枭首势众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良药苦手
“叫我治水……还有,不是感知,是感识。”
“你不也老是叫我本名么,感识、感知,不都差不多吗”
这本是很平常的一句话,王禹突然想起石韬拿自己挡箭,突然脑子微怒,争锋相对道:“你可别提差不多这词了,刚从一个自称差不多先生的怪女人手里逃出来,感识和感知都分不清,也不怕麾下周师嗤笑,还起兵造反”
石韬反击:“哦呦!这位天才这么厉害,怎么就剩了个头不该是刑场大杀四方,逃出生天吗到如今连男人的宝物都没了。”
“你!”
直到南师彩的咳嗽声响个不停,才将他们的骂战给打断,她握在手里的剑,也在此刻变回了伞。
石韬一摸南师彩额头,发觉额头微燥,有低烧的迹象。
王禹这才觉得忙着斗嘴对南师彩太不仗义了,赶紧闭上嘴,让石韬把自己搁在桌子上,然后用心查探南师彩的状态。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倒不是南师彩的情况糟糕,王禹是被自己感识能力的敏锐而吓到的,虽说一直以来他对自己的感识很自信,却没想到自己怎么什么时候这么厉害,炁刚充入自身七窍就将南师彩的经络动态看清了六成。
我身体里发生了什么这根本不是我这点道行能一眼看透的!
暂且不去想这个问题,王禹对石韬庆幸的说:“神京稳固,心门微恙,只是灵釜混乱,还好、还好,我已经感觉到,南师她在慢慢将炁流稳定下来了。”
石韬闻言也松了一口气,王禹瞥了一眼南师彩,心中暗道:她的等级是光才之境。
蒙先、明念、小成、光才、大盛、陆合、天平、正钧,即周师八境,是所有周师一生孜孜以求的奋斗路径与目标,王禹记得自己被砍头前也就是明念境界。
这个年纪就光才了,王禹有些羡慕。
三才流通,三光畅明,难怪元池三部稳定的这么快。
空寂的屋子里,石韬找到了炭盆,却没找到能取暖的炭,只能坐在凉凉的板凳上,和桌子上王禹一起无言的听雨声。
雨丝连成线,恰如根根针,整个左邻右舍鸦雀无声,只听见大大小小的落针声在天地间大大小小的响起,这让两人有些心里发毛。
“石韬,你不觉得这村子奇怪吗”
“英雄所见略同,生人来村里,连个狗叫都没有。”
石韬起身,拿起王禹从木屋门洞探出身子,左右张望,外面的泥地一片狼藉,布满了烂泥和积水。
这让王禹想念起了家门前的青石板路,但他已经离家太远,而且永远也回不到过去了。
风势渐息,笼罩天幕的乌黑有了消退的迹象,雨势收敛了一些。
石韬和王禹这对诡异的组合,立在无主的屋檐下,张望着死寂的村庄,无论怎么打量周边,看不到任何一点人影,不是躲起来了,而是根本不存在。
就在他们对“空无一人的村庄”有了直观的了解后,一阵慌乱的脚步声闯入了他们的耳中。
王禹还比石韬多捕捉到了两道喘息声,本能告诉他,这是两个人,一个是猎人一个是猎物。
“我怎么会直接有这个感觉”
无视王禹的自言自语,石韬抓着王禹跑出了门,没跑出几步,跑过两个茅草房就撞见不远处一大一小的身影,大的追着小的,他们沿着田埂正往这里跑。
瘦瘦的中年人追着一个少年,大人两眼凶光,少年夺命而逃,大人的手里还抓着一只短弩,两人的衣服都打着补丁。
中年人见少年有将距离拉远的迹象,自己的呼吸也乱了,情急下,抬弩就是一箭。
跑动中射箭,自然准头不稳,箭矢掠过少年的肩膀,好巧不巧的奔向了石韬与王禹。
箭矢破空声,让石韬突然觉得好熟悉,手臂习惯性一抬,王禹突然也觉得很熟悉,不自觉的张开了嘴巴。
熟悉的事故,熟悉的套路。
王禹牙齿一变,咬住了箭矢,正要咬断,突然想用箭射石韬,于是运炁想转头,而石韬死死抓紧王禹,不让他转头。
“石韬,你、你心虚什么有本事拿我挡箭,有本事松手啊!你这王八蛋!”
“治水……你冷静点,我这是磨练你啊,一回生二回熟,看看刚才的变化与应对,你的口活已如火纯青了!多亏我教导有方啊!”
在石韬夸奖王禹的口活的时候,逃命的少年却摔倒了,他被掠过肩头的弩箭一吓,脚步一慌,摔在了田里,中年人立马追上来,一脚踩住少年的腹部,俯身双手掐住少年的脖子。
一边掐一边梦呓般的叫嚷着:“把烂柯叶给我!没它活不下去!”
嚷着嚷着,中年人的声音越来越弱,嘴巴里竟然还淌出了白沫,手里的劲倒是一直没卸掉,少年的越来越红,目光愈发式微。
少年的气息变弱,中年人好像满足了报复心,纵然没多少说话的力气了,仍然挤出力气,呜咽着说道:“我……死,你也死!死死死死!全都死!死了也痛快快快”
一支箭射中了中年人的右肩,疯话戛然而止,他闷叫一声倒在路边,但似乎连翻滚了力气也没了,就这么不动了。
见状,石韬问:“好像太狠了,你是不是用力过猛了”
“没啊,我舌头用的力道不大啊,快去看看。”王禹朝少年怒了努嘴。
少年还有气,石韬把他拖离中年人,按摩了两下胸脯,顺了顺气,少年的呼吸开始正常了,眼睛重新有神了起来,视觉一恢复,就差点被眼前的两个一脸关切的人又吓了个半死,老实说,任何一个正常人看见一个提着人头的陌生男子都会心惊肉跳的。
好在少年命硬,精神愣是扛住了,渐渐的又发现,似乎是这两人救了自己,这人头会说话,眉宇间很干净,不像是鬼怪。
“我叫胡安,他叫王治水,我们是过路人,你是谁这个村子到底——”
“村子……死了。”
回答得没头没脑的,但石韬又觉得这很贴切,他单膝跪在湿湿的田土上,让少年让支起上半身靠着自己,指着倒地不起的中年男子,问他“到底怎么回事”
“他是我叔父,他染上叶瘾不可自拔了,见着活人就要烂柯叶。”
一听见叶瘾,石韬一下子明白了,他给一头雾水的王禹解释了起来。
烂柯叶,可入药,治疗气喘病有奇效,还可以振奋精神,整个天下最适合烂柯树生长的地方就在三关地区的南部。
少年插话道:“若药被滥用,那就和毒无异。”
石韬点了点头,继续跟王禹说:三关地区土地肥沃,传闻丰神还曾在三关大地定居并护佑当地的田野,庄稼一年四季都可以种!所以三关的人很懒,在发现烂柯叶可以提振精神后,纷纷沉迷其中不可自拔,完全被烂柯叶带给人的迷梦所俘虏了,搞得一个个的神迷身颓,据说虞朝的崩解很大程度上也是因为这个。
上了瘾的人,被称作叶瘾人,一日不咀嚼烂柯叶,或是不吸入因焚烧烂柯叶而产生的迷烟,就觉得活着毫无意义,叶瘾一发作,就是卖儿卖女,甚至杀人也要换取
第11章 虞朝往事
第二天一早,南师彩虽然嘴唇发白,但她坚持自己已经能够继续跋涉了,石韬担忧着只剩三天的蛊虫发作期限,收拾收拾,扛起扁担就离开了死去的村庄。
自逃出一线天后,王禹这个脑袋已具备了漂浮能力,最高可以离地漂浮四尺,为了让这个替自己挡了两回箭的兄弟透透气,不遇到意外情况,石韬就不打算把王禹塞进货篓了。
三步并一步的超村外走去,石韬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只是领走了唯一幸存者
低矮的屋舍快要消失在视野里了,石韬回头又看了一眼这个村子,又看向了即将跟着他们一同离开村子的蒋平,蒋平也正回头看自己的家乡。
石韬没催促他,少年离家,心里面肯定要花时间道别的,哪怕是向家乡的尸骸道别。
王禹在稍远一些的地方,像小虫子一样肆意漂动,残存的头颅能在炁的作用下运动,让他感受到了自由的美好。
飘来飘去的他,用余光看了一眼蒋平,发现少年似乎在颤抖,知道少年正在忍受痛苦。
王禹叹了叹气:“曾有一瞬,欢聚一堂,怎堪回想。”
父亲死后,王禹也经常刻意不去想父亲还活着时的快乐时光。
蒋平背过身,不再去看故乡了,石韬给了他一块粗糖让他化解一下苦闷,随后一行人迈出了脚步,向西南方赶去。
赶路的时候,蒋平给众人普及起了三关的情报:三关,昔日虞太祖龙兴之地,如今又是虞朝遗族在天下仅存的立足之地,三关地区位于云断山脉之西,因虞太宗姚芳所主持修建三座关隘而得名,分别是北部屏障——龙湫关,中部要塞——云屏关,南部门户——天荆关。
这三个关塞也是周边城镇村落的治府,昔日的京畿就此分为三个行政区划。
姚家的子孙们,就这样躲在三重贝壳包围的地方苟延残喘。
把基本信息介绍完了,蒋平见赶路的众人默然无语,有些气馁。
但他一看离开家,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想对着这群新的伙伴谈天说地,或许是为了驱逐心中的悲伤,或许是为了排解寂寞吧。
王禹感觉到了蒋平的情绪,正要让他介绍风土人情,没想到南师彩抢先一步让蒋平说一说虞朝崩解后的历史。
蒋平两眼一亮,清了清嗓子,侃侃而谈。
话说虞朝末年,世家权贵恣意霸占田土,夺占民脂民膏,朝堂荒淫奢侈、挥霍无度,那虞厉宗好马球、爱狂乐、喜宴游,宫廷养的乐工足足有两万人之多,每次游幸,内外随从不下于十万之众,所费不可胜计,不但连年用兵于西南的彰国,还同时对萍川高原动武,不但损兵折将,而且军资繁重,进一步恶化了虞朝的困境;
民间的瘾君子随处可见,赋税、兵役、劳役有增无减,苛捐杂税多如牛毛,虞朝的弊病已积重难返。
晋河、惠江、吴川,是天下三大河川,因水利年久失修,水患不断,天怒人怨,流民成群,饿殍遍地,本来虞朝对吴川之地设置的就是一半设郡县,一半羁縻。所以,那里虞朝统治最早瓦解的地方,这便是如今的吴国。
“给你喝点水,然后再讲。”
石韬丢给蒋平一个封住的竹筒,蒋平将竹筒中的水一饮而尽,然后继续说道:天下百姓,哀嚎于道路,逃窜山林,亲朋不相活,父子不相救,流民变作各路义军,各地暴动不断。
虞朝中后期,四方节度使治下的藩镇早就逐渐成了独立王国,官军被各地暴动疲于奔命,精锐的周师也逐渐消耗殆尽,节度使们终于失去了最后的枷锁,开始纵兵扩土,裂地称王,列国逐渐形成,乱世就此到来,绵延至今。
当时的诸多节度使,都是当今列国的太祖。
天下崩解,虞朝末帝,即虞厉宗之子——虞惠宗去帝号,从皇帝变为一个王,从天下沦为列国,困守三关之地,对内称虞王,在外则被列国蔑称为“三关国主”。
虞惠宗之孙曾力图振作,但就算只剩下三关,藩镇的旧病仍旧存在,三关内部的大部分资源被四卿把持,姜、申、姒、窦,掌握了龙湫关南部、云屏关西部以及天荆关的绝大部分城塞与土地,他们无意恢复昔日的基业,只求关起门来,维持自己一亩三分地里的权势即可。
既然只要榨取关内的平民足够供养四卿优渥的生活,为什么要为了姚家人而贡献自己的钱粮与军队说不定折损了实力,还会被姚家人收权缴械。
硕鼠们关起门来,对上分权,对下剥削,那就是它们的岁月静好了。
云屏关内的姚家子孙,名为君父,实则共主,想做任何改革都是有心无力,最后一个想完成集权、挥兵攻略关外的绍武王死去之后,姚家子孙对于收复失地再无念想,居住在云屏关内的“京城”,有的也沾染起了烂柯叶,天天欲仙欲死。
天荆关南边的沐国日益强大,五年就要猛攻一次天荆关,北边的晋国与西边萍川高原上的西戎诸部也对龙湫关虎视眈眈,每三年秋天就要进行劫掠与攻略。
四卿与姚家人看不见死于晋国与西戎屠刀下的龙湫人,看不见死于沐国兵锋下天荆人,看不见一个个腐烂的瘾君子,看不见南北的强敌。
蒋平说到这,王禹应景的念起了赵国人讽刺三关之主而谱写的小调:“昔年京畿地,而今边塞处,惶惶姚家孙,枯坐三关里,自号天下主,醉梦云屏京,不见龙湫外,西戎烽火急,晋寇兵戈凶,不闻天荆处,沐贼叩门庭,神州鼓声烈,诸国战云摧,终有碎梦时。”
听完了王禹这段讥讽三关之主的小调,石韬想到了远方的赵国,心中不无恶意的想:嘿嘿,说的好像石家子孙的天下就很安稳一样,赵国东部的暴动不也是此起彼伏么三关腐朽,石家人难道就不昏庸五十步笑百步罢了。
历史与当下的时间在闲聊中逝去,一行人在黄昏时,终于在石韬的带领下,抵达了一个村子。
一个设置了木质关隘的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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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你追我赶
穿过破旧的庙门,是一条杂乱的林荫道,一旁的女孩解释说“三桥村废弃已久,佛寺无人管束,各种花木就我行我素了”。
女孩的声音不算冷,束起的马尾随脚步而轻快的晃动。
香樟树的芬芳与湿土的清香扑面而来,走过野蛮生长的林荫道,眼前跃然一亮,一座不大不小的佛堂里,微弱的烛火让一行人的心都安定了下来。
从前的石板地已被小草、树木所顶破,又被泥土与苔藓覆盖,所以临时放了一块块“踏石”,让来往之人不会被春雨浸润的土地弄脏。
踏上去,走向佛堂,跟在最后的南师彩稍微撩起襦裙的下摆,小净只能应付一些尘土。
入了佛堂,章辰渊对女孩耳语了几句,小姑娘虽然不情愿,但还是点头答应了父亲。
随后,章辰渊对众人说道:“诸位风尘仆仆,旅途劳顿,先到堂后洗浴一番,然后回大堂吃点粗食,咱们边吃边谈,由小女章荑引领诸位。”
因为放置大佛像的主位空荡荡的,各种供台与陈设寥寥无几,只有两边墙壁上残缺不全的零星小佛像,所以佛寺的大堂不大,却让人倍感宽广。
众人被领着走向后堂洗浴的地方,石韬被章辰渊留了一会儿。
章辰渊左手拿铃、右拔出短剑抵住石韬的喉咙,一字一句的警告说:“刚才章荑露出狐尾狐耳,那些人毫无诧异,是你跟他们说了吧”
石韬感觉到背上的蛊虫随时有钻进脊椎大闹一通的迹象,紧张的瞥了一眼章辰渊手里的铃铛,点了点头。
章辰渊收了短剑,余怒未消的说:“也怪我,忘了提醒你,我这个人不会不教而诛的,现在,请你记住这个教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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