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清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青玉狮子
“哦!”
“而且,彼时,这位‘御台所’,经已在长崎等了十来天了!”
“嗯!”敦柔公主点点头,“幕府那边儿,虽然晓得大嫂坐的船是哪一天打三藩市出港的,不过,万里海途,哪一天抵埠长崎,可就说不准了,身为主人家,不能不早做候客的准备。”
“对!”
顿一顿,关卓凡继续说道;
“本来呢,白氏并没有在日本盘恒的打算,但德川庆喜十分殷勤,除了拍电报,还给我写了封亲笔信,说,镇国夫人赴美之时,他和美贺——‘御台所’,因为不敢耽搁芸格格的学业,未能致礼于镇国夫人,美贺尤为抱憾;这一回,镇国夫人返国探亲,行期上,不必过于仓促,无论如何,得容他们夫妻尽一回地主之谊。”
敦柔公主微微一笑,“这位德川将军,倒是挺会说话呢!”
“可不是?”关卓凡亦是一笑,“本来,德川庆喜说他本人要亲往长崎迎候,不过,我想,这个礼数,未免又太过了些——”
顿一顿,“在日本,幕府将军的地位,等同摄政,以前,非‘上洛’——即前往京都觐见天皇,又或有大的征伐,幕府将军是不轻易离开江户的,而白氏的身份又比较特别——毕竟是女子,毕竟……不是正经朝廷大员嘛!德川庆喜若真的亲往长崎迎候,日本国内,必定会生出许多浮议,对他,不见得是什么好事儿。”
再一顿,“本来,我想,叫他下边儿的一个‘老中’——大致相当于咱们的军机大臣——走这一趟,也就可以了;可是,德川家康以为于礼未惬,最后,就由他的首席‘老中’奉‘御台所’走这一趟了。”
“德川将军礼数如此周到,”敦柔公主说道,“除了好客之外,不晓得……还有没有别的什么意思在呢?”
“有啊!”关卓凡笑道,“公主是明白人!”
顿一顿,“前些日子,日本国内,暗流涌动,险些要出大乱子,是咱们替他将乱源暂时消弭掉了,德川庆喜感激的很——厚礼白氏,大约就是因为这个吧!”
“哦!……嗯,王爷说……‘暂时’?”
“暂时!”关卓凡说道,“‘庆父不死,鲁难未已’,日本的‘庆父’——还不止一个,目下,可都活的好好儿的呢!”
“我明白了!”敦柔公主抿嘴儿一笑,“德川庆喜指着王爷过日子呢!王爷这条……大腿,他可得抱紧了!”
关卓凡大笑,“公主也会说笑话儿了——好、好!”
顿一顿,“白氏在长崎也就呆了一天,第二天,就给接到江户去了——这一来一往的,又是好些天!今儿早上,接到白氏的电报,说是刚刚回到长崎,第二天一早,就出港回国!所以,我才说,过两天,白氏就到天津了!”
*
乱清 第二三八章 中华女儿多奇志,不爱红妆爱武装
敦柔公主:“王爷是说……两天?”
关卓凡一笑,“约数、约数——我应该说‘几天’的!长崎到天津,无风无浪,也得五、六天光景,如果撞上三藩市的那种情形——轮船出港之时,天公不作美,风大雨大,那,耽搁的就更久了!”
“嗯!”
微微出了片刻的神儿,敦柔公主叹了口气,说道,“之前,我也晓得,路远,去一趟美国、或者回一趟国,一定是不容易的,但到底有多不容易,心里头,其实是模模糊糊的;今儿个听王爷说了,才晓得,这个路,到底有多难走!——‘蜀道难,难于上青天’,亦不足以况之!”
顿一顿,“大嫂不容易!——我想,这个路,即便叫一个大男人来走,也是不容易的,大嫂那样娇怯怯的一个美人儿,之前……好像也从没有出过什么远门儿吧?这一去、一回,难为她是怎么挨下来的?——忒不容易了!”
“你说的不错——”关卓凡点点头,“这个路,即便叫一个大男人来走,也是不容易的!当年,我领兵赴美,初初上路那几天,那个船晕的,吐的……那是一塌糊涂!”
顿一顿,“这就叫‘人不可貌相’了!白氏说,她在船上,初初的时候,也吐,不过,吐个一、两回也就好了,可没有像我当年那样,整个人都吐的虚软了!——你看,我这个大男人,还不如她‘那样娇怯怯的一个美人儿’呢!”
“哎哟!”敦柔公主蹙眉含笑,“王爷可怜见儿的!”
伊人做此语时,眉梢眼角,皆是既怜且爱之风情,这个模样,关卓凡从未见之于敦柔公主,不由心中猛的一跳,一时之间,不晓得说什么好?只是“哈哈”一笑,心头发热,口内生津。
“如此说来,”敦柔公主继续说道,“这个晕不晕船,同身子骨儿好还是不好,没有什么太大的关系?”
“还是有关系的;”关卓凡微笑说道,“不过,同是男人还是女人,那是一点儿关系也没有的!”
“嗯!”
“还有,”关卓凡说道,“白氏说,在美国这两年,她自觉身子骨儿比在家里的时候反好了许多;在家里的时候,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在美国——你大约想不到,白氏都学会骑马了!”
“哟!”
“以前,”关卓凡笑道,“白氏也不是没有骑过马,譬如,咱们成亲那次——公主‘釐降’,白氏奉旨‘奉迎’,不就骑过一次马?可是,她在美国学会的,却是真正的跃马扬鞭,同‘奉迎’那一次,比不得的!”
荣安、敦柔二公主“釐降”关某人,二命妇——庄王福晋、睿王福晋“送亲”,二命妇——醇王福晋、镇国夫人白氏“奉迎”;在迎送的过程中,四位命妇,既非乘车,也非坐轿,而都是骑着马的。
此乃满洲旧俗。满洲人崛起于白山黑水之间,精擅骑射,男女老幼,都会骑马,迎亲、送亲,一律控辔往来,就连新娘子亦不例外。开国之初,旧俗未废,风气犹在,王公内眷,福晋夫人,城内郊外,纵马驰骋,司空见惯。亲贵之间,婚嫁迎娶,新娘子是依了汉俗,改坐轿子,迎亲、送亲的,却不论男女,都要骑马。这个规矩,在康熙年间定了下来,并“着为永例”。
可是,两百年过去了,这条规矩,早已名存实亡。旗下的贵妇,打小起居出入,都是坐轿、乘车,除了一对天足,其他的,和汉人的大家小姐,几乎没有任何分别。不要说骑马了,马毛没摸过一根的,也大有人在。
懿旨钦派的四位“送亲”、“奉迎”命妇,就没有一位会骑马的。
几个女人都发了慌,庄王福晋、睿王福晋、醇王福晋,都悄悄的跟自己的老公说,能不能跟“上头”说说,改骑马为坐轿?或者乘车?唉,这条规矩,早就是个摆设了,怎么突然间这么较真儿?
几个王爷,哪个肯张这个嘴?这不仅“乱制”,还丢面子。庄王一向恬淡,自不肯做这个出头椽子;醇王年轻面嫩,更不肯落这个脸;睿王呢,大声嚷嚷:“这是‘上头’借着公主‘釐降’的机会,恢复满洲人的骑射本色,涨咱们满洲人的精气神儿!皇家以身作则,好,好,好得很!”
既然好,那就只好现学现卖了。
四位贵妇,丫鬟老妈子一大堆跟着,集中到西苑中海的紫光阁,彼处地势开阔,中有驰道,可以走马。内务府从下辖的上驷院中,挑了十几匹既神骏、又驯良的骐骥,由宗室中最精骑乘的贝子奕绪总责,教三福晋、一夫人骑马。
粗通骑乘不是多么困难的事情,反正也只要四位命妇摆摆样子,并非叫她们纵马疾驰。如此个把月学下来,四个女人都算“中式”了。两位公主“釐降”之日,四位命妇骑在马上,平日里照料这匹坐骑的马夫,换上銮仪校的服饰,牵着马缰,缓缓而行。马上的命妇,不过手扶马鞍,微微纵送而已。
如此而已。
敦柔公主真正是出乎意料了,然而却不晓得该如何表态——丈夫的口吻,似乎是欣赏的,但他对此到底是臧是否,她还拿不准;滞了一滞,也只好用感慨的语气说道,“真正是想不到!”
“还有你想不到的呢——芸儿!”
“怎么?”敦柔公主用略带点玩笑的口吻说道,“不是也学会‘跃马扬鞭’了吧?”
“‘跃马扬鞭’算什么?”关卓凡兴致勃勃的,“她不但学会了骑马,还学会了放枪!而且,能够在‘跃马扬鞭’的时候放枪!准头还好的很!”
敦柔公主睁大了眼睛,骇笑:“什么?!”
“不但能放左轮手枪,”关卓凡一边说,一边比划着,“还能放马枪——也就是短一些的步枪,你见过的——一边儿纵马疾驰,一边儿放枪!’”
敦柔公主满脸不可思议的样子,樱唇微启,却不晓得该说什么好?
滞一滞,还是只能说这句话:“真正想不到!真正想不到!”再滞一滞,微微摇着头,“我——哎,我都不晓得说什么好了!”
叹一口气,用极感慨的语气说道,“不得了!不得了!这不……活脱脱又一个十公主了嘛!”
所谓“十公主”,指的是高宗第十个、也是最小的一个女儿和孝固伦公主,出生之时,高宗经已六十有五,老年得女,宠爱无比;十公主的相貌何如,未得而知,但性格却是刚毅果决一路,体格上头,更不得了:小小年纪,便能弯十力的强弓,不止一次随侍高宗秋狝冬狩,射获丰富。
十力,大约是一百一十七斤的力哦。
及笄之年,和孝公主嫁和珅之子丰绅殷德;后高宗升遐,和珅跌倒,丰绅殷德本无侥幸的可能,但仁宗也是最宠爱这个小妹妹的,看在她的份儿上,诛其父、赦其子,保全了丰绅殷德。
白芸和十公主的身份毕竟不大一样,关卓凡倒不好随便接口,只笑着说道,“是不得了!左轮手枪看着不大,其实是很有些分量的;马枪,那就更重了!芸儿才多大点儿个女孩儿?居然可以在纵马驰骋之际,操运自如——确实是不得了!”
顿一顿,“你想不到,我也是想不到的——实话实说,这个本事,我自己都不晓得有没有?哈哈!”
“王爷太谦了!”
“真不是谦!”关卓凡比划着,“放左轮枪呢,一只手就可以了,骑在马上,可以一手控辔,一手放枪。”
顿一顿,“马枪重的多,只有臂力极强者,才能够单手持枪、放枪——即便如此,准头一定是谈不上的;芸儿再怎么着,也还只是个小女孩儿,一定要双手持枪、放枪,如此,就腾不出手来控辔了——疾驰之际,一边儿放枪,一边儿还是坐的稳稳当当的,你想一想这个难度!”
敦柔公主又出神儿了,过了片刻,再叹一口气,“不得了!”
顿一顿,“芸儿这么着,不能……影响学业吧?”
“不能!”关卓凡说道,“每一门功课,在同学中间,她都是第一名——没有一门例外的!”
“哟!这还得了?真正是不得了了!正经的文武双全呐!这不应了女人们私下底的议论的——将来,正经一个女丞相的料吗?”
*
乱清 第二三九章 天下之大匹妇责
“这种议论,”关卓凡笑一笑,“我也是隐约听到过的;芸儿还小,说‘女丞相’什么的,为时太早,不过,无论如何,嗯,照目下的情形看,学成归国之后,这个孩子,确实能有一番大出息的!”
说着,拿手按了按自己的心口,“我这个做哥哥的——老怀甚慰!老怀甚慰!”
敦柔公主“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在一旁伺候的侍女,也不由掩嘴葫芦。
笑过了,敦柔公主悠悠的说道,“汉有女侯爵,唐有女学士,可是,像芸儿这样,堂堂正正的入学,学成之后,再堂堂正正的入仕,遍览二十四史,可还没有过!——哎,这以后,在王爷这儿,这个世道,可是要大变喽!”
“‘堂堂正正的入学、堂堂正正的入仕’——公主这个话说得好!可浮一白!”
关卓凡举杯,将剩下的半杯酒一口干了,“只是,芸儿毕竟在外国入的学,如果这个学,是在国内入的,那就更加之‘堂堂正正’了!”
敦柔公主再替他斟满了,“国内?”
“对!国内!”关卓凡说道,“打过了法国人的这一仗,我要大办学校!其中,还要办女校!”
“啊?”
“女校——既只招女学生,不招男学生,就没有什么‘男女大防’的问题,想来,那班冬烘先生的议论,也就可以少一些了!”
“啊……”
“女校——先办一所‘女子师范学校’!之后再办的女校,就不愁没有师资了——就用‘女子师范学校’的毕业生做老师!”
“就像……‘师范馆’?”
关卓凡大拇指一翘,“公主说对了!”
顿一顿,笑一笑,“我连校歌——‘女子师范学校’的校歌,都叫人写好了!”
“校歌?”
“对——就像军队有军歌,学校,也要有校歌!”
“不晓得出于哪一位的大笔?”敦柔公主微笑说道,“一定是好的!我要洗耳恭听了!”
“好!”关卓凡笑道,“既如此,我便不揣冒昧,就教于方家了!”
顿一顿,朗声吟道:
“四千余载女界冥,大幂忽开新。彬彬文教启宏宇,惠兹鸾凤群。海内英嫒萃一堂,洪炉大化均。画荻课儿,焚裘训子,无此陶镕深。”
“十九世纪天演烈,坤维凭谁振?一人能醒百人觉,由来师道尊。天下之大匹妇责,斯责逾千钧。今日桃李,他时兰芷,珍重百年身。”
敦柔公主极留心的听着,待关卓凡念完了,微微颔首,郑重说道,“好文章!不过,惭愧的很,我才疏学浅,有的地方,竟然听不大懂?”
“呃……公主太谦了!”
敦柔公主微微一笑,“如王爷之言——‘真不是谦’!”
顿一顿,‘十九世纪天演烈’——泰西以百年为一世纪,泰西纪元,目下正值第十九世纪——这一层,我是晓得的;只是,何为‘天演’?典出何处?——这要请教王爷了!”
“是这样子的——”关卓凡脸上微笑,心里头却是有点儿打鼓,“英国有一位名叫达尔文的学人,做《物种起源》一书;又有一位叫做赫胥黎的,做《进化论和伦理学》等书,他们皆主张‘物竞天择,适者生存’——我想,所谓‘物竞天择’,差可谓之‘天演’?——于是,就杜撰了这样一个‘典故’出来,嘿嘿!”
“物竞天择……适者生存’?”
“对!”
敦柔公主微微偏过头,凝神思索了一小会儿,缓缓的点了点头,“我想,我大约明白王爷的深意了——”
说到这儿,莞尔一笑,“王爷方才说‘我想’、‘杜撰’——如此说来,这两阙歌词、大好文章,其实是——”
关卓凡“哈哈”大笑,“我说漏嘴了!这个,呃,其实是我自个儿胡诌了几句,叫公主见笑了!见笑了!”
心里说:原时空那位不知名的老兄,我掠君之美,同是为了中国的女子教育及解放,你在天有灵,有怪莫怪呀!
关卓凡念的这个“校歌”,其实是原时空北洋女师范学堂的校歌,他几乎一字不易,盗版而来,唯一的改变,是那一句“十九世纪天演烈”——北洋女师范学堂创办于一九零六年,因此,原歌词为“二十世纪天演烈”。
而“天演”二字,既不是北洋女师范学堂的原创,更不是关卓凡的“杜撰”——原时空,严复择赫胥黎《进化论和伦理学》之部分翻译成中文,光绪二十三年,即一八九七年,刊载于《国闻报》,名曰《天演论》。
目下,严复还只是一个十四岁的少年。
至于“画荻课儿,焚裘训子”之“画荻”,为北宋欧阳修之母教子之典故;“焚裘”,为西晋罗企生之母教子之典故,这些,敦柔公主一听就晓得咋回事儿了,就用不着请教她的半吊子老公了。
关卓凡连称“见笑”,敦柔公主却是神情郑重,语气感慨:
“王爷祭阎丽亨的雄文,我是拜读过的,那真正叫荡气回肠、动人心魄!这支‘女子师范学校’校歌,虽然寥寥数十字,却也是气象宏大、振聋发聩!王爷的聪明智慧——真正叫得之于天了!”
穿越八年,关辅政王的学问,已为时人公许为“兼贯中西、精渊博深”——论中,就是已故的倭艮峰都公开表示过钦服;论西,所有同关辅政王打过交道的外国公使,无不交口称誉,只不过,人所共知,关辅政王从未进过学,则其“可以究天人之际”的学问,到底从何而来呢?
既解释不通,便颇有“天授”、“得之于天”的说法,只不过,既然涉及了一个“天”字,便不能随便施之于臣子之身,因此,当面以“天授”、“得之于天”拍关卓凡马屁的人,并不多,况乎,此话出于敦柔公主之口?
前文交代过,对于敦柔公主,关卓凡内心深处,其实是有一份情怯的——在敦柔公主面前,他常常感觉到一种无形的压力,压的他啥话也不好说,只好“藏拙”;在不自觉的比较两个同样有学问的女人——婉贵妃和敦柔公主之时,生出这样一种感觉:敦柔公主是一个“执念”的人,若与其在政治、历史、军事方面交流而意见不一致的话,想说服她,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
可是,今天不一样了!
自己不论说什么,敦柔公主都婉转赞附,而且,皆契合节拍,时不时就能够搔到自己的痒处!
那种莫名的压力,似乎烟消云散了!
若得妻如此,又夫复何求呢?
关卓凡犹如吃了一个人参果,通体舒泰,每一个毛孔都爽到了,“哈哈”笑道,“公主如是说,我的脸红了——幸好,已经喝了点儿酒!”
敦柔公主嫣然一笑,随即正容说道,“‘天下之大匹妇责’——王爷说的好!只不过,前人‘妇责’之谓,止于‘画荻’、‘焚裘’而已——那是二门之内的事情;王爷‘妇责’之谓,是大门之外的事情——”
顿一顿,“王爷宏谟深远,到底不是我可以尽窥的——我要请教王爷,王爷大振坤维,叫女子走出大门,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关卓凡大赞,“‘二门之内、大门之外’——公主这个说法好!形象明白!‘走出大门’一说,更好!——到时候,若有所宣谕,就用‘走出大门’这个说法!”
顿一顿,“至于我的算盘,说白了也简单:今时不比往日,要做的事情——太多了!单靠男子自个儿,已经忙不大过来了!必得男子、女子搭手——大伙儿一块儿来做!”
“哦?”
“如果没有机器——没有蒸汽机这样物事的话,这个世上,其实并没有太多的事情要做,不过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而已;可是,既有了蒸汽机,便繁衍出无数花样来,要做的事情,就多了十倍不止!而且,愈往后,愈多!”
敦柔公主臻首微垂,过了一会儿,抬起头来,微笑说道,“我明白王爷的意思了;不过,我也是女子,仔细想一想,还真想不出来,除了手头上的,自己还可以做些什么事情?”
“哎,公主可以做的事情,多了去了!”
“哦?”
*
乱清 第二四零章 泰西人民众乐乐,东学西渐肇此始
关卓凡竖起一根手指,“别的先不说,单说这一件——维多利亚长公主、露易丝公主访华,礼尚往来,将来,咱们一定是要回访的;人家来访的,既为公主,咱们回访,不也得派一位公主?则这位公主,舍公主其谁啊?”
敦柔公主目光一跳,眸中粲然生辉,“我?”
“对!”
“哎哟!”敦柔公主蹙眉轻笑,“王爷也太看得起我了!”
顿一顿,“可是,可是——哎,你不是经已将这件差使派给了两位皇额娘了嘛?尤其是西边儿的皇额娘,平日里说起来,对这件差使,兴头的很呢!我怎么能抢她老人家的——”
打住。
关卓凡摆了摆手,“一码儿归一码儿——皇太后出访归皇太后出访,公主出访归公主出访,两不相干,谈不上谁抢谁的差使!”
顿一顿,“再者说了,皇太后出访,不能用‘回访’的名义——英、普过来的是公主,咱们过去的,若是皇太后,这个位份,就对不上了嘛!”
“这……倒也是。”
沉吟了一下,敦柔公主说道:
“若是王爷出访,我自然可以——也应该陪侍;不过,若是我一个人——”
顿一顿,“其实,维多利亚长公主、露易丝公主两位,也不是姐儿俩自个儿过来的,那个……维多利亚长公主其实是陪着腓特烈王太子过来的,是吧?”
关卓凡笑一笑,“第一,名义上,领衔‘普鲁士访华代表团’的,是腓特烈王太子伉俪——夫妇并尊,没有谁陪谁的问题;若是咱中国的辅政王伉俪出访,你说是来‘陪侍’我的,别人不说,主人家那边儿先就不自在了。”
敦柔公主一怔,“啊?”随即抿嘴儿一笑,“好吧!”
“第二,”关卓凡说道,“我实在是走不开!可以预见,打过了同法国人的这一仗,一时半会儿的——至少一年半载的吧,我都是离不开国内的!”
顿一顿,“可是,回访,不好拖得太久——咱们同英国、普国的关系,正热络着,这个,打铁趁热!菜凉了,再回锅,味道就没有那么好了嘛!所以,外访的活计,就不能不搁在公主一个人的身上了——嗯,也算是为我先容了!”
对关卓凡的“一时半会儿”云云,敦柔公主冰雪聪明,可以默喻:战胜法国,其后的“一年半载”,是他巩固权力的最关键的时期,因此,不能离开国内。
这个意思,为人妻者,当然不能说破了,只点了点头,庄容说道,“是,别的不说,到时候,皇上那儿,也该临盆了,王爷确实是走不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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