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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清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青玉狮子

    但不谋逆是一回事,对未来的局势发展预先做好准备又是一回事,否则到时候霹雳一声,天昏地暗,又拿什么来应对?因此对皇帝的病情,两方都希望有详细的掌握。这在肃顺一方是容易的事,因为热河本来就在他们手里;而恭王一方,则不得不殚精竭虑,苦寻善策了。

    依我看来,正因为不知道,所以反而等于是知道了。桂良抽着烟,慢吞吞地开了口。他跟关卓凡一样,姓瓜尔佳,在朝中是资格极深的一位大老,论督抚则做过直隶总督,疆臣之首;论枢庭则做到东华阁大学士,位极人臣。历练之丰,无人能出其右,最是练达而老谋深算的一个人。他一开口,连恭王在内,都侧耳倾听。

    燕公,此话怎么讲?宝鋆将身子向前一倾,大感兴味地问道。

    若非病情可虑,又何须封锁到这样的地步?

    真是一语点醒梦中人!在座的各位,顿时都有霍然开朗的感觉——若是皇帝的身体无事,或者只有小恙,肃顺又何必怕人知道?

    这样看来,或许变局只在数月之内了,各项的部署须得加紧进行。然而目前的朝政为肃顺所把持,该以哪里作为突破口呢?

    总是要想办法,让王爷重回军机。宝鋆说,不然缺了名义,许多事不好措手。

    然而恭王为肃顺所拦阻,始终见不到皇帝,那一桩误会也就无法澄清,重进军机,便成了做不到的事。

    见不了面,都是白说。文祥摇了摇头。

    嗐!皇上也真是的,一桩小事而已,何至于到现在仍不能谅解。宝鋆痛心地说。

    沉默的是恭王。如果真是到四哥临终之前都见不上一面,那么这桩误会,就会变成终身的遗憾。

    宝鋆说得不差,这桩误会,确实算不上是大事,要从恭王的生母——当时的静皇贵妃,后来的康慈太后之死说起。

    咸丰皇帝的生母早逝,自幼便被交由静皇贵妃抚育,所以才有与六弟恭王的深宫之中,形影不离。咸丰登基之后,静皇贵妃变成了静皇太妃,咸丰对她仍然是视若亲母,礼敬有加。可惜静皇太妃的身体渐渐不好,病疴沉重,终于不治而去。也就是在这一天,闹出了两兄弟的误会。

    静皇太妃升天之后,一直在此侍疾的恭王,掩面而出,恰恰遇上前来探视的咸丰。咸丰问起太妃的情形,恭王不免跪下大哭。

    已经升天了,恭王涕泪横流地说道,只是还没得到太后的封号,因此不能瞑目。

    静皇太妃一共为道光皇帝生了三个儿子,又抚育了当今的皇帝,因此虽不是正宫,但死后得到太后的封号,是可以想见的事情。

    哦,哦。咸丰亦是萧然涕下。

    跪在地上的恭王,却把四哥这两声哦,误会成了同意,于是起身之后,径直来到军机处传旨,命礼部具册请奏,要封静皇太妃为康慈太后。

    这一下,让咸丰恼火异常。封太后固然是题中应有之义,但也要由他自己来御口亲宣,才够隆重,也才能显出他的孝心。现在被恭王自说自话,弄了一个礼部的折子上来,真是别提有多别扭了。若说是准奏,则形同被胁迫,但若说是不准,就会闹出礼制上的大笑话!只得恨恨地准予所请,从此对恭王,便生出了极大的心病,没过多久,就寻了个由头,命他退出军机,回上书房读书,这才有了随后的肃顺之起。

    这些事,屋子里的几个人自然一清二楚,此刻见恭王不说话,知道触到了他的痛处,一时也都陪着他沉默起来。只有朱学勤,觉得这样沉默不是办法,于是清清嗓子,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一开口,就是语出惊人。

    诸位大人,请恕我直言,此刻让王爷进军机,是做不到的事情。就算做到了,孤掌难鸣,仍然不是肃顺的对手。

    嗯。朱学勤的话,说中了恭王的心事,军机处是肃顺的天下,就算自己能回去,一个人也斗不过他们八个。于是目光炯炯地看着朱学勤,问道:修伯,你有什么高见?

    莫若时机一到,将军机全班推了!

    在座的大老,都是一品大员,说话要自重身份,唯有朱学勤,以三品官而为恭王的心腹,设谋却不妨大胆。他的话一出口,就像捅破了一层窗户纸,振聋发聩,让各人的精神都是一振。

    这是恭王集团内,第一次提出武装政变的概念。

    然则桂良沉思着,问出一句话来,热河的防务归端华管着,若是真到了那么一天,太后和幼主,都在他们手上,我们无拳无勇,何以为之?

    燕公说得是,朱学勤点点头,不过我们在热河,也有王爷埋下的一支兵。

    有这样的事?桂良大为惊奇。他知道朱学勤跟曹毓英联络最密,因此热河的情况,以他了解得最为详尽。

    这人叫关卓凡,镶红旗的子弟,算得上是有勇有谋。他为王爷所赏识,现在是行在步军衙门的马队佐领,前些日子在滦平痛击马匪的,就是他。

    哦,原来是他。与马匪的一战,轰动京城,桂良自然知道,不过说到底,只有几百兵

    桂公,热河的禁军,**不堪,唯有他的五百马队与众不同——曹琢如给我的信中,有‘剽悍无匹,来去如风’八个字的考语。另有一位许庚身,是热河的军机章京,最通兵事,按他的说法,这支马队即便面对两三千数的禁兵,亦绝可以一鼓荡平!

    这么厉害!一向深沉的桂良,也不禁动容,听得眼中放出光来。

    这都是王爷慧眼识珠,预先布下了这一着棋。宝鋆恭维了一句,又道:王爷,他这几天正在城里,我原准备见见他,再帮他些银子。现在若是按修伯的计划,就快要揭盅了,那是不是请王爷赏见一面,以示荣宠?

    成!恭王做断然的表示,有些话,不能老是打哑谜,该说就得说了!




第四十八章 我是人才
    关卓凡带了车,先跑了趟胜保府,把礼物交卸了。胜保人在山东剿捻,于是他先给四婶请过安,再找到胜保幕中的那位刘先生。

    刘先生,不知我四叔现在仗打得可还顺手?

    也还没打什么仗。克帅的钦差行辕,是下在德州府的北面,他要先布置直隶山东交界一带的兵力,把捻匪往南挤。刘先生倒是很清楚,等总兵李长松的五千人到了,再一起夹击。

    关卓凡所要知道的,只是胜保驻兵的地点,他非所问。现在既已知道了,便从自己所掌握的秘密中,选了一条告诉刘先生,作为回馈:拜托你给我四叔通个气,最近皇上的身子,不大爽利,他的行辕不可再向南移,万一有什么事,怕呼应不及。若是可以,倒不妨向北动一动。

    这种秘密,关卓凡是从自己的历史记忆中,信手拈来,轻飘飘的毫不费力气。可在刘先生眼里,却是万金难买,顿时对关卓凡肃然起敬,说:好,好,我连夜就派人送去。请问关少爷,若是向北,该移到哪里合适?

    这个问题,关卓凡就说不上来了,为难地笑道:我不知道,四叔这个钦差,都能管到哪里的事儿。

    那倒也没有一定之规,大致上,直隶山东都算是战区。刘先生看出来他不太了解兵事,心想他是京中的武官,外面的事大约不太懂,于是连忙取来一张地图,铺开在他面前,不过太靠近京城的话,那又不像剿捻的样子了。

    关卓凡在地图上比了比,口中问道:不知道沧州府,离热河有多远?

    总有六百里的样子。

    也就是说,六百里加急的军报,一日可到。关卓凡点点头,也不点破,笑着说道:刘先生,我也只是给四叔通个气,别的就不怎么懂了。移动行辕大约不是小事,该怎么办,请四叔斟酌就是了。

    刘先生当然听明白了,关卓凡的意思,是说行辕至少要设到沧州一线。当下诺诺连声,一直把他送出了府门,才拱手作别。

    下一站,是方家园。照祥亲自带人出来接了东西,再拿到那张二百两的银票,一脸高兴,要请关卓凡进去喝茶。

    照侯爷,这可不敢当了,关卓凡保持着恭敬而又不失亲热的态度,这是给老太太的一点点敬意而已,卑职若是留的时候长了,怕人说侯爷的闲话。

    照祥会意。关卓凡此来,虽说不算交通后妃,但这里毕竟是后妃的娘家,多少还是有点嫌疑。若是被哪个御史知道了,奏上一本,那就划不来了。

    关佐领,那就谢谢了。照祥倒也没有架子,凑近了关卓凡,小声说道:上次一路上的关照,我已经跟妹妹说了。

    已经说了怎么能这样快?关卓凡楞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说的当然不是懿贵妃,而是做了醇王福晋的那个妹妹。

    也好,也好,关卓凡心想,这个妹妹知道了,那个妹妹也就快知道了。

    一上午转下来,略感疲惫。好在宝鋆的府里照例是要等到上路前一天再去的,因此可以回家吃饭,好好休息一下。

    进了家门,来到正厅,见饭菜都摆好了,白氏和明氏都还在等他吃饭。见到她们笑意盈盈的样子,关卓凡又把昨天晚上空等一夜的懊恼抛到脑后去了,心想,今儿晚上还不轮到我爽?顿时觉得胃口大开,正要动箸,图伯却又急匆匆地走了进来。

    爷,宝大人府里那位杨听差来了。

    杨听差带来的话,是宝大人请关佐领晚上去一趟,时候不妨晚一点儿。

    不妨晚一点儿?关卓凡一口气憋在喉咙里。

    今儿晚上的齐人之福,多半又泡汤了。

    按照宝鋆的吩咐,关卓凡晚一点儿到了宝鋆府里,一边由杨听差带着往里走,一边想,宝鋆也是越来越谨慎了。他不知道,这却是出于恭王的叮嘱,他这颗棋子,现在对于恭王来说太重要,损失不起。

    进了宝鋆的书房,关卓凡才发现除了宝鋆之外,还有另一人在座,而一品大员宝鋆居然坐了他的下首!仔细再看那人,轻裘缓带,疏朗神秀,略一愣怔便想起来了,心中不由一个激灵:是恭亲王!

    参见王爷!关卓凡唰地后退一步,撩起袍子的前摆,就行参见的大礼。

    亲王仪制尊贵,礼绝百僚,照道理该行二跪六叩的礼节。恭王为了表示优遇,等他磕过了三个头,就把手一摆,说道:行了,起来坐吧!

    亲王面前,一个五品官当然只能站着伺候,哪有坐的道理?关卓凡正要推辞,宝鋆笑着说:逸轩,让你坐你就坐吧,王爷还有话要说。

    是。

    恭王见关卓凡斜签着身子坐着,两手放在膝上,气象沉稳,全然不像初次见到他的官员那种惊慌失措的样子,心里暗暗赞了一声:看上去,倒是个人才。拿起茶碗来喝了口茶,一开口,便直入主题。

    逸轩,你在礼部大堂那个条陈,功劳大得很!恭王的语气干脆利落,并没有官场上惯有的那副官腔,你可知道,为什么却只给你升了个六品?

    回王爷的话,宝大人曾指示过,卑职还年轻,这是对卑职的磨练。

    话是不错,可是不光因为这个。本朝开国以来,年轻而位高的统兵将官,也不少。恭王盯着他说,你知道还因为什么吗?

    回王爷的话,卑职不知。

    因为我如果狠狠升你的官,肃顺就会知道你是我的人,就会对你戒备,你就什么事都做不成!

    恭王毫无顾忌地把这句话说出来,便等于是亮了底牌,不仅摆明把他当做我的人,而且公然点了肃顺的名字。关卓凡心想,组织上终于要承认我了!

    恭王说完这句,嘿嘿一笑,问道:逸轩,你觉得,你是不是我的人啊?

    这是一个字都不能答错的。关卓凡略想一想,离座请安,恭恭敬敬地说:王爷的威名,高山仰止,连洋人都是要佩服的。如果卑职能得附骥尾,自是一生追随,虽舍此躯又有何惜。

    恭王和宝鋆对望一眼,心中都是一样的想法:这个关卓凡,能带兵打仗,笔下来得,能说洋话,连马屁拍得也是滴水不漏,而且话里话外,把甘于在热河承受风险的意思也表达得很透彻——这样一个人物,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想是这么想,心里毕竟还是欣慰的。恭王面露笑容,示意他起来,说道:好,你有这份心,我自然成全你。我的为人你应该知道,从不亏待自己的属下!只要你实心为国家办事,半年之内,我必定给你一个交待——

    关卓凡心里一阵激动:赏格就要悬下来了。

    你若是愿意继续带兵,那步军衙门的左右翼总兵,你挑一个;你若是愿意从政,那总理事务衙门,我保你在办事大臣上学习行走!

    这个赏格,重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关卓凡大感意外,再看恭王,脸上满是那种贵介公子挥手万金的豪迈快意之情,便知道他不是虚言。

    宝鋆见他愣愣地发怔,笑着提醒他:逸轩,谢赏啊。

    关卓凡这才反应过来,只得又跪下给恭王磕头:谢王爷的赏!心想,从穿越到现在,老子磕过的头,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只有这一个头磕得最值。

    宝鋆等他归了座,说道:逸轩,总兵是正二品的武职,做上两三年,外放提督,是王爷一句话的事。总理各国事务衙门,是新近才设立的,你大约不怎么清楚——办事大臣上学习行走,那至少也是三品的文官!王爷的这一番提拔,并不只为酬庸你将来的功劳,也是看重你能武能文,是个难得的人才。

    关卓凡心说,你宝大人这句话倒是在理,我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上下五千年的事,我全知道,就连总理事务衙门,大约也比你宝大人清楚得多,自然算得上是个人才。不过这些话,放在心里说说就好,嘴上是提都不能提的。

    谢谢王爷!谢谢宝大人!再请王爷示下,卑职该做些什么?

    我只问你一句:若是未来国家多难,在热河居然有人作乱,你关卓凡怎么办?恭王峻声问道。

    卑职的五百马队,尽供王爷驱策!关卓凡毫不犹豫的大声回答。

    说一千,道一万,要的无非就是他这句话。恭王和宝鋆脸上,都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第四十九章 京城的最后一夜
    关卓凡坐在轿子里,又摸了摸怀中那个封袋。里面除了宝鋆给曹毓英的信,还有两万两银票,一半是给曹毓英的,一半是给他自己的。

    真的是挥手万金啊,他想。他很喜欢恭王的性格,大气爽快,毫不矫揉造作,与历史记载如出一辙。而恭王的行事方式,也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在关键处又狠又准,决不拖泥带水,一个赏格开出来,就把钉脚敲得死死,完全不给你三心二意的空间。这种用人的心法,是该自己用心去揣摩学习的。

    等轿子到了柳条胡同,关卓凡只让轿夫停在街口,自己下轿走了回去。图伯和图林都还守在外院的耳房中,听到动静,抢上来替他开了门,图伯便提一盏灯笼,把他送到内院门口。

    进了内院,抬眼一望,竟看见白氏俏生生地站在屋子门口,屋子里的油灯也还亮着。关卓凡心里一动,大步跨过去,拉了她的手,拥入房间。

    夜里头风凉,关卓凡替她暖着冻得冰凉的手,心疼地说,怎么还站在外面儿?

    你老是没回来,我心里有点不落底儿,白氏靠在他怀里,小声说道,再有,昨天晚上,也冷落了你

    对,对!关卓凡精神一振,心境立刻便转到白氏的身子上来了,犯了这么大的错,这可得好好罚一罚你了双臂略一用力,将她柔软的身子抱起,向大床走去。

    几番温存,沉沉睡去,到得醒来的时候,照例又已是天光日白。明天就要赶路回热河,有两件未了的事,今天无论如何要办一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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