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清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青玉狮子
每在敦柔这儿提及皇帝以及她肚子里的孩子,关卓凡就难免尴尬,“呃……是!”
略一定神,“哦,还有,我想,另有一件大事,也是要请公主领衔的。”
“哦?请王爷吩咐!”
“维多利亚长公主、露易丝公主姊妹颐和园觐见两位皇太后,咱们请她们听戏,编了个戏本儿,戏词儿都译成了英国话——你还记得吧?”
“当然!”
“维多利亚长公主打来电报,说,她和露易丝公主,要自个儿掏梯己出来,将这个戏本儿,付梓出版——除了出一个英国话的版本之外,还要请人翻译成德意志话、法兰西话,再出一个德意志话版本、一个法兰西话版本!”
“哟!”敦柔公主意外了,“可是想不到!”
转一转念头,“这……是客气呢?——嗯,我是说,两位公主这样做,只是为了敦睦邦谊,还是说,对咱们的戏,是真正的喜欢呢?”
“兼而有之吧!”关卓凡说道,“当然有敦睦邦谊的因素在;不过,这姐儿俩也是真正喜欢咱们的戏!”
顿一顿,“同你一样,维多利亚长公主、露易丝公主两位,于乐理一道,皆有极深的造诣——露易丝公主尤甚,其钢琴、小提琴的水准,据说都是直追专业大家的!而西洋亦有歌剧,在维多利亚长公主、露易丝公主看来,咱们的戏,无非中国之歌剧,她们看咱们的戏,除了词儿听不懂外,其实并没有任何其他的障碍!”
“皮黄仿佛西洋之歌剧——”敦柔公主微笑说道,“西边儿的皇额娘,亦是持此论的;嗯,你们两位,倒是英雄所见略同呢!”
“嘿嘿!”
“不过——王爷说的对!仔细回想两位公主听戏时的神情举止,说她们真正喜欢咱们的戏——不假!”
关卓凡点点头,“人同此心——英国、普国乃至整个泰西,喜欢‘中国歌剧’的,一定不止于维多利亚长公主姊妹,独乐乐不如众乐乐,维多利亚长公主姊妹做这个事情,其意义,并不止于她们个人的偏好,亦不止于敦睦邦谊!”
“嗯!”
“当然了,戏词儿再美,也只是文字——而且,翻译成英、德、法语之后,味道也不大一样了;因此,我想,公主回访的时候,很可以带上个戏班子,正正经经的给泰西人展示一番中国的粉墨音韵之美!”
“啊?王爷这个主意,还真是——哎,这样的主意,我是再也想不出来的!”
“随侍公主出访的戏班子,只能唱给英、普的王公贵臣们听,普通人无由睹闻;公主回国之后,咱们还可以另派一个……嗯,就叫做‘中国戏曲亲善团’吧!一个一个欧洲国家唱过去,叫泰西的老百姓,真正可以……‘众乐乐’!”
“哟!王爷又出了个好主意!王爷的谟算,我是步武追踪不得了!”
“公主——我的脸又要红了!喝酒!喝酒!哈哈!”
敦柔公主微笑着替丈夫斟了酒,“只是——付梓出版,要请维多利亚公主姊妹自个儿掏梯己出来,这个,不晓得要花多少钱呢?”
关卓凡一笑,“她们自个儿乐意,又不是咱们去‘请’的,你操这个心干嘛?”
顿一顿,“而且,这个钱,也未必真就要她们自个儿掏出来。”
“哦?”
“一来,”关卓凡说道,“对这件事情,英国政府、普国政府,都是乐见其成的;二来,不少大公司——主要是做军火生意、轮船生意的,譬如英国的阿姆斯****鲁士的克虏伯,对这件事情,也都很乐意巴结的。”
顿一顿,“反正,不论哪个出钱,一定都要打两位公主的名号——她们两位,叫做‘赞助人’。”
敦柔公主点头,“我明白了!”
“维多利亚长公主还说,”关卓凡说道,“这个书,该叫个什么名字,要上烦两位皇太后御赐;我想,咱们就不必拿这么件小事儿去打搅两位皇太后了,你这就替两位皇太后代个劳,拟个书名罢!”
敦柔公主微微一笑,“两位皇额娘未必就以为这是一件‘小事儿’,也未必就以为咱们‘打搅’她们了——尤其是西边儿的皇额娘,你去‘打搅’她,她乐意着呢!”
关卓凡也一笑,“也是!不过,就算你去‘打搅’两位皇太后,她们不还是——东边儿那位不必说了,对此,绝不会自作主张;西边儿那位,当然有自己的主意,可是,文字一道,不比其他,她不还是要问过你的意思?——不管怎么着,你都是两位皇太后的‘捉刀’!”
敦柔公主笑,“也罢!那么,这个书,就叫做……《梨园拾萃》,如何?”
“好!好名字!就叫《梨园拾萃》!”
敦柔公主拢了拢发鬓,“说了这许多,我还是不晓得王爷要我‘领衔’的另一件‘大事’,到底是什么?总不成,‘领衔’起书名儿?”
说着,抿嘴儿一笑。
“当然不是!我要请公主‘领衔’之事,实实在在是一件大事!——而且,就是从《梨园拾萃》这本书引发出来的!”
敦柔公主不笑了,凝神静听。
“近年来西学东渐——这不必说了,西学渐于东者,只会愈来愈多!”关卓凡说道,“不过,西学可以东渐,东学又何尝不可以西渐?”
微微一顿,“我以为,《梨园拾萃》虽是薄薄的一本小书,却正是‘东学西渐’之肇始!”
敦柔公主心中一跳,脑海中,一道亮光闪过。
*
乱清 第二四一章 天不生某某,万古如长夜
“道光以来,”关卓凡说道,“国势日蹙,西人日益轻我,真正要把这个局面扭转过来,第一,自然是自个儿得争气、得自强,得肌肉强健、筋骨扎实——该打赢的架,都得打赢了!叫人家再不敢对你有所觊觎了!”
顿一顿,“第二,‘西学东渐’虽必不可免——不然,吾亦无由自强!不过,若始终只有‘西学东渐’而无‘东学西渐’,人家还是看你不起!你的气力再大,人家看你,亦不过山东六国之目赢秦罢了!须知,近两百年来,泰西文教鼎盛,大贤辈出,光华粲然!”
再一顿,“何况,咱们的力气再大,较之泰西,三、五十年之内——甚至你我有生之年,也未必到得了秦之于六国那个局面!”
敦柔公主面色凝重,微微颔首。
“所谓‘化及蛮夷’,不能只是一句空话!”关卓凡拿筷子轻轻的点着桌面,“更不能倒转了过来,我泱泱中华,反倒成了‘蛮夷’!——他娘的!什么世道!”
他在敦柔公主以及公主府的下人面前,从未出过任何不文之语,今天讲的兴起,“他娘的”破口而出,一旁伺候的侍女险些骇笑出声,赶紧抿住嘴唇,死死的忍住了。
敦柔公主也很意外,秀眉微蹙,拿一根芊芊葱指,在关卓凡持筷的手背上轻轻一点,嗔道,“王爷!”
虽是嗔怪,却是带着笑的,而语气娇软,动作更是亲密,关卓凡只觉得骨头都酥了,醒一醒神儿,讪讪的说道,“呃……失言!失言!”
敦柔缩回手,同时也收起了笑意,郑重说道,“王爷的深意,我已经明白了!——‘东学西渐’,确实是国之大事!”
踌躇了一下,“可是,正因为是国之大事,万不敢稍有轻忽,而我,年轻学浅,又是——”将“女子”二字咽了回去,顿一顿,继续说了下去,“我是怕——有负王爷的重托啊!”
再一顿,“这件大事,其领衔者,难道不该是……硕儒耆贤吗?”
关卓凡摆了摆手,“这个你就想差了!”
顿一顿,“这件事情,不管交给哪个领衔都好,就是不能交给那班‘硕儒耆贤’来领衔!”
“这……”
“我方才说,”关卓凡说道,“《梨园荟萃》可为‘东学西渐’之肇始,是因为,目下已可想见,皮黄必为泰西人民——不论贵贱贤愚皆喜闻乐见,因此,是‘东学西渐’最好的一个楔入点!可是,若叫‘硕儒耆贤’来领衔——别人不说,你只想象一下,若起倭艮峰于地下,将会如何?”
微微一顿,“他老先生自个儿就不听戏——同我不一样,我不听戏,是不懂戏,可不反对别人听戏!他老人家呢,以为郑音淫靡,最好一禁了之!这样的‘硕儒耆贤’,带着‘中国戏曲亲善团’出访泰西,嘿嘿,你能想象,那是副什么模样吗?”
郑音,本指春秋时郑国的音乐,被孔子弟子子夏批评为“好滥淫志”,后世多以“郑音”代指俗乐。
敦柔公主莞尔,“还真不大好想象呢!嗯,还有,倭艮峰是反对办洋务的,‘东学西渐’,当然要跟西洋人打交道——叫倭老夫子来打这个交道,也未免太难为他老人家了些!”
“可不是?”
顿一顿,关卓凡继续说道,“你说自己‘年轻学浅’——我看,年轻则年轻,学浅则未必!而且,‘东学西渐’,本就应由浅而深,万不能倒转了过来,由深而浅!”
“王爷的意思……”
“咱们还是请倭老夫子来说事儿吧!”关卓凡说道,“若是叫倭艮峰来办这件差使,你可以想见的,他老人家一开口,就必定是《大学》、《中庸》——哎,哪个洋人晓得你在说什么呀?”
“我明白王爷的意思了——王爷是说,就算要讲四书,也得从《论语》、《孟子》讲起——由浅而深?”
“不错!”
“嗯!”敦柔公主点头,“若说‘浅’,皮黄就是‘东学’中最浅的那一部分,所以,王爷才会以其为‘西渐’之肇始?”
关卓凡拊掌,“对了!”
啜了口酒,说道,“还有,方才,你有两个字没有说出口来,我替你说罢——‘女子’!可是,这不是你的劣势,正正相反,这是你的优势!”
“这……”
“第一,”关卓凡竖起一根手指,“西洋尊重女子——这一层,比咱们强的太多了!有些事情,女子来办,不见得比男子更难些,更顺溜些,也说不定!”
竖起第二根手指,“第二,你不是普通女子,你是固伦公主、恭亲王亲女、辅政王福晋!”
顿一顿,“洋人是很尊重六哥的;我呢,在洋人那儿,也算有些分量,因此,‘敦柔固伦公主’这块招牌,在洋人眼里,那是金光闪闪!——哪一个‘硕儒耆贤’比得了?”
敦柔公主抿嘴儿一笑,“我明白了——我是扯王爷的大旗,做自个儿的虎皮!”
关卓凡“哈哈”一笑,“哪里!公主自个儿的这面旗子,经已足够之大了!”
顿一顿,“再者说了,‘东学西渐’既以《梨园荟萃》为肇始,而你经已跟维多利亚长公主、露易丝公主有了交情,则顺势而为,事半功倍,不就是理所当然了吗?”
“好罢!”敦柔公主说道,“王爷既如此说,我更无可辞——我,努力去做吧!”
顿一顿,“只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眼下,肩上……已是觉得沉甸甸了呢!”
关卓凡用安慰的语气说道,“你也不必有太大的压力!这件事情,当然不是一个人办的下来的,你的下头,也要有一班人才行——迟一些,一个个都给你凑齐了!”
顿一顿,“还有,也不要以为‘东学西渐’有多难——这个底子,两百年前,其实就已经打下来了!”
“哦?这我就不懂了!请王爷述其详?”
“你大约想不到,”关卓凡说道,“西元一六八八年,亦即……嗯,康熙二十七年之时,法兰西便出版了一本《论语导读》吧?”
“啊?二百二十年前?法兰西?哎哟!想不到!确实想不到!这……要说‘肇始’,这才叫‘肇始’吧?”
“算是吧!”关卓凡笑一笑,“彼时以降百余年间,在泰西,‘孔学’以及关于中国文明制度之种种,可算‘显学’了!法兰西有一位大哲,名曰伏尔泰的,盛赞孔子为‘唯一有益理智之大贤,照亮方向,世界得以免于迷惑;他从来仅以圣贤而非先知之口吻讲话,而世人亦皆以其为圣贤’——你看看!”
“这不就是……‘天不生仲尼,万古如长夜’嘛!”
“差不多了!”关卓凡说道,“这位伏尔泰,还写了一出戏,叫做《中国孤儿》——其实就是赵氏孤儿的故事;他自称《中国孤儿》为‘孔门道德剧’,认为以之教化人心,最有裨益。”
“哦!”
“另有一位大哲,名曰黑格尔,德意志人,推崇老子,称老子为‘融哲学入生活之奠基人’,真正的‘知行合一’!又有一位大哲,名曰孟德斯鸠,法兰西人,盛赞中国的文明制度,称中国为‘世界上唯一一个奖励美德之国家’——凡此种种,不一而足。”
“原来——”敦柔公主感叹着说道,“泰西哲人曾如此之推崇中国!那后来,怎么?……”
“怎么前恭而后倨?”关卓凡笑一笑,“第一,彼时,咱们到底还是康乾盛世,而泰西还没有真正发达起来,难免要高看咱们一眼;到了嘉、道的时候,人家真正发达起来了,咱们呢,家境败落了,这一类的好话,可就听不大着喽!”
顿一顿,“第二,彼时,泰西大哲多多中国,也有一番‘以彼之杯酒浇己之块垒’的意思在,既如此,对于这个酒的味道,就不能不多做夸赞了!”
“嗯!……”
“不过,无论如何,泰西对于‘东学’,其实并不陌生,更不反感,因此,你尽管放手去做,不必怕难!”
“是!王爷的话,我记住了!”
顿一顿,敦柔公主含笑说道,“今儿个是怎么了?正在用膳呢,竟说了这许多的话!一大桌子的菜,王爷也没能吃几口!好了,不说那许多了,王爷赶紧用膳吧!菜若凉了,如王爷之言,‘再回锅,味道就没有那么好了’!”
微微一顿,“王爷日理万机,可难得回府用一次膳!”
“好、好!吃饭、吃饭!”
这一顿饭,关卓凡吃的舒心畅意,不知不觉,连肚子都微微的鼓了起来,这也不必细表了。
膳后移座,侍女上茶。
关卓凡抿了一口茶水,闲闲问道,“今儿个下午,老九的媳妇儿过来窜门儿了?”
敦柔公主面色微变,“是!”
关卓凡留意到妻子的异样,有些奇怪,“怎么?”
敦柔公主没有回答丈夫的话,扬声说道:“你们都出去!”
你们——当然指的侍女们。
几个侍女赶紧退了出去,而且,不必敦柔公主特意吩咐,站在窗外廊下的侍女,也自动自觉的退了开去。
“这个九婶,”敦柔公主微微冷笑着,“愈来愈过分了!说了一大篇儿古里古怪的话!又扔下件古里古怪的东西!——真叫人不晓得说什么好了!”
*
乱清 第二四二章 荒凉身后万古愁
关卓凡一怔,“古里古怪?怎么个古里古怪法儿?”
略一顿,“哎,我可不是‘包打听’啊,你也不是一定要说啊——不管老九媳妇儿说了些啥,到底都是你们女人家的梯己话嘛!嘿嘿!”
话一出口,自觉颇有此地无银之意,于是自我解嘲似的加上一句:“你还将下头的人都支出去了——也未免太郑重其事了嘛!”
敦柔公主没答话,站起身,走过去拉开梳妆台最下头的一个抽屉,取出一个锦缎敷面的小册子,回来坐下,将小册子搁在案几上,轻轻向关卓凡一推,平静的说道,“这就是九婶扔下来的那件东西,王爷看看吧!”
关卓凡笑道,“这是什么?装订的倒是精致呢!”一边儿说,一边儿拿起小册子,翻了开来,一眼看去,便是大大一怔——
第一页没有别的,只端端正正四个大字,异常醒目:
宜子秘笈。
嗯?!
关卓凡张了张嘴,却啥也没说出来。
小册子很薄,不过十几页纸,前头的几页,都是各种“宜子”的药方以及“食疗”的方子;关卓凡看的时候,脑海中经已转过了无数的念头,翻到第六页,目光不由再次霍的一跳,竟然是——
春宫图!
图侧配有文字,以说明此姿势何以“宜子”?并嘱告取此姿势之时,都有哪些注意事项?
一页一图,拢共……十种“宜子”姿势。
我……靠。
这个……真正是没想到啊!
翻着、看着,关卓凡自觉身上已微微潮热——当然,既非因为害羞,亦非因为……呃,那个性奋什么的,而是因为——
唉!可咋说呢?
他一边儿看,一边儿不由自主,时不时拿眼角余光,觑一觑妻子;敦柔公主臻首微垂,且向另一侧略略偏了过去,面上的神情,不甚分明。
这真正是……咳咳,尴尬了,尴尬了!
室内静默,翻动纸张的声音异常清晰,夫妻两人的呼吸,亦隐约可闻,气氛……“古里古怪”。
翻到最后两、三页,关卓凡刻意放慢了速度——并不为了细细欣赏那些别出心裁的姿势,而是在打腹稿:接下来的话,可怎么说呀?
他终于合上了小册子,将之放回到案几上,然后干笑一声,用尽量轻松自然的口吻说道:
“这件东西……老九媳妇儿,也算是……好心吧!呵呵,嘿嘿!”
敦柔公主没有立即接话,过了一会儿,轻轻冷笑了一声,说道:“好心?大半个下午,都在跟我唠叨这些事儿,有的、没的——没完没了!烦死人了!”
顿一顿,“我坐也不是,站也不是,说她也不是,不说她也不是,有好几回,险些忍不住了——如果不是看在她是长辈的份儿上,就端茶送客了!”
说话的时候,神情看清楚了:微微的咬着牙,满脸涨的通红。
“不至于,不至于!”关卓凡连连摇头,“这些话,本来就是……呃,闺阁戏语!女人家私底下聊闲白儿,不碍着什么!不碍着什么!”
敦荣公主还是不接丈夫的话头,再过了一小会儿,微微的咬着牙,说道,“以前看书,每看到总有那么一种人,拿一些奇奇怪怪的方子,献给‘上头’,‘上头’竟然也笑纳,就想,世上怎会有这般厚颜之人?”
顿一顿,“再没想到,这样的事情,居然叫我自个儿给撞上了!”
再一顿,“这两口子,真正是——想巴结差使想的魔障了!”
“这两口子”、“想巴结差使”——把孚王也扯上了。
关卓凡摇头兼摆手,“不是一码事儿!不是一码事儿!老九他们……呃,这个事儿,老九媳妇儿那儿,到底还是好心!好心!”
敦柔公主听出了丈夫和自己的语境的微妙区别——他并不想把孚王扯进这件事情里。
“我也不晓得她是好心还是什么心?”敦柔公主总算开始接关卓凡的话头了,“总之,往后,我是再也不敢招惹这位九婶了!”
“何至于呢?”关卓凡说道,“都是亲戚嘛!而且,她这么做,合适不合适的另说,不过,到底是……呃,好心!好心嘛!”
除了反反复复“好心”之外,我也不晓得拿什么来替这位九弟妹譬解了。
敦柔公主不说话了,脸上的红潮,似乎也慢慢的消褪了。
过了一会儿,关卓凡觑着妻子的神情,笑一笑,“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好心归好心,这上头的东西——”
一边儿说,一边儿拿手在那个小册子上轻轻一按,“特别是吃的喝的——尤其是药,你可不能随便照着做!这些,可不见得靠谱儿!”
敦柔公主的脸又红了,“怎么会?你当我傻吗?回头我就叫人把这个东西给烧了!”
“那又不必!我只是说……呃,这些大约都是些民间的偏方,并不是正经医生……这个,嘿嘿!”
敦柔公主又不说话了。
“至于孩子——”
关卓凡斟酌了一下自己的语气,尽量使之听起来从容、诚恳,“我晓得,你心里头有点儿着急——不过,有什么可急的呢?”
微微一顿,“你看,你还这么年轻;你老公我呢,也不算多老吧?咱们两个的身子骨儿,也都好着吧?这个……来日方长!来日方长嘛!”
敦柔公主垂下头,轻声一笑,“王爷当然不老——年轻着呢!”
过了片刻,低声说道,“其实,也不是我自个儿着急,是……皇额娘、额娘她们!……每次见面,她们两个,都明里暗里的拿这个说事儿,我也……烦!”
“呃……怪我!都怪我!”关卓凡说道,“之前,也实在是事情太多了些,到你这儿……呃,回府的次数,略少了些!而皇上那儿……那个,嘿嘿,嘿嘿!”
敦柔公主抬起头来,正色说道,“皇嗣至重,社稷赖之!我有什么不明白的?王爷,我可没有一丁点儿觖望于皇上的意思啊!”
“当然!当然!”关卓凡赶紧说道,“是我失言了!”
顿一顿,“我的意思是……这往后,我就可以专心致志的伺候你一个人了!孩子什么的……你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敦柔公主“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先轻啐一口,然后抿住了嘴唇,眼波流转,在关卓凡脸上一绕,随即又转了回去。
伊人红云笑靥,妩媚生辉,关卓凡不由神魂颠倒了!
一时之间,他不晓得说什么好?只“嘿嘿”的笑着。
敦柔公主却拢了拢发鬓,收起了笑容,低声说道,“孩子这个事儿,我晓得,是不能强求的,万一,我就是怀不上,该怎么办呢?”
“不能!”关卓凡斩钉截铁的,“再者说了,你晓得楠本稻的,妇科圣手!之前——”本想拿利宾做例子,但一转念,小棠春歌女出身,如何可以同敦柔公主相提并论?及时改口说道,“我是说,有她帮着调理,一定……呃,会‘宜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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