古柏任命尼亚孜为和田的伯克,既为论功行赏,也因为阿古柏于和田,背信弃义于先,疯狂杀戮于后,为稳定舆情和民心,也得用一个本地土著做主官。
西征大军入疆,洪福汗国连战连败,阿古柏见势不妙,欲西征浩罕,以避锋芒,临行之前,打算将大位传给次子海拉古,结果,长子胡里伯克不干了,密谋于同自己有私情的热娜古丽,弑父篡位。
热娜古丽对胡里伯克虚与委蛇,本就是打着有朝一日可以挑动其父子兄弟相残的算盘,胡里伯克既主动送上门来,自然一拍即合。
下毒的过程,十分顺利;没想到的是,阿古柏体气极壮,喝了下了大分量砒霜的蜜酒,居然不即便死,只是辗转哀吟,于是,热娜古丽以白绫加颈,亲手勒毙了这个不共戴天的大仇人。
事情并未到此结束。
西征大军兵临喀什噶尔城下,洪福汗国树倒猢狲散,胡里伯克只好逃命,上路之前,还记得回宫带上热娜古丽,然而,竖着进宫,横着出宫,自己将自己送入了死地。
热娜古丽私藏了一支手铳,一铳射出,正中胡里伯克胸口要害,胡虽未即时毙命,但迁延了几个时辰后,终于还是不治了。
于是,洪福汗国两任埃米尔,皆为热娜古丽手刃。
另一边,西征大军距喀什噶尔还有相当距离之时,首举义旗的库车,联络和田,游说尼亚孜反正,尼亚孜首鼠两端,没有马上答应库车方面的要求,可是,和田同库车的来往,却为喀什噶尔方面侦知,胡里伯克提兵问罪,尼亚孜自知不敌,带了少数亲信,沿塔里木盆地边缘,北上千里,向库车投诚,以求庇护。
新疆靖定之后,如何处置热娜古丽和尼亚孜这两个人,成了一件很头疼的事情。
按理说,热娜古丽手刃元枭,应该大加表彰,可是,她干掉的那两个元枭,一个是她的老公,一个是她的情人,而且,这两位,还是亲生的父子,别的不说,这个聚之诮,就很叫人尴尬了。
至于尼亚孜,虽然出任过伪职,但到底还是反正了虽然,其投诚出于被迫,谈不上有什么功劳因此,不好加罪。
同时,热娜古丽和尼亚孜都表示,不愿意再留居新疆了。
尼亚孜是真不能呆在新疆新疆人尤其是和田人恨毒了他,只要一离开朝廷的庇护,尼亚孜非被他的老乡撕碎了不可。
热娜古丽则表示,新疆是她的伤心地,不忍长居。
于是,经请旨,新疆方面,将这热尼二人一块儿送往北京,请朝廷发落。
陶茂林受展东禄之命,回京向朝廷汇报新疆设省筹备之种种情形,顺便就将热尼二人带上了。
考虑到尼亚孜既为哈比布拉亲信,而维人男女之防甚疏,热娜古丽和他,应该也是认识的;另外,也是更加重要的,某种意义上,尼亚孜也算是热娜古丽的仇人,因此,陶茂林安排热娜古丽尼亚孜分批上路,热尼两个,一路之上,由始至终,不曾谋面;到了北京,一个住东城,一个住西城,更加是隔的远远儿的。
这两个人,能出什么事儿呢?
第七十三章 爱你爱到杀死你
尼亚孜其人,世嘉说道,我是见过的,品行如何,且不去说他,不过,聪明一定是聪明的,既通汉文,又通蒙文,尤精托忒文,本来想着,可以将他摆到徕远清吏司去,做个笔帖式什么的;若顾虑其同族人的恩怨,不宜直接跟维人打交道的话,也可以将其摆到蒙古翻译房蒙古官学或托忒学,做一个通译。
说到这儿,看了看文祥,这些想法,我是跟博公说过的。
文祥点头,是。
理藩院设旗籍典属王会柔远徕远理刑六司,其中的徕远清吏司,掌回部札萨克政令,主责回疆事务。
六司之外,理藩院还设有司务厅等十几个庶务机构,其中,蒙古翻译房掌蒙文翻译及蒙文题本事件;蒙古官学掌教习蒙文培养蒙文通译;托忒学掌教授托忒文及翻译托忒文文书。
所谓托忒文,又称卫拉特文,顺治五年,厄鲁特蒙古喇嘛学人扎雅班迪在回鹘式蒙古文基础上创造,为厄鲁特蒙古专用之文字。托忒,蒙语明白清楚意,因其能较清楚表达厄鲁特地方语音而得名,新疆的蒙人,皆用托忒文。
理藩院正准备请旨,世嘉叹了口气,热娜古丽那边儿递过话来,说她想见一见尼亚孜。
哦?
尼亚孜的旧主,世嘉继续说道,就是热娜古丽的父亲,尼亚孜背主求荣,热娜古丽全族被屠,尼亚孜是脱不了干系的,说尼亚孜为热娜古丽之仇人,并不为过,那么,热娜古丽见自己的仇人,要做些什么?总不成欲施其对付阿古柏胡里伯克之故技?
关卓凡听见,一旁的文祥,极轻极轻的叹息了一声。
热娜古丽何所求,世嘉说道,自然要问清楚了,而她的回答,是再也想不到的
顿一顿,她说,她和尼亚孜两个,情投意合,私定终身,她见尼亚孜,只想从对方的口中,得到一个答案:为什么背弃然诺和呃,那个,那个,呃
关卓凡微微睁大了眼睛:什么?!
呃了好几声,世嘉终于极别扭的将最后两个字说了出来,爱情?
背弃诺言和爱情。
世嘉微微苦笑,我们实在意外,询之于别的维人包括热娜古丽的侍女,并没有一个听说过,热尼二人,原来竟是有私情的?
顿一顿,当然,热娜古丽的侍女,并不是和田人,而是喀什噶尔人热娜古丽在和田时候的侍女,皆殁于阿古柏夺城之时的大杀戮了。
再一顿,没法子,只好去问尼亚孜本人了。
关卓凡冒出一个古怪的念头:可别是真的呀!
然而,事与愿违。
尼亚孜听了我们的转述,世嘉说道,立即激动起来,他说,确如热娜古丽所言,他们两个,情投意合,私定终身,可是,对此,热娜古丽的父亲伪和田‘帕夏’哈比布拉坚决反对,终于棒打鸳鸯。
呃
尼亚孜说,世嘉继续说道,世人皆指责他背主求荣,可是,他的初衷,只是想替和田和喀什噶尔两家讲和,避免战端,阿古柏背信弃义,鸠占鹊巢,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而他接受伪职,既非贪图富贵,也非贪生怕死,而是为了保护族人不受进一步的侵害。
顿一顿,他说,热娜古丽对他,一直有着天大的误会,现在肯见他,给他一个解释的机会,那是再好不过了!
哼,哼,说的比唱的还好听啊!
世嘉又叹了口气,尼亚孜年纪很轻,形貌高大俊朗,热娜古丽若和他有什么私情,倒也不算奇怪。
靠,可我为什么觉得怪怪的?
不过,世嘉看向文祥,此事我不敢自专
打住。
文祥点了点头,莱翁来找我,我想,若是不许他二人见面,似乎有些不近人情?于是,就拍了这个板了。
我们也想过,世嘉说道,热尼二人见面之后,若争执起来,以热娜古丽的脾性,未必不会
顿一顿,因此,也做了足够的准备。
第一,热娜古丽进入屋子之前,叫内务府派的一个嬷嬷,仔细搜检,确保热娜古丽的身上,未携匕首剪刀一类物事。
第二,将屋子里可能随手投掷的尖锐硬物尽数撤去。
第三,将房门的门栓撤去,使之无法由内反锁。
第四,派人守在门外,屋内一有异常动静,立即破门而入。
我们想着,那尼亚孜,高大强壮;那热娜古丽,虽然也是高挑身段,举止便给,可到底是女流之辈,总不能赤手空拳,无声无息,便要了尼亚孜的性命吧!做了以上准备功夫,应该万无一失了吧!
说到这儿,世嘉苦笑着摇了摇头,孰成想唉!
关卓凡转着念头:难道
尼亚孜在屋内相候,世嘉说道,热娜古丽进去之后,房门自然是替他们掩上了,屋内,热尼二人的声音,都压的很低,似乎都在刻意避免为门外监听,咱们派在门外的人,虽然有会维语的,却怎么也听不清楚,他们两个,到底在说些什么?只觉语速急促,两人都很激动。
两刻钟的时间里,屋子里的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压的低低的说话的声音,一瞬也没有断过;然而,突然之间,什么声音也没有了。
过了小半盏茶的光景,还是什么动静都没有,咱们的人,觉得不对劲儿了,喊了两声尼亚孜,无人应答,暗叫不妙,正要破门而入,屋里头传出来热娜古丽平静的声音,‘请进吧!’
推门而入,屋内情景,令人瞠目。
尼亚孜跪在地上,浑身上下,打摆子似的颤抖着,两只手捏着自己的脖子,指缝之间,鲜血汨汨而流。
热娜古丽站在一旁,神色如常,胸前的衣裳,血迹斑斑不过,那不是她自己的血。
一支极尖锐的银簪子,自尼亚孜的后颈插入,簪尖儿,自喉下透了出来。
这支银簪子,是热娜古丽发髻上的。
说到这儿,世嘉长长的叹了口气,唉!内务府的嬷嬷,搜检热娜古丽的时候,只搜检了她的身上,并不及其头面
顿一顿,她并不是嫌犯她的身份,其实得算是朝廷的客人,总不成,叫她将发髻解了开来,披头散发的搜检?
再一顿,谁也不晓得,她是什么时候,将那根银簪子,打磨的极为尖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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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 红颜黑化,英雄罪人
惊心动魄。
一时之间,三人皆无语,花厅内沉默下来。
过了片刻,关卓凡开口问道,什么时候的事儿?
回王爷,世嘉说道,就是今天上午的事儿我一收到信儿,立马就赶了过去。
顿一顿,舔了下嘴唇,艰涩的说道,我到的时候,那个尼亚孜,居然还有气儿,在地上蜷成了一团,两只手,还是捏着自己的脖子;那个血,还在从指缝间往外流;整个身子,还在微微的痉挛
再一顿,声音更加艰涩了,他身子下头,已经汪了一大滩的血大半个身子,都浸在血泊里了。
想象着那个瘆人的场景,关卓凡不由微微的打了个激灵。
世嘉透了口气,几个医生围着,可是,人人束手无策,谁也不敢去动那根银簪子一拔了出来,尼亚孜立时就得毙命。
就这样又迁延了小半个时辰,尼亚孜才终于没有动静了身子不抖了;捏着脖子的双手,微微的松开了;血,也不再流了已经流干了。
整间屋子的地面,都是血都没有地方下脚了。
花厅内再次沉默下来。
过了片刻,还是关卓凡开口,簪子是从尼亚孜后颈刺入的?热娜古丽胸口的衣裳,颇沾了些血迹?
听辅政王如此问法儿,世嘉文祥便晓得王爷已切中肯綮了,不由都大为佩服。
王爷洞鉴若火!世嘉说道,我们并没有审问热娜古丽是否要审问,如何审问,得先请旨。
顿一顿,只是,照现场的情形推断,确实是呃,热尼二人呃,这个,这个相拥之时,热娜古丽的一只手呃,揽住了尼亚孜,另一只手,自发髻拔下银簪子,从尼亚孜的后颈刺了进去。
靠。
所以,世嘉继续说道,热娜古丽的胸前衣裳,溅满了血迹那些血,是从尼亚孜的喉头直接喷出来的。
靠。
关卓凡悠悠的叹了口气,厉害!厉害啊!
世嘉文祥对视一眼,皆微微苦笑。
这个热娜古丽,真正是
顿一顿,世嘉微微的摇了摇头,一副不晓得该如何形容的样子,由始至终,她都很平静,她说
再一顿,咽了口唾沫,她晓得自己犯了大罪,若朝廷不方便将她明正典刑,她可以自行了断,绝不让朝廷为难。
关卓凡皱起了眉头,轻轻的嘿了一声,什么?她倒会说话!
是啊!世嘉说道,听了她这个话,我气坏了,叱责说,朝廷有什么对不住你的地方吗?你给朝廷惹了这样大的一个麻烦,还嫌不够吗?还要继续给朝廷惹麻烦吗?她这才不说话了。
确实是麻烦,大麻烦。
热娜古丽确实是犯了罪,而且,确实是大罪。
她对尼亚孜的恨怨,无论多深,只是私仇。
尼亚孜出任洪福汗国伪职一层,因为其反正投诚的情节,已经得到了朝廷事实上的赦免,不然,也不可能准备安排其进理藩院任职。
而尼亚孜背叛哈比布拉招致阿古柏屠和田城一层,对于朝廷来说,并非犯罪,因为哈比布拉自立为和田帕夏,对于朝廷来说,一样是反叛,只不过较之于阿古柏,情节略轻而已。
尼亚孜之叛,于哈比布拉,是犯罪;于朝廷,不过狗咬狗而已。
现在,既然热娜古丽尼亚孜同归王化之下,当然就同受朝廷的保护,也同要遵守朝廷的法度,私相攻杀,不是犯罪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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