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鸾令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春梦关情
王羡脸上的表情渐次凝重起来。
正好崔长陵回过头去看她,打算问问她肚子恶不恶,要不要先吃些东西,结果一扭脸儿,就看见了面色凝重的王羡。
他咦了声,脚下也放慢了:“怎么了刚才还好好的,一转脸儿的工夫,看你这愁眉不展的,是又想起什么了”
王羡忙不迭的点头,疾步上前,带着一阵风靠近了崔长陵。
她身上带着香气,只是不自知罢了。
崔长陵深吸口气,感受着独属于王羡的气息,顿时心旷神怡,竟一时有些走神,没听清她在耳边念叨什么。
王羡板起脸来:“夫子在听吗”
他这才回过神来,面上难得的闪过尴尬,赔了个笑脸出来:“方才走神了,你说,你说。”
王羡有些不高兴,但她想,崔长陵不是个爱轻易走神的人,大约是心里有事儿,或许,他也觉得,这法子其实并不好,很容易给萧佛之留下线索和踪迹吧
她如是想来,倒也抒怀,便耐着性子,重又与他说了一回:“夫子一路上留下记号,固然是方便浓墨找到咱们,可萧佛之呢他要是派了人盯梢,岂不是也知道咱们的一举一动那今日咱们在这茶肆见顾盼……不,那会儿顾盼当街拦路,只怕如今他已经知道了,那顾盼岂不是危险得很”
崔长陵还当她想起什么,这丫头人不大,心眼儿却多得很,有些事情她虽然后知后觉,但总能想得到,已经比时下许多士族贵女强上不知多少,至少这事儿放在他那个妹妹身上,就绝不会想到这一层。
他们此来襄阳,危险重重,再说的凶险些,很可能是步步杀机,一步走错,尸骨无存。
崔长陵一抬手,在她脑袋上揉了一把,先前与她扶正的卷荷帽,立时又歪了三分。
王羡嘟囔着躲了一把:“夫子”
“你前两日不是一直问我,为什么每次出门,都要坐牛车,等穿过两条街,再下车步行吗”
他不答反问,低头看着她。
王羡咦了一声,小脑袋一歪,目不转睛的看着他。
她满脸都是疑惑不解,眼神中自然就全成了询问。
崔长陵看着觉得有趣儿,没忍住,也果真轻笑出了声,一看她又绷着个脸,才有所收敛:“我怕你多心,成日提心吊胆的,所以一直没告诉你,每回上了车,都是三架牛车并行出门,等穿过两条街,咱们再下了车来,即便萧佛之有心盯着,见我如此安排,他也会斟酌再三,有所收敛。说穿了吧——”
他把两手一摊,想了想,还是反手又在王羡的头顶上揉了一把:“我这么安排,就是料定了萧佛之一定派人盯梢,也是要借此警告他,不要轻易对咱们动什么手脚,我对他,是早有防备。萧佛之他是聪明人,见次情形,便再不敢贸然有所动作了。”
王羡后知后觉,竟真的仔细去回忆起这些天他们出门时的情景,也是她心大,在这上头虽然担忧,却并没有过多的留意。
崔长陵不愧是崔长陵,他把什么都考虑的那样周全,哪里需要她来操心这些。
她尴尬的笑了笑,又下意识的躲了一把他的揉搓:“可是夫子,要是他真的敢呢”
王羡小脑袋一歪,心里不知闪过了多少念头,有些呆呆的问崔长陵:“要依着今日顾盼所说的,萧佛之八成真的……即便他没有和广阳王勾结,他和凉州秦王殿下,也一定是有往来的。他存了心造陛下的反,此时你拿这个警告他,他就真的会收手吗只怕未必吧”
崔长陵说是,面色严肃起来,也收回了那只落在她头顶上的手,重又垂至于身侧:“可即便他敢,我也自有我的筹谋,难不成,咱们一进了襄阳城,就成了俎上鱼肉,任人宰割要这么着,我未免也太没用,更不敢贸然带着你踏足襄阳城了。”
说来也是呢。
崔长陵来时那样自信,他必定是盘算好了一切的,尽管顾盼的事情是个意外,当街拦路更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可是王羡此时想来,这点子小意外,如果崔长陵都处理不好,轻易的就让萧佛之察觉,那崔长陵未免也太浪得虚名。
还有顾盼——
顾盼在花想楼隐忍了这么多年,如今求的,必定是一击即中。
她既然选择找上崔长陵,先前应当也有过诸多考量。
崔长陵是因何而来的她或许并不知内情,但是她怎么说也算是身涉其中的人,多多少少的,总能猜出些,况且早在崔长陵到襄阳之前,郑檀道这个襄阳别驾就已经先被拿了权,顾盼成年的混迹在权贵堆儿里的人,不会不知道,是以她八成猜得到其中一些内情。
既然如此,顾盼便不会贸然找上崔长陵,只怕一个不留神,便会打草惊蛇,那她这些年来的隐忍和筹划,就全都白费了。
念及此,王羡的心神才稍稍有所安定:“如此想来,果真是我想得太多了些,到底我眼界心胸都不如夫子。”
她倒不是自嘲,是真心实意这样想的,又一时之间想起第一次堂堂正正见到崔长陵的时候,在崔长陵的书房外,他说过的那些话,于是便噗嗤一声笑出来。
她这一笑不打紧,崔长陵回过身来低头看她,见她满目柔情,便知道她想起了第一次进尚书令府时的事儿,便也就跟着笑:“那时说你是带着违心的,想尽早打发了你,不愿惹上你这高门郎君,给自己惹上一身的麻烦,如今瞧你嘛——眼界心胸虽不如我,可与你同龄的郎君们相比起来,只需再历练些时日,也就不输人了。”
他夸赞都是真心的,王羡听得出,便笑吟吟的跟上去,两个人又打趣了几句,便也就一路回驿馆而去不提了。
第三百九十七章难办
及至于崔长陵带着王羡回了驿馆中,浓墨神色匆匆的迎出来,见他二人安然无恙便放下心,又把刺史府来人的事儿细细的说了一回。
崔长陵把他回的话品了品,越发笃定萧佛之今日所设绝非什么好宴,转念又想起王羡的担心,到底是吩咐了浓墨几句,叫他派人盯着花想楼,再日日都派了人到花想楼中去吃酒,倒也不必刻意与顾盼亲近,只要能确保顾盼的安全便好,也防着太突兀的去接近顾盼,惊动了不该惊动的人。
浓墨听的云山雾绕,自然又追问了好一番,这才从崔长陵的口中得知了过往发生过的一切,当下大为震惊,心中更有怒意,只是他做奴才的,当着崔长陵和王羡的面儿,并不好多说什么,只能敛去神思,应下了崔长陵的吩咐,转头去安排人手,盯着花想楼了不提。
而至于说要查萧佛之那个族弟,昔年做的那些混账事儿这一宗,崔长陵交给谁都不能彻底放心,仍旧是交给了浓墨
第三百一十八章:惋惜
第三百七十九章不必惊动
有什么内情,这又算得上什么内情!
只不过谢汲说起话来态度和软了好些,温子璋也不是个得理不饶人的,再说了,这本来也不是谢汲闯的祸,更不是他做的事儿,即便是要追究,那也该去找庾子惠,在这儿同谢汲理论,才不成体统。
而且……
温子璋知道,眼下有正经事要办,不是同谁置气的时候。
这世上的人吧,人家那句话说是各怀鬼胎,虽然不好听,但意思都差不多是那样。
庾子惠把郑檀道的名字从名册上拿掉,有他的用意,而崔长陵在南漳查到了郑檀道头上,立时就下了令给襄阳刺史府,先拿了这位襄阳别驾的权,也固然有崔长陵的用心。
他眼下在京中愤懑不平,那都不顶用,他既没法子叫庾子惠按他心意办事儿,更不可能叫崔长陵听他的就此收手。
谢汲也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他气恼时,言语间指责谢汲两句,谢汲也不跟他计较。
温子璋反手去摸鼻尖儿,又不大好意思,想着自己方才说出的话实在不客气,这会儿便尴尬起来。
谢汲是明眼人,当然看得出他面上的尴尬,噙着笑宽慰了两句:“我好歹比你年长些,没有跟你计较这个的道理,再者你说的原也不错,这里头虽说有内情,可终究是朝廷的事更要紧些,你生气也没什么不对。”
他态度越是谦和,温子璋便越是觉得自己实在过分。
于是他别开眼,也不再那样盯着谢汲不放,顿了好半天,才接了谢汲最早时候问的话:“祖父的意思,应该不是要你去见庾侍中,只是将此事告诉你知道。郑家其中的这些事儿,祖父比我要清楚,所以他大概也怕,真的拿了郑檀道,郑度之会为了他这个族弟豁出去,在京城里闹得不像话,弄得陛下为难,如此一来,就怕陛下要给远在襄阳的令君施威施压,那令君在襄阳办差,就会束手束脚。”
他话至于此,谢汲还有哪里不明白的,是以接了他的话茬往下说:“温夫子的意思,我知道的此事,倘或郑度之真的这样胡闹,不思为君分忧,只一心想着如何保全了他的族弟,陛下要真是为难起来,也好叫我从旁劝上一劝,至少不能因为这个,给崔不问头上再扔压力,不然襄阳的案子,只怕难查下去”
温子璋果然点了头:“我想来应该就是这样,咱们都知道,跑到襄阳去查一位王叔,这并不容易,更不要说之前还有牵扯出凉州秦王殿下,以及昔年河东柳氏的旧部们。有些事儿你不知道,我也不一一与你细说,只能说襄阳势力错综复杂,是非之地不是白说的,令君此去查案本就不易,要再由着郑度之为一己之私,这样袒护郑檀道,给令君造成困扰和麻烦,那就更难办了。”
他一面说着,又稍稍顿了顿,正眼过去瞧谢汲,见他面上隐有为难之色:“你是怕庾侍中知道了,会同你生分闹的不愉快吗”
“那倒不至于。”谢汲笑着说不会,“他也没糊涂到这地步,有些事儿能替郑家遮掩的,他睁一眼闭一眼过去就算了,只当是还了郑度之昔年的人情。令贞这个人,真没你们想象的那样不堪,他只是不愿意欠了不相干之人的人情罢了。至于说我嘛……他欠我的原多了,我们两个,到底谁欠谁的更多,这辈子怕都算不清,哪里有为这个就彼此生分了。”
谢汲不是胡说八道的,当年庾子惠瞒着他,拿了他的银子在陈郡弄什么通安客栈,后来查出来,那是为昔年还是皇子的陛下经营的,又把他拉扯进来,捎带上他们谢家,这是庾子惠对不住他的,也是欠了他的。
可细细想来,要不是庾子惠当年所为,凭阿耶与二兄那样坚持的态度,他也不可能就轻易入京,更不可能说他选择帮扶陛下时,阿耶同二兄虽斥责过,却并未强迫逼着他不许那么干。
横竖一只脚已经迈进了泥潭里,再坏,又能坏到哪里去呢
这才有了他的从龙之功,有了他今时今日的地位。
这,便是他又欠了庾子惠人情之处。
是以他跟庾子惠之间,早就算不清到底谁欠了谁,自然了,也没必要计较的那样明白。
话说开了,旁的没什么好交代的,温子璋对他二人之间的那种情谊也不甚明白,更无心过多了解,只是见谢汲已然明了,便打算告辞。
却正赶上明安站在外头叫了声郎君,温子璋便又收了声,侧目去看谢汲。
谢汲听见他的声音,一时又紧张:“说。”
短短一个字,怕是连他自己都没察觉,那声音显然是在颤抖的。
温子璋膝下也有了孩子,只不过身体都不错,加上荀嬿又是个爱疯玩胡闹的,便是有了孩子,也一贯如此,连带着孩子们跟着她一块儿疯玩不成样子,却又不想每日疯跑一通,身体倒越发不错,横竖如今也没到要进族学的年纪,温子璋见既有好处,又不愿拘束了荀嬿,也就由着他们去。
今日所见谢汲这样紧张,他实在能够理解,无声的叹了一口气,倒什么都没说。
外头明安温吞着嗓子回他的话:“女郎的身子无碍了,只是惊动了太医,二郎君知道了,叫夫人到咱们院儿里去了一趟,这会儿见过了太医,吴太医又是说叫多带女郎到庙里去拜香火,二夫人听了这话已经吩咐了人去备车,这会儿就要陪咱们夫人出城,打发了奴才来回您一声,免得您忧心。”
谢汲这才松下一口气:“她们要带三娘一块儿去吗”
明安说不是:“二夫人说女郎才吃了药,叫身边儿的奴婢们看顾着,又告诉了四夫人,庙里就不带女郎去了,今儿只她陪着咱们夫人去拜一拜,等女郎大好了,再带女郎到佛祖面前去跪拜。”
谢汲说知道了,面色恢复如常,打发了他去别的便不多提。
第三百八十章无动于衷
送走了温子璋,谢汲一路自府门回去的时候,一直在想哪里不大对劲儿。
要说温子璋哪里骗了他,那不至于。
温祈道的信都已经送到他手上了,真要有什么话,这时候还要藏着掖着不成吗
他温家一向为着温祈道的缘故就偏袒崔长陵更多些,诚如温子璋自己所说,崔长陵此去襄阳,艰难险阻,困难重重,温祈道在这时候突然现身南漳县,一路帮衬着崔长陵,多半也是为这个的缘故。
既然都已经这样了,真要有什么别的想法,何必还瞒着他对崔长陵又有什么好处呢
谢汲脚下一顿,站在了抄手游廊下没再挪动半步。
不远处廊下挂着鹦鹉架,上头拴着只通体雪白的鹦鹉,只有头顶一簇红,很是好看。
先前弄了这东西来,本是要送到宫里给谢拂解闷儿的,却不想送进了宫,她只养了三日,莫名其妙又瞧着鹦鹉害怕起来,陛下要把这东西放了去,她又觉着白糟蹋一条性命,就打发人又给送了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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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九章:进退两难
第319章进退两难
“郑归啊——”
秦昭长叹出声,却也只有这么一声而已。
郑归看着眼前鬓边已经生出白发的男人,鼻头登时就酸了。
他是战场杀伐的铁血男儿,流过血,就是没有流过泪,可是今日,突然之间,他眼窝就热了。
原来从前一起南征北战,斩敌无数的殿下,已经英雄迟暮了。
殿下的这一声郑归,有多少的无奈,又有多少的悔恨和辛酸,他懂,他全都懂,而这世上,到如今,也只有一个他,真正懂得殿下了。
早些年间,他一直不明白,殿下为何对王妃越来越冷淡,对世子也始终淡淡的,除了对郡主宠爱依旧之外……不,其实也不是的。
殿下的郡主的疼爱,早就深入骨髓,几乎成了一种习惯,而这些年来,殿下也已经开始不是那样骄纵着郡主,至少郡主有了错处,殿下并不是一味的袒护和包庇着的。
他一直都没想通,更不觉得这一切是因为孙夫人,毕竟这么多年过去,殿下才开始变成这样。
而之后,殿下慢慢的,沉默寡言,越发不苟言笑,外头的设宴,即便是下了请帖的,殿下也越发懒得去应付,甚至连敷衍都不愿了。
早几个月前,他甚至还在想,也许是天子没由来的猜疑与忌惮,哪怕如今皇上还不曾对广阳王府做些什么,可那份儿猜疑,始终都在,而殿下也一直都看在眼里,是以殿下寒了心,才会变成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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