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清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青玉狮子
呃……听起来,好像……有些道理?
莫雷尔见不止一人露出了首肯的表情,不由颇受鼓舞,声音也更高了些:
“第二,陆路——就是咱们这里了!各位,若我们信了中国人的鬼话,又会产生什么样的后果?这个,其实已不必我多说了——很自然的,‘远东第一军’北进的意愿,就会受到严重的影响嘛!”
阿尔诺沉吟了一下,“是的,若‘北京—东京’舰队‘第一批次’的损失果然如此之严重,而中国舰队的损失,又果然如此之轻微,那么,虽然我们还有‘第二批次’为继,可是,绝对的制海权,就谈不上了,只好算是‘敌我共险了’——如是,我们就不能不考虑海上补给线的问题了。”
“是啊!”莫雷尔说道,“如是,海路也好、陆路也好,咱们的攻势,就都打住了!这个仗,就胶滞住了!”
顿一顿,“这就是中国人想要的——将战争拖入一个对峙、相持的局面!咱们到底是客军,利速战,拖得太久,国内必定就不耐烦了,要求停战的声音,说不定就起来了——中国人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哎,每一次听莫将军侃侃而谈,总是很有道理的赶脚,只是——
“还有,”莫将军继续侃侃而谈,“那个关卓凡,不是有很多的政敌吗?——他还遭遇过暗杀呢!因此,他必需向国人夸大乃至捏造战果,以巩固他的威望,维持他的岌岌可危的统治!——法、中之战,中国如果打败了,我想,关某人非但可能被政敌赶下台,甚至,连性命都未必保得住呢!”
嗯,这个关于关某人的说法,好像也颇有些道理呢。
“再者说了,”莫将军看向阮顾问,“不止于关某人,这个夸大战果乃至讳败为胜,不是中国人一贯的做派吗?——阮先生,是这样子的吧?”
阮景祥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说道,“是的,中国人也好,越南人也好,确实都有这个……通病。”
“所以,”莫将军做总结陈述了,“我们不要受这份电报的影响!要按照方才定下来的计划——立即进军宣光!”
见阿尔诺还在犹豫,莫雷尔用一种催促的口吻说道,“将军,不好再拖了!——再拖下去,不排除中国人醒过神来,变更部署——若宣光的守军,中、越混杂,则山西的局面重演,这个仗,又不好打了!”
说到这儿,微微压低了声音,“苏窦山、黄龙山一役,虽然肯定不是中国人吹嘘的那个样子,但是,我想,‘北京—东京’舰队,多少还是有些损失的——这一仗,恐怕不能算咱们打赢了!”
呃——
“如是,”莫雷尔用力挥了下手,同时,声音又高亢了起来,“北圻战场就更有尽快取得更大突破的必要了!不然,何以在政治上、军事上‘平衡’海路的……‘小挫’?”
顿一顿,“同时,若陆路取得了更大的战果,两相对比——相对于‘北京—东京’舰队,咱们‘远东第一军’的战绩,就显得更加突出、更加辉煌了!”
嗯,介么说,听着,还是挺叫人心动的,可是——
阿尔诺用兵,一向持重,主攻方向由东路转至西路,对于军事部署来说,属于重大的、战略性的变化,这场战争,陆、海并举,即便海路一切正常,仓促之间,叫他下这个决心,都不是件容易的事儿,何况,目下的情形,是海路出了重大的状况?
不管中国人吹了多大的牛,“北京—东京”舰队“第一批次”毕竟还是“受挫”了——就是莫雷尔也不能不承认这一点;而不管“大挫”还是“小挫”,对于整个战局来说,皆为一重大变化——原先可是以为,中国舰队必定龟缩军港之内,任由“北京—东京”舰队纵横海面呢!
置战局的“重大变化”而不顾,对部署做出“重大改变”,这——
难啊!
还有,莫雷尔这个人,单听他口若悬河,总是很有道理的感觉,可是,他的大计,真正执行起来,又总是磕磕绊绊,不是那么回事儿了,譬如,山西一役,第一师的正面进攻,劳而无功,还是靠同他一向不对付的热雷米的混合步兵团才解决问题……
当然,话又说了回来,山西战役的始作俑者,还是莫雷尔;看来,大方向上,莫雷尔还是有眼光的……
正在踌躇不决,又是一声“报告”——又有信儿送来了。
这一回,不是交趾支那总督府的信儿,而是——
“那个吴鲲,”阿尔诺看过信,再次皱起眉头,“撑不住了,向我军求援——”
顿一顿,叹口气,“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各位说说,该怎么办吧!”
吴鲲在信中说,中国军队数量既多,兵甲更利,攻势很猛,他的部队,枪械不精,子药不足,支持不住,不能不由谅山西撤,中国军队衔尾追击,紧咬不放,写这封信的时候,他差不多已经退到保胜了——他不能再退了,再退,就进云南了!
“围剿吴鲲的,”第四十七团团长伯多列威兰说道,“不是广西的地方部队——什么‘绿营’吗?而防守山西西门的,不也是什么‘桂军’吗?——这个‘桂’,不就是广西吗?吴鲲怎么……连这样的部队也打不过呢?”
诸将都想:是啊!不都说“桂军”的战力较越南人也高不了多少吗?
就在这时,莫雷尔一拍大腿,大声说道:
“天助我也!”
*
乱清 第二二二章 凯旋门
诸将一齐看向莫雷尔。
“我们不熟悉中、越云南边境的地理,”莫雷尔大声说道,“可是,吴鲲一直在中越边境——包括广西边境、云南边境——一带活动,他对于中、越云南边境的地理,可是熟悉的很——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
微微一顿,“我军如将主攻方向由东路调整到西路,由中、越云南边境攻入中国境内,吴鲲,不正正是最好的向导吗?”
咦——是啊!
这一层,之前,咋就木有人想到呢?
莫将军的脑袋瓜儿,转的还是快啊!
“将军!”莫雷尔转向阿尔诺,热切的说道,“现在,向导的问题解决了!我军攻下宣光之后,兵锋北指云南,就不仅仅是一个‘姿态’了!——由中、越云南边境攻入中国境内,是现实的、可行的了!”
顿一顿,“中国人在北圻的防务,明显是东强于西——其整个中越边境的防务,亦应如是!——云南远远弱于广西!将军,那片诱人的热土在向我们招手!在热切的呼唤着法兰西帝国的君临!”
再一顿,“退一万步——我军攻下宣光之后,即便不马上继续北进,中国人在北圻的整个部署,也将被彻底打乱!其整个北圻防御体系,将土崩瓦解!将军,敌人的大破绽露出来了,机会千载难逢!我们一定要紧紧的抓住了!”
阿尔诺终于开始微微颔首了。
“还有,”莫雷尔趁热打铁,“吴鲲向我们求援——他现在已经退到了保胜,我们攻下宣光之后,即可进军保胜!反之——若不攻下宣光,也没法子给予他直接的支援啊!”
“是啊!”康斯坦丁附和着说道,“事实上,我认为,我军攻击宣光的行动本身,就是对吴鲲的有力的支援了——一俟我军对宣光发动攻击,追击吴鲲的中国军队,就将感受到巨大的压力;宣光一失,这批中国军队,就得忙不迭的往回——即往东撤了!不然,我军北进,他们的侧后翼,就卖给我军了!”
莫雷尔大拇指一翘,赞道,“对极了!”
莫将军的眼睛,一向是长在头顶上的,极少拿这一类动作、言辞夸人的,康斯坦丁倒有点儿受宠若惊的感觉了。
“嗯……”阿尔诺缓缓点头,“我也觉得——该调整我们的进攻方向了。”
顿一顿,环视诸将,“主攻方向由东转西,进军宣光——各位还有什么看法吗?”
包括热雷米在内,诸将皆微微颔首,没有人说话。
“那好,”阿尔诺说道,“就这样定了——各部抓紧时间休整,‘春水社’抓紧时间征集船只——准备进军宣光!”
*
*
北京,盆儿胡同。
胡同南端,有一座玉皇庙,顺治时大修,道光时重修,并改称三教寺,据说,世祖章皇帝曾亲临此庙——也不晓得是真是假。
这座玉皇庙,虽然戴了顶“世祖亲临”的帽子,香火却一向淡薄,原因呢,一来,玉皇貌似位高权重,但在国人心目中,其实并没有什么真正的地位,有道是“不怕县官,只怕现管”,国人更乐意供奉玉皇手下的那班执事,诸如风雨雷电、财神灶王爷啥的;二来,这条盆儿胡同的位置,实在是太过偏僻了。
这个时代,盆儿胡同可算北京“市区”之最西南端——往南、往西,既再没有什么正经人家,疏疏落落的地名中,也再没有“胡同”二字了——可以想见其偏僻的程度。
既然如此偏僻,自然不是有钱人的居所,此地的居民,早年多以制盆为生——“盆儿”之名,亦由此而来——整条胡同,烟熏火燎的;后来,制盆业败落了,可是,黑黢黢的痕迹,却是去不掉的,因此,盆儿胡同较之普通胡同,尤显破旧。
玉皇屈尊于这样的一个地方,自然是吃不着多少供奉啦。
不过,这几天,这座冷清了百多年的玉皇庙,却突然间热闹了起来。
热闹的不是玉皇庙本身,而是庙前的那块空地。
这块不大的空地上,搭起了一座“凯旋门”——不是咱中国的牌坊式的门楼,这座“凯旋门”的造型,是纯泰西式的——就是那种外方内半圆的“拱券”造型。
当然,这座“凯旋门”不是砖头石块垒起来的——完全不干泥瓦匠的事儿,一切功夫,皆出于搭棚匠、裱糊匠、扎彩匠之手。
据说,法国的京城,也有一座“凯旋门”,这座纸糊的“凯旋门”,就是照着那座“凯旋门”的样儿搭的,一模一样,只不过就是小一点儿罢了。
在这么个地方,搭这样的一座“凯旋门”,啥意思呢?
这件花样儿,是“师范馆”的一班学生弄出来的。
前文说过,关逸轩以“恢复唐、宋古制”之名义改革科举,今后的科举考试,“时文”之外,还要加入“贴经”、“墨义”,以及“时务策”;为此,创办“师范馆”,培训“时务训导”,再由这班“时务训导”教授“时务”。
而“师范馆”的资金来源,亦全由关逸轩伉俪捐出——扣除一应使费,“公主妆奁拍卖会”所得之三百五十五万两白银之净收入,分成两部分,其中二百五十万两,充作宗室银行的“官本”;其余一百又五万两,充作开办“师范馆”的费用。
关于挂“恢复唐、宋古制”之名的科举改革以及“师范馆”和“公主妆奁拍卖会”之种种,详见《乱清》第十卷《天道好还》第十三章《无事不登三宝殿》到第十八章《理在心中》,以及第二十六章《天子之家,与国同戚》到第二十八章《五体投地》。
“师范馆”的“时务”,是一个大筐,只要关亲王觉得有需要,就往里边儿装——除了时政、地理,还包括各种近现代科技知识、各种近现代文明观念以及“世界通识”、“各国通史”,等等。
“师范馆”的学生们,学到了这样一件典故:
之前,有一位法国皇帝,叫做拿破仑一世的——就是现任法国皇帝拿破仑三世的叔父,有这样一个譬好——每征服一个国家,就把这个国家的最好的艺术品往法国搬;拿皇纵横欧陆十二年,数以千吨计的艺术品,从欧洲各国的宫殿、苑囿、图书馆、大教堂运到了法国京城巴黎。
而拿皇眼中的“艺术品”,并不止于金银珠宝、坛坛罐罐。
其中,法国皇宫——叫做“卢浮宫”的——一名为“竞技场”的偏殿里,有一座拱门,门上的雕刻——马群,取自于意大利第一大城威尼斯之圣马可教堂;另一座皇宫——叫做“杜伊勒里宫”的——正门上头的青铜驷马车,则是从普鲁士京城柏林之勃兰登堡门上头拆下来的。
另外,这位拿破仑一世,为炫耀武功,还修了一座顶高、顶大的“凯旋门”——费无数人工,前前后后,断断续续,花了近三十年的时间,方才最终完工。
于是,有人说,一来呢,咱们很应该“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打败法国人之后,除了叫他们将圆明园的宝贝都还回来,还要将法国人的宝贝,也搬到中国来!
这座“凯旋门”,大约是法国人最好的宝贝之一了,拆开来运到中国,大约不大现实,那就“聊具意思”——咱们自个儿依样画葫芦搭一座,以示“法夷国门已为天朝所据”!
二来呢,既为“凯旋门”,亦可以之庆祝苏窦山大捷——应景的很嘛!
这个主意说了出来,好事者纷纷叫好,“师范馆”的学生,颇有些家里头做生意的,不缺银子,你十五两,我二十两,很快便凑了一笔钱出来;不过,钱虽然不成问题了,可问题还是有的,这座“凯旋门”,搭在哪里好呢?
通衢大街,肯定不成。
官面儿上,就算搭什么“凯旋门”,也一定是中式的,拿这种西式的“拱券”摆到大街上,还说什么“法夷国门已为天朝所据”,“上头”一定会斥之为“胡闹”。
有人建议,海上也好,陆上也好,仗都是在南边儿打的,凯旋,自然也得从南边儿进北京城——那就将“凯旋门”搭在盆儿胡同吧!那儿靠南,意思对头,而且,偏僻的很,搭一座西式的“凯旋门”,也不碍官面儿上的啥事儿吧?
*
乱清 第二二三章 如雷如霆,县旌海疆
胡同狭窄,但盆儿胡同南端的玉皇庙前,却有一块平崭的空地;再往南,就是大片的田地了,“凯旋门”搭在这块平地上,“举目南向,颇有一番气象呢!”
事情就这样定了下来。
北京的搭棚匠、裱糊匠、扎彩匠,手头上是真有活儿,只凭着两张法国“雄狮凯旋门”的铜版画,不到两天的功夫,便拿纸竹浆糊搭起了一座一模一样的“凯旋门”,上书八个大字:
“如雷如霆,县旌海疆。”
“如雷如霆”典出《诗经》的《小雅?采芑》,所谓“戎车啴啴,啴啴焞焞,如霆如雷;显允方叔,征伐玁狁,蛮荆来威”,赞美周宣王时贤臣方叔南征荆楚、北伐玁狁的功勋。
“县”,古同“悬”,“悬旌”,即进军、胜利之谓。
“如雷如霆,县旌海疆”,赞美的,自然是苏窦山大捷的功勋将帅以及指授任使、万里如见的辅政王啦。
这座“凯旋门”一立了起来,立即成为城中话题之一,不但城南的人近水楼台,纷纷呼朋唤友,“瞧瞧去!”城东、城西、城北过来看西洋景的,亦是络绎不绝,连带着玉皇庙的香火,都跟着旺了起来。
很快,小贩们觅踪而至,“凯旋门”的周围,支起了十来个小摊子,叫卖声此起彼伏。
开始的时候,相关人等,还担心被斥“胡闹”,勒令限期拆除什么的,但后来有人递话过来,说“上头”听闻此事,不过一笑,未加臧否,一班人才将心放回了肚子里——至少,马屁没有拍到马脚上呀。
于是,加码——“凯旋门”四壁,“拱券”内外,统统挂上灯笼!
这一来,就愈加热闹了。
夜幕降临,整座“凯旋门”亮堂堂的,不过一、两天的功夫,周围的摊贩的数目,便翻了一倍不止,甚至,变戏法的、打把势的,也过来凑热闹了,人声鼎沸,熙熙攘攘;高大的门洞中,小孩子们钻过来、钻过去,尖叫笑闹,整个场面,竟很有点儿小庙会的意思了。
不过,不是谁都喜欢这个场面的。
*
*
“凯旋门”的灯笼的光芒难以及远,一入胡同南口,光线便立即黯淡了下来,阴影中,一个人微微佝偻着身子,袖着手,静静的站着,凝望着不远处热闹的“庙会”。
他一身粗麻短打,头上扣一顶破旧的毡帽,压得低低的帽檐下,是一张黢黑的脸——如果光线明亮些,凑近了仔细看,可以发现,这个黑,其实并不是他原本的肤色——他的脸上,抹上了一层淡淡的锅灰,原本的肤色,已不可辨了。
粗粗看上去,任谁都以为,这是一个普通不过的脚夫苦力一类的人物,再也想不到,不过半个时辰之前,他完全是另外一副模样:
枣红缎子的袍子,浅灰宁绸琵琶襟的背心,白纺绸的裤子,镶翡翠、结珊瑚的黑缎小帽,唇红齿白,肤如润玉,翩翩如浊世佳公子。
好了,我们都猜出此人是谁了——
名动四九城、“四徽班”之“春和班”之“头牌”——筱紫云、筱老板嘛!
过了足足半柱香的时间,筱紫云方才收回视线,粗重的透了口气,转过身,往桂俊家走去。
进了门,刚刚坐下,便不胜负荷似的再透一口大气,沉声说道:
“不能再等下去了!”
这个话没头没尾,桂俊听了,怔一怔,“什么?”
“那个‘庙会’,你也瞧见了吧?”
“庙会?”
“我是说——玉皇庙前的那一摊儿!”
“你说那个‘凯旋门’啊?”桂俊点了点头,“当然瞧见了,这儿到那儿,没几步路嘛。”
“这个‘山人’,还真是不得了!”筱紫云冷笑着,“盆儿胡同这么个偏僻的地方,他都能整出这样子的一摊热闹来!”
“你是说——那个‘凯旋门’,是‘山人’叫人搭的?”
“不然呢?”
“我倒是听说,”桂俊微微摇了摇头,“那个‘凯旋门’,是‘师范馆’的一班学生,自个儿凑钱搭出来的,并不干‘上头’的什么事情。”
筱紫云“哼”了一声,“若没有‘上头’的授意,‘下头’能这么瞎巴结?”
桂俊不以为然,“那可不一定啊。”
筱紫云不说话,起身,自己替自己斟了杯茶,仰起头,“咕嘟咕嘟”,一气喝干了,将杯子往桌子上一顿,语气中透着压抑不住的烦躁,“如果真像你说的那样——那就更糟糕了!那就说明——‘山人’愈来愈得人心了!”
桂俊默然。
“法国人真真是一点儿用处也没有!”筱紫云咬着牙,“一败再败!那样大的一支舰队!几十条船!说没就没了!之前,哪个想的到啊?”
“我听人说,”桂俊皱着眉头,“福建那边儿,又打了一仗,法国人又输了——是真的吗?”
“是真的!”筱紫云说道,“要不然怎么说‘一败再败’呢?”
顿一顿,“而且,福建这一仗,‘山人’这边儿,好像也没使什么大劲儿——打过了苏窦山那一仗,他的主力,不是还留在上海嘛!也不晓得,福建这一仗,到底是咋打的?法国人又输的那么惨?”
“那……”桂俊问道,“目下,中国这边儿,是不是已经没有法国船了?”
“没有了!”筱紫云说道,“法国人剩下的几条船,都屁滚尿流的逃回越南去了!”
桂俊说不出话来了,过了一会儿,也长长的叹了口气。
“本来,”筱紫云曲起一根手指,拿指节“笃笃”的敲着桌子,“‘黑人’已经通过‘白人’,替法国人在‘闽江防’那儿搭好了线——里应外合!法国人一伸手,就能把马尾——还有福州——统统给拿下来了!”
顿一顿,“也不晓得法国人是咋想的——偏不干!放过了多好的一个机会?!千载难逢啊!唉!”
连连摇头,不胜扼腕。
“我这儿的墙壁薄,”桂俊用警告的口吻说道,“你别整这么大的动静!小心隔墙有耳!”
“如果他们照‘黑人’说的去做——”筱紫云咽口唾沫,微微压低了声音,“别的不说,至少,这个苏窦山大捷……呸!我是说,就不会打苏窦山那一仗了嘛!不打那一仗,就不会全军覆没了嘛!”
顿一顿,“现在可好!你看看——看看玉皇庙那儿的那个热闹劲儿!”
“事已至此,”桂俊发愁的说道,“咱们怎么办好呢?”
“怎么办?”筱紫云咬一咬牙,“艾翁说的对,再拖下去,‘山人’再也不可制了!”
顿一顿,“所以,不能再等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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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清 第二二四章 做掉他!
不能再等下去了?什么意思呢?
桂俊晓得,艾翁那儿,有一个威逼利诱“白人”起兵造“山人”的反的计划,“不能再等下去了”,指的是这个吗?
一念及此,不由兴奋起来,身子往前移了移,试探着问道,“你是说,‘白人’那儿——那个,准备动手‘清君侧’了?”
筱紫云摇了摇头,“不是!”
不是?
“艾翁倒是催过‘黑人’几次的,”筱紫云微微苦笑着,“每一次,‘黑人’都说,火候还没到,现在就向‘白人’摊牌,最好的结果,也不过吃一锅夹生饭——吃不下去的!要闹肚子的!”
顿一顿,“一不小心,连锅都要打翻在地的——那就连夹生饭都没的吃了!”
“呃……”桂俊皱起了眉头,“怎么说呢?”
“‘白人’一直以为,”筱紫云说道,“‘黑人’在他身上,做这许多功夫手脚,只是为了白银子——为了同他合伙‘做生意’啥的;‘黑人’说,‘白人’其实是极聪明的一个人,并不是没起过疑,有一次,旁敲侧击的问他,你那边儿,除了那个法国人,是不是还另有什么‘朋友’啊?”
顿一顿,“‘黑人’当然说‘没有’,而‘白人’这个人,聪明之外,也深沉的很,不管他心里头相不相信‘黑人’的回答,类似的问题,再也没有问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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